《炮灰男配(快穿)> 作者:李禾苗 简介: 当何田成为各种为别人奉献的炮灰,他只想真诚地问一句: 你配吗? 凭什么?我不服! 温馨提示:有的世界有CP,有的世界没有。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炮灰觉醒了 立意:把付出留给值得的人第1章 一阵失重后,何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院子里。 院子不算很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里圈出一小块地方,用竹篱笆围了个鸡圈,里面养了几只鸡,此刻正咕咕叫着,不时低头啄地上发黄的菜叶子。 院子的另一边,劈出一小块地方种了两排葱和蒜。 何田低头,看见自己脚边有一副担子,担子的两头挂着竹筐,用干净的细布盖得严严实实,隐隐有面香味从里面传来。 趁着低头的瞬间,何田赶紧接收原身的记忆和这个世界的剧情。 原身是城里一个小小的卖饼郎,每天半夜醒来就开始揉面做饼,然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叫卖。因为用料足,味道好,生意还算不错。虽然辛苦了些,但足以养家糊口。 原身的妻子名叫杨月英,夫妻俩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名叫何青青,今年九岁,小儿子名叫何承安,今年六岁。 杨月英颇有几分姿色,原身很宠她,做生意回来还会主动帮着做家务活儿,杨月英不愁吃穿,家里的活儿也不多,因此成亲好些年了她还保养得很好。 原身对她那么好,事事都以她为先,没想到杨月英不知足,背地里勾搭了一个情郎。趁着原身风寒病重,故意减少他的药量,等原身死了以后,杨月英就以寡妇的身份,带着原身这些年辛苦积攒下的家资,嫁给了情郎。 * 何田刚接收完记忆,一道女声响起:“你怎地还没走?” 何田抬头一看,只见杨月英领着一双儿女,从屋里走了出来。 杨月英穿着一套丁香色的簇新衣裙,鬓边插着一根金簪,何承安也是一身新衣,母子俩都穿得体面又好看。唯独何青青,她身上的衣裳只有六成新了,颜色早已不鲜亮。 何田打眼一瞧,就能看出这女人不老实,因为她的眼神过于活泛了。 “马上就走。”何田随口应道,然后挑起地上的担子。 何青青往前走了几步,关心地说:“爹,在外面要小心,早去早回。” “你赶紧去吧。”杨月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做生意最要紧的是诚信,若是误了时辰,人家下次就不等着买你的饼了。” 原身走街串巷卖饼子已经好几年,早就形成了一条固定的路线。爱吃他家饼子的人,会看着时辰去门外等。 何田双手握住竹筐上方跟扁担连接的绳子,试了试,两百多个饼子的重量不轻,不过原身早就习惯了。 “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中午要回来吃饭,你记得把我的饭也煮上。”何田对杨月英说道。 原身每天早上挑着担子出门,等到傍晚卖完饼子才回家。至于午饭,就吃一个自己做的饼。 杨月英闻言眉头一皱:“哪里不舒服?我看你气色挺好的,还是别回来了,免得耽误了做生意。”说完,她叹了口气,“唉,买房的银子还差一些,你心里要有数。” “爹,你哪里不舒服?不如在家歇一日吧?” 何青青急了,不想却被杨月英狠狠瞪了一眼,斥道:“你说得轻巧,在家歇息的话,那几百个饼子又卖给谁?” 何青青不敢再说话了,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何田。 女儿还知道关心自己,妻子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男人赶紧去挣钱。何田也不生气,不跟这种水性杨花的人计较。 他朝何青青笑了笑,安抚道:“只是有些头晕,不过并不严重,一会儿我早些回来就是了。” “爹,卖完饼子给我买泥人!我要泥人!”何承安跳着脚喊道。 何田只当没听见,再次叮嘱杨月英要做他的午饭,然后挑着担子走了。 杨月英很生气。 原本她打算今天把两个孩子送回娘家去,这样她就能偷偷跟情郎刘文见一面。没想到,何田非要回来吃午饭,打乱她的计划。 杨月英的娘家并不远,就在两条街之外。以前她也经常把两个孩子送过去,叫她娘和大嫂帮忙看着。 “娘,爹要回来吃午饭,中午买块肉吧?” 何青青的眼睛亮晶晶的。爹很少在家吃午饭,每日早出晚归,回家后吃过晚饭又要早早睡下,因为半夜要起来揉面做饼。 她跟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一听说中午爹要回来吃饭,她就特别高兴。 杨月英瞪了她一眼:“买什么肉,没听他说有些头晕吗?生病的人要忌荤腥,有肉也吃不下的。你把鸡喂了,鸡屎扫了,然后去街上买菜,就买块豆腐,再买把鲜嫩的小青菜。对了,还要买两个大鸡腿,你弟弟要吃的。” 估摸着价钱,杨月英数出一堆铜板交给女儿,然后牵着儿子回屋睡回笼觉。 何田是故意的。 杨月英跟刘文这对J夫淫|妇,每次碰面至少要厮混两个多时辰,吃菜喝酒,搂搂抱抱,好不快活。 何田故意说要回家吃午饭,想必杨月英今天是没时间去见情郎了。 出了家门,何田沿着原身以往的路线,一路叫卖。一个多时辰后,日头爬到半空中,饼子只卖出去了半筐。 何田脚步一转,直奔城门口而去。 出了城,再走不远就有一条绕城而过的大河。河边有一批壮劳力正在服徭役,修护河堤。本县的徭役并不重,每户出一人即可,也可用钱粮来抵。唯一不便的就是不包吃,要自带伙食。 何田挑到担子径直走过去,原本两文钱一个的饼子,他一文钱就卖,相当于半买半送。再加上饼子没有馅,耐放,因此很多人都来买,少的买三四个,多的买十几个,倾刻间就售卖一空。 何田没有回家,挑着空担子直奔乡下。 原身的老家何家村,距离县城有点距离,走路得半个时辰。何田赶时间,路上遇见一辆经过何家村的牛车,便花了一文钱的车资,坐了上去。 这具身体的亲娘人称陈大娘,因为染了风寒,又舍不得花银子去看大夫,以为自己多睡一会儿就能熬过去。没想到只两三天的功夫,就因高热而昏昏沉沉地病死在床上。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所以何田才急着赶回去。 到了何家村,下了牛车往家走,一路上遇见的村人都跟他打招呼。 “何家小子,你怎么回来了?” 何田答道:“回来看看我娘。” “真是孝顺。”那人见他肩上挑着担,还以为两个竹筐里都是买给亲娘的东西。 何田没空解释,只是笑了笑,大步往家赶。 进了家门,院子里静悄悄的,角落里圈养着的几只鸡没精打采地挤在一起。 “娘?”叫了一声,没人回应,何田直奔正屋。 陈大娘正和衣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嘴唇已经干得起皮。何田轻轻推了推她,陈大娘这才费力地睁开眼,吃惊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娘,你哪里不舒服?” “有些头晕。”陈大娘是真的不舒服,脸色很难看,她强撑着宽慰儿子,“不要紧,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何田试了试她的额头,有些微微起热。他赶紧倒了一杯温水,喂给陈大娘喝下,又拧了一条湿帕子,搭在她的额头上帮助降温。 “娘,你先歇着,我去请大夫来。”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对不起,小世界的顺序发错了,第一个应该是古代背景。【老实人炮灰】会在第二个世界。 对不起对不起,多多包涵,祝福。第2章 “不请大夫,别费那钱。” 喝了点水,陈大娘感觉精神了很多,一把抓住何田的手,固执道:“别去,我歇一歇就好了。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你赶紧回去做生意,别耽误了。” 她固执,何田比她更固执,不容反驳道:“今天的饼子已经卖光了,耽误不着。你好好歇着,我很快就回来。” 何田说完转身就走,经过院子里的鸡圈时,那几只鸡一看到他就咯咯咯叫起来。 它们大概是饿了,何田随手抓了一把粮食洒进去,然后就大步往邻村去了。 何家村没有大夫,倒是邻村有一位,原身的妹妹荷花也嫁到了这里。 何田顾不上去看望妹妹,先去了大夫家里,正好大夫有空,提着药箱就要跟他走。 有村民看见了,跑去跟荷花说了一声。荷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急匆匆跑过来:“哥,你怎么来了?” “娘有些不舒服,我来请?????大夫。”何田看了她一眼。 荷花穿着一身打了两个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也只是随便绾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 “娘不舒服?”荷花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我跟你一起走,我回去看看娘。”话落,她才想起自己现在不够体面,于是又道,“我回去换一身衣裳。哥,你先走。” 倒也不差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何田点点头:“你动作快些,我等你。” 荷花火速回家,跟婆家人说了一声,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临走前想起自己刚给哥哥做了一双新鞋,赶紧带上。 陈大娘之所以病死在床上,一是病情恶化得快,二来儿子在城里做生意,每个月只能回来看她一两回。荷花又是嫁了人的,也不可能天天回娘家,所以儿女才没察觉。 回到家,大夫给陈大娘看过后,开方抓药。何田瞄了一眼方子,见都是些对症的,于是也没多说。 荷花听大夫说不要紧,幸好治得早,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看向陈大娘,嗔怪道:“娘,你不舒服也不知道找人去叫我。哥哥离得远也就罢了,我那么近,总能伺候你喝药吃饭的。” “你哥大惊小怪。哪里用得着喝药,我睡一觉就好了。” 大夫乐呵呵道:“大娘,这也是你儿子的孝心。” “他是孝顺,荷花也孝顺。”陈大娘笑着点点头,硬撑着想起身去拿铜板付诊金。 “娘,你好好躺着。”何田把她按了回去。 问过大夫后,何田把诊金付了,然后送大夫出门,回来后就见荷花已经挽起袖子在熬药了。 她换了一身衣裳,虽然也是粗布的,但似乎还没下过水,因此衣裳的颜色挺鲜亮。荷花露出来半截小臂,隐约可见有一道暗色。 何田眉头一拧,走过去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荷花正专心熬药,闻言赶紧将袖子放下来,有些慌乱地回答道:“没什么,哥哥你看错了。” 何田心细眼亮,妹妹小臂上的应该是被打之后留下来的印子。他回想了一下,在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妹妹被家暴这回事。 他不信自己看错了,那就只能是原身过于粗心,没有发现罢了。 “我是你哥,有什么事就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何田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被哥哥这样盯着,荷花神情微动,犹豫了一瞬还是摇摇头:“真的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摔的。” 荷花嫁给了李大山,如今只有两个女儿。没能生出儿子,她始终觉得自己理亏,矮人一头。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何田冷了脸。 荷花见状,不敢再隐瞒,小声道:“大山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故意的。” 她还想息事宁人,何田听完什么也没说。 荷花一边熬药一边把午饭做了,先伺候陈大娘吃饭喝药,看着她安稳睡下,兄妹俩才开始吃饭。 吃完饭,荷花把新做的鞋子拿出来,说道:“哥,你整日走路,最费的就是鞋子。这双你先穿着,下个月我再给你做。” 原身确实很费鞋,杨月英嫌纳鞋底太累,把她的手都弄粗糙了,因此原身的鞋子基本上都是亲娘和妹妹做给他的。 “先放那儿,我有点事。”何田走到院子里,拿起扁担就往外走。 两只竹筐还放在原地,荷花没看明白,便问:“哥哥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大山说说话。”何田头也没回。 他这架势可不像要好好说话的样子,荷心顿时急了,张嘴就想喊,又怕惊动了娘,惹她担心。 荷花回屋,把娘叫醒,说道:“我和哥哥去村里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好,你们去吧,我没事。”陈大娘喝了药,头不怎么发晕了,就是想睡觉。 看着娘又睡着了,荷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然后抬腿就去追哥哥。 李家村跟何家村是紧挨着的,走路也不过一刻钟。何田到李家时,他们刚吃过午饭。 “李大山,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何田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李大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只有何田一个人,他还有点惊讶:“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坐。荷花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何田二话不说,举起扁担就打。 原身整日挑着几十斤重的饼子走街串巷,早就练出了一身好体力。再加上这根扁担也陪伴了他多年,可以说是非常称手的一件工具。何田又有格斗技巧,一时间打得李大山毫无还手之力,只会哭爹喊娘的瞎叫唤。 “大哥,大哥?”李大山试着去夺扁担,结果连碰都碰不到。又挨了几下重的之后,他开始讨饶,“大哥,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我没话跟你说。你打我妹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好好跟她说?”何田边打边骂,“我妹妹有哪里做得不好,你来跟我说,我自会教导她,用不着你朝她挥拳头。既然你打了我妹妹,那我现在就打你,这很公平。” “大哥,我以后不敢了!别打了!” 何田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李大山实在挨不过,又躲不了,只好抱着脑袋示弱。 李大山还有一个哥哥,名叫李大河。他的惨叫声把李父和李大河给招出来了,两人一见大山正在挨打,就想冲上去帮忙。 李父眼尖,认出了何田,一把拉住往前冲的大河,对何田说:“原来是何家小子,快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要是打坏了大山,你妹妹也心疼。” “我妹妹会不会心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疼我妹妹。”说着,何田又来了一下狠的,李大山扯着嗓子嗷了一声。 见状,李父心疼得不行,松开手,不再拉着大儿子,任由大儿子冲上去帮忙。 就算多了一个李大河,也没能在何田手里讨得了好。何田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就打一双,打得两兄弟齐齐叫唤。 “你弟弟不干人事,你是他哥,没有好好教导弟弟,你也有责任,所以你也该打。” 何田一扁担拍到李大河的屁|股上,尽管屁|股上肉多,可是也招架不住这样的打法,就跟被打板子似的。 李父听了这话,脸上火辣辣的,总觉得何田是在内涵自己,毕竟子不教父不过。 “好了好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李父眼见两个儿子都打不过,于是上前想拉偏架。 他以为自己是长辈,何田怎么样也不至于朝他动手。 没想到,何田把扁担轮圆了,舞得虎虎生风,让人压根靠近不了。脚下不停,一脚一脚踹那两兄弟。当然了,李大山挨得最多。 李父还想抓住扁担,结果手指头被打了一下,疼得他险些以为自己手指断了,顿时不敢上前,只能焦急地站在旁边苦劝何田住手。 李母跟大儿媳奔了出来,边哭边喊。 何田充耳不闻,继续痛揍李大山。 李家门前发生的事,很快就把村里人给吸引过来了。以往很团结的李家村,在这件事上却不好插手。 打媳妇,结果被大舅子教训,说到哪儿都有理,村民们只能在一旁干巴巴地劝。 “别打了,打几下就行了。” “万一打出人命怎么办?快停手吧!” 何田在百忙之中抬起头,回道:“把他打死了,我给他偿命!反正我是不怕的,只是欺负我妹妹是万万不行的!” 这时,一脸急色的荷花匆匆赶来。 她一路上都心惊肉跳,生怕哥哥会吃亏。毕竟婆家有两兄弟,再加上公公,就是三个男人。哥哥一对三,很容易吃亏。 没想到她哥哥一点也没落下风,平时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李大山,被她哥哥打得像死狗一样只会抱着脑袋哀嚎。 见儿媳妇终于来了,李母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荷花的手:“快叫你哥住手!再打就要打死人了!大山是你男人,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哥哥打死?” 因为荷花没能生出儿子,李母平时没少嫌弃她,难听的话说了不知多少。荷花欣赏了一会儿婆婆脸上的焦急之色,然后才开口道:“哥,别打了。” 何田早就看到妹妹来了,听了这话,他收起扁担,然后飞起一脚将李大山踢出几米远,冲着众人点头道:“妹妹叫我不打,那我便不打了。”第3章 李大山被踢飞出去,趴在地上痛苦地喘息。李大河虽然没挨踢,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李家人赶紧上前将两兄弟扶起来,李大山的腰都直不起来,扯着嗓子喊:“好痛,我的内脏肯定破了。” 何田嗤笑一声:“别装,我下的手我心里有数。就跟你打我妹妹一样,伤不着性命,不过是一些皮肉之苦罢了。我妹妹都能捱过来,你可别说你还不如我妹妹。” “你也太狠了。”李母扶着小儿子,满脸心疼,眼里含着泪瞪视何田。 何田不理她,看向围观的众人,说道:“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女人天生力气小,打起来没意思,有本事就跟男人打,那才有意思。” 李家村的村民们脸上神色各异。 李大山打了媳妇,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荷花性子老实软弱,从不在外面诉苦。没想到她不声不响的,居然把哥哥给叫过来了。今儿算开了眼界,她的哥哥可真能打啊,把两兄弟都打趴下了。 “还不过来扶着?”李母不敢惹何田这个煞神,于是把火气对准了荷花。 荷花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关心哥哥:“哥,你没事吧?” 何田一脸轻松:“我没事。”接着,他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他既然敢对你动手,就绝不会只有一次。依我看,不如和离算了。你回娘家来,我养着你。” “不行。”荷花断然拒绝。 和离对女子来说,就像成亲一样是人生中的大事,要谨慎对待。就算哥哥有这份心,可是嫂子呢?哥哥能养她一年两年,难道还能养她一辈子?哥哥也有自己的小家,她不能破坏。 虽然荷花没有明说,何田也明白她的顾虑,他不想强迫她,便道:“你好好考虑一下,过不下去就回来。你还有我呢,千万别委屈自己。” “嗯。”荷花哽咽着点点头。 惦记着家里生病的亲娘,何田没打算在这里过多纠缠。临走前,他又对李大山放下狠话:“依我的想法,我妹妹就该跟你和离。你应该感谢我妹妹,以后你再不好好待她,伤透了她的心,我就会带她走。到那时,你就等着重新娶一个新媳妇吧。” 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的,再娶就更难了。更何况经过何田这一场大闹,不出三天,李大山的“美名”就会传遍附近几个村子。哪怕是寡妇再嫁,人家也不愿意嫁给一个爱打媳妇的男人啊。 李大山吓得心里一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何田又道:“你也别想着等我走了,就能从我妹妹身上找回场子。过几日我还会再来看她,要是让我发现她身上有新伤,你就等着吧!你是怎么打她的,到时我就原样还给你!” “不敢了不敢了,大哥,我再也不敢了。”李大山认怂。 荷花心里痛快极了,不过和离……她现在还真没那种想法。哥哥能替她出头,她已经万分感激了。 眼见哥哥转身要走,荷花忙道:“哥,我和你一起。娘还病着,我得回去伺候。” 何田:“不用你伺候,我打算把娘接到城里去养病。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荷花想了想:“那我去帮娘收拾东西。”总要带几件换洗的衣裳,还要把家里收拾一下。 这时,她的两个女儿从屋里跑了出来。金花和银□□直跑到娘身边,一边一个拉住了她的手。 荷花笑着对她俩说:“快叫舅舅。” 金花银花都喊了声舅舅,何田笑着说:“这回来得急,下次舅舅给你们买糖人。” 荷花又要回娘家,婆家人不敢拦,他们正忙着把李大山李大河兄弟俩抬回家,张罗着要请大夫。 荷花见状,干脆就带上两个女儿,跟着哥哥一起走了。 看完大夫,果然都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李大河抹了点药就能走动了,李大山还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李父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叫什么叫,白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刚才他们一家子实在是太丢脸了,村里人在背后还不知怎么说他们呢。 “爹,你是我亲爹啊,我都要疼死了!”李大山掀开衣袖和裤腿,把伤处展示给他爹看,全是一条一条的红肿印子,都是被扁担打出来的。 “你活该!”李父恨恨道,“我就说打媳妇不好,何家又不是没人。有打媳妇的力气,还不如多下地干活!再说了,把媳妇打坏了,亏得还不是你自己。就我们家这条件,也不能再帮你娶第二个。” 刚才何田劝妹妹和离,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的。李父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家理亏,万一真和离了,他的小儿子怎么办? 李母撇撇嘴:“她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打她两下又怎么了?” 李父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你嫁给我这么些年,我动过你一根指头没?再说老二媳妇又不是不能生,没儿子,叫她接着生就是了。真把人打得再也生不了,那样你才高兴是不是?” 李母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李大山也深觉丢脸。他挨了这顿打,心里已经怕极了何田这位大舅子。再加上也是真的怕荷花不想跟他过了,因此倒是在心里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何田回到家,陈大娘还没醒,仍然在熟睡中。 何田去联系进城的牛车,荷花赶紧帮着收拾东西,刚整理妥当,陈大娘就醒了。 睁开眼,看到女儿带着两个外孙女全在她的屋子里,陈大娘坐起身来:“金花和银花来了。” 荷花朝她一笑:“哥哥说要带你进城养病,我已经帮娘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不去,快把衣裳放回去。”陈大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要做生意,我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家里有药,喝完我就好了。” 这时,何田从外面走进来,闻言便道:“娘,这回你就听我的,你生着病,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你要是不肯去,那我也不回城了,就在家里照顾你,等你好了再说。” “我身体好着呢,哪里就需要人照顾了。赶紧回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是我娘,孝顺你是应该的。再说生意哪有娘重要?” 何田态度坚决,陈大娘想了想,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孙子和孙女了,于是便答应下来。 “金花,带着妹妹去院子里玩。”等两个侄女出去了,何田便把妹妹挨打的事情跟陈大娘说了。 “依我的意思,妹妹还是应该和离,打女人的男人要不得。”何田劝不动妹妹,想让娘帮着劝一劝。 陈大娘喝过药,精神头好了很多,听了这话赶紧把女儿拉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只有两三处旧印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荷花,你是怎么想的?”陈大娘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女婿打,但若是说到和离,从她本心来说,也是不愿意女儿的,除非实在过不下去。 荷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大山平时对我还算可以,也疼爱女儿。就前些天他喝醉了酒,被人嘲笑没儿子,才会对我动手的。我不想和离,和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容易,可和离之后呢?我两个女儿又该怎么办呢?我不想她们被人指指点点,只要大山以后改了就好。” 何田看是算出来了,妹妹还是挨的打太少,就因为只挨了一次打,所以她心里还对那个男人有幻想,舍不得和离。 荷花跟两个女儿身上都有肉,可见在婆家至少能吃饱肚子。虽然在家时衣裳上有补丁,可乡下人谁在家不这样穿?出门做客的好衣裳,她们三个也有。 “对,老话还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大山平时干活勤快,打你,是他的不对,以后有你哥哥护着你,他不敢再打你。这男人哪,只有肯改过就好了。”陈大娘觉得事情没到和离的地步,便顺着女儿的意思往下说,“夫妻还是原配好,哪怕你再嫁,后头的男人未必会对金花银花好。” 何田不想再劝了。 和离这种事,关键得女方自己愿意,又心性坚强,不然旁人劝再多也是白搭。 荷花是他的亲妹妹,她不愿意和离,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尽量护着。 “幸亏我回来了,我要是不回来,也发现不了你身上的伤。”何田严肃道,“妹夫敢打你,我就敢打他。今天他挨了这顿打,估计要养一段日子。以后他要是再犯混,你就来找我。你是我妹妹,我不替你出头谁替你出头?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他!” “我身强体健,肯定比李大山活得久。我会好好盯着他,他要是敢再冲你动手,我就把他的手给折断!” 何田脸上露出一丝凶狠之色,荷花既感到有点害怕,同时又觉得很安心。 陈大娘心里高兴,当哥哥的就该护着妹妹。至于女婿,目前他就打了女儿一次,应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要是改不好,那就以后再说。 院外突然传来两声牛叫声,何田连忙站起身:“娘,我们该走了。” 陈大娘吃惊道:“你还叫了牛车?” 何田点点头:“你生着病,总不能走路去吧?车钱我已经付过了。” 何田提起包裹,扶着她上了牛车。荷花落在后面,关好院门。 至于家里的鸡和猪,就请隔壁的邻居帮忙喂几天。何田还想让牛车先送妹妹回家,荷花坚决不肯:“不顺路。我走回去也就一刻钟,娘还病着呢,趁着天色还早,你们赶紧走吧。”第4章 有了牛车,一路上?????的速度就更快了,只花了两刻钟就进了城。 何田把包裹放在竹筐里,左边肩上挑着担,右手扶着陈大娘,站在外面拍打院门:“开门,我回来了!” 杨月英正好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见门响和何田的声音,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边骂一边走过去开门:“还说会回来吃午饭,结果人影子都不见,害我白白等那么久……” 门拉开,只见外面除了自己的男人,婆婆也来了。 杨月英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赶紧冲婆婆笑了笑:“娘,你来了,快进来。” 何田知道杨月英在气什么,无非是自己说话不算话,害她都没办法跟情郎私会。 陈大娘把儿媳妇抱怨的话全听在耳朵里,当下就很不高兴。 儿子整日在外挑着担子卖饼,走街串巷,风吹日晒,是个辛苦活。儿媳妇在家操持家务,给男人做饭本就是应该的,怎么能因此抱怨呢? 陈大娘实在笑不出来,只是略点了点头。 杨月英见状并不害怕,反正婆婆也呆不了多久,暂且忍她。 原身租住的这处院子并不大,没有多余的客房,以前陈大娘来城里就只能跟孙女挤一个屋。 何青青笑盈盈地上前:“奶。” “嗯,青青又长高了。”陈大娘含笑着看着她。 这时,何承安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也不打招呼,径直去缠何田:“爹,你给我买的泥人呢?” “没有,没买。”何田把他拔到一边,神情冷淡。 以前原身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何承安还从未受过这种冷遇,当即就不干了,躺在地上打滚:“说话不算话,你是个坏人!我要泥人,我要泥人!” 这下子,不仅杨月英心疼,就连陈大娘都看不下去,连声哄道:“外婆给你买。”一边弯腰想去把孙子抱起来。 何田拦住了,然后扶着陈大娘往青青的屋子走:“娘别管,你病着呢,先回屋歇着。” “不能让他在地上打滚,地上凉。还有嗓子,千万别喊哑了。”陈大娘频频回头。 何田强硬地把陈大娘扶回屋,青青很懂事,跟进来帮着把被子展开。 “青青真乖。”何田夸了她一句,然后对陈大娘说,“坐了一路牛车,娘这会儿肯定累了,先歇着,一会儿饭好了我再来叫你。” 牛车上很晃悠,陈大娘确实有些头晕。在床上躺好后,她还放心不下孙子:“承安还是个孩子,你要慢慢教,不能一味的不管不理。” “我心里有数。”何田随口应下,叫青青在这里陪着外婆,然后拿着药包转身出去。 院子里,杨月英正在哄儿子。一看到何田出来,她立马黑了脸,何承安的哭声也突然加大了。 何承安非常委屈。以前爹最疼他了,最见不得他哭。没想到今天他都哭成了这样,爹却扶着外婆走了,都不理他! 何田不像原身,才没耐心哄这对母子。他扬起手里的药包,大声道:“月英,娘有些不舒服,我特意接她过来养病。这是大夫开的药,你赶紧去熬出来。” 杨月英本来想指责他的,一听这话顿时就顾不上了。 她不喜欢和婆婆一起住,哪个儿媳妇喜欢有婆母压在头上?不过婆婆病了又不一样,要是不照顾着,旁人就会说她不孝。况且,婆婆早些好了,才能早些回乡下去。 正是基于这一点,何田才放心让她熬药,不怕她在里面弄鬼。 “原来娘病了,难怪脸色有些不好。”杨月英走过来,左手接过药包,又朝他伸出右手,“今日卖的银子呢?” “没了。”何田摊了摊手,“给娘请了大夫,还剩下一点点,我这会儿要出去买只鸡,等下炖鸡汤给娘喝。” 一听有鸡汤喝,何承安也不哭了,飞快地爬起来,大声嚷道:“我要吃鸡腿!鸡腿全都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何承安已经六岁了,平时被夫妻俩惯得自私自利,理所当然地认为家里的好东西全都该是他的。 何田压根不理他,跟杨月英交待完就丢下一句我先去换身衣裳,然后回屋,并关好了门。 原身很疼媳妇,每日赚来的银子都会交给杨月英。杨月英从不亏待自己,该吃就吃,该买就买。幸亏原身足够吃苦耐劳,饼子生意做得很不错。这些年不仅养活了妻儿,杨月英还存下了一笔。 这笔银子就藏在床底下的一块砖头下面,何田弯腰,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十多两。 何田毫不客气地收起来,然后换了一身衣裳,出门去了。 他先去钱庄把银子换成银票,贴身放好,然后又挑了一只老母鸡,再去买了两盒娘和青青爱吃的点心,然后才回家。 回到家,院子里已经能闻见浓浓的药味,杨月英正在药罐前看着火。 何田把老母鸡交给她,吩咐道:“赶紧去把汤熬上,娘该饿了。” 杨月英为难地说:“我还要熬药呢,哪有空再去做饭?要不你把青青叫出来,叫她帮我一把。” 何青青已经九岁了,非常懂事,平时在家不仅帮忙做家务活,还要负责照看弟弟。正是因为她的懂事和勤快,才让杨月英省了很多事,不然她哪有闲功夫会情郎? 何田才不惯她这臭毛病,该她做的事,凭什么全推到孩子头上? 于是,他说道:“青青正在陪着娘,要不然换你去陪娘说话?” 杨月英:“……” 她跟婆婆有什么好说的?婆婆一开口就是地里的庄稼,要不然就是喂养的鸡和猪,她最不耐烦听这些。 “算了,还是我辛苦一点吧。娘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我总要把她伺候好了才行。”说完,提着老母鸡就去了厨房。 杨月英很会说话,不然也不至于把原身哄得团团转了。 何田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冷笑。 何承安嫌弃满院子里飘散的药味,这会儿也不知跑哪儿去玩了。何田拿着两盒点心,进了女儿的屋子。 陈大娘还没睡,正在跟青青说话。 “娘,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红枣糕,还是热的,快尝尝。”何田把点心放到桌子上。 陈大娘嗔怪道:“我午饭吃得多,现在肚子还饱着呢。我不吃,留给你媳妇和两个孩子吃。” “青青也有,我买了她爱吃的红豆糕。”何田笑道。 “谢谢爹!”何青青非常高兴,转头问外婆,“要不要下来坐会儿,喝杯茶?” 陈大娘躺了一会儿,头也不怎么晕了,正好想下来坐一坐。 何青青扶着她下床,何田已经倒好了三杯热茶。陈大娘舍不得吃点心,想留给孙子,问道:“承安呢?再不来点心就要凉了。” “他不爱吃这种,月英也不喜欢。”何田非要陈大娘吃,陈大娘没办法,只好和孙女一起吃了。 到了晚饭的时辰,何承安才从隔壁邻居家回来。 饭桌中间摆着一大盆鸡汤,何承安自私惯了的,伸手就想去扯鸡腿,却被何田一筷子敲到了手背上。 何承安嘴巴一咧就要哭,何田板着脸道:“你要是敢哭,今晚的鸡肉你就别想碰了。” 何承安顿时就不敢哭了。今天爹爹很凶,他有点害怕。 一共两只鸡腿,何田扯了一只放到陈大娘的碗里,另外一只则给了青青。 陈大娘立刻表示要把自己碗里的这只给孙子吃,何田拦着不让:“承安都胖成啥样了,就算是男孩子,太胖了也不好。娘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平时在乡下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难道还不能吃一只鸡腿了?” 杨月英心里有气,只是当着婆婆的面不好发作,于是把两只鸡翅都夹给了承安。 她也疼青青,毕竟女儿也是亲生的。只是女儿和儿子摆在一起,她还是更疼儿子。 吃完饭,陈大娘还想帮忙洗碗,何田又把她拦住了,笑道:“娘,你别动手,你正病着呢,就让月英去洗吧。” 杨月英强撑着笑容:“就是,娘好好歇着,我来就行了。” 等收拾好,各自回房歇息。这一晚,何田并没有半夜起来揉面做饼。第二天,杨月英醒来发现他还躺着,顿感惊讶:“你怎么还没起身?今天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歇几天。” 何田披衣下床,出去后见到陈大娘,又解释了一番。推说自己有点累,想休息几日。 陈大娘表示理解,每天都出摊,再强壮的人也熬不住。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就把杨月英累坏了。不仅要做一家子的一日三餐,还要照顾婆婆这个病人。偏偏何田一直守在家里,她又不好过份使唤青青,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杨月英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熬啊,盼啊,婆婆的药总算喝完了,病也好全了。 陈大娘很有些不好意思,对儿媳妇说:“这几日辛苦你了。” 杨月英还没开口,何田便道:“这是她该尽的孝心,说什么辛苦。” 杨月英心里气得要死,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笑脸。 陈大娘不赞同儿子的话,指点道:“你在外边辛苦,儿媳妇操持这个家也不容易。” 她总是盼着儿子的小家和睦的,不想夫妻俩因为她而离了心。第5章 病一好,陈大娘就急着想回乡下去。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儿媳妇已经很不耐烦了。 城里样样东西都要花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支。儿子为了照顾她,这几日都没出门做生意,这样下去怎么行? 何田叫她再多住几日,陈大娘摇头道:“我不放心家里,该回去了。” 何田没有多劝,叫了一辆牛车,又买了些东西,然后亲自送她回去。 先把亲娘送回家安顿好,何田又去了李家村看望妹妹。 荷花看到哥哥来了,非常高兴。 何田先问她这几日在婆家有没有受委屈,荷花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大山挨了哥哥一顿打,导致婆家人心里有气,但是也不敢冲着荷花发脾气,就怕把那煞神招来,还得再挨一顿打。就连李母也没有再阴阳怪气的对荷花说话了,只是吩咐她要好好照顾大山。 “舅舅。”金花和银花略有些拘谨地打招呼。 原身以前忙着做生意,跟两个侄女接触得并不多,导致金花银花跟他不是很亲近。 何田不是空手来的,他买了一大块猪肉,几盒糕点,糖果,花花绿绿的头绳,还有几尺新布。布的颜色鲜亮又粉嫩,很适合小女孩。 何田把糖果和头绳分给两个侄女,她们瞬间就被这个不怎么熟的舅舅给征服了,脸上的笑容甜甜的。 李母见到这份礼也不禁心下觉得满意。虽然二儿媳的哥哥把大山给打了,不过这事认真算起来,是大山先对媳妇动手的。况且,人家今天买了厚礼上门,也是一种态度。 以前二儿媳的娘家送东西过来,要么是亲家母摘点地里的菜,要么就是送些鸡蛋,还是今天这份礼更好。 “快进来坐。”李母也不提挨打的事,笑着打招呼,“老二家的,好好招待你哥哥。” “哥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让你破费了。”荷花含笑道。 “买给侄女的,说什么破费。”何田摆摆手。 以前原身也想多给妹妹家送点东西,只是都被杨月英给拦住了。杨月英不喜欢他给婆家人花钱,可她自己却常常买东西回娘家。 “你把肉放起来,我先去看看妹夫。” 李大山还躺在床上养病,看到大舅哥进来,他瞬间就觉得身上开始疼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大舅哥这么能打,有那一身本事,不去战场上当将军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哥。”李大山用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他不仅不敢露出丝毫的怨恨之色,甚至还得陪着笑脸。 “嗯。”何田点点头,径直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么你做错了事,我教训你也是应该的。” “是,大哥教训得对。”李大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所以爽快地认怂。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如果她真的做错了,你来找我,我自会说她。但是你不能再打她,不然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李大山频频点头。 何田又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生男生女又不是我妹妹一个人能决定的,你与其怪她,不如多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毕竟这种事,光靠一个人也不行。你说对不对?” “大哥说得对。”李大山现在也想通了,就像他爹说的,没有儿子就继续生,总能生出儿子的。 只要媳妇还在,儿子就有指望。真把媳妇打跑了,谁来给他生孩子? 何田不管他心里是否真的服气,口头上教训了一通就放过了。反正何田会一直盯着他,他要是敢再次作妖,何田就敢再打上门来。 荷花很高兴哥哥能来看她,非要留何田吃顿饭。何田拒绝了,他还要赶着回城呢。 何田回到何家村,叮嘱陈大娘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才坐着牛车回城。 杨月英今天没有出门,因为她拿不准何田什么时候会回来。何田赶在午饭前回到家,杨月英不禁庆幸自己聪明。 何承安见爹爹回来了,就拉着何田要他陪自己玩。 这小子是个奸生子,又不是何田的种,何田才没耐心陪他,推说自己累了,叫他自己玩。然后,何田把青青叫过来,陪女儿说了很久的话。 杨月英见状若有所思。 她倒是没怀疑何田发现了什么,只当是婆家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女儿的亲事。毕竟青青明年就十岁了,如果有好的人家,可以先定下来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何田会背着她把女儿的亲事给定下。毕竟这么些年来,何田很尊重她,对她很好,凡事都会跟她商量。 当天夜里歇下后,何田跟杨月英各自睡一头。 杨月英想着已经好几天了,何田居然没找她做那种事,一时间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深想,因为从明天开始,何田就要继续做生意了,她打算明天跟刘文见一面。 何田睡到半夜就醒了,就像原身一样,起身去厨房揉面做饼,不过他只做了平时一半的量。 匆匆吃完早饭,他就挑着担子出门卖饼。杨月英不着急,带着儿女慢悠悠地用早饭。 吃完饭,又叫青青把家里收拾好,然后就带两个孩子去了娘家。 杨月英打算把两个孩子放在娘家一整天,为了不让嫂子生气,所以她特意买了一只烧鸡拎着。 “又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下次别再浪费银子了,女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杨母一面嗔怪道,一面叫儿媳妇赶紧把烧鸡接过去。 杨月英笑嘻嘻道:“他不会生气的。家里的银子都是我在管,他说了随便我花。” 杨大嫂听了这话,心里羡慕极了。 还是小姑子会哄男人,把银子紧紧搂在自己手里。不像她,压根碰不了,家里的银钱都是男人在保管着。 “娘,我今天约了人做针线活儿,不方便带着两个孩子。”杨月英对杨母说道。 杨母点头:“你去吧,孩子留下来,有我和你大嫂看着呢。” “对,妹妹只管去。” 杨大嫂赶紧表态。小姑子会做人,时常往娘家拿东西。再说青青那么大了,很会照看弟弟。她要做的就是偶尔瞄一眼,再给两个孩子做一顿午饭。 杨月英把孩子留在娘家,然后就去街上溜哒,特意在刘家门前转了一圈。 刘家以卖菜为生,家中一共有两兄弟,老大叫刘武,老二叫刘文。这个时辰,刘家人正在街上卖菜,只有好吃懒做的闲汉刘文在家。 杨月英经过他家时,故意大声地跟隔壁人家打招呼说话。 屋内的刘文听见了,假装出来倒水,两人对了个眼神,虽然一个字也没说,却都懂得了彼此的意思。 刘文很早就认识杨月英了,当年杨月英未嫁人前,刘文还请媒人去她家提过亲,不过被拒绝了。 那时杨月英嫌弃他长相一般,又好吃懒做,嫁过去肯定会受苦,所以后来她挑中了何田。 杨月英跟何田成亲后,因为何田整日在外卖饼,甚少有机会陪她。杨月英在家闲得慌,不知不觉间就跟刘文勾搭上了。 这一亲密接触,杨月英才发现原来刘文在床上很会哄人开心。她控制不住自己,两人的奸|情就持续了好几年,甚至连儿子都是刘文的种。 杨月英先行回家,不多时,刘文就悄悄地来了。 杨月英提前准备了烧鸡,还有两壶好酒。两个人有好几天没碰面了,心里都积压了一股火,顾不上吃东西,先在床上胡来了一番,然后才转移到桌前,一边吃一边喝。 杨月英咽下一块鸡肉,拿帕子擦了擦嘴,柔声说道:“承安已经六岁,我们该为他早早打算起来了。总要给他备下一份家业,将来他才好说亲过日子。你是他亲爹,你可不能不管。” 刘文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是我儿子,我能不疼他?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手里没银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杨月英撇了撇嘴。 刘家的情况就是卖菜的银子全在刘父手里捏着,至于刘文这个从不为家里出力的小儿子,只是供着他的吃和住。刘文平时想要零花钱,还得朝刘母撒娇才能要到手。 刘母能给的有限,最多不过几十个铜板,还被刘文给花光了。 刘文眼珠子一转,主动举起一杯酒,递到杨月英嘴边,哄道:“我虽然没银子,可是何田有啊。叫他再努力一些,争取把你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买下来,将来不就是我儿子的么?承安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爹,也该他给承安买房。” 杨月英顺从地喝下那杯酒,娇滴滴地白了他一眼:“银子没存够,还差一些,我还以为你能补贴一点呢!” “我哪有?我又不能去偷去抢。”刘文想了想,“你婆婆在乡?????下不是有地吗?不如卖了。如果还不够,就把乡下的房子也卖了。这下银子总够了吧?你就说是买给承安的,她肯定愿意。” 杨月英抿嘴一笑:“她就承安这么一个孙子,别说卖房卖地,就算要她的命她也是肯的。” 刘文屈指刮了刮她的脸颊,眯着眼笑:“可惜呀,承安是我的种,还是我比较能干……”说着,在她胸口揉了一把,“吃饱了吗?饱了就再来一次。”第6章 何田就知道那对狗男女肯定会选择今天见面,至于偷情的地点,应该就是自己家了。 毕竟刘家人多,万一中途有谁回来了,很容易撞见。 为了早点把饼子卖光,好回家抓奸,何田今天买二送一,一时间买饼子的人就更多了,才一个多时辰就卖光了。 挑着空担回家,刚走进巷子,巷口那户人家的老太太牵着孙子出来了,看到何田,老太太忙问:“还有饼子么?给我来两个。” “不好意思,已经卖光了。”何田停住脚,微笑着回答道,“今日买二送一,我家里还有一些,就是已经有点凉了。” “凉了也不要紧,我自己热一热,泡在热汤里也好吃。”一听有送的,老太太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那我要多买一点,我这就跟你回家去拿?” “行啊。”何田爽快地点头。 一路上碰见别的熟人,老太太便主动说何家的饼子今日买二送一。于是,何田身后就跟了五六个妇人。 来到院门口,何田抬起手做出一副要拍门的样子,果然就被一个妇人给阻止了:“家里没人,我看见月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另外一个接话道:“娘家近就是好,抬抬脚就回去了。” 何田推了推院门,没推开,他惊讶地看向那个说家里没人的妇人:“婶子,院门从里边被关上了,家里有人呀。” 婶子皱眉:“我刚才从杨家那条街上过,还听见青青跟承安的声音呢。” 老太太想得比较多,猜测道:“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 何田没吭声,掏出一把小刀,从门缝里插|进去,左右拔了几下,里面的门栓就被拔|开了。 老太太有些害怕,又有点兴奋。她们有这么多人呢,才不怕小贼!她赶紧对九岁大的孙子说:“你去多叫一些人来抓小偷。” 小男孩立刻跑走了。 何田轻轻地推开院门,第一个走进去。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贼人。 院子里一片安静,只有东厢房里传来一些动静。 刘文跟杨月英在床上弄得正好,为了不惊动邻居,他俩都有意识地憋着不发出声音,可是再怎么样,床板还是有震动的。 听见这动静,众人都神情一肃。何田手里拿着扁担,老太太见状赶紧抄起了放在院子里的扫把。 何田走在前面,从厢房的窗户朝里看去。 这时,老太太的孙子叫的人来了,有男有女,以男人居多,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大家都痛恨小偷,好不容易撞见了,肯定要将他打服,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来这里偷东西。 何田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脚踹开厢房的门。刘文和杨月英吓了一跳,齐齐朝门口看去。 门口除了何田,还有一大群人。 “啊!”杨月英开始尖叫。 何田表现出了一个丈夫应有的愤怒,他大步跑进去,把两人放在床尾的衣裳连同被子一把扯下来,扔得远远的,然后抡起手里的扁担,劈头盖脸的把那两人一顿打。 杨月英一边尖叫一边躲,可是她能躲去哪里呢?身上不着片缕,很快就被打出了几道红印。 刘文还想去抢扁担,结果不仅没抢到,还因为起身时露了鸟。 “哎哟,造孽哟!”老太太眼睛刺疼,一边捂住孙子的眼睛,一边把他往外推,“你跑一趟,快去叫杨家的人过来,就说这里出了大事!” 本以为是抓小偷,没想到却是抓|奸,在场有几个男人禀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看得目不转睛。 其中一个杵着棍子的中年汉子笑嘻嘻道:“顺便再把刘家的人也叫来。” 小男孩已经九岁了,他也想留下来看热闹,旁边的人便说:“你快去,回头请你吃糖。” 有糖果吊着,小男孩撒腿就跑。 何田一身力气,又会功夫,打这对奸|夫淫|妇就跟玩儿似的。杨月英苦苦哀求,何田充耳不闻。 在原剧情里,原身生了病,杨月英悄悄减少了他的药量,才导致原身的死亡。何田打这种女人,心里没有半点愧疚。 杨月英见求情不成,只能一边忍着痛,一边用床单尽量把自己裹起来。等她终于裹好身子,已经挨了十几下了。 以前,她的丈夫每天都用这根扁担挑着饼子去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根扁担,没想到打在身上这么疼。 杨月英觉得自己快要被打死了,哭得妆都花了:“别打了,别打了。阿田,求求你看在青青和承安的份上,别打了。” 何田暂时放过了她,一扭头就看到刘文正偷摸着想去拿衣裳穿。 刘文身上同样不着寸缕,就像一条白花花的肉虫似的。何田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刘文顿时被踹得趴在了地上。 打杨月英时,何田还收了点力道。现在轮到刘文,他就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刘文很快就打得鼻青脸肿,不停地惨叫。 老太太边看边摇头:“图什么呢?刘家这小子长得不行,又瘦得跟个猴儿似的,还好吃懒做。” 几个妇人不好意思看光溜溜的刘文,她们的视线看向院子里,耳朵却竖了起来,闻言便接话道:“刘家老二哪里比得上何田。长相比不过,没何田高,也没何田壮。何田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卖饼,过日子还得是这样的才好。” “眼瞎了呗。” “真真是眼瞎。” 国字脸的男人嘻皮笑脸地说:“可能是刘家老二在床上比较厉害吧?” 何田耳尖,听见这话顿时就更加生气了。不论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某方面的能力被人质疑的。 他狠狠一脚踢在刘文的腿上,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刘文的腿断了。 伴随着刘文的痛呼声,何田瞪向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杨月英,怒愤地大声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我都由着你。你隔三岔五就往娘家送东西,我也没说过你半个字。反倒是我亲娘,但凡我想给亲娘买点东西,你就要说三道四,推来阻去。要不是我日日出门做生意,你能有这样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我在外面风吹雨淋日晒,为了这个家,每日早出晚归,结果你就是这样在我背后捅刀子的?” 何田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他们设身处地想了想,纷纷替何田不值。 女人们开始骂杨月英,男人们也表示了愤慨,国字脸的男人收起嘻皮笑脸的神色,往地上呸了一口,对大家说:“就这对狗男女,打死也不冤!” 这时,刘家人和杨家人赶来了,刘家人自知理亏,压根不敢上前,默默地缩在人群的最后面。刘武甚至觉得晦气,拉着媳妇赶紧走了,只留下刘父刘母在这里。 杨母一见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眼泪就流下来了。杨大嫂气得脸色涨红,小姑子干出这种事,杨家的名声没有了,以后她女儿长大了都不好说亲! 杨父和杨大哥因为杨月英干的丑事,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母没办法,再丢人再难堪,总得叫女儿先把衣裳穿上,总不能一直裹着床单吧? “女婿,你先消消气,这事是我女儿不对,回头我一定打她。” 刘文因为断腿那一下,已经痛得晕过去了。杨月英坐在床上,裹着床单呜呜地哭。 何田早就停了手,随手扯了一张凳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然后把扁担抱在怀里。 扁担是横着的,正好拦住了众人不许进。杨母想过去,就得先叫女婿让开。 “我消不了气!”何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是你儿子也出了这样的事,你能轻易消气?” “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那还是人吗?”杨大嫂跳出来为自己说话,末了重重道,“简直是畜生不如!” 杨母脸上一阵阵难堪,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她身上。 可是她不能躲,女儿还在屋里呢。门口和窗户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事不尽快解决,将来闲话更多。 “女婿,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至少也要想想你的儿女。”说着,杨母将身后的何承安跟何青青扯到前面来,“快去劝劝你爹。” 何青青已经九岁,早就懂事了,知道今天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她一眼也没看里面的亲娘,因为她觉得羞耻。 何青青的脚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倒是何承安颠颠地跑到何田面前,撒娇道:“爹,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泥人?” 何承安被惯得自私自利,他只知道他娘做错了事,但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他并不清楚。因为在场的人多,何承安反而觉得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问爹爹要泥人,必定能成功。 “女婿,你看看承安。看在承安的面子上,今天的事就算了吧?”杨母弯下腰,低声恳求,“难道你忍心承安没了亲娘?哪怕你将来再娶,后娘哪里比得上亲娘呢?” 如果换了原身在这里,以他对儿子的重视程度,说不定真的会忍下这个亏,只要杨月英发誓再不和刘文来往就好。 何田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盯着承安的脸。看着看着,他突然问外面的人:“你们帮我瞅瞅,我怎么突然觉得承安一点也不像我呢?”第7章 通J可恶,可若是再有了J生子,那就要受万人唾弃了。 何田的这句话,使大家的视线从狗男女身上收了回来,纷纷开始观察何承安的长相。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半天,说:“以前我只觉得承安有几分像他娘,现在仔细想想,剩下的这几分,该是随了刘家老二。” “对哦。不说不觉得,现在越看越像!” “果然是刘文的种!” 众人越说越气,要不是何田还在门口坐着,他们都要进去往狗男女身上吐口水了! 何田长长地叹了口气,悲痛道:“承安出生前那一年,就有人跟我说过,说看见月英跟刘文来往。当时我还不信,没想到……” 杨母眼见势头不好,赶紧把何承安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别人继续看他的脸。 杨母强行辩解道:“是谁跟你说的?黑心烂肺的。我女儿以前都不认识刘文,今天也是你不在家,刘文见色起意,强迫了我女儿。月英她也是受害者啊……” 只要能把过错都推到刘文身上,就算女儿没了清白,名声至少比奸生子要好一些。 何田冷笑道:“我告诉了你,你好去找人家麻烦?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睛都看见了,耳朵也都听见了,杨月英如果被强迫的,她为什么不大声呼喊?我踹开门的时候,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杨月英一脸投入,脸上连一滴泪都没有!” “你就算说出一朵花,今天我也要休了她!这样水性杨花还弄出奸生子的女人,我要不起,你们把她带回去吧!” 原身是识字的,何田起身去找纸和笔,要亲自写休书。 趁着他走开了,杨母赶紧冲进去,从地上捡起衣裳,递给女儿:“快穿上,赶紧的。” 这时候也顾不得骂女儿,还是先把衣裳穿上要紧。 刘文的爹娘紧跟着进了屋,刘母一边抹泪一边帮儿子穿衣裳。穿好后,刘父蹲下来,刘母把昏迷中的儿子扶到他爹背上,刘父背着儿子就走,一句话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自家儿子偷人理亏,就算被打死了也没人同情。 何田在另一间屋子里刷刷几笔就写好了休书,看热闹的人还围在厢房那边,何青青红着眼睛找过来,小声问:“爹,你真的要休了我娘?” “你娘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承安是刘家人,不是我儿子。” “那我呢?”何青青哭了起来。她害怕极了,生怕自己也和弟弟一样不是何家人。 何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你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不用怀疑,你有六七分像我。” 何青青顿时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不那么慌了,只是一想到娘和弟弟,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 “青青,你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娘?” 何青青咬了咬唇,小声回答道:“我跟着爹。” 虽然她也有点舍不得娘,可确实是娘做错了事。而且,娘也更喜欢弟弟,平时经常叫她让着弟弟。反倒是早出晚归的爹爹,对待儿女还算比较公平,至少比娘公平多了。 “好孩子,以后我不会让你受苦的。”何田笑了。 安慰好女儿,何田就拿着休书出去了。 刘文已经被家人抬走了,杨月英也穿上了衣裳,她知道自己必定会被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但凡何田有一丝血性,都不会再容忍她。 不过她也不怕,她会带着承安一起走。只要儿子在手,刘家人肯定会接纳她的。况且,她手里还有银子,就算离开何家,她也不会吃苦。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听就是了,旁人说得再难听,她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你这死丫头,怎么做出这样的事,你真是昏了头了!”杨母恨铁不成钢,拳头都握紧了。 “娘,别再说了,我身上疼得很。”就冲着何田刚才打她的那几扁担,她就不可能再留下来受气,“你帮我收拾收拾,我总不能穿着这身衣裳就走吧?” “要不,你跪下求求他?夫妻还是原配好。”杨母是半只眼睛都瞧不上刘文。像这种好吃懒做的货,怎么能当她的女婿? 杨月英冷冷道:“我不去,要去你去。” 杨母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她的儿媳妇出了这样的事,别说下跪了,就算儿媳妇要吊死在她家门口,她都会由她去! 杨母心里又羞又愧,却不耽误她手上忙着收拾好东西。 看着她把衣裳鞋袜都装进包裹了,杨月英忍着痛弯下腰,伸手去床底下扒拉。 杨母见状,立刻就懂了:“下面藏着银子?” “嗯。”杨月英点点头,告诉她在哪里。杨母趴在地上摸了半天,扒开砖头,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杨母脸都白了。 杨月英不信,自己伸手去摸了摸,果然没了。 “一定是被女婿拿了。”杨母笃定道。藏银子的地方很隐秘,只有枕边人才清楚。 “这可怎么办!”杨母拍着大腿,脸色痛苦得如同错失了一座金山,“你也是的,干什么要告诉女婿?” 杨月英脸色发白,抖着嘴唇道:“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分我一点。” 母女俩正惶恐着,何田推开厢房的门。 刚才杨月英穿衣裳时,杨大嫂没进去帮忙,只是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这会儿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聚集在院子里,毕竟事情还没了结呢,他们还想等着看何田会不会休妻。 何田抖了抖手里的休书,沉着脸对屋内的母女俩说道:“这是休书,拿了赶紧走!” 杨母泪如雨下,近前哀求道:“月英她只是糊涂了这一回,女婿你就原谅她吧,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说到这,突然想起承安的身世,于是又改口道,“看在青青的份上,青青不能没有娘啊。” “有她这样的娘,对青青来说是祸不是福!赶紧走,别等着我拿扁担赶你们。”何田丝毫不为所动,一脸冷酷无情。 “家里的银子被你拿了吧?”杨月英已经接受了自己被休的事实,现在她只想多捞点银子好傍身。 “你还想分银子?家里哪个铜板不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何田冷笑,“你在刘文身上花了多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刘文本身没钱,最多就是从刘母那里要一点点零花钱。他跟杨月英在一起,基本上都是杨月英出钱买酒买肉,供两人享受。 杨月英说不出话了,杨母也想到了这里,母女俩都哑口无言。 何田催促道:“带上你的嫁妆赶紧走!” 杨月英嫁过来时,就只有两套新衣,以及陪送的一个衣柜。那个衣柜用了这么些年,已经半新不旧了。 杨母擦掉眼泪,出去找儿子,叫他进来搬衣柜。 杨大哥不肯,因为他觉得丢脸,压根不想进那个屋子。杨大嫂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就算你不搬,妹夫也不会要的,多半会劈了当柴烧,还不如搬回家去。” 杨大哥这才去了。 杨母捡起地上的休书,左手提着包裹,右手扶着女儿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何青青正站在台阶上,定定地看着这边。杨月英眼睛一亮,喊道:“青青……” 何青青把头一扭,不再看她。 她不会帮娘求情的,娘做出这种丑事,怎么对得起爹! 何承安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快乐得像只小鸟。他只是觉得家里很热闹,等看到满脸泪水的杨月英出来了,他才慢慢走过去:“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月英牵着他的手,“跟我走。” 杨家人终于走了,院子里并没有安静下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何田。 何田长出一口气,对众人说:“今日多谢大家了。厨房里还有一些饼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老太太本来是要买饼的,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她哪还有心思买饼,当即便道:“不用了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 何田从厨房里端出一筐饼子,这是他早上做好的,只是没有挑出去卖。他给每人都发了几个,直到把那一筐饼子全部发光。 起初没人肯接,何田再三劝?????,大家这才收下。 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今天大家都是一番好意,奔着帮忙抓小偷才来的。 等人群终于散去,家里只剩下何田跟何青青。 日头已经升到了正中,午时了,该吃午饭了。父女俩都没心情做饭,何田拿了些铜板,叫青青去街上买两份饭回来,他自己则挽起衣袖,把家里属于杨月英的但她嫌弃没带走的那些东西,全都扔了。 就连杨月英跟刘文鬼混过的那张大床,也被何田几斧头给砍了,然后抱去厨房当柴火烧。 吃饭时,父女俩默默无言。吃完饭,何青青就去午睡,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 何田见她情绪还有些低落,便笑着说:“陪我去街上走走?家里缺床和衣柜。对了,你想不想养只小狗?” 何青青早就看见了厨房里的那堆木头,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的功夫,杨月英的那点事就在这几条街传遍了。 离开家的父女俩被迫接受众人异样的目光,何青青觉得很难堪,把头埋得低低的。何田倒是无所谓,内心一片镇定。 甚至还有那好事的,凑上来想打听细节,被何田随口糊弄过去。 “青青,你不必内疚,也不必自卑。”何田安慰道,“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嗯。”何青青低声应了,把头稍微抬高了一点点。第8章 何田去木工那里订了需要的家具,约好送上门的时辰,然后就带着青青去了专卖小猫小狗的地方。 逛了一圈,青青对一只黄色的虎斑猫爱不释手。 小猫看上去刚刚满月,小小的一只,很亲人。它不停地用脑袋去蹭青青的手,还舔她的掌心,叫声软软的。 何青青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何田见状便道:“就买它吧。” 有了小猫,何青青看起来高兴多了,不再想着娘和弟弟,因为小猫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何田又花了一天时间打扫屋子,以前承安住的那间空了下来,何田收拾好以后,把青青送到隔壁邻居家去,他则一大早就坐着牛车回了村。 “你怎么又回来了?”陈大娘一看到儿子就笑。 “我回来有点事。” 何田花一个铜板,请村里的一个小子去李家村跑一趟,叫他妹妹回来,然后回到屋里,才慢慢地把休妻的事情告诉陈大娘。 陈大娘一听就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狠狠地把杨月英骂了一通仍然不解气。 “娘,别气别气,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何田给她倒了一杯茶,“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接你去城里一起住,你一个人在乡下,我不放心。” “我就不去了,我在家里挺好的。”陈大娘担心自己去了会增加儿子的负担,毕竟要多养一个人。 何田明白她的顾虑,于是故意叹了口气:“我每日都要出门做生意,家里没人收拾,青青又还小……” “我去。”陈大娘立马改变主意,“我去帮你做饭洗衣,再看着青青,让你不必操心家里。” 陈大娘虽然是做奶奶的人,年纪只有四十一岁,平时身强体健,在家伺弄八亩多的土地也不觉得累。在原剧情里,她是感染风寒,病情太急太凶,儿女又不在身边才会去世的。 “我就等着娘这句话呢。”何田满意了。 不多时,荷花回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李大山。 李大山到底是个庄稼汉子,在床上躺了几日,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听说大舅子回来了,他不敢不跟着来,一路上还不停地跟荷花说好话,生怕荷花又告状。 “你来了。”何田看到这个妹夫,脸色很平静。 李大山赔着笑:“我专门送荷花回来。” 他还想讨个表扬,只是何田没有搭理他。李大山想着大舅子心里还有气,也不敢多招惹,安份地在一旁呆着。 陈大娘一看到女儿,眼泪就流出来了,吓得荷花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陈大娘把杨月英的事情一说,荷花性子这么软的人,都当场问候了杨家的祖宗。 何田怕亲娘气出个好歹,于是把自己痛打那对狗男女的经过详细地说了。陈大娘和荷花都拍手叫好,连声说打得好。李大山则听得心有余悸,身上的肉仿佛也跟着疼了,心里对何田更加畏惧。 何田没想过休妻的事要瞒着妹妹,与其将来等妹妹从别人那里听到风声,还不如他主动来说。 过了半个时辰,母女俩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听说娘要跟着去城里生活,荷花点头表示赞同:“娘要是早些年就愿意跟着哥哥一起过,嫂……呸!那个贱人也不敢这么嚣张。” “是啊,我就后悔没过去看着她。”陈大娘满心都是后悔,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儿子你别难过,将来娘再给你说一个顶顶好的媳妇。” “我现在还不想成亲,以后再说吧。”何田说道,“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我现在租的那处院子,我想把它买下来,只是还差了一些银子。” 陈大娘立马道:“还差多少?我这有,全部都给你。” 李大山终于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跟着道:“大哥,我虽然银子不多,也愿意全都借给你,你别嫌少就行。” 他说得很诚恳,荷花心里很满意,何田没打算借他的银子,转头跟陈大娘商量不如把家里的地卖了。 家里的这些地,将来也是留给何田的。何田没打算回来干农活,原身在城里卖饼赚的可比干农活多多了。 陈大娘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就同意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舍,于是问女儿:“你们要不要买?” 与其卖给旁人,还不如卖给女儿。 李大山当即心里一喜。他们家早就分了家的,他只分得了五亩土地,正愁不够种呢。 他跟荷花商量了一下,决定全部买下来,只是银子不太够,得回家找人借一部分。 李大山急急忙忙回家去了,荷花则去做饭,陈大娘情绪有些低落,她还是舍不得那些地。 何田安慰道:“娘,这次我不仅想把院子买下来,还想在街边租一间铺子,这样就不用每日风里来雨里去了。等以后挣了钱,我再把地给买回来。” 在原剧情里,陈大娘为了给儿子买房凑银子,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只不过城里那套院子最终落到了杨月英手里。 何田现在也是没办法,手里的银子实在不够,只能从陈大娘这里想办法。等他赚了钱,肯定会加倍买回来,让陈大娘安心。 陈大娘一想也是,有个铺子就方便多了,儿子每天挑着担走来走去,一个月鞋子就要穿破两双。 “铺租可贵了,会不会赔本?”陈大娘担忧道。 “不会的,我有信心,也很有把握,最近刚琢磨出几种新式饼子,到时肯定卖得好。” 何田信心满满,陈大娘见状心里的担忧顿时去了大半,她相信她的儿子。 不多时,李大山拿着银子过来了。 把八亩土地卖给了妹妹家,何田又帮着收拾家里,能用得上的全部带走,剩下的那些则送给妹妹。 何田带着陈大娘坐牛车回城,先去邻居家把青青接回来,再帮着陈大娘安置好,然后去找房东,把这座院子买了下来。 第二天,何田出去寻摸店铺,看中了离家两条街远的一间铺子,租金还算公道,位置也好,人流量多,当场就拍板租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何田忙着打扫整理铺子,还请人做了一块匾额。 何田买了院子又租了铺子的消息传得很快,杨家人也听说了。 杨月英这几天都呆在娘家养伤,虽然只挨了几扁担,但对娇滴滴的杨月英来说,这是她人生中最疼的一次了。 杨月英闲着没事就骂何田,骂他狠心绝情,不仅不给她一点银子,还动手打她! 这日,杨母刚回到家又听见女儿在骂何田,她推开门,黑着脸说道:“你也省省力气,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他既听不见,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娘,连你也不疼我了吗?”杨月英眼睛瞬间红了,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 凭良心说,杨母也是疼爱这个女儿的,可何田打她也是事出有因,而且女儿还连累了家里的名声,当即便硬起心肠说道:“你要是不干下丑事,他能打你?” “娘!”杨月英现在最不喜欢听这个,闻言脸上便有些火辣辣的,“事已至此,你别再说了。” “我倒是不想说,可是一出门,人人都在说他。他现在买了院子,还租了一间铺子。你要是好好跟他过日子,现在多享福。”杨母气不打一处来。她现在一出门就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女儿不检点,连累得她都不能抬起头做人了。 杨大嫂靠在门框上,板着脸道:“妹妹,大夫都说你的伤已经好了,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了。” 以前杨?????月英经常往娘家拿东西,所以姑嫂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自从被休回家,杨大嫂就看她不顺眼,尤其是承安,已经被大嫂厉声骂过好几回了。 承安被宠坏了,喜欢从别人手里抢东西。杨大嫂的几个儿女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承安敢来抢,他们就敢打他。短短几日,几个孩子已经打架十几次。 每一次,杨大嫂都会只骂承安,承安就哭着去找他娘,杨月英能有什么办法?她又骂不过大嫂,只能流着泪找杨母做主。 手心手背都是肉,杨母也没办法。说到底,女儿也不能一辈子赖在娘家啊。 “大嫂,你这是想赶我走?”杨月英眼泪汪汪地看向杨大嫂。 杨大嫂不理她,径直对婆婆说道:“娘,我知道你心疼妹妹,所以更应该早早地替她打算起来。以妹妹如今的名声,除了刘家,她还能嫁给别人?反正迟早都要嫁过去,不如早些嫁了,承安也能早点跟刘家人处出感情来。” “娘,妹妹,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先去做饭。”杨大嫂说完转身就走。 明明小姑子的伤早就好了,偏偏一直赖在床上,吃喝都要她来伺候,她早就不耐烦了。 “娘,大嫂就是想赶我走。”屋里,杨月英哭哭啼啼地说,“这是我娘家,难道我还不能多住几天了?以前大嫂收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她没良心!哥哥怎么也不管管她!” 杨大嫂还没走远,听见这话又折返回去,站在门口大声道:“以前我是收了你的东西,可你哪一回送东西过来不是为了让我帮你看孩子?我要是早知道你把两个孩子丢在娘家就是为了和人鬼混,我才不接你的东西,恶心!丢人现眼!”第9章 杨大嫂不想做饭了,气呼呼地回到她的屋子,对她男人说道:“赶紧把你妹妹送走,反正我是不可能再跟她呆在一起了。” “明明身上早就好了,还天天等着我端菜送饭,她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也不出门看看,旁人都是怎么说她的。她要是敢出门,肯定有人朝她扔烂菜叶子!” “还有承安,一个J生子,住在舅舅家也不自觉,又霸道又自私。赶紧把那母子俩送走,我一天也忍受不了了。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该想想你的孩子,我们家的名声被妹妹拖累成什么样了!” 杨大哥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为难道:“刘家人不主动上门,我能怎么办?” “这种事谁说一定要男方主动了?”杨大嫂一看有门,赶紧撺掇,“刘家老二被打断了腿,下不来床,他们家又要做生意,哪有闲功夫照顾他?正好把妹妹送过去,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再者,承安是刘家的种,就该让他们家来养。你儿子昨天跟承安打架,被承安揪掉了一小撮头发,可把我心疼坏了。” 妹妹跟自己的儿女相比,显然后者更重要。杨大哥一听他儿子被揪掉了头发,心里对妹妹的那点怜惜全都不见了,立刻起身道:“你赶紧做饭,我去跟娘谈谈。” 杨大哥找到杨母,把事情一说,杨母思考了片刻就点头同意。 在杨母心里,儿子和女儿相比,自然是儿子更重要,她将来还得靠儿子养老呢。 杨母没脸去请媒人,等天黑了估摸着刘家人收摊回来了,她就上前敲门。 刘大嫂开门一看,顿时脸色就拉了下来:“你来做甚?” 杨母讪笑:“有点事想跟你公婆商量一下。” 刘大嫂不想让她进来,可是一想到杨月英替小叔子生了个儿子,还是侧身让她进来了。 刘家人看在承安的面子上,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同意杨月英嫁过来。不过酒席就免了,已经够风口浪尖的了,还办什么酒席。就算办了,估计也没几个客人,这不是招人耻笑么? 杨母还想商量一下聘礼的事情,刘母蹭地站起身,不悦道:“你女儿什么名声你心里没数?让她进门已经是我们家倒大霉了。原本我儿能找个黄花大闺女,结果被你女儿给祸害了!还想要聘礼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爱嫁不嫁,我又不稀罕!” 杨母险些气得晕过去,她抖着嘴唇,威胁道:“你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就不怕我女儿气极了在你家门口吊死?” 刘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且舍不得死呢!真要有那勇气,被休那天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我儿子还躺在床上,腿也断了,这场祸事可不就是你女儿不守妇道给招来的?我没找你们赔医药费,还敢跟我提脸面和排场?她也配!” 刘大嫂跟着冷笑道:“想死就趁早,反正我们家已经够招人闲话了,也不怕多她这一桩。死了正好,到时把承安接过来,爹娘重新再给小叔子说一门好亲!” 刘家婆媳俩联手怼得杨母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刚进家门,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可是再怎么伤心,女儿也只能嫁去刘家。 杨月英当然不愿意跟做贼似的静悄悄成亲,可是刘家人不肯出银子,连一个铜板都不愿意。刘文倒是心里有她,可刘文没钱,现在又躺在床上养伤,这门亲事压根就没有他发表意见的余地。 难受了两天,最终杨月英还是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挽了个小包裹,踏进了刘家的门。 没有聘礼,没有嫁衣,没有酒席,只有一纸婚书,这就是刘家人最大的诚意。杨月英把眼泪往肚里咽,发誓等刘文养好伤以后,她再跟刘家其他人算账! 过了门,杨月英才发现这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刘文断了腿,事事都要人伺候着,这个人选舍她其谁?她不仅要伺候刘文吃饭喝茶,还要扶着他去上茅房。 若仅仅只是照顾自家男人,那也罢了,左右没多久他就会好起来。问题是白天刘家其他人都要出摊卖菜,把家务活儿也全部丢给了她。 她还要照看承安,忙得团团转,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来。她都这么辛苦了,婆家其他人甚至连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她! 嫁进刘家的第八天,杨月英受不了,趁着刘文睡熟了,她就带着儿子回娘家。 她在杨母面前一通哭诉,说自己的委屈与劳累。 杨母听得心酸不已,也跟着哭:“你这个死丫头,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下的,现在怨谁?” 抹了把泪,杨母继续道:“何田开的那间铺子,生意极好,我偷偷地去瞧了两回,门口排着长龙。个个都说他家新出的饼子很好吃,争抢着买,去晚了就没了。你说说你,要是你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现在何至于去刘家受苦?” “娘,上次买的那块蓝色的布在哪儿?”杨大嫂走了过来,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着说,“妹妹,天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给妹夫做饭了?要是妹夫醒了见不到人,这多不好。你以真心待他,才能在夫家站稳脚根啊!”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杨月英不傻,听出嫂子那话里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偷懒,说不定还会再被休一回。 “娘,我回去了,不在这里讨人嫌了。”杨月英猛地起身就要走。 她以为这样说,娘一定会哄她,还会教训大嫂几句。没想到杨母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垂眼看着地面。 杨月英心里一酸,这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哪里比得上儿子呢?更何况她还连累娘家一块儿丢人了。 杨月英哭着走了,不过她并没有回刘家去,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何田的铺子外面。 自从租下这间铺子,何田就开始琢磨着要推出新口味。 原身做的饼子就只有一种口味,咸的,里面也没有馅,是贴在铁锅里慢慢用火烘烤而成的。原身舍得用料,价钱又公道,这么些年下来也积累了不少熟客。 定制的浅口铁锅送来以后,何田先做了葱油饼。面粉里面混和了细碎的葱花,锅里放油,烙出来的饼子看起来油汪汪的,吃起来又酥又脆,是咸香的口味。 何田在家做好后,先叫家人品尝。 何青青只咬了一口,就大叫着说太好吃了,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子。陈大娘尝了一口,咽下后笑着说:“放这么多油,怎会不好吃?” 何青青很快就把那个巴掌大的葱油饼给吃完了,看阿奶一副舍不得吃的样子,便催促道:“赶紧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青青说的对。娘,你赶紧吃,我再去做另外一种。” 何田又做了酱香饼,薄薄的酥脆饼子上面抹了自制的秘酱,口感更丰富了。他还把原身留下来的那种饼子做了改良,不仅多了甜口,还能加馅,分素馅和荤馅两种。 等到开张那天,陈大娘不放心,非要带着青青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专门做饼的铁锅就摆在铺子靠里的地方,第一锅饼子还没出锅,香味就飘出来了。 熟客们纷纷表示想尝?????尝新口味,路过的行人闻见这香味也变成了新客。第一锅饼子很快就卖光,后面没买到的人只能耐心等待第二锅。 陈大娘见状笑得咧开了嘴,帮着递饼子收钱,就连青青也找到了活儿干,坐在铁锅前看着火。 等晚上关了铺子,何田把匣子里的铜板数了两遍,收入还不错,比原身那时候赚的多出了数倍。 陈大娘眼也不眨地看着儿子,儿子以前每天大概赚多少她也是知道的。看着满满一匣子的铜板,她感慨道:“果然听你的没错,虽然铺子要租金,可这赚的实在是多多了。” 何田微笑着点头:“等存够了银子我就把铺子买下来,再买些田地,租给别人去种,我每年只收点粮食就行了。” 陈大娘心里非常高兴。只要有地就好,这样将来万一生意不好做了,也能回家种地,不至于吃不上饭。 何田心疼她俩在铺子里帮着忙活了一整天,于是给了青青五个铜板,又给了陈大娘一些零花钱。 陈大娘没说不要,只是一接过来就放进了买菜钱的匣子里。倒是何青青非常高兴,连声问:“爹,这真的是给我的吗?我可以随便花吗?” 何田点点头,问她:“你想不想去学绣花?” 女儿只有九岁,何田觉得还是应该让她学些东西。 何青青摇头道:“我不喜欢绣花,我喜欢看爹做饼。” 青青觉得做饼很神奇,小小的一团面,在她爹手里经过揉拉再团成形,然后放进油锅里慢慢变大,这个过程非常吸引她的目光。 “绣花哪有做饼香?爹,我能每天跟着你去铺子里吗?我保证不添乱,我可以帮忙看火。” 被女儿亮晶晶的双眼盯着,何田很难不答应。 以前原身每次做饼都是半夜,等青青醒来,饼子已经做好了。只要女儿喜欢,将来把这门手艺继承下去也挺好的。 “行,那你就在旁边看着。”何田点头同意,“我也会慢慢教你。” “我保证一定好好学!”何青青高兴极了。第10章 杨月英牵着承安来到铺子外面,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门口排成的长龙。朝里看,只见何田正站在大大的浅口铁锅前,手里拿着一双格外长的筷子,不时翻动锅里的油饼。 她的前婆婆正忙着招呼客人,一边把客人要的饼子包起来,一边收钱。 杨月英站了不过片刻,亲眼看着前婆婆收钱收到手软,无数铜板哗啦啦地淌进匣子。若是她没有被休,那么此刻站在店里收钱的人就该是她了。 被休后,前夫把原先居住的院子买了下来,又开了铺子,生意极火爆,几乎吃过的人都成了忠实的回头客。可是她呢?进了刘家以后,她才发现刘文也不过如此。 刘文的长相非常普通,杨月英以前觉得他虽然不好看,可是却很顺眼。大概是扶刘文上茅房的次数多了,这份顺眼也没了,越看他越觉得又丑又烦。 这份烦躁,在银子花光以后就越加明显了。 杨月英被休时身上只有几个碎银子,这是她当做零花带在身上的。回到娘家后,为了治身上的伤,请大夫开药就花了一大半。嫁进刘家后,她问刘文要银子花,刘文的兜比脸还干净,哪里拿得出来? 至于问公婆要钱,那更是想都不用想,公婆正看她不爽呢,怎么可能给她钱! 她试过以给承安买糖葫芦为由,想问公婆要几个铜板。公公一声不吭,婆婆翻着白眼训斥道:“家里没饭给他吃?吃什么糖葫芦!想吃自己买去,老娘没有!” 承安虽然是个男孩子,可刘母真不怎么稀罕,因为大家都知道承安的出生不光彩。况且刘大哥也有儿子,人家是正经成亲后才生下的,又跟刘母相处了多年,感情深厚。 杨月英只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苦得像泡在黄莲水里。 以前她和刘文偷|情时,看到的都是他最好的一面。真正在一起过日子,杨月英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她从一个福窝窝,掉进了一个大苦坑。 如果能重新回到何田身边,那该多好。 “娘,我想吃饼!”承安抓着她的手使劲摇晃,从铺子里传来的油香味,把他的口水都勾出来了。 以前爹爹做的饼可没有这么香,这是放了肉吗? “承安,你乖,忍一忍。”杨月英为难道,“娘身上没带银子,买不了。” “这是我爹做的饼,不用给钱的。” 承安甩开她的手就要往铺子里冲,杨月英赶紧追上去把他拉住,刚哄了一句,承安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大声喊着他要吃饼。 陈大娘陈氏早就发现了这母子俩,本来不打算理会的,结果都闹到了铺子门口,引得排队的客人们都看了过去。 陈氏先叫客人稍等,然后转身端起儿子用来洗手的那盆水,走到门口,朝着杨月英母子俩一泼,骂道:“真是晦气,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还不赶紧滚!” 杨月英被泼了个正着,就连承安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一点,他的哭声一顿,然后继续嚎叫:“我要吃饼!我是你的孙子,你凭什么不给我饼?” “我家的饼子就算扔掉也不会给你,想吃去别家买!”陈氏恶狠狠道。 一想到疼了几年的孙子居然是个野种,陈氏就心口痛。还想吃饼?吃屁去吧! 排队的人群里有认识杨月英的,便跟周围不明所以的人科普了一番。杨月英一身狼狈,众人又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受不了这份委屈,强硬地拽着儿子走了。 很快,何家饼铺门口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刘家人的耳朵里,尤其承安那句“那是我爹做的饼”,他还说自己是陈氏的孙子,这让刘家人格外不爽。 收摊回家,刘母就把杨月英痛骂了一顿,她还拧着承安的耳朵,怒骂道:“认清楚你亲爹是谁,别再出去丢人现眼!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不吃人家的饼子你会死吗?” 承安又疼又害怕,吓得哇哇大哭。 杨月英看得心疼极了,上前想把儿子救出来,偏偏力气又比不过婆婆。刘母用空着的那只手,伸手一推就推得杨月英倒退了三四步。 刘大嫂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凉凉道:“弟妹,不是我说你,娘管教孙子是应当的,你急什么呢?是觉得娘不该管吗?” 刘母原本都想松手了,听了大儿媳的话,又见小儿媳一脸气愤不平,顿时下手更重了。 伴随着承安的哇哇大哭声,刘母大骂道:“承安姓刘,他是我孙子,我还不能管教他了?正因为他是你生的,所以才更需要多加管教,免得将来长大了和你一般,只会做让家里蒙羞的事!” 杨月英又羞又气,急得没办法,只好奔回房去找刘文。 “快叫你娘住手,承安的耳朵都被揪红了。” 院子里的动静刘文一直听着呢,在他心里,孩子被揪一下耳朵怎么了?再说他也觉得娘做得很对,承安是需要好好管教了,哪能在外面瞎认爹呢?这是当他死了吗? 况且,他娘明显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去求情,万一惹恼了娘,以后不给他零花钱了怎么办? “一点小事罢了,你别大惊小怪的。”刘文反过来劝杨月英,“娘也是一片好心。” “小事?你没听见承安在哭吗?”杨月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刘文见她不听劝,也有些恼了,当即沉了脸:“承安是娘的亲孙子,难道娘还能把他打杀了?小孩子不听话,打两下不是很平常的事?” “哪里平常?承安自打生下来,我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刘文,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两人渐渐地吵起来,声音越吵越大,院子里的刘母都不急着教训孙子了,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刘文的确喜欢杨月英,以前两人偷偷摸摸来往,感觉既刺激又只会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现下成亲在一起了,那份刺激没有了,杨月英因为活儿多而频繁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刘文不傻,也不瞎,他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这次断腿,他也怪到了杨月英头上。早知道何田中途会回家,她就不应该过来找自己。要是她不来,他也不至于被何田抓到现行,毒打一顿了。 他当然也恨何田,但他不敢去找何田的麻烦,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那是我娘!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亲娘,你应该孝顺她!”刘文不耐烦吵架,冲杨月英大声吼道。 他还是第一次对杨月英这么凶,杨月英一时被吓得怔住了。 刘母进屋,眼里带着得意之色。她先斜了一眼杨月英,然后才笑着对二儿子说:“还算你有良心。你要是敢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老娘就把你分出去。” “不分,我还想长长久久地陪着爹娘呢!”刘文笑嘻嘻道。 刘文有自知之明,他没什么本事,又吃不了苦。要是分家出去,他吃?????啥喝啥?现在住家里,好歹吃喝不愁,时不时还能从娘那里要点零花钱,这日子多好啊。 他才不想分家。 “还想挑唆我们母子关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不赶紧去做饭?我们在外忙了一整天,回到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娶你有什么用!” 刘母冲着杨月英破口大骂,刘文只当自己没听见,压根没想过要帮媳妇说话。 杨月英满心委屈。可是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不然她还能去哪儿呢?娘家不会接纳她的,她身上又没银子。 杨月英哭哭啼啼去厨房做饭,承安吓得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刘母看不上他那副畏缩模样,不过这到底是亲孙子,于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去陪着你爹。” “哦。”承安不敢不听,乖乖地进了屋。他不敢太靠近床,只远远地站着。 人人都说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才是他的亲爹,可承安记得,他的爹明明是何田啊。他跟这个人一点也不熟,怎么会是他爹呢? 想到这,承安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点。 刘文看着亲儿子疏离的举动,心里很不痛快。 这事说起来还是要怪杨月英。以前杨月英不让他多跟承安亲近,就连他给承安买的小玩意儿,杨月英也跟承安说那是她买的。理由是承安还小,藏不住话,万一平时说漏嘴那就麻烦了。 “你过来一点,我是你爹,我又不会吃了你。”刘文拍了拍床板,“来,叫声爹我听听。” 承安满心不情愿。 这个男人一直躺在床上,既没给他买过吃的,也没给他买小玩意儿,凭什么叫他爹? 不过承安害怕挨打,于是像蚊子哼哼似的喊了一声“爹”,刘文高兴地咧开了嘴。 堂屋里,刘家其他人全都是一脸不高兴。 因为刘文的事情,导致家里的生意受到了影响。好多熟客嫌弃他家名声不好,不乐意买他家的菜。 今天又剩了好些没卖出去,刘武愁眉苦脸地说:“这样下去不行,要不明天我们少进些货?” 刘父紧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少进点。多了卖不出去,自家又吃不完。等再过一段日子就好了,大家先忍一忍。” 时间一长,谁会记得他家的那点丑事?到时价钱再便宜一些,生意还会好起来的。第11章 过了一段日子,刘文的腿虽然还没好全,但已经可以杵着拐杖下地行走了。 刘家的生意越来越差,刘家人心情很不好,刘母每天一看见杨月英就生气想骂人。 都怪这个祸头子,不仅祸害了她的老二,还把她家的生意给害成这样! 这天,杨月英收拾好厨房,牵着承安,准备回屋休息。刘母叫住她,板着脸道:“阿文已经不用你照顾了,你回屋做甚?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因为刘家做的是卖菜的生意,出摊早,所以早饭也得提前,这会儿杨月英都收拾完厨房了天还没亮呢。 刘母和大儿媳正在清洗蔬菜,这些都是要拿出去卖的,总不能还带着泥土吧?洗得干干净净,客人看了也高兴。 杨月英不想干这个活。 已经初秋了,早晚都有些冷,更何况刘家用的是井水洗菜,杨月英自从嫁进刘家就开始做各种家务活儿,一双手早就不复当初的洁白柔嫩。若是再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手就更加没法看了。 刘母见叫不动二儿媳,顿时就来气了,大声道:“不动是不是?那一会儿换你去外面守着摊子,也叫你大嫂歇上一日。” 杨月英自然不愿意抛头露面,除非只叫她收钱。卖菜有什么好的?来买的都是些斤斤计较的妇人,时常为了一棵葱能和人吵上大半天。 “娘,我这就来。”杨月英屈服了。 先把儿子送回屋,毕竟这会儿还早,孩子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刘文躺在床上睡得正熟,他没有起来吃早饭,也不许人吵他。至于他的早饭,还在锅里温着呢。 杨月英忍着气,等儿子上床躺好后,才出去跟婆婆大嫂一起洗菜。 井水冰凉,手刚伸进盆里就被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杨月英顿时又想哭了。 她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刘文懒惰,何田每天天不亮就出摊;现婆婆难缠,不是个善茬,而她的前婆婆则明事理,尽量不给儿子儿媳添麻烦。 要是她没有跟刘文勾搭就好了,杨月英满心后悔。 “动作快一点!像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别人饭都吃完了,你的菜还没收拾好呢!”刘母大声训斥道。 她就是看不惯二儿媳那副娇里娇气的模样。都嫁进来了,叫她干点家务活儿居然觉得很委屈,动不动就眼圈发红。幸亏她儿子头脑清醒,没有一味地护着媳妇,不然她肯定要被气死! 杨月英不敢还嘴,连忙学着大嫂的样子开始干活。 杨月英在刘家过得苦不堪言时,何田的生意蒸蒸日上,若正遇上饭点,他和陈氏两个人都要忙得团团转。 何田琢磨着请一个人来帮忙,他对陈氏说:“实在忙不过来,我想请一个人,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来帮我干活。” “愿意,她肯定愿意!”陈氏忙道。 儿子赚得挺多的,与其叫外人把这份工钱赚走,还不如叫女儿来呢!城里的活儿不好找,多少乡下汉子来城里也只能凭着力气打打短工。女儿若是有了这份工,每月就有了固定的工钱,家里也多了进项。哪怕她还没生儿子,婆家人也不敢小瞧了她。 何田也是想帮衬妹妹一把,次日就托人带口信,叫荷花来城里一趟。 荷花不是一个人来的,李大山跟两个女儿也来了。 他们吃过早饭才从村里出发,也没坐牛车,走路来的。因为带着两个孩子,路上也走不快。 这时候铺子里的客人并不多,李大山跟荷花都是勤快的人,下意识就想找活儿干。 李大山左右看看,收钱的事他不敢碰,做饼他又不会,最后只好把青青拉起来,笑道:“你去玩吧,我来看着火。” 何田拿了几块碎银子递给陈氏,说:“娘,你领着孩子们回家做饭,路上买些零嘴。”末了又低声道,“再给我两个侄女买套新衣。” “好,我这就去。”陈氏笑眯眯地应了。 荷花忙道:“娘歇着,我去做饭。” 何田:“你留下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荷花立刻紧张起来:“哥,我什么都不会啊。” “没事,我慢慢教你。”何田朝她笑了笑。 陈氏领着三个孩子走了,何田一边忙碌一边把各种饼子的价钱告诉荷花,再教她如何招呼客人。 刚开始,荷花放不开,胆子非常小,甚至不敢看客人的眼睛。正好一锅饼子出炉了,何田站到妹妹身边,和她一起招呼客人。 有何田带着,荷花的胆子慢慢大起来。送走了客人,她不好意思地说:“原来客人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何田继续教她:“招呼客人时脸上带点笑,不故意赶客,也不必求着他来买,爱吃的自然就会买,不爱吃的再怎么求也没用。最关键的是饼子味道要好,做得干净,用料足,不愁没客人上门。” 荷花点点头:“哥,我记住了。” 李大山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直跟着何田转,不过何田不怎么搭理他。 等陈氏做好饭,来叫大家回去吃饭,何田就关了店门,还在门上挂了一块牌子,写明东家要休息一个半时辰。 李大山见状,不由地觉得很可惜:“万一等下有人买饼呢?” 何田瞅了他一眼:“生意是做不完的,人总要休息。” 回到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午饭很丰盛,鸡鸭鱼肉俱全,李大山搓着手道:“怎么做这么多,让大哥破费了。” “妹妹难得来一趟,我这个做大哥的肯定要给她和两个侄女补补身子。” 虽然这话没带上李大山,可李大山压根不敢生气。大舅哥现在多厉害啊,在城里买了院子,还开了铺子,而且生意很不错。他只在铺子里呆了一个时辰,眼睁睁地看着荷花已经收了半匣子铜板。 “有你这样的舅舅,是金花银花的福气。”李大山赔着笑。 这时,金花银花从屋里跑了出来,向爹娘展示她们刚得的新衣裳。荷花大吃一惊:“这是谁给买的?” 不等女儿们回答,荷花就想明白了,先前看到大哥给娘银子,这必定是大哥出钱买的。娘虽然也送东西给外甥女,但不会这么贵重。 两个女儿不仅穿了新衣,还换了新鞋,就连头上也戴着粉粉嫩嫩的新头花。 “大哥,这……”荷花既感动又觉得花了大哥太多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事。”何田挥挥手,“赶紧坐下吃饭。” 桌上有肉有菜,孩子们吃得满嘴油。等吃完饭,金花银花就因为吃得太饱而昏昏欲睡。 何田赶紧道:“青青,带两个妹妹去睡午觉。” 青青年纪要?????大一些,很懂事的带着妹妹们去洗手擦嘴,然后睡午觉。 何田看向荷花:“你刚才在铺子里干了一个时辰,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荷花抿嘴笑,为哥哥生意好而感到高兴,“我就怕会给你添乱。” 荷花不识字,算术也只会一些最基本的,如果客人要的饼子多,她一下子就算不出价格。幸好何田一直盯着她那边,立刻开口帮忙。 “要不这样,我这里正好缺一个人,你干脆留下来帮我,每个月……”何田想了想,“给你五钱银子的工钱。” 这个价钱在城里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了,比正常的行价高出好几倍。 李大山闻言心里一喜。每月五钱,一年下来就是六两银子了!普通的乡下人家,一年到头能剩余二三两银子就算是个好年了。 “不不,我不行的。”荷花连连摆手,不假思索道,“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不行。我没读过书,哥哥还是请个能写会算的,免得耽误了生意。” 李大山急啊,恨不得自己留下来帮大舅哥做事,好领这份工钱。他也知道,这是大舅哥看在荷花的面子才会给这么多。于是,他暗地里扯了扯荷花的袖子,暗示她赶紧答应下来。 荷花不为所动,仍然坚持拒绝。 何田笑了,慢慢道:“你不识字,不会复杂些的算术,这些我都可以教你。正好青青也正跟着我读书认字,你俩一起学,也不费什么事。再者,娘看我忙不过来,每天都去铺子里帮我,她还要照顾家里,实在是太辛苦了。我请个外人,也不太放心,还得时刻提防着,就怕他手脚不干净。昩了银子还是小事,万一把饼子弄得不干净,坏了我的口碑那才麻烦呢。” 荷花顺着他这话往深里想了想,确实,如果请的人不好,偷偷学走这门手艺,然后自己开店,哥哥不是亏大了吗? “我留下来帮忙也行,只是工钱不能开这么多,不能叫哥哥赔本,这和白送我银子有什么区别?” “工钱多少由我来定,我既然说出口了,就代表我不会亏的。”何田见妹妹终于松口了,他也很高兴,“至于家里的田地,就交给大山,你和两个侄女都留在城里。铺子后面还有两间屋子,正好有一间是空着的,给你和孩子住。你跟着我学认字,叫两个侄女也来听,多识几个字总没坏处的。” 李大山有打老婆的力气,不如全用在地里,十几亩的土地就该让他一个人伺候。 李大山拍着胸口,乐呵呵道:“荷花你放心,家里就交给我,保证不会出乱子!”第12章 李大山喜滋滋的独自回了乡下,荷花跟两个孩子留了下来。何田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教她们认字和算术。 荷花跟青青学得最认真,金花银花因为年龄小,有些坐不住,不过有荷花镇压着,她俩也只得乖乖学着。 这是成亲后李大山头一次独自过日子,没有媳妇在身边,饭没人做,衣裳也没人洗。两个女儿也不在身边,家里冷静得很。以前他确实不太喜欢女儿,只要让她们吃饱穿暖就行了,多余的疼爱是没有的。 可是回家没几天,他就格外想念在城里的媳妇和孩子。 还不到十天,他就抽空进城一趟,看望荷花和两个女儿。 荷花现在也是能挣工钱的人了,李大山的态度非常好,对她嘘寒问暖,还主动带金花银花去对面街上买零嘴。 送走客人,暂时还没有新客来,荷花站在柜台前,含笑看着街对面的父女三人。 正好何田这会儿也不忙,走过来看了看对面,又看一眼妹妹。 荷花转过头,笑着对何田说:“哥,大山其实挺好的。” 她知道哥哥对大山还有些怨言,就因为上次大山打了她。可是在荷花看来,男人犯错不要紧,只要改了就行。 “哼。”何田冷笑,“他现在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比他更能挣银子。你好好跟着我学,将来可以去别的地方开一间饼铺。只要你有手艺,能挣银子养活自己和女儿,就不怕男人对你不好,又不是离不开他。” 金花和银花在城里才呆了十天,因为每天都跟着学字的缘故,看起来和村里的孩子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她们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穿着新衣新鞋,谈吐也渐渐大方起来,不像以前那样胆怯不敢看人。 荷花想着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哥哥才有的,她怎么能开间饼铺跟哥哥抢生意呢? “不不,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开铺子太复杂,我学不会的。” 荷花想过了,她现在一年能挣六两银子。如果能做上五年,那就有三十两,不仅两个女儿的嫁妆有了,家里还能剩下好大一笔。 她不贪心。 “哪里难了,就跟你学认字一样,听起来很难,只要认真肯学,总能学会的,我又没说一定要让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何田笑道,“城里这么多人,我一个人也做不完所有人的生意,只要我们两家的铺子别挨得太近就好。” 荷花想了想,道:“我愿意学着做饼,这样哥哥就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了。只是开铺子……还是算了吧。” 荷花胆小,开铺子做东家需要考虑很多实际问题,比如铺租,万一亏了呢?像现在这样固定领一份工钱,她觉得很安稳,也不需要操心太多。 “我知道你胆子小,这事以后再说。”何田也没逼她。荷花现在心性还不够,等多领几年工钱,有了存银,见识又上来了,她兴许就会对开店感兴趣了。 一个月很快过去,荷花领到了这个月的工钱。半两银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荷花激动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何田见状笑道:“以后我们铺子每月休息两天,正好你可以回家看看,我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下。” “嗯。”荷花点头。她想回去看看家里怎么样了,还想看看地里的庄稼长得好不好。 何田去街上给妹妹的婆家买了一份礼,没花多少银子,都是些便宜但又很实惠的东西。虽然他对李家人没什么好感,但妹妹不想和离,那么必要的面子情还是要维系起来。 荷花看到哥哥准备的礼,顿时很不好意思,忙道:“我自己买就行了,这些东西哥哥留下来自己用吧。” “拿着。”何田强硬地塞过去,又叮嘱道,“回家好好歇着,不要去地里干活,都留给妹夫。你在城里累了一个月,该歇一歇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一个月赚的银子比妹夫多多了。” “嗯。”荷花重重点头。被哥哥这么一说,她的确觉得自信多了。 荷花带着买给家人的东西,领着两个女儿,坐牛车回了李家村。 母女三人在城里呆了一个月,变化很大。不仅比以前好看了,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李家人现在不敢小瞧荷花,尤其是婆婆李母,一看到荷花,她脸上就堆满了笑。 “回来了就好,还买什么东西。你赚点银子也不容易,都存起来,将来留给孩子们花。”李母一边接过荷花手里的东西,一边笑眯眯道。 李大山非常高兴,妻女都回来了,家里终于热闹起来了,也有人帮他做饭洗衣了。 快要到午时,村里好几户人家已经冒起了炊烟。李大山笑道:“荷花,中午多做几个好菜,我们好好吃一顿。” 荷花下意识就要点头,突然想起临走前哥哥交待的那些话。她轻轻捶了两下后腰,道:“我在铺子里整日站着,站得腰疼。刚才回来的路上牛车也颠得厉害,我想先躺一会儿。” 荷花故意这么说的,在铺子里干活,没客人的时候都是可以坐着的。 荷花养白了很多,身上穿得也好,李大山素了一个月,看了她就很喜欢。听见这话,他忙道:“那你歇着,我去做饭。” 他也给自己做了一个月的饭了,对厨房并不陌生。 李母很不高兴。平时儿媳妇不在家,儿子进厨房也就算了。现在儿媳妇都回来了,儿子怎么还进厨房? 不过,现在儿媳妇赚得多,一年有六两银子呢,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看在工钱的份上,李母也不敢使唤荷花,便笑道:“荷花难得回来,你陪她说说话,我去做饭。” 李母上道,荷花也不小气,跟着笑道:“娘,辛苦你了。一会儿你和爹过来吃饭,我还买了爹爱喝的酒呢。” 李家已经分了家,两位老人是跟着老大李大河过日子的。 荷花不仅买了酒,还有猪肉牛肉,以及一条鱼。李母笑眯眯地点头:“我知道了。” 荷花想了想,有这么多菜,既然公婆都过来吃饭了,不如把大哥一家也请来。这是她第一次挣到工钱,请一大家子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荷花跟李大山说了,李大山立刻就去?????告诉大哥,李大河笑眯眯地应了,大嫂挽起袖子说:“叫荷花歇着,午饭有我和娘呢!” 李家的午饭有一大桌子菜,比年夜饭丰盛了好几倍,桌上还摆着一篮子何田提前做好的几种饼,荷花笑着说:“这就是我哥哥做的饼,卖得很好,你们也尝尝看。” 每人都尝了一块后,众人纷纷说好吃。大嫂心里特别羡慕荷花,只可惜她娘家没有这样的好大哥。 荷花在婆家得到了最大的尊重,个个都不要她干活,只让她歇着,李大山待她温柔体贴,比新婚时还甚。 荷花一切都好,杨月英过得可就惨多了。 刘家还没分家,两兄弟跟着爹娘一起吃饭,家中的银钱也由爹娘保管。对于游手好闲的二弟,大哥刘武虽然不满意,但表现得不明显。但是对弟媳妇,他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刘大嫂常常在杨月英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很看不上蹭吃蹭喝的二房一家子,杨月英后面虽然也开始帮着收拾菜,但她从来不去摊子上,就好像摆摊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杨大嫂忍无可忍,私底下跟丈夫说:“不如还是分家吧,二房有三口人,两个是吃闲饭的,还有一个只干一点点活儿就满脸委屈,好像我们虐待她似的。我是看不上这样的人,不如分家,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刘武早就想分家了,闻言点头道:“现在生意越来越差,都是二弟和二弟妹不干人事,连累了家里的名声,人家都不稀罕买我们的菜。天天都赔本,依我看不如回乡下去。” 刘家的房子是租来的,每月的房租再加上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生意越来越难做,入不敷出。乡下有房有地,回乡下成了目前最好的选择。 刘大嫂:“那就回老家去,正好把家分了。到时我们自己种菜,再拿到城里来卖,赚多赚少都是我们自己的,只要不用养着二房一家子,我都心甘情愿。” 大房夫妻俩商量好了,就去跟刘父刘母说。两位老人想了许久,终于点头同意了。 杨月英得知要回乡下去种地,整个人都惊呆了。 “刘文,你家的院子居然是租来的?”杨月英简直不敢相信。谁能想到呢,刘家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房子居然是租的! 刘文内心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有已经买下院子的何田对比着,显得他特别没用。 刘文面色平静地回道:“你一直也没问过我啊。” 刘母很不喜欢杨月英的这句话,怒道:“你当买房跟买菜一样简单呢?你有本事你去买一个给我看看?嫁进来连点像样的嫁妆都没有,还敢跟老娘叫嚣!” 对于婆婆的怒骂,杨月英已经习惯了。自从她嫁进来,这样难听的话不知听了多少,脸皮早就练得如城墙那般厚了。 她只是觉得心如死灰。 原来,刘家人这么穷的,在城里都没有自己的房子。原来,刘家人还要回乡下种地。 她折腾了这么一场,赔上了自己的名声,娘家也因此疏远了她,结果她得到了什么? 要是早知道这些,她当初就该坚定地远离刘文。那样的话,她如今就是每日只管坐等着收银子的饼铺老板娘了!第13章 不管杨月英的心情如何,刘家人火速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准备退房回乡下。 杨月英自从嫁进来后,刘文没给过她一个铜板。她虽然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但她压根碰不着银子。刘家本就是卖菜的,平时不需要买菜,也就是隔几天买点肉。买肉这活儿都是婆婆刘母亲自去,也许是生怕杨月英会因此昩下几个铜板吧。 杨月英身上的私房钱只剩下几十个铜板,至于刘文,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兜里空空。 杨月英心里很慌,女子没点私房钱傍身,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至于娘家,也不必指望了。杨家日子过得本就不宽裕,以前杨月英没被休之前,她拿着何田赚来的银子隔三岔五就买东西回娘家,还能获得娘家人的几张笑脸。 现在?别说问娘家要银子了,能让她进门都是看在杨父杨母还在世的份上。一旦爹娘过世,以大嫂仇恨她的态度,多半不会让她进门。 杨月英苦着一张脸想了许久,决定去找女儿。 何田对她没感情,不会给她银子,但是青青不一样,青青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现在何田身边只有青青一个孩子,他赚那么多银子,想必给青青的零花钱不会少。 哪个孩子不想娘呢?只要她多哄青青几句,青青肯定会乖乖地把零花钱全部掏出来,说不定还愿意从店里偷几块银子出来呢! 杨月英买了一串糖葫芦,在何家那条街上徘徊许久,终于等到了青青出门。 “青青,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啊。”杨月英急忙迎上去,“跟你分开的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你,尤其是夜里,想你想得都睡不着。你爹那人粗心,平时又要忙着做生意,哪能照顾好你呢?你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挨饿受冻?我听说你祖母搬过来了,她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她是不是给你气受了?” 杨月英确实想女儿,不过这份思念最多只有两分。在她动情的诉说下,瞬间就变成了十分。 九岁的青青虽然明白事理,知道是娘做错了事才会被休,但她夜里确实想念娘和弟弟,担心他们在刘家过得好不好。 只是她一个小孩子不好找到刘家门上去,因此一直等着亲娘过来看望自己。 “娘,我也想你。”青青回应道,“弟弟呢?他长高了吗?” 说到这个,杨月英顿时就想哭了,她眼里含着泪,哽咽道:“你弟弟别说长高,甚至还瘦了许多!我进了刘家才知道,日子还能苦成这样。你叔叔他……平时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银子全都捏在公婆手里,平时家里就吃卖剩下的烂菜叶子,偶尔买一回肉,也被大房那两个孩子给抢光了,你弟弟连口肉汤都喝不着。” “你看看我的手。”杨月英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抱怨道,“我的手都糙成这样了!家里的活儿全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也没个人帮一把。” 越说越心酸,杨月英眼泪流下来,赶紧用手背给抹了。 青青听得心里也不好受,安慰道:“娘,你不要这么辛苦,有些小事可以让弟弟去做……” “你弟弟是男孩子,怎么能叫他干活?”杨月英直接打断她的话,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赶忙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娘特意给你买的,可好吃了。” 青青接过来,心情复杂。 以前弟弟每天都能吃一串糖葫芦,而她呢,要隔上好几天才能从弟弟那里分得一颗,没想到现在她可以从娘手里独享一整串了。 “赶紧吃呀。”杨月英催促道。 青青咬了一颗下来,酸酸甜甜的。她现在已经不怎么稀罕糖葫芦了,因为不仅爹会经常给她买,而且她自己也有零花钱,想吃的时候就自己去买。 杨月英见女儿低着头吃糖葫芦,趁机说道:“青青,娘现在日子难熬,手里没有银子。你爹太狠心了,就算我做错了事,可我到底还是生下了你。哪怕看在你的份上,他都不该对我那么绝情。当初,他一文钱都没给就把我赶了出去,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娘家容不下我,只能去刘家。” “现在刘家要回乡下去过日子,以后我就要种地了。我哪里会干农活?手里又没银子,去了乡下吃什么喝什么?” “不对,你走的时候手里是有银子的。”青青抬起头,一脸认真,“爹跟我说了,他只拿走了家里的存银,你身上的那些他可没拿。就算你后来养病花了一些,现在应该还有剩的。” 青青每天除了认字学算术,其他时间都呆在店里看她爹如何做生意。在何田的耳濡目染之下,青青现在精明了很多,尤其是算账这方面。 杨月英:“……”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酸溜溜道:“你爹现在生意红火,每天大把大把赚银子。他身边又只有你一个,肯定会给你很多零花钱。你弟弟命苦,好些天没闻过肉味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弟弟,你手里有多少?全都交给我。” 青青没吭声。 如果让她请弟弟吃东西,她是乐意的。可要是让她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拿出来,她不乐意。 何田虽然不扣门,但他也不会乱来,生怕养成女儿大手大脚花钱的坏毛病。他还时常教育青青如何处理自己的零花钱,该花的就花,该存的就存。现在青青已经体会到了存钱的乐趣,让她一股脑儿全给别人,她心疼。 而且,她娘把日子过成这样,又不是她造成的,这一切不都是娘自己的选择么? “娘,你把这个拿回去给弟弟吃吧。” 一串?????糖葫芦上面共有五颗酸甜的山楂,青青只吃了最上头的那一颗,还剩下四颗都是干净的。 “我现在还小,全靠我爹养着呢,哪有银子给你。” 青青把糖葫芦塞到杨月英手里,转身就走。 杨月英愣愣地接过糖葫芦,赶紧一把拉住她,说道:“你的零花钱必定被你花光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应该存起来,交给你弟弟。既然你身上没有,你爹的铺子里肯定有。他不会防着你的,你去偷一点出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以前你偷人,现在又叫我去偷银子,我才不要听你的!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 青青猛地扯出自己的袖子,飞快地跑走了。 “你这个死丫头!”杨月英万万没想到会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么难听的话,想打她几下,可惜青青已经跑得没影子了,她只好眼泪汪汪地回家去。 青青一口气跑到铺子里,跟何田说了这件事。 何田夸她做得好,笑道:“你还小,不必管她。你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她就是个无底洞,无论你给多少都填不满的。” 不枉何田这几月一直教青青如何接人待物,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 青青认真地记在心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杨月英随着刘家人回到村里。村里的老屋好些年没人正经地住过了,平时他们只有过节祭祖时才回来一两天。 回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院子,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屋顶也漏了几处,地上的灰尘快有半指厚了。 刘家三个男人忙着修补房子,就连刘文也没躲过去。因为刘父说了,等屋子收拾好,头一件事就是分家。老二如果现在不出力,到时就把破房子分给他。 杨月英头上搭了一块布,跟着婆婆和大嫂一起打扫,灰尘扬到半空中,呛得人难受极了。 杨月英眯着眼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在眼前拼命扇,似乎想把所有的灰尘都扇得离她远远的。 刘大嫂很看不上她这副样子,嘲讽道:“嫌脏就别住,有本事去住新房子。” 话落,她手上用力猛扫了几下,扬起的尘土更多了,还几乎全冲着杨月英而去。 “嫂子,你看着点!”杨月英气得不行。 “扫个院子你就这么多事,过几天还要下地呢,还不赶紧干活?”刘母开口训斥道,训斥的对象是杨月英。 刘大嫂得意一笑,杨月英憋了一肚子火却不敢发出来。 刘母跟她的前婆婆可不同,刘母明摆着就是偏心,她就是更喜欢大儿子一家。刘母虽然有时也会心疼老二,但想让她心疼二儿媳,那是在做梦呢! 花了两天时间,刘家的老房子终于收拾好了,然后由刘父做主,给两个儿子分了家。 因为老人要跟着老大过,所以刘武分到的东西多一些。杨月英觉得这么分不公平,凭啥二房的地比大房少? 她想吵,想争,可是刘文不配合。 刘文本来就是个懒汉,也不会做地里的活儿。对他来说,分到的田地越多就意味着农活越多,他才不干呢。再者说,大哥是长子,多分些家产也是应该的。 因为刘文不支持,杨月英想闹也闹不起来,整个刘家就没人搭理她。 分家后,刘大嫂只觉得天更蓝了,水更青了。她和丈夫一起,把自家的几亩地安排得明明白白,再加上又有刘父刘母的帮忙,几亩菜地洒下种子,很快就发了芽,长势极好。 大房的菜地绿油油的,二房的田地还是光秃秃的,杨月英不由地急了。 她没干过农活,原本是指望刘文的,哪想到刘文不仅不会种地,甚至连跟着大房学一下都不肯,整天睡醒了就跑出去,只有到了饭点才回家。 杨月英气得直哭:“再过一两个月,大嫂他们就可以去卖菜了,我们家连种子都没洒呢。到时我们吃啥?用啥?” “你问我,我问谁?”刘文满脸不耐烦,“你整日在家也没个正经事,你怎么不跟着大嫂学一学?” “我去学?你为什么不去?” “我忙着呢,没空!” “你天天在忙些什么?往家里赚了多少银子了?” “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女人少问。”刘文不想吵架,连饭都不吃了,起身又离开了家。第14章 杨月英看着刘文走得毫不留恋的背影,气得直想哭。 还没等她的眼泪落下来,承安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娘,我饿。” 承安以前跟着何田时,过得天真又快活。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人人都让着他,宠着他,惯得他自私又自利,稍不顺心如意就会躺在地上哭嚎大叫。 自从跟着杨月英进了刘家以后,再也没人无条件宠爱他了。 祖父祖母和大伯会嫌弃地看着他,大伯母会严厉地骂他,堂哥堂姐会欺负他,只有爹娘对他上心。但是,新爹刘文最多只能在口头上关心他几句,却拿不出银子给他买各种他想要的东西。 最疼他的就是娘,可娘不仅手里没银子,每日还要被家务活儿占去很多时间,对他的关心和疼爱自然无法跟以前相比。 短短几个月,六岁的承安就学会了看人脸色,也不敢再随便乱发脾气了。 “饿了?娘现在就去做饭。”杨月英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牵着承安去了厨房。 分家时二房分得了一些粮食,如果好好侍弄庄稼,这些粮食正好能吃到秋收。问题是二房的田地直到现在还没开始动工,这就意味着将来他们要断粮挨饿。 杨月英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看着旁边堆着的几袋粮食,深切地意识到下地的重要性。 如果不想将来挨饿,必须去地里干活儿! 杨月英也顾不得娇情了,吃过午饭就去请教公婆。 公婆很愿意教她,这一个多月一直忍着不帮老二干活,就是想逼一逼他们。瞧瞧,这不就把人给逼出来了吗? 杨月英磕磕绊绊地学着下地,脸晒黑了,手指也变粗了。不过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因为刘文再怎么偷懒不干活,也能从公婆手里弄到一碗饭吃。她是没有这种福气的,说不定婆家人还巴不得饿死了她,再给刘文重新娶一个好姑娘呢! 一晃过去了几个月,杨月英对地里的活儿熟悉了起来,力气也大了一些。趁着地里的活儿不多,她准备进城回娘家看看。 分家时二房也分到了一些银子,虽然大头被刘文拿走了,但他也没丧尽天良到一个铜板都不给妻儿留。杨月英借口要买酱醋油盐,成功拿到了一小块碎银子。 杨月英现在把银子看得很重,轻易舍不得花。她得存起来,将来好给承安娶媳妇成家。她甚至连一文钱的牛车都舍不得坐,快到娘家门口时,左思右想,还是买了一盒糕点拎在手里才去叫门。 娘家这门亲戚不能断,空手上门很不好,嫂子的白眼怕不是要翻到天上去。 有了这盒糕点,杨大嫂的脸色好看多了,至少没对着小姑子翻白眼了。 杨母拉着女儿的手,问得仔仔细细。她一面心疼女儿在乡下受苦了,一面又劝她安心过日子,不要偷懒,该干的活儿还是要干。 聊了半个时辰,杨月英还是把话题扯到了青青身上:“娘,你见过青青没有?她现在怎么样了?” “青青好着呢。”杨母回道,“我知道你挂念她,时常替你打听着。青青吃得好,穿得也好,还认识了很多字,也会算术了……” 刚说到这里,杨母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了承安身上。 在乡下生活了这么久,承安不仅又黑又瘦,整个人也变得胆小起来。 明明是亲姐弟,境遇却如此不同。一个落落大方,谈吐麻利又得体,一个畏畏缩缩,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杨母心内叹气,赶紧把后面夸奖青青的话语都给省了,道:“青青上个月生日,你也没来看她。她如今是十岁的大姑娘了,越长越好看,将来肯定能嫁个好人家,你是不必担心她的。” “我手里没银子,哪好意思空着手去看她。”杨月英低着头,小声说道。 “唉!”杨母听了这话,长长叹息一声,“以后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想着那边了。”免得越关注越后悔,到如今这地步,再多的后悔都于事无补。 尽管杨母这样劝了女儿,从娘家出来后,杨月英还是情不自禁地往何家那条街上去了。 正是半下午时分,这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何田做好一锅饼子,然后脱掉自制的厨师服,跟妹妹交待了一声,就要带着青青去书铺逛一逛。 父女俩都穿着体面又干净的衣裳,那料子一看就是很好的那种。何田一边走一边低头跟女儿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他看起来既沉静又温柔,身姿挺拔,跟杨月英印象里那个只会弯腰讨好的男人相差甚远。 钱就是人的胆,杨月英越发坚信何田赚了大钱。 虽然杨月英?????打听到何田并没有续娶的心思,但她也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何田还会接纳她。 杨月英看了很久,直到父女俩消失在街角,她才怔怔地离去。 * 陈氏最近过得很好,儿子孝顺,女儿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儿子的亲事。 这天,她又劝儿子续娶:“儿啊,你总得再娶一个,家里没有女主人哪能行?上次媒人介绍的有两个挺好的,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那两个姑娘不仅长得好,性情也很温顺,也不嫌弃何田曾娶过妻。多好的人选啊,偏偏她儿子的眼睛就跟被糊住了似的,半点看不见人家的好处。 陈氏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突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惊叫起来:“你不会还在想着青青的娘吧?” 正好孙女不在场,陈氏便毫不掩饰对杨月英的嫌弃,板着脸道:“人家都再嫁了,你要是还念着她,我就去你爹的坟头哭,叫他半夜来找你说话!” “娘,你说什么呢。”何田哭笑不得,“我不想再娶不是因为她。就算她回头,我也是不要的,我不至于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你大可放心。” 听儿子这么说,陈氏当即就放心了不少,转头又说起刚才的事:“媒人介绍的你看不中,你跟我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 “娘,我不想再娶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没儿子,将来没人养老送终。我已经跟青青谈过了,她愿意在家招婿。” 陈氏始终觉得愿意做上门女婿的都不是好人,她还是想让何田娶妻,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苦劝了许久都劝不动,只好去劝青青。 没想到青青的主意很大,直接说:“我愿意在家招婿,将来我一定好好孝顺我爹。” 青青想得很明白,嫁去别人家就得伺候婆家一大家子人,在家招婿多好啊,上头就一个亲爹,亲爹又疼她。 陈氏一个都劝不动,嘴皮子都快说破了父女俩也不改主意,只好气鼓鼓地放话说她再也不管这事了。 何田见状笑而不语。 要不是他娘传宗接代的想法深入骨髓,他都不想要求女儿一定要招婿,只要女儿过得好就行。 两年后,当杨月英彻底变成一位农妇时,荷花突然有孕了。 时隔六七年,荷花再次有孕,这让李大山欣喜若狂,他就盼着这一胎能得个男孩儿。 按他的想法,荷花应该安心养胎,什么活儿都不要干。可是又舍不得大舅子开出的工钱,这两年荷花挣了十二两银子,这么高的工钱,放弃了多可惜! 荷花觉得她自己还能干活,等要生的时候再休息也不迟。何田有些不放心,怕她太过劳累。本打算自己辛苦一年,让妹妹好好养胎,偏偏李大山跳着脚喊他可以来顶荷花那份工。 思考过后,何田同意了。 李大山很快就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这一季的庄稼已经种下了,平时就请爹娘帮忙照管一下。等到地里的粮食收了,下一季就租给大哥去种,等荷花生完孩子,他再接手回来。 何田既威严又精明,李大山来做工丝毫不敢弄鬼。他在何田的建议下,在附近租了一座小院子,荷花带着两个女儿从铺子后面的屋子里搬了出来,住得更宽敞舒服了。 整个孕期,荷花吃得好,睡得好,金花银花也懂事,会帮着做力所能及的活儿。虽然是李大山在铺子里帮忙,但何田仍然把每月的工钱交到荷花手里。 李大山不敢有怨言,还事事都捧着荷花,压根不敢冲她大呼小叫。荷花日子过得舒心,这一胎养得极好,等到瓜熟蒂落时顺利产下一名男婴。 终于有儿子了,不仅李大山高兴,荷花也非常开心。有了儿子,她将来就有了依靠,毕竟两个女儿是要嫁出去的。 洗三宴是在城里的大酒楼办的,虽然不能把整个李家村的人都请来,但也坐了五桌客人。 李大山挺起胸膛招呼客人。他现在不仅有儿子,家里还有一份工钱很高的工作。可以说,他是李家村最有出息的人。 李大山被吹捧得飘飘然,在席上喝了很多酒。等送走客人,李家人决定在老二租来的院子里暂住一晚,次日一早再回去。 荷花还在坐月子,李母看在她生了儿子的份上,照顾得很是尽心。一整晚,李母都守在荷花的屋子里。 李家父子三人仍然觉得有些不尽兴,于是又去买了两坛酒,在厢房里一直喝到半夜,实在顶不住了,三人胡乱倒一床就睡下了。 次日,李母做好早饭,去拍厢房的门叫父子三人起来吃早饭。 李大河最先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这才发现睡在另外一头的二弟已经死了!第15章 李大山是被自己的呕吐物给活活憋死的,和他同睡一间屋的李父和李大河因为喝得太多,睡得像死猪一样,夜里竟没听见半点动静。 何田听说后,急忙带着陈氏一起赶过去。 李母哭得捶胸顿足,李父满脸都是泪,嘴里喃喃道都怪他,是他害死了老二。李大河像是失了魂魄,眼圈红得吓人。 何田直接略过李家人,去敲妹妹的门。 “进来吧。”荷花声音沙哑道。 陈氏一进屋就开始哭,哭女儿命苦,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一时又骂女婿是自找的,喝那么多干什么,八辈子没喝过酒吗? 屋外的李家人听了这话,特别羞愧。 “娘,你别哭了,妹妹还在坐月子呢。”何田劝道,接着他看向荷花,“别太伤心,你还有三个孩子。”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男人死了不要紧,将来再找一个更好的。只是时机不合适,此时说这些话显得太薄情,妹妹也未必听得进去。 “对对,幸好你刚生了儿子,你和金花银花将来也算有了依靠。”陈氏抹掉眼泪,努力不再哭。 荷花在做月子,无法主持丧事,只好交给公公婆婆来办。李大河因为愧疚,再加上他又是李大山唯一的哥哥,也跑前跑后的尽心帮忙。 等办完丧事,甚至都不用何田出面争取,属于李家二房的所有东西都交到了荷花手里。毕竟荷花有了儿子,二房没绝后。 荷花没打算再回村,把属于她的几间屋都锁了,田地都租给李大河去种,每年收取部分粮食做租金,然后她就回了城,迫切地想要去铺子里干活。 何田阻止了她,严肃道:“别胡闹,你安心在家歇息三个月,等养好了身子再去铺子里。你的三个孩子,他们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你要是累垮了,他们怎么办?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日子难过的。” “多谢大哥。”荷花哽咽道。 “你是我妹妹,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何田微微一笑,“将来你要是有了看中的,哥哥支持你再嫁。” 荷花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不想再嫁人了。” 寡妇不好当,门前是非多,尤其她的儿子又还小,压根不顶事。 何田:“不嫁也行,只要你喜欢就好。当寡妇也没什么,你还有我呢,我看谁敢去你门上闹事。” 何田有自信能比妹妹活得更久,他可以护着她一辈子。 荷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死了男人,可她有一个好哥哥。这样的哥哥,给金山银山她都不换! 荷花老老实实在家休息了三个月,然后才去铺子里做事。至于儿子,只好交给陈氏来带。金花已经八岁,银花七岁,两个女孩儿都很懂事勤快,能帮着做一些小事,还能照看弟弟,让陈氏不至于忙不过来。 荷花每月有固定的工钱,村里又有田地出租,她的日子比很多人都要好过。她也想开了,虽然李大山死了,可她独自一人养活三个孩子并不难,每年都还能存下一大笔。 她已经打算好了,再过两三年,她就能把现在租的这处院子给买下来。 何田听说后,看着妹妹脸上自信的笑容,便道:“我借银子给你,你先去买下来,免得过两年又涨价了。” “也行,我先借哥哥的,以后每月从我的工钱里扣。” 等荷花买了院子,何田也陆陆续续在乡下买了五十多亩土地,全部租给别人去种,自己每年只收租金。 一晃又过去几年,青青满十八岁了。这个年龄在别人看来已经属于老姑娘,何田是专门留到这么晚的,不想让她太早成亲。 前几年,何田就开始寻摸女婿人选。综合各方面考量,最后看中了街尾米铺家的小儿子,这小子性情老实憨厚。最关键的是,他和青青彼此也都有意。 男方家里儿子多,共有五个,家业就只有那么一间小铺子,哪里够分,因此对其中一个儿子去何家做上门女婿是很赞成的。 何田的饼铺生意多好啊,几乎成了本地的一大特色。虽说也曾有人跟风学着卖饼,但味道始终比不上,丝毫撼动不了何田在饼界的地位。 青青容貌不差,家?????里有房有铺,又有一门可以传下去的手艺,想做何家上门女婿的人多着呢! 两家商量好亲事,到了吉日就成亲。那一天,杨月英没有出现。 杨月英没脸来,虽然她很想去,但毕竟她当初被休的原因很不光彩。她要是真去了,那就是给青青脸上抹黑。 青青成亲后不久,杨月英才来看她,开口就道:“你弟弟马上十六,该说亲了,可是我手里没银子。你是他亲姐姐,应该出一份力。将来你要是有什么事,他也能替你撑腰。” 青青回道:“我没银子,就算有,我也不给。他有爹有娘,哪里就轮到我了?再不济让他自己挣去。他已经十六岁,是个大人了,能养活自己了。” 杨月英想拿捏她,那是在做梦。这些年,青青跟在何田身边,何田不仅教她识字算术,还教她如何做生意,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 青青的心性早就锻炼出来了,杨月英别想仗着亲娘的身份就来占便宜。 “你这个坏丫头,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半点不念亲情?”杨月英怒道。 青青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这话你敢对着我爹说不?” 杨月英:“……” 杨月英被噎得哑口无言。她哪里敢去找何田,一来何田越过越好,她却越过越差,她怕何田会笑话她,这点自尊心她还是有的。二来,当初何田无差别攻击时敲到她身上的那几扁担,她还记忆犹新,她害怕。 杨月英嘴唇蠕动半天,才悻悻地丢下一句狠话:“你爹能护着你一辈子不?” “不用辛苦我爹,我自己就能护着自己。”何青青笑眯眯道。 杨月英又气又恨,但是又不敢闹起来。她当年干的丑事,连路人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我算是白生养了你一场!”杨月英灰溜溜地走了,一边在心里暗骂青青被何田给教坏了,一点也不念着亲娘和弟弟。 回家的路上杨月英哭了很久,哭得眼睛又红又肿。 回到家,刘承安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吓了一跳:“娘,怎么了?” 杨月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你姐姐不肯帮忙,她没良心,将来必遭天打雷劈!” 正好刘大嫂从院子里经过,听见这话,顿时嗤笑道:“青青从小跟着她爹学做生意,能被人轻易哄了去?你与其指望她,还不如自己多努力一点。” 这么些年过去,刘家大房和二房活成了两副样子。大房夫妻俩既勤快又吃苦耐劳,日子越过越好。不仅孩子们吃得好,穿得好,将来也不愁嫁妆和聘礼。就连当初的旧房子也被推倒了,重新修了新房。 而二房呢,仍然住着半旧的老房子,刘文还是那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地里的活儿全压在杨月英一个人头上。她一个女人,能干多少?每年的收成也仅仅只能糊口罢了。 杨月英想还嘴,又不敢得罪日子好过的大嫂,于是只好拉着儿子回屋。 刘承安听说娘没要到银子,心里急得如同火在烧。他现在虽然学会了看人脸色,本质上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自私性子。事关自己的人生大事,如果指望爹娘,估计他这辈子都难成亲了。 于是,何承安把心一横,决定自己进城去找姐姐。 他还记得小时候姐姐对他有多么好,不仅事事护着他,但凡有好东西也先让着他。 何青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要银子的弟弟,顿感不可思议。 青青还没答话,何田就从院子里出来,站到女儿面前,冷冷地看着何承安:“你是自己走,还是想被我用棍子赶走?” 刘承安没想到何田竟然出来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么不近人情的话。默了默,他转身撒腿就跑。 等他跑得没影子了,何田转身看向女儿:“你想帮他吗?” “不。”青青想了想,摇头道,“他已经十六岁,是个大小伙子了。虽然穿得不太好,可是看他手上并没有茧。” 由此可见,承安在家没怎么干农活。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娘在地里受苦,这样的人帮了有什么意义?反而会让他像蚂蝗一样粘上来,甩都甩不掉。 “你这么想是对的,有些人不值得帮。”何田很欣慰,万幸女儿不是包子性格。 跑掉的刘承安不死心,在城里逗留了两天,想找一个何青青单独出门的机会。可惜,青青身边始终有人陪着。 一次,看到姐姐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起走出来,承安便知道那是他的姐夫,于是又上前要银子。 他以为姐夫肯定不会像何田那般厌恶他,说不定碍于身份,还会多给他一点。没想到,新姐夫不是个东西,居然挥舞着拳头想打他。 刘承安吓得转身就跑,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姐姐这边是指望不上了。 何田听说后,微微一笑。 在原本的剧情里,杨月英的奸|情没有爆光,原身死后,她以寡妇的身份嫁给了刘文,有房有银子。等青青长大后,她又以高额的聘礼把女儿嫁了出去。 承安做为杨月英和刘文的亲生孩子,继承了一切,过得比城里大多数人都要好。 如今,他只能回乡下过苦日子,老老实实卖力气干活,除了奉养游手好闲的亲爹,日常就是和杨月英一起咒骂何田和青青,聊以慰藉。第16章 在这个世界,何田活了很久。他先送走了陈氏,接着又送走了妹妹。 荷花虽然是寡妇,但她有哥哥护着,街坊邻居、地痞流氓都不敢欺负她。后来青青成亲后,荷花终于有了自己开店的想法,在何田的支持下,她在县城的另一边也开了一家饼铺,生意挺不错,养活三个孩子绰绰有余。 临终前,荷花先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接着,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何田身上。这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何田温声道:“你放心,我估计还有好一阵子能活,会帮你看着孩子们的。” 荷花笑了笑,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两个女儿早已嫁人,儿子也已成家,连孩子都有了。她不担心儿女们,他们个个都立起来了,不用她操心。她想说的是对大哥的感谢,这些年,哥哥像定海神针一样,护着她,护着她的家人。 荷花开店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常来店里买饼的年轻妇人。那妇人的丈夫刚开始打她的时候,每次她都会替他找借口,然后原谅他。 没想到,对方打顺了手,稍有点不如意就会对她拳脚相加。直到后来,她被丈夫打断了腿,娘家人才将她接走。 荷花心里一阵唏嘘。 哥哥是对的。当年要不是哥哥把她接进城里做事,兴许她的下场也会和那个年轻的妇人一样。 感谢哥哥,把她从坑里拉了出来,还让她的日子越过越好。 又过了十几年,青青也走到了她的人生尽头。 临终前,青青看着满头白发却毫无病痛,还能吃能睡的亲爹,她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缓缓说道:“爹,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儿……” 何田不仅护了妹妹一生,青青也在他的呵护下一辈子平安喜乐。 送走最亲近的这些人,何田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荷花的三个孩子带着各自的儿女过来哭丧,再加上何田的孙子孙女和重孙辈们,屋里哭声震天。 【完】 何田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布料虽然粗糙,却是崭新的,衣服上还带着折叠的压痕。 他的胸口别着一朵小红花,耳边闹哄哄的。 抬眼一看,只见院子里摆着十张大桌子,每张桌子都配了四张长条凳,桌凳都带着使用多年的陈旧感,桌上摆着一碟花生和一碟瓜子,还有一壶茶。 何田没闻见茶香,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茶。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颗老树,树下坐着几个正在吹拉弹唱的人,那曲调听起来挺喜庆的。 院墙是用黄土砌成的,还有几间土房子,靠外的一间看起来要矮小一些,破旧的木门上贴着一个红色的囍字。 何田正在观察四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胳膊,笑道:“新郎官,你在发什么呆啊?趁着现在不忙,赶紧打一把去。” 说着,就要把他往牌桌子那边拽。 因为还没开席,两张桌子便被用来充当牌桌,几个男人围坐着,手里抓着扑克牌,旁边站着一些人,他们嗑着瓜子,看别人打牌也看得津津有味。 何田大概明白了。这里要办喜宴,而他就是今天的主角——新郎官。 “你先去,我去一下厕所。” 何田笑眯眯地拒绝。做为一个新郎官,在办喜事的日子里肯定要多笑的。 “好,那我等你。”那人也不强迫他,转身奔向牌桌。 何田四下一扫,厨房的屋顶上方伸出一截烟囱,正往喷吐着烟雾。厨房里面传来阵阵香气,进进出出的妇女也很多,有的端着装满菜的簸箕,有的怀?????里抱着一摞刚洗干净的碗盘,正忙得火热朝天。 厨房的旁边紧挨着一间很小的屋子,何田直觉那应该是厕所,于是抬腿走过去,推开门,里面果然有一个蹲坑。 关上门,何田站着,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主要剧情。 这个世界的主角名叫姚红玉。上一世,她在跟何田成亲的当天跟人私奔了,私奔的对象是其他村子一个名叫杨军的人。 杨军身材偏瘦,长相斯文,皮肤也白,不是何田这种成天泡在地里的人能比的。况且杨军很会说话,哄得姚红玉找不着北,铁了心要和他私奔。 两人跑得干脆利落,却苦了何田。 成亲当天,新娘子却跑了,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啊,既丢人又伤财。从此,何田更加沉默了,再也不提结婚的事。 姚红玉和杨军跑到据说遍地都是黄金的发达城市,两人却没能发财。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但是这有一个前提,猪必须先长出一双翅膀,不然就会摔得很惨。 姚红玉和杨军两人都没有长出吃苦耐劳的翅膀,只有满脑子发达了要如何如何的臆想。他们先是摆摊,没几天就受不了风吹日晒,于是决定租一间店铺做生意。 他俩没有聪明的大脑,又不愿意吃苦,勉强支撑了三个月,手里的钱亏得差不多了,无奈之下只好琢磨着进工厂。 他们进的第一家工厂生意很一般,虽然不累,但是钱也少。两人干了一个多月,就发现这样下去不行。这么少的工资,哪怕做上十年八年也发不了财,致不了富。 于是,他俩又换了一家大厂,生意好到订单如同雪花一般。厂里每一个员工的工资都很高,但是也很忙,每天至少工作十几个钟头,高工资几乎全是靠加班费累积起来的。 姚红玉和杨军干了一个多月,都有点受不了。钱虽然多,就是有点害怕自己会有钱没命花。为了身体健康着想,他俩再一次辞职走人。 频率辞职换厂,手里也没落下几个钱。偏偏姚红玉的肚子有点大了,她不想再进厂,一时又找不到轻松且高薪的工作,于是便理直气壮地留在家里养胎。 养家的重任落到了杨军的头上,他被迫选了一个不大不小,不那么忙也不那么闲的厂,老老实实上班。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相处久了以后才发现对方性格中不好的一面。 杨军本来就不是能在家呆得住的人,再加上姚红玉因为怀孕胖了很多,比起一下班就回家面对黄脸婆,他更愿意跟着工友们一起出去玩。 两人开始频繁的争吵,每一次吵架都是姚红玉忍让退步,然后两人和好,直到预产期快到了。 杨军希望她就在家里生孩子,还说他的妈妈和他的几个姐姐都是在家生的,只需要花很少一点钱,请一个接生婆就够了。 姚红玉却坚持要去大医院待产,在家生孩子多危险啊,她怕自己万一难产,那不就死了吗? 两人意见不合,谁也不肯让步。 在生死面前,姚红玉下了决定。她趁着杨军去上班了,把家里的钱全部带走,一个人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 两个省份之间隔着一千多公里,大巴车也得跑一天一夜。快要到家的时候出了车祸,姚红玉当场大出血,送进医院不治身亡。 她死后,魂魄随着身体一起被爸妈接回村里。 还没下葬的那几天,她的魂魄可以在村子里随意飘动。她看见何田伤心欲绝,以及爸妈扑在她的棺木上痛哭,一边哭一边骂:“何田多好的人啊,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跑?你跑了,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也不去答应,还说他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 姚红玉非常后悔,一直念叨着她错了,她错了。可是,别人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话,无论她忏悔再多,都是独角戏。 到了下葬的那一天,她的棺木被放进坑里,魂魄也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进去。她无法出来,只能听见头顶上一下一下铲土的声音。 泥土洒落在棺木上,就像是一阵阵急雨,直到最后一铲土被拍实了,她的整个意识归于黑暗。 姚红玉以为自己就这样带着无边的悔恨死去了,没想到她竟然重生到私奔的第二天。 这一回,她吸取教训,一脚踹掉杨军,飞奔回村,然后对着何田哭泣。她当然没敢说自己私奔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再加上哭得梨花带雨,很快就把何田哄得回心转意,对她死心踏地。 她想立刻就跟何田成亲,但是何家其他人正在气头上,纷纷阻扰。 何田一个人抗争不过全家,恰好姚红玉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于是做出一副被逼出走的委屈模样,偷偷跑去县城里租了一个小房子,等到孩子生下来,她的身材也恢复了,这才回村。 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说是她生的,姚父姚母假装是在路边捡的。何田将近一年都找不到姚红玉,险些被逼得发疯。 两人终于突破万难结了婚,婚后姚红玉很快就有了身孕,但她挂念养在父母家的亲生儿子,便想出了一个主意,故意饿肚子,还扛着锄头非要跟着何田去地里干活。什么活儿最累最苦,她就干什么,终于作得流产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暂时落胎,然后趁机说自己要养身体,未来两年内不适合怀孕,正好把亲儿子接过来带在身边。然后等何田跟她的儿子培养出感情了,她再给何田生一个孩子。 没想到她用力过猛,最后落了个终身不孕的毛病。这下好了,虽然伤心,但她还有一个儿子啊。姚父姚母趁机做主把这名义上捡来的孩子送给他们。 何田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老婆,于是便同意了。 何田性格老实,最大的优点便是吃苦耐劳。他从去街上摆摊卖菜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最后成为本市有名的生意人。 姚红玉住着市里的大别墅,开着好车,家务活也不用她干,因为有保姆。亲生儿子也在身边,虽然她无法怀孕,但是老公何田又不介意。 她的人生可以说完美极了,但是没几年杨军就找上门。杨军有点小机灵,他聪明地发现何田家的养子应该是他的种,因为面相上有五六分相像。 靠着这个把柄,姚红玉不得不应付他。杨军再次发挥自己哄女人的绝技,姚红玉最初很抗拒排斥,慢慢地就沉沦了。 没办法,何田太忙了,虽然生意越做越大,可是忙碌的程度也成正比。她只是一个女人啊,她也需要有人陪。再说,她也是迫不得己啊! 剧情的最后,一边是亲生儿子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一边是情人的甜言蜜语。姚红玉痛苦万分地把安眠药加进何田的茶水里。 喝了加料的醒神茶,何田半夜开车去外地谈生意,路上就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而姚红玉和她的儿子则继承了何田的全部财产,然后跟杨军组成家庭,幸福美满地过完了一生。第17章 接收完小世界的剧情和原身的记忆,何田这才拉开厕所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大叔,他大概很急,导致站姿有些不自然。一看到里面人出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取笑道:“新郎官,一会儿接亲路上可千万别尿急啊。” 何田笑笑,赶紧出来,给他让位置。 何田正打算往院子里去,就看见弟媳妇陈娟正抱着孩子站在台阶上。她的女儿刚满八个月,离不得人,因此她就没有去厨房帮忙,只专心带孩子。 “二哥,都准备好了吧?”陈娟笑眯眯地关心道。 陈娟上下扫了何田一眼。不得不说,穿着一身新衣的二哥看起来模样端正多了。 说起陈娟,跟原身还是有一点渊源的。 在乡下,说亲一般是按照长幼顺序。何大山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何富,小儿子何贵,排中间的就是老二何田。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何田是个不太受宠的老二。大哥何富结婚以后,本该轮到他了,却因为何母陈梦华的私心,最后成了弟弟的老婆。 陈梦华跟陈娟虽然都姓陈,但没什么亲戚关系。陈娟上头有三个哥哥,她是最小的,在家比较受宠,又读完了初中,只可惜成绩太差,没考上高中。 陈娟长相清秀,因为很少干农活,肤色比别的姑娘白很多。当初陈家人看中了何家老二何田,因为何田性格老实,为人本分,干农活是出了名的好手。 媒人来到何家,把女方的条件一一列出来,尤其是那份丰厚的嫁妆,陈梦华立刻就心动了。 这么好的姑娘,还带着这么多嫁妆,正该配她的小儿子啊! 陈梦华费了很多口水,把小儿子何贵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凭良心说,此时的何贵在村里的名声也还算可以,最关键的一点,他是一名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 光这一点就比何田强多了,因为何田只读完了小学,然后就在父母的要求下回家干农活了。 媒人两头跑,舌灿莲花,最后终于做成了何贵跟陈娟的这门亲事。 何田到死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弟媳最初是要说给他的。至于弟弟为什么抢在他前头结婚,陈梦华早就想好了借口,说何贵跟陈娟两情相悦,女方那边催得急,不想再拖下去。 何田老实孝顺,亲娘都叫他让着弟弟,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晚一点结婚也没关系,反正父母总不会叫他打光棍。 所以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跑前跑后帮着弟弟筹办婚礼。 关于说亲对象换了人这件事,陈娟当然是知道的。最开始她觉得父母说得对,嫁一个老实会干活的人,婚后不会受苦。后来又觉得媒人说得也对,何贵学历更高,更有共同语言。 结婚以后,她亲眼看着何田就跟一头憨牛似的,成天只知道地里的那些活儿,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公婆明显的偏心。 她感慨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男人啊,要是老实得过了头,那也不是一件好事。 原身平时每天都要下地,因此总是两身破烂的旧衣服轮换着穿。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他不仅刮了胡子,理了头发,还换了一身新衣,看起来眉眼端正,帅气多了。 陈娟正打算再聊几句,何田却没耐心应付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去找自己的兄弟。 之前叫何田去打牌的小伙子名叫何勇,何勇正在跟人斗地主,大概是运气不好,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何田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牌,又看看桌上已经打出来的牌,然后对何勇说:“这把你输了。” “对子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出啦!”对面的地主笑容满面,看另外两家都接不起他的牌,便唰的一下把手里剩下的单张给甩出来了。 “哈哈哈,给钱给钱!” 何勇掏了一毛钱出来,放在桌上,扭头对何田说:“你情场得意,我却赌场失意,这不公平。” “手气不好就别打了。走,跟我去外面转一圈。”何田说道。 “我还想赢回来呢。算了,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勇一边嘀咕,一边站起身。 他一起身,当即就有三四个人去抢他的位置。 何勇跟着何田往外走,本村一个叫何峰的小伙子没抢到位子,于是也跟上来了,问道:“去哪儿转?” 何田还没回答,何父何大山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包烟。 何大山打开烟盒,一边给男人们发烟,一边扬声问何田:“你要跑哪儿去?一会儿就要接亲了。” 距离接亲还有三个多小时,何田一点也不急,回答道:“我不走远,就去地里看一眼。” 土地就是农民的根,要是哪天不去看上一眼,夜里都睡不着觉。他这回答何大山压根就没怀疑,说到庄稼,这个家里除了他,也就是老二最上心了。 何大山点点头,叮嘱道:“看一眼就回来,别误了吉时。” 看到何田、何勇和何峰都往外走,一个叫何明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等出了院子,何勇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 何明:“离开席还早,我跟你们去转一转,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何家庄结婚的流程是必须把新娘子接过来了,男方这边才能开席。 何田当然不介意,他甚至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当即笑了笑:“没事,我们走这边。” 新娘子也就是女主姚红玉,这时候应该已经准备逃婚了。 姚红玉倒是想提前跑,但结婚前几天,按照风俗,她的妈妈和妹妹得一直陪着她,简直是形影不离。 也就是结婚当天,因为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她的妈妈和妹妹需要招待客人。再加上她哭得稀哩哗啦的,那些想看新娘子的亲戚也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她哭,便说让她静一静吧,这才给了她单独呆着的机会。 在剧情里,她倒是跑得干脆利落,却留下一堆麻烦给别人,尤其是原身。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都觉得是不是男方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不然新娘子好端端的为啥要跑? 何田不是原身,他才不乐意帮别人背锅。 既然有胆子跑,那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何田在前面带路,出了村,又爬过一座山,下到对面的山脚就有一条宽阔的大马路。 这条大马路是姚家村去往镇上的必经之路。何田在路边停了下来,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 另外三个人都是常年做农活的,即使爬了一座山也并不觉得累。见何田终于停下来,跟他关系最好的何勇便开口了。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一路低着头猛走,你家的地也不在这边啊。” “那是骗我爸的。先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儿。”何田的裤兜里装着一盒烟,他把烟拿出来,给他们每人发了两支。 他自己并不抽烟,这盒烟还是今早何大山特意拿给他的。他是新郎官,见着亲朋好友,还没开口就必须先发一支烟,这是他们这里的礼数。 何勇接过烟,一支别到耳朵后面,一支拿在手里把玩,笑着说:“行吧,今天你最大,你说了算。” 何峰点着烟,深吸了一口,然后打趣道:“反正我们是无所谓的,误了接亲的吉时,吃亏的是你自己。” 何田笑笑:“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不远处的路边上有一块一大半都嵌进山体的大石头,何明跟何峰走过去,背靠着石头,慢慢抽烟。 何勇怕弄脏他的新衣服,于是蹲到地上,也跟着抽烟。 第一支烟抽完了,几人开始闲聊,何峰的第二支烟刚抽到一半,何田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姚红玉穿一条黑色长裤,一件浅蓝色衬衣,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裹,脚步匆匆,不时紧张地回头看是否有人追上来。 “来了。”何田眼尖,姚红玉刚从这条路上冒出个头,他就发现了。 “什么来了?” 何勇站起身,面带疑惑。另外两人也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左右张望。 姚红玉太紧张了,只留心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却没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站着几个男人。 何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起初何勇几人还摸不着头脑,等姚红玉越走越近,何勇终于把她认出来了,顿时惊叫出声:“这不是新娘子吗?” 何峰不太明白:“谁的新娘子?” 何勇顾不上回答他,一把抓住何田的胳膊:“她不好好在家呆着等我们去接亲,她跑这里来干嘛?” 何田冷笑:“反正我没约她。” 其他人顿时心里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脸上齐齐变色。 谁家的新娘子马上就要接亲了还往外跑?更何况这条路是直通镇上的。第18章 新娘子要跑! 何峰顿时觉得手里剩下的半支烟也不香了,一把丢到地上,还用脚尖狠狠地蹍了好几下。 何勇气得开始卷袖子,他想去打人! 何田拉了拉他,摇头道:“别激动。” 说完,何田几个大步走到马路中央,提高音量喊道:“姚红玉!” 姚红玉走得又急又快,不时还要回头盯着后面,被人猛地喊了名字,她当即就吓了一跳。等转过身,看清是谁在喊,她的脸色顿时就白得像死人一样。 何田很平静地问:“你要去镇上吗?是缺了什么东西吗?怎么,你家亲戚朋友没一个有空的,非得你这个新娘子亲自跑出来买?” “我,我……”姚红玉满脸心虚,心跳如鼓,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何勇气极了,“何田帮你家干了多少活,还给你买了两套新衣服。你现在要跑?你还有良心吗?” 这些都是何勇亲眼所见的,所以他才能认出姚红玉。 何峰:“不想结婚早说啊,非得等到今天才跑?” 何峰跟何明满脸不善,站到何田身边。他们四个大小伙子排排站,像是在不太宽阔的马路上竖起了一道栏杆。 姚红玉想突围,很难。 除了何田脸色还算平静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一脸凶相,看起来就是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那种。姚红玉害怕了,同时也担心再耽误下去,万一娘家人找来了怎么办? 她的情郎杨军正在车站等着她,只要她及时赶到,就能跟杨军跑到外面,共度美好人生。 前方,是幸福在招手。近处,却有四头拦路虎。姚红玉没办法了,只好低声哀求:“何田,我俩真的不合适,你就放我走吧。” 何田还没回答,何勇受不了,抢着开喷:“又没人逼你结婚,这门婚事是不是一步一步谈下来的?不愿意你早说啊,你之前哑巴了?” 何峰把拳头捏得咔咔响,然后呸了一声:“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男方家的亲戚全都来了,你现在跑了,人家怎么办?” 姚红?????玉一个字都不敢回答,只好盯着何田。她的眼里充满祈求,希望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能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放她一马。 姚红玉其实早就跟杨军好上了,杨军是本镇另外一个村子的人,他上头有四个姐姐,他是父母千辛万苦才盼来的儿子,娇宠程度可想而知。 杨军虽然是农村的孩子,却一点农活都不用做。以前有四个姐姐在家里当牛做马,等姐姐们陆续成家了,再加上四个姐夫,这就是八个劳动力,哪怕农忙的时候,他也不用下地,因此养出了一身白细皮肉。 他的嘴巴也甜,当他想哄人的时候,各种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姚红玉很快就陷进他的柔情里,她想跟他结婚。 杨军回家试探了一下他妈妈,杨母一听对方家里没有儿子,就只有两个姑娘,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杨母是这么说的:“她妈生了一辈子,现在就只有两个女儿,可见她们家不行,从根子上就是生女儿的命。再说了,你要是娶了这样的姑娘,她家肯定把你当上门女婿使唤,大事小事都要找你,你还要负责给他们养老。平时我都舍不得让你干一点点活,凭什么便宜了别人?你别想了,我和你爸坚决不会同意的。” 一对小情人就这样被阻挠了。 杨军没能争取到父母的同意,姚红玉很生气,一气之下就答应家里人,说她愿意嫁给何田。 她跟何田相处了大半年,在这段时间里,姚父姚母果然就像杨母所说的那样,开始把何田当成免费劳动力来使唤。不论大活小活,全都指望未来女婿。 这大半年里,何田不仅要做自家的农活,还要负责未婚妻家里的那十几亩。甚至他还从偏心眼又小气的何母那里硬是要来了一些零花钱,带姚红玉去街上买新衣服。 原身一心一意待她,姚红玉并没有很感动。她只觉得自己很可怜,很悲惨。 她是一个得不到真爱的女人,还是一个被父母催逼着随便嫁人的可怜人。 随着婚期的临近,向来很听父母话的杨军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他跑来找姚红玉,凭着一腔冲动,约她一起私奔。 只要到了外面,他俩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等红玉生了孩子,最好是个儿子,想必这下父母就会同意了吧? 姚红玉本来以为自己要错失真爱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好好珍惜。 一想到杨军,再看看何田平静的脸,姚红玉不得不低声下气去求何田:“你就放我走吧,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何田眉梢一挑,问她:“你要走去哪里?” 他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当然,这种女人他也没打算娶。但是她必须当着其他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别想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何田挑眉的动作让姚红玉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平时不会做这样的小动作。他总是微微低着头,老实又沉默寡言,但在干农活这方面,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手,干得又快又好,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姚红玉也没有多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老婆都要跑了,再老实的男人也会有所改变的。她知道不把话说清楚,何田不会放她走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不喜欢你,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他正在等着我。” “你不喜欢我?”何田冷冷道,“那你怎么不早跟媒人或者跟我说清楚?我帮你家干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喜欢我呢?我给你买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喜欢我?” 姚红玉的脸色由惨白转为鲜红,红得像要滴血。 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也是受害者啊! “要不这样,你先放我走,等我去外面赚了钱,就把你这半年干农活的工钱,还有买衣服的钱,通通都还给你。”姚红玉红着脸,低头道。 “这账是这么算的吗!”何峰听不下去了,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姚红玉嫌恶心,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 果然,没文化的人交的都是些没素质的朋友,幸好她爱的是杨军。杨军就从不干这种事,他有高中文凭,何田一个小学毕业的,哪里比得上啊。 何田淡淡道:“要我放你走,可以,但你得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姚红玉没打算把杨军供出来,她怕他们会去杨家闹事。她以后还要嫁进杨家的,要是被他们这么一闹,她以后还怎么跟婆家人处好关系?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就放我走吧。”姚红玉避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认错都没点诚意。你骗了我兄弟这么久,你应该跪下来道歉!”何勇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打她。 姚红玉不经吓。 在她心里,这几个男人都是粗人,打女人也是很有可能的。她怕挨打,打得鼻青脸肿的,她还怎么去见杨军?万一在她挨打的时间里,娘家人找来了,那才是万事皆休。 于是她膝盖一软,当即就给何田跪下了。 姚红玉心里觉得很羞耻,她居然给人下跪了!同时又恨何田太绝情太狠心,她都这样求他了,他还不肯放过她! “我都跪下了,你还不肯放我走吗?”姚红玉哭了起来,“勉强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何田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重复道:“只要你把那个男人的名字说出来,我立刻放你走。” 何田当然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住在哪里,但是身边这几个人证并不知道啊。他要姚红玉亲口说出来,然后把她钉死在私奔上。 姚红玉哭得直吸鼻子,她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然后哭着喊道:“他叫杨军,住在杨家村,是杨天伟的儿子。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做个好人,放我走吧,他已经等我很久了。” “好啊,原来J夫是他!”何勇咬牙切齿说道。 “行,你走吧。”何田这下满意了,往旁边让开一步。 姚红玉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都顾不得拍拍膝盖上的灰,就跟有鬼撵似的,朝着镇上跑了。 何峰一脸不赞同,看着姚红玉远去的背影,对何田说:“你怎么就放她走了?应该把她抓回来,去找姚家人当面对质!” 何勇点点头,跃跃欲试:“那我去把她抓回来。” “不用了。”何田伸手拦住他,“这样的女人追回来有什么意思?让她跑吧,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下场。” “心都不在你身上,硬娶回家她也会给你戴绿帽子。”何勇脸色沉痛,“那今天这事怎么办?” 兄弟家里正热火朝天的准备酒席呢!亲朋好友也全都来了,结果新娘子跑了,跟别人私奔了!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过,他的兄弟真是太惨了。第19章 “走,我们先回家。” 何田招呼大家回去。 一路上都没人开口说话。何勇一直小心地盯着何田的脸色,生怕他会忍不住哭出来。 直到回了家,何田也没哭。 何大山正在院子里陪亲戚们聊天,他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一盒烟。看到儿子和几个小伙子回来了,何大山走过来,直接略过何田,给何勇何峰和何明发烟。 “来来来,先抽根烟。还好你们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了。”何大山笑着说完,又扭头教训何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说只是去看一下,结果这都一个多钟头了。” 何勇几人心里打鼓,笑着接了烟,只是那笑容都不太自然。 何家办喜事,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七八个小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手里还拿着厨房刚做好的炸酥肉,吃得满脸满手都是油。 有的小孩在前面跑,有的小孩在后面追。院子虽然比较大,因为摆了十张大桌子,空间一下子就变小了。何田怕他们会撞到桌角,赶紧出声道:“别乱跑,小心摔跤。” 何大山见儿子不理他,心里有点气,本来想再教训两句,想到今天是儿子结婚的好日子,于是硬生生忍下来了。 “你转一圈,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何大山说道。 一会儿就要去接亲了,新郎官当然得干净整洁才体面。 听见这话,何田这才想起他胸口还别着一朵小红花呢。于是一把撕下来,丢到地上,还踩了两脚。 “你!”何大山见状,真的快忍不下去了。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举起胳膊,就要打何田一巴掌。 “叔,你先别动手,听听何田怎么说。”何勇赶紧抱住他的胳膊。 “好,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何大山抽|回胳膊,仍然气呼呼的。 “爸,姚红玉跑了,和别的男人私奔了,酒席就别办了。”何田平静道。 刚才还一片闹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就连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何田。 何田的神情过于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众人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何大山甚至还掏了掏耳朵,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跑了?” “唉!”何勇一跺脚,大声道:“新娘子跑了!她早就有一个相好的,她一直在骗何田!” 刚才进门的时候,何勇他们三个人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他们把主动权留给了当事人何田。 何田既然开了口,何勇也说出来了,何峰跟何明再也忍不住,开始向众人讲述姚红玉在大马路上的所做所为。 他俩口才不错,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如同身临其境。 不过也有人不相信:“不会吧?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村往前数一百年也没出过这样的事啊!” “对啊,这不是电视里才有的吗?” 也有人比较相信,因为人证就有四个,总不能四个人联合起来撒谎吧?但他们也有点疑惑:“新娘子为啥要跑?既然她有相好的,为什么不直接跟那个人结婚,骗何田干什么呢?” 何勇气愤道:“我怎么知道这种没良心的女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就是干出来了,J夫就是杨家村杨天伟的儿子。” “哦,原来是那一家啊。”一个妇女站出来,“我知道他们家,生了四个女儿,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儿子,肯定不愿意娶没有兄弟的姑娘。那不是等于把自己的儿子分一半出去吗?不仅要干两家的活儿,还得负责养两边的老人。杨大妈多精的一个人哪!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难怪,原来是这这样。”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七嘴八舌地开始讨伐起姚家人。 “太可恶了,这不是害人吗?” “就是啊,也不早说,在这节骨眼上,亲朋好友全都来了,现在新娘子却跑了,你们说找谁说理去?” “不光是酒菜,还有烟呢!今天何大叔都发出去多少了!” 听到这些话,杨大山气得脑子里一阵阵发晕,眼瞅着就要摔倒,何田赶紧把他扶稳,扶着他坐到条凳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时,消息落后一步的何母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何母名叫陈梦华,平时在外表现得不算很泼辣,但她能生,连生三个儿子,所以在村子里她的腰杆子一直挺得很硬。 她有三个儿子,谁没事敢来欺负她? 没想到,今天她却被人给欺负了,还是把她的脸狠狠地往地上踩的那种! 陈梦华之前正在厨房里帮忙切菜,听人说新娘子跑了,她惊得险些切到手,等回过神就往院子里冲。 陈梦华跑到何大山面前,确认道:“新娘子真的跑了?”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或者说她希望这是假的。 何大山心里已经够难过的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这还是头一回。他觉得自己现在没脸见人,因此一直把头低着。 等抬起头,就看到他老婆正看着他,手里还握着一把菜刀。 那把菜刀,包括现在厨房里正在使用的所有刀具,都是他昨晚辛辛苦苦磨过的,刀口锋利透亮,有点渗人。 何大山沉痛地点点头,又板着脸道:“先把刀放下!难道你还想杀人?” 何田赶紧把陈梦华手里的菜刀夺过来。 何大山刚点头,陈梦华就捂住了胸口,气得一时说不出话。然后她就被何田夺刀的动作给惊得回过神来,当即就指着何田的鼻子大骂起来。 “都是你这种孬种!连个老婆都看不住,你还算是男人吗?你既然都看见她了,就算是抓着她的头发往回拖,你也该把她拖回来!” 陈梦华现在的心情就跟何大山一样,都是前所未有的丢脸。气极之下,她抓住何田,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她是当妈的,何田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当着亲戚的面打回去,只好忍下来。 村长看不过眼,站出来对陈梦华说:“孩子心里也难受,这又不是他的错,你打他干什么?” 其他人也跟着劝。陈梦华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在场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她嫁过来二十多年了,因为有三个儿子,一直都是抬头挺胸的,几时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 陈梦华受不了这刺激,她急需排解。 她的排解方式就是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拍着大腿边哭边骂:“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遇上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坑了我儿子,坑了我一家!黑心烂肺的姚家人,难怪他们生不出儿子……” 一个婶子一边去拉她,一边跟旁边的人解释:“姚家一共生了六个女儿,除了最大的和最小的,中间那几个听说都送人了。” “谁知道是送人了还是扔了?”另外一个婶子接话道,“反正话都是他家里说出来的,我们可没亲眼见到。” 有人拉陈梦华,陈梦华反而哭得更起劲了。何富何贵的老婆也加入进来,三个女人都没能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因为陈梦华使劲往下坠。 一想到自己家为了这场婚事,不仅给了彩礼,还买了一大堆酒菜烟,结果全打了水漂不说,还在亲朋好友面前出了大丑。 真是越想越伤心,她恨不得直接哭死过去算了。 村长叹了口气,走到何大山面前:“别难过,现在赶紧去姚家村,找他们要个说法。” “对啊,爸,我们去把彩礼要回来。”何田说道。 一个村民说:“唉,何田也是倒霉,苦了你了。” 一个婶子说:“别怕,等这事过了,婶子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何勇跟何峰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我们带上家伙,去姚家村评理!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我们村的人!” 何富跟何贵刚才去外面借东西去了,现在才回来。听人说了这事以后,何富走进堂屋,拿了几把镰刀和几把锄头,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说:“一人拿一把。敢欺负我弟弟,她是在找死!” 镰刀跟锄头很快就被几个青壮年瓜分干净。村长也知道这事不能让步,不然以后别人会瞧不起何家村的人,更何况他们占理。 拿着镰刀跟锄头,未必就要动武,只是增添点气势罢了。 村长正在挑选哪些人跟着去姚家村讨个公道,这时,何田的弟媳妇陈娟抱着孩子走到何田身边。 “二哥,你别急,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陈娟嘴里说着关心的话,眼神里却含着一丝幸灾乐祸,就是你没能娶到我,之后你的婚事竟然如此坎坷与丢脸。 原身是个憨憨,在观察人心这方面,何田甩他几十条街。何田也没在意,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表情冷淡,陈娟此时当然不会介意。都这种时候了,没当众哭出来都算二哥坚强。 她内心的优越感得到满足,于是就抱着孩子去了她的老公何贵身边,悄悄叮嘱道:“一会儿你机灵着点,别傻呼呼地往前冲。打伤了人是犯法的,你力气比不上经常做农活的人,记得往后面躲。”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何贵低声道。第20章 这时候的何家村普遍都不太重视孩子的教育,能让自家孩子把九年义务教育读完,都算思想进步开明的好家长了。 像何田这样只读完小学就回家干农活的,在乡下很常见,甚至有一些人连小学都没读完。因此,何贵这个高中毕业生属于村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人。 何贵不傻。 去姚家村讨公道可以,但是打打杀杀就不行。万一被抓起来,那是要坐牢的。不过他身为苦主何田的弟弟,不去又不行,否则村里人会说他没良心冷血。 何贵没去捡地上的镰刀和锄头,让别人拿着吧。他去柴房里找了一根不大不小的木棍,握在手里。 这下子立场有了,气势也有了,就只等着呆会儿往后缩就行了。 何贵跟陈娟对视一眼,然后陈娟在他眼神的暗示下,抱着孩子回了屋。 这时候不躲起来,一会儿就要被点兵点将了! 在农村,干架可不光是男人的活。大家默认的是男人打男人,女人打女人,老人打老人,孩子打孩子。 姚家有姚母和她的小女儿,这两个女人只能留给本村的妇女去收拾,他们男人是不好对女人动手的。 而陈娟做为何家的一份子,她怎么能不出力呢? 陈娟抱着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屋里。她一点也不慌,她已经想好了借口。万一有人想起了她,她就直接说自己要带孩子。 万幸,没人想起她。 院子里一片闹哄哄。厨房已经停了火,新娘子都没了,还做什么菜啊?帮工和大厨都跑到院子里来看热闹,还七嘴八舌地帮着出主意,顺带骂姚家人一通。 就连孩子们都不跑来跑去了。他们虽然错失了一顿酒席,但之前的炸酥肉却吃了个饱,油滋滋的,太香了。 有几个已经懂事的大孩子,知道一会儿没有新娘子可看了,但他们同时?????也知道还有更大的热闹在等着他们。于是一个个缠着自家的大人,兴奋地喊着要一起去姚家村。然后,就被大人们拧着耳朵训了一顿。 村长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何大山顾不上丢脸,他站了起来,挨个给男人们发烟。因为他们是替自家讨公道的,所以他特别大方的每人发两支。 妇女这边由陈梦华领头。陈梦华早就从地上爬起来了,满腔的愤怒使她看上去像一头快要出栏的斗牛。 “我刀呢?我刀呢?”陈梦华团转转找刀,“我要去砍了那一家人!老二,你把刀藏哪了?” 何大山走过来推了她一把:“快走吧,还找什么刀!” 一群人呼啦啦地出了院子,男女都有,看上去个个都是吵架打架的好手。何田也混在这一群人中间。 院子里清静下来,陈娟这才抱着孩子出了屋,看着满地的瓜子壳和花生壳,她有些不耐烦。 大嫂也跟着去了,现在何家人就只有陈娟。一个本村的婶子问她:“陈娟啊,现在怎么办?” 陈娟想了想:“厨房里的先不动它,倒是桌子和凳子可以先还回去了。多谢婶子们帮忙,我这抱着孩子,也丢不开手。” 一会儿那群人回来了,自家总要招待一顿饭,因此厨房不能动。从别人家借来的桌凳可以先还了,反正也用不了这么多,自己家的两张大桌子就坐得下了。要实在不行,还可以站着吃嘛。 她说得很客气,婶子们也不计较她只出了一张嘴,却不动手。都是一个村的人,能帮的顺手就帮了。何况她家这么惨,竟然遇上这种祸事,这还不值得人同情、帮助吗? 几个婶子一起动手,把桌凳都还了回去,接着又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跟陈娟打了声招呼,各自回家。 农村谁家不是一堆活儿?大活小活,只要你够勤快,总闲不了。去姚家村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趁着这功夫给自家的菜园子拔拔草也是好的啊。 而且,她们都很想议论八卦一番,当着陈娟的面总有些不好意思。 一出了何家的院子,几个婶子就凑到一起,边走边说,两片嘴皮子上下翻飞,忙得不行。就连她们身边跟着的孩子,也听得津津有味。 陈娟站在院门口看见了,她丝毫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 随便她们怎么说,反正被议论的对象又不是她。 何田走在人群中间,前面是一群男人激情的骂声,后面则是陈梦华的个人秀,她一路上都在骂,凡是她能想到的词全都往姚家人头上招呼。实在想不出新词,就倒带重来,一刻也没停歇过。 至于何田这位苦主,他一直闷不吭声,大家也比较体谅他。何田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尤其这种时候你让他说什么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姚家村。 此时的姚家并不平静,乱成了一团,因为姚家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新娘子不见了! 那么大的一个活人,姚父姚母辛辛苦苦养了她十八年,怎么能不见了呢?尤其又是在这种紧要的时候。 姚父姚母起先还不敢惊动别人,悄悄地把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实在找不到,这才哭丧着脸请求亲朋好友的帮助。 整个姚家村的人都动员起来了,众人把村子里里外外都搜过了,甚至连地里大一点的草跺子都用棍子戳过。 没人。 这可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姚家村往上数两百年,也没出过这样的奇怪事。寻人无果的村民们都聚集在姚家的院子里,因为院子太小,实在站不下这么多人,有一些便挤在院门口,还有些身强体健的则趴在墙头上,脖子伸得可长了。 远远望去,就好像姚家院子里正在放露天电影似的,那场面真够壮观的。 姚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红玉啊,你怎么就不见了啊……” 她的小女儿名叫姚红英,今年十二岁,也跟着抹眼泪:“姐姐……我姐姐肯定是被坏人抓走了。”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在婚礼当天跑出去玩得忘了时间吧? 一个大婶很不赞同这话,摇头道:“你的意思是你姐姐被人绑架了?不可能,人家图啥啊?你们家又没钱,电视里的绑架都只选有钱人。” 一个村民点点头,附合道:“对。绑架是犯法的,要坐牢的,我们村附近没有这么坏的人。” “是啊是啊。假如真有坏人,红玉怎么不叫人不喊救命呢?你去逮只鸭子,它还要嘎嘎嘎叫唤很久呢!我们这么多人,一丝声儿都没听见,可能是她自己走了的呢?” 又有一人顺着这思路想了想,猜测道:“红玉不会真是跑了吧?” “你放P!”姚母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哭了,“我家红玉乖得很,她怎么可能跑?她往哪儿跑?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你们说说,她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吗?” 姚母越说越气,眼圈通红。 姚父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愁得直揪自己的头发。闻言他站起身,恶狠狠道:“我女儿又乖又听话,你们张嘴就是她跑了,有证据吗?谁再乱造谣,别怪我不客气!” 姚父在村子里向来是个老好人,见谁都是三分笑。他没有儿子,自觉腰杆子不直,一般不会轻易跟别人发火,很多时候吃了点小亏也从不计较。 他常跟家里人说的就是:吃亏是福。 在其他小事上吃点小亏还没什么,但是大女儿绝不能是跑了,不然他们家就玩了,名声会臭到极点,将来还有谁敢娶他的小女儿? 万年老好人终于凶了一回,顿时就把全村人都给惊住了。大家回头一想,也是,红玉斯斯文文的,嘴甜又有礼貌,不像是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的人。 有人提议去搜山,说姚红玉指不定就是躲到山里了。 姚村长咳了一声,提醒道:“山林那么大,三天三夜都搜不完。时间不等人,一会儿男方家就要来接人了,没有新娘子,他们能答应?还是先想个借口吧。” 对哦,村长一提醒,众人这才想起这要命的一点。 在姚家村,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姚红玉这一家子。讨厌她家的,就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热闹。当然也有真心想替她家拿主意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想出来的借口都不够完美。 最主要的就是新娘子人不在,你就算把天说破也不能变出一个新娘子赔给何家啊。 姚父脑筋急转,知道不认不行了。但是,女儿为什么要跑?这就有点说头了。 他抹了把脸,悲痛道:“红玉从小就乖,一直很听我们的话。你们想想,她为啥要跑?” 姚母一拍大腿,悲痛欲绝地哭诉道:“肯定是何家人的错啊!我家红玉那么乖,要不是被逼急了,她至于逃婚吗?” 虽然是一个村子的人,但是说亲的一些小细节并不是那么清楚,于是有人很感兴趣地问:“他们怎么逼红玉了?” 姚母:“刚开始还谈得好好的,后来他们突然提出,要红玉带五百块的压箱底钱,他们就只给了三百块的彩礼啊!我家还准备了家具呢,衣柜、箱子和一套新桌椅,你们都是看见了的,昨天就抬到何家去了。” 这几个大件,村里人的确知道,因为当时还请了好几个人帮忙一起抬。就是五百块钱的事,他们还没听说过,当即就大吃一惊。 “何家人脸皮真厚啊,他们真敢想。那你们嫁个女儿不是还赔了好几百?” 当下的大环境,尤其是这种偏远落后的地方,很多人都重男轻女。普遍的做法都是把彩礼钱扣留在娘家,能让女儿带走一半,这已经是很开明、很疼女儿的人家了。第21章 “我们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嫌弃我们家没有儿子!”姚母仰头嚎了一嗓子,哭得伤心极了。 没有儿子,是她和她男人最深的痛,平时一般不撕扯出来,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哪怕心里再在意,面上也要装得若无其事。有时候遇见别人讨论生男孩女孩的话题,她还得忍着心口血,笑眯眯地来一句:女孩也好,只要孝顺,不比儿子差。 其实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她想要儿子,想得快发疯了。可是老天爷太不公平,她连生了六个都是女儿! 这都是老天爷的错,她和她男人终于认命了。家里只留下了最大的姚红玉和最小的姚红英,中间的四个全都是等满了月,就抱得远远的,扔在大路边。 这事是姚父去办的。把孩子扔在路边后,他并没有躲在一旁等着,而是走得远远的。等过了两三钟头再回去一看,孩子已经没了。 应该是被好心人抱走了吧?这样才好,既然不想养也养不起,那就不要知道孩子去了谁家,没有念想,没有牵挂,对大家都好。 姚父姚母身边只有两个女儿,他们的打算是小女儿姚?????红英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给他们养老送终。可是姚红英还太小,今年才12岁,等她结婚还得至少六年。 所以,在挑选大女儿姚红玉的对象时,他们格外慎重。 看来看去,挑来选去,最终他们看上了何家村的何田。 何家有三个儿子,何田排中间,不太受宠。不过这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何田性格老实,话少,但是农活却干得很出色。随便找一个何家村的人打听,人家都要夸他会干活,能吃苦。 这就是他们梦想中的女婿啊,离得不远,会干活,也爱干活。等红玉跟他结了婚,自家的农活基本上就可以托付给女婿了。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提前这么干了。 姚红玉跟何田定亲以后,姚家的农活基本上就叫何田给承包了。何田干起活来人狠话不多,他一个人就顶得上两个姚父。 不光姚母不用下地了,就连姚父也轻松了许多,两口子都对何田非常满意。 这么好的女婿,就是在谈及嫁妆彩礼时出了点波折。 姚父姚母知道自家没儿子,将来还得指望女婿,因此在面对亲家时,他的姿态放得很低,明确表示不管男方给多少彩礼,女儿都会全部带过去。 何母没想到女方家居然这么大方,转念一想,她家没儿子啊,于是就顺竿子往上爬,要求女方不仅要把彩礼钱全部带回来,还得再加一点。 两家来回扯皮,何母狮子大开口,咬死了彩礼三百,但新媳妇得带五百过来。 姚父姚母当然不愿意,但是这大半年来有了何田的帮助,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了,他俩也轻松多了,就连姚父的老腰都很久没有疼过了。 细细一想,两百就两百吧,值! 姚父姚母爱面子,在外只说男方家给三百块彩礼,压根不提女儿还要带走五百块的事。可是这会儿实在没办法了,姚母只好舍了面子,直接嚷了出来。 姚父抹了把脸,满脸痛苦的表情。 姚家村的村民们见状,都有些心疼这两口子了。虽然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心底是看不起他们没儿子的,但明面上大家相处得还算可以。 就算姚家没儿子,那也不该让外村人给欺负了啊! 有人激动地骂起来:“何家有啥了不起?他家有三个儿子又怎么样,我家还有四个呢!” “就是就是。有儿子是什么稀罕事吗?太欺负人了,当我们村没人呢!” “四处打听打听,谁家嫁女儿这么赔钱的?这是看我们村的人好欺负?” 有人推测道:“红玉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跑了的,因为她气不过啊!” 姚母仿佛一个置身黑暗的人,突然看见了一盏明灯,这句话照亮了她接下来的路。 姚母:“可怜我的红玉啊……她从小就孝顺,看不得我和她爸吃苦受气,要不是何家太欺负人,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还能不能找回来。要是她出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啊……” 姚母哭得捶胸顿足,姚红英也跟着哇哇大哭,姚父在一旁苦着脸哀声叹气。 看他们一家子这样,村民们越发不忍心了,于是很快就将这事定性为何家不仁,逼跑了红玉。 这时,一个半大的小子挤进院子,大喊道:“男方家的人来了!好多人!还带着锄头呢!” “怎么的?他们还想打架?”有人不愤。 “这是跑上门来欺负人啊!” “是谁跑去通风报信的?” “别说了,大家赶紧去找顺手的东西,不能叫外村人欺负我们村的人!” 姚家村的人空前团结,大家自发地寻找锄头、镰刀和菜刀,没抢到这三样的也不慌,随手抄起一条长凳也能凑合,一凳子砸下去,保管砸得对方头晕目眩,半天都缓不过来。 姚家村的人群情激愤,轰轰烈烈地往外走,何家村的一行人往里走。终于,在半道上两方人马碰面了。 何田朝前一看,这不行啊,个个都带着家伙,万一真打起来,死伤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这时候偏远地方的法律还不太健全,很多时候讲究法不责众,但这事因他而起,最好还是不要动真格的。 于是,何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最前面去,他的对面就是领头的姚父姚母。 “我女儿被你们给逼走了,你赔我女儿!”姚母先发制人,喊完这句话后,她就扑向何田。 何田哪能让她碰到自己,身体一扭就躲开了。 姚母没想到老实女婿居然会躲,导致她扑了个空,在平地上摔了一个大马趴。 姚母摔得晕晕呼呼的,这还是以往那个老实厚道的好女婿吗? “你!你竟敢打你的丈母娘!”姚父指着何田骂,然后赶紧去扶倒在地上的老伴。 “呸!什么丈母娘!”陈梦华气势汹汹,声如洪钟。 姚父扶着姚母站稳了,两人齐齐看向何田。 其实他俩都不想失去何田这个女婿,虽然嫁女儿要赔上几件家具和两百块,但是从长远来看,非常划算啊。何田在他家干活可认真了,像一头孜孜不倦的老黄牛。哪怕给他准备的饭菜很普通,他也大口大口吃得香,毫无怨言。 “亲家母,有话好好说。”姚父努力挤出一个笑。 姚父现在的想法是先把事情糊弄过去,等回头找到了那个死丫头,还是要嫁去何家的。 “呸!”陈梦华叉着腰,“你们那个不要脸的女儿跟别人私奔了,你的亲家是别人,我可没那福气!” 姚家村的人俱都大吃一惊,怎么是私奔呢? 姚母如同被雷劈了一下,身体晃了好几下才站稳。她走过去还想抓住何田的胳膊,嘴里道:“好女婿,别听其他人瞎说,红玉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那都是造谣。” 何田躲开她的手,冷冷道:“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你的女婿了。” 姚母哆嗦着嘴唇:“都是一家人,你不要相信外人的话……” 陈梦华气不过,推了她一把,大声道:“什么一家人,狗P!我活了几十年,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像你女儿这种Y妇,没家教,没良心,不要脸的臭东西,结婚当天跟别的男人私奔,把我儿子害惨了!你赔,你赔!今天你要是不赔,我就跟你没完!” 姚父比姚母要镇定一些,反驳道:“你胡说!我女儿怎么可能跟别人私奔?明明是你们要求太高,把我女儿气跑的。”姚父气得身体发抖,“你污蔑人,你才是臭不要脸!” 陈梦华虽然会撒泼,但她也知道像这种时候应该先讲道理,于是她扭头喊道:“你们三个出来,跟他们说一说。” 何勇、何峰跟何明都站出来,绘声绘色地讲如何在大马路上撞见姚红玉的事。 有人证,还不止一个,而且还把姚红玉的情夫说得清清楚楚,有名有姓有地址。听完后,姚家村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人家没有撒谎。 因为没必要啊,只要去杨家村一打听就知道了。 有几个姚家村的村民悄悄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他们都觉得羞耻。这时,有人大声问:“先不管是不是私奔,你们为啥要那么高的陪嫁?这不是抢劫吗?” 何田黑着脸:“彩礼和嫁妆具体给多少,都是两家人商量着来的。你要是不满意,当初直接拒绝就行了。而不是骗着我干了半年活,结果结婚当天新娘子却跑了。” “就是!”陈梦华声音大得如同用了隐形喇叭,她满脸理直气壮,“你要是不同意,当初为什么不拒绝?我也好给我儿子相看别的姑娘。你们一家都是骗子!自己没儿子,就骗我儿子给你们家干了大半年活。我儿子农活干得多好啊,那是出了名的!要是换成以前,他一天肯定要挣个满工分。你们大家算算,再评评理,这大半年的工分值多少?” “再说嫁妆,哪个女方家不准备几件家具?你也没比别人家出得多啊!” 这倒也是,旁听的众人纷纷暗自点头。 这时候的姑娘出嫁都会陪送几件像样的家具,姚家准备的衣柜和桌椅,只是随了个大流而已。 木头是自家山林里砍的,只需要请个木匠做几天工就行了。第22章 陈梦华见没人反对她的话,甚至不少人脸上都流露出赞同的神色,她更加得意了,继续说道:“再说说压箱底钱的事情。” “我们家出了三百块的彩礼钱,我也的确要求她家要带五百回来。但是,这个钱是给我的吗?是给我老伴的吗?还是给我另外两个儿子的?” “都不是啊!”陈梦华激动地拍了一下巴掌,“我哪怕要求她带一千块过来,这些钱也是他们小家的,又不会交到我手里,我图什么呢?” 听了这话,姚家村不少人脸上的气愤之色已经消了大半。 只要婆家不让儿媳妇把压箱底钱交出来公用,那还真说不出什么。 陈梦华趁胜追击,看向姚父姚母,逼问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们不愿意给这五百,当初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 姚父姚母答不出来,两口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着头。 何田在心里冷笑。 别看陈梦华这时候说得好听,其实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好。 儿媳妇带五百块过来,要是儿媳妇性格软弱,她就借口帮小夫妻俩管钱,把五百块要到自己手里。要是儿媳妇硬气,不肯拿出来,那也没关系。 至少老二手里不缺钱了,最起码不会找她要钱。相反,她还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找老二借钱。大家都知道,他手里有五百块,他好意思不借? 至于姚父姚母,打的主意也和陈梦华差不多。 先让女儿把五百块带走,回头就哭穷,再去把钱借回来。这样疼爱女儿的好名声就有了,至于里子,钱都回来了,自然是面子里子都满满的。 姚父姚母低着头装傻,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就这样逃避一辈子,可是现实不允许。 两个村子的人都在看着呢! 姚父终于抬起头,他没理会陈梦华,只是看向何田,可怜巴巴地说:“我是真心拿你当女婿的。红玉只是一时想不开,一个人跑出去静一静。一会儿我就去把她找回来,不会耽误你们结婚。至于她说的那些话,那是她在气头上故意编出来骗你的,就是想气气你。” “对啊对啊。”姚母点头,“女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可别当真。我从来没听她说过杨家那小子,这都是没影儿的事,你可别信了她的胡说。” 在场的一些妇女,心里的天枰又偏向姚家人了。 是啊,她们在家里跟老公吵架,遇上气极了的时候,什么离婚,什么我想去死,这些都是说过的。可有一件是真的吗?没有,那只是气极了的口头上的发泄罢了。 何田看着姚父姚母一副老实巴交的忠厚模样,又满脸可怜相,他心里一点也不为所动,冷冷道:“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跟别人私奔了,但这是事实。你们是不是光顾着找人,还没来得及去翻她的嫁妆箱子?要不你们先去看看,看那五百块还在不?” 姚母撒腿就往家跑,姚父紧随其后,其他人对视一眼,也慢慢地跟了过去。 不久后,从姚家屋子里传来一声能传遍全村的凄厉惨叫:“钱没了!我的钱啊!” 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 何家村的人全都一脸鄙夷,姚家村的人则满脸羞愧。 之前他们还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姑娘。但是现在,由不得他们不信。 姚红玉这是真的带着钱跟情人私奔了啊! “你们走不走?我想回去了。” “走走走,菜地还没浇水呢。” 姚家村的人一下子就走掉了一大半。这事太丢人了,一想到这么不要脸的女孩是她们村的人,她们都觉得没脸见人。与其在这里丢脸,还不如回家干活。 姚村长也想走,但是何家村来了这么多人,他这个村长不在这里看着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只好忍着气,请大家进院子说话,还张罗着叫人给他们倒茶。 姚家村的人一示弱,何家村的人个个都更加抬头挺胸了。进了院子,姚母坐在地上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好不可怜。 这会儿可没人同情他,因为苦主还在这呢。 何村长看着姚村长,说:“先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处理吧。” 姚红英主动端了一杯茶,递给何田,眼巴巴地喊道:“姐夫,喝茶。” “别这么叫我,你的姐夫是别人。我不喝茶。”何田没接。 村小学只有一到四年级,从五年级开始就要去镇上读书了,姚红英正读小学六年级。 姚红玉跟杨军约会,自然不会选择两个村子的附近,因为被人撞破的机率太大了,所以他们都是去镇上碰面的。 村里人很少去镇上,除非要买什么东西,才会在赶集的时候匆匆去,匆匆回来。姚红英因为在镇上读书,呆的时间比较长,她撞见好几次姐姐跟一个年轻男人在僻静处搂搂抱抱。 而那个男人,并不是她的准姐夫何田。 姚红英虽然才12岁,但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一对男女在一块儿搂搂抱抱,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关系。但是她一个字也没往外说,甚至连爸妈都没提起,假装自己没看见。 原身还以准姐夫的身份给她买了一套新衣服,一个新书包以及新文具。 原身虽然在家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干农活,但他手里没钱,卖粮食的钱都捏在父母手里。他从陈梦华那里要点零花钱可不容易,哪一次不得挨几句骂? 原身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姚红英见姐夫不肯接她的茶,还把话说得这样难听,顿时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何田不再看她,转身看向姚村长:“不管你们能不能把姚红玉找回来,反正我是不可能跟她结婚的。把彩礼钱退回来,还要承担我们家的损失,我就这两个要求。” 姚父一听,当即就冲着何田发脾气:“既然你都看见她了,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要是女婿把人拦住,五百块钱也就不会丢了。 何田:“她都跪下来求我了,我能怎么办?我只好成全她啊。你也别急,等我们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你可以去杨家村要人。” 姚父细细一想,心里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回头就去杨家村闹,杨家人不给个说法他绝不罢休! 何大山:“我们家的亲戚全都来了,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白忙活一场。赔钱!他们家必须赔!” 姚母还坐在地上哭天哭地哭祖宗,姚父一听要赔钱,急得直搓手,弯着腰求人:“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的条件不是很好。彩礼钱肯定会退的,只是别的……你们看看,我们家也买了办酒席要用的酒菜烟,我们又去找谁赔呢?” 说着说着,姚父的眼里起了水雾。 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眼瞅就要哭出来了,这副情景还是有些让人动容的。但是何田心硬,一丝一毫都不可怜他。 要不是何田来了,要不是何田在路上堵住了姚红玉,逼她亲口承认自己私奔,这时候姚家人就会把女儿被逼走的罪名强行安到何家人头上。 何家不仅没有得到赔偿,反而还倒赔了姚家。三百块彩礼钱,最后只退回来一百,剩下的两百就当作赔偿姚家人这次办酒席的损失。 “你穷,我更穷。”何田冷笑,“你们要是不赔,我就去报警了,告你们家骗婚。” 一听见报警两个字,姚母都顾不上哭天抢地了,顶着一张泪脸,哀求道:“好女婿,千万别报警,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何田:“我和你们没有情份,我就要赔偿。” 姚家两口子还想再求,姚村长制止了他们:“人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赔点说不过去。你们要是不同意,那我也回去了,你们自己解决。” 村长要是走了,其他留下来的人哪有真心帮他们的?全都只想看热闹。姚父姚母顿时不敢再闹,乖乖地认了。 两边来回扯皮,何田态度坚决,无论姚家人怎么求他都不改口。最后,终于讨论出一套解决方案。 三百块彩礼钱全部退回,姚家昨天送过去的几件家具,就当做对何田的补偿,不用再拉回来了。 陈梦华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她想叫姚家再多赔她两百块。 可是,姚家是当真没钱了。姚红玉拿走的那五百,里面有一小半还是姚父找亲戚借的。现在又要立刻还人家三百,他都在发愁去哪里借呢。 姚母急眼了,从别人手里抢了一把菜刀,然后塞到陈梦华手里,吼道:“我们真的没钱了,你要是还不满意,就把我这条老命拿走吧!” 陈梦华吓了一跳,正要开骂,何田拉了拉她,又摇摇头,意思是别闹了。 姚村长板着脸,说道:“那几样家具都是好木头,请了最好的木匠做的,就算拉出去卖也能卖一笔,你们该知足了。” “行吧,那我们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拿到钱,我们就什么时候走。”何村长笑了笑,“总不会你们全村都凑不出三百块吧?” 姚父垂头丧气地看了在场的村民们一眼,琢磨着能从谁那里马上借来三百。后来还是姚村长借他两百,他又找别人东拼西凑的总算凑够了,交给何田。 钱一到手,事情也说清楚明白了,何田一刻也不想多呆,便招呼众人回去。第23章 走在路上,陈梦华抱怨道:“老二,你也太老实了,活该被人欺负。就应该叫他们家多给两百,养出那样不要脸的女儿,他们凭什么不给?” 话落,就有好几个人附合赞同。 何田:“他们家确实拿不出来,真逼急了,姚红玉的妈妈跑去我们家大门口吊死,你怎么办?” 陈梦华?????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那得晦气几百年啊,顿时不出声了。 何村长说道:“算了,那几件家具也还可以。”说完又安慰何田,“你也别难过,好姑娘多得是。这件事错不在你,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回头叫你妈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何田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回到家,何田主动叫大家留下来吃顿饭。 饭菜都是现成的,已经做好的大菜硬菜全都放在蒸笼里保温,其他需要凉拌或热炒的都已准备齐全,只需要调个味或者下锅炒一炒就行。 已经回家了的那些人,何田也没忘了他们,每样菜都夹一点,凑了一大碗,每家都送一碗。 陈梦华在厨房看着他分菜,心疼极了,说:“送一小碗就够了,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何田:“妈,都是一个村的,做人不能太小气,不然下回有什么事人家就不来了。再说这么多菜,我们又吃不完,还容易放坏,不如做人情。” “你拿老娘的东西去做人情。”陈梦华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带着满脸的不耐烦地走了。 招呼众人饱饱地吃了一顿,席间,何田再三感谢大家今天的帮助。何勇乐呵呵道:“你太见外了,以后有什么事就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何村长看了看何田,扭头笑着对何大山说:“你家老二经了事,也长进了,比以前会说话了。” 何田以前是个闷葫芦,只会做不会说。何大山心情复杂,闷了一口酒,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这一声叹息,像开启了某个机关,众人又开始安慰何田。甚至不少人当场表示自己认识某某姑娘,不仅长得好,人品也好。 何田哭笑不得,一一谢过,然后表示自己现在没这想法,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吃完饭,把人全部送走,天差不多就要黑了。 陈梦华领着两个儿媳妇收拾碗筷,打扫厨房,整理剩菜。何富有两个儿子,大的五岁,小的两岁半,两人在院子里玩。何贵的女儿还小,老婆要做事,女儿就由他抱着。 何富不知去哪里了,何大山便吩咐闲着的何田:“把桌子凳子都放回屋里去,再把院子扫一扫。” 这一通忙完,何田身上出了一层汗,他想洗澡,于是走进厨房。 陈梦华一看见他就没好气,问:“你进来做什么?” 何田:“有没有多的热水?我想洗个澡。” “刚烧了一点水,只够大家洗脚的。”陈娟笑了笑,“二哥,你昨晚不是刚洗过澡?怎么今天又洗?” “没事,我自己烧。”何田坐到灶前,选了一口空灶,点起火,又往锅里倒了满满一桶水。 陈梦华习惯性地开骂:“水不用人挑啊?昨天刚洗过,今天洗什么洗。费水又费柴!” 原主性格老实,每次挨骂都不吭声,所以陈梦华都骂成习惯了。何田才不会惯着她,当即就还嘴道:“家里的水哪天不是我挑的?砍柴的时候,难道我出力不是最多的?”说完,往灶里添了两根大柴,然后就走了。 陈梦华气得在后面叫:“你们看看,他还会顶嘴了!” 陈娟假装没听见,大儿媳刘淑芳劝婆婆:“二弟今天心情不好。妈,你别跟他计较。” “我跟他计较?是我撺掇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跟别人私奔的吗?他自己连个女人都留不住,跟我撒什么气呢?是我欠他的吗!” 陈梦华气得不行。这是老二第一次跟她顶嘴,她有点接受不了。 陈娟低头闷笑,刘淑芳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公道话:“妈,姚红玉不是你做主说给二弟的吗?” 陈梦华顿时说不出话来。 当初挑中姚红玉,最主要的就是看中了她会把彩礼钱全部带回来这一条。至于姚家没有儿子,她完全不在乎,反正姚家人又不会叫她这个亲家母去帮忙干活。 陈梦华被大儿媳给堵得说不出话,于是就瞪了刘淑芳一眼,训道:“还不赶紧干活?阿富还等着洗脚水呢。” 刘淑芳不说话了,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柜,然后打了一盆热热的洗脚水给何富端过去。 何田回到他的屋子。 房间的墙壁刚刚刷了一层白,床也是刚做好的新床,床板上铺了一床不要的旧棉絮充当垫子,床单和被子也都是全新的。再加上姚家送来的衣柜、桌子和椅子,居住条件看起来还算不错。 何田要找换洗的衣服,拉开衣柜,扒拉了半天,只找到一套完整的好衣服。 在结婚之前,原身就只有这么一套好衣服,只有去镇上赶集或者走亲戚时才舍得穿。要结婚了,爸妈才给买了他今天身上这套。 何田从床底下拉出一口旧木箱,里面装的全是原身平时下地干活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完好的,不是破了几个洞就是烂了几条大口子。 陈梦华没想过给他补一补,原身也不在意。下地干活很费衣服,没多久就会磨烂,补不补的也无所谓了。 原身不介意,何田却很在乎。这些烂衣服穿在身上,说他是个乞丐也没人怀疑。 何田把烂衣服随便卷了卷,然后抱在怀里去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没人了,灶里的火烧得正旺。何田把烂衣服塞进去,烧了个干干净净。洗完澡,换上仅剩的一套好衣服,又把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何贵从屋里走出来,对他说:“二哥,弄完了吗?爸妈有事找你。” “知道了。” 晾好衣服,把盆还回去,何田慢悠悠地来到爸妈住的屋子。全家人都在,何田拖了个小板凳坐下来。 小侄女芬芬在陈娟怀里睡着了,陈娟不时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好让她睡得更香。两个侄子则坐在地上,一人手里抓着几颗小石子,也不知道玩的是什么游戏。 何大山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然后看向何田,用大家长的语气说道:“今天这事我们家还是吃亏了,简直是办了一场笑话。这事主要怪你妈,没仔细打听姑娘的人品,就急忙忙地定下来。” 陈梦华有点理亏,况且她很少当着孩子的面反驳自己的男人,于是垮着一张老脸,默默地听着。 何贵叹了一口气:“唉,我们家又要被人在背后说很久的闲话了。” 何田斜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拖累了你的名声?” “没有没有。”何贵赶忙赔笑,又转头看向爸妈,“二哥心里的火气还没过去呢,老实人现在说话都带着火。” 何大山和陈梦华最疼的就是小儿子,所以何贵在家里说话也比较大胆随意。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我还不能强硬一点了?”何田一脸正色,“我以前就是太老实了,所以才被人欺负。” 何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二哥还会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这句话。” 其他人还好,就只有陈娟也跟着抿嘴笑。 何田有些生气了。 家里三个儿子,老大何富读完了初中,何贵读了高中,就只有何田学历最低。 何田深深地看了何贵一眼,说:“要不是有我辍学回家帮着干农话,你能安心读完高中?” 何贵不服气,反驳道:“我读书是爸妈供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田:“怎么没关系?我们家的钱的主要来源是不是靠卖粮食?家里农活谁干得最多?” 何家一共二十多亩土地,何富初中毕业时,何田已经在家干了两年农活了。等他毕业以后,何家主要的劳动力就是父子三人。何富有些小机灵,懂得在适当的范围内偷懒耍滑。 何大山倒是不会偷懒,但他上了年纪,怎么也比不过何田。何田能被村里人夸农活干得好,那都是从小练出来的。每一声夸赞,都包含着他的血汗。 后来何富结了婚,最先被分出去。虽然一家人吃住还在一起,但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几亩土地。从此,何富的农活就跟何家分开了。 可以说,何贵后期读书花掉的那些钱,有一大半都是何田的功劳。 何贵也想到了这里,赶紧闭上了嘴巴。 何大山咳了一声,说:“老二的确对家里贡献最大,我和你妈都记在心里。这些年苦了你,但我也没亏待你。这次你结婚,家里是不是给你打了新床,还买了新床单新被子?酒席也不算差,有好几样大菜硬菜呢,只可惜……”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懂他的意思。 何富乐呵呵道:“二弟的屋子我也帮着刷了墙呢。” 何田心里明白,父母是有些偏心,最偏心的要数陈梦华。但是何大山这人,就算偏心也没到偏去胳肢窝的程度。再说十根手指头都有长有短,不管怎么说,父母总是对他有生养之恩的。 何田:“嗯,我都知道,我心里有数。” 何大山心里一下子就舒服多了。再怎么说何田也是他亲儿子,他总是希望?????他好的。第24章 陈梦华黑着脸,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何田本来没打算搭理她,她却突然朝何田伸手,掌心向上,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把彩礼钱交上来。” “不交,我自己拿着。”何田直视她的眼睛,语气淡淡的,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很强硬。 洗澡之前,他就整理过原身的财产:两套完整的衣服,一堆乞丐装,一块二毛钱。 一个字:穷。两个字:真穷! 就连何田身上穿的内裤和袜子,全都是破了好几个洞的!他手里必须有点钱,不然干什么都不方便。 陈梦华本以为要回这三百块就是张张嘴的事,按老二以前的性子,她甚至不需要张嘴,他就会主动把钱交上来了。 没想到,这个蠢蛋从进屋直到坐下,他都丝毫没有要交钱的打算,她这才不得不开金口提醒他。 “你拿着钱干什么?”陈梦华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抬手就想打何田两下。 这会儿可没有亲朋好友在场,何田身体一扭就躲开了:“我都这么大了,手里连两块钱都没有。” 陈梦华没打着人,顿时更加生气了。何大山慢悠悠地对何田说:“把钱给你妈,她也是为你好。将来你还娶不娶媳妇了?我们还要不要给你张罗婚事了?” 何家条件不太好,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村里谁家不穷呢?能给儿子说一门亲,再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喜宴,父母的责任就算尽到了。至于说房子,对不起,何大山没本事给三个儿子都修新房子,只能靠年轻人自己去奋斗。 所以,他们家现在还是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 何田这次结婚的花费,是何大山出的。他本来以为这次婚事办完,他就无事一身轻了,没想到结婚结了个笑话。老二的婚事,还是他肩上的责任啊。 这三百块,肯定得要回来捏在自己手里,不然下一次拿什么给老二办婚事? 何田摇摇头,说道:“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既然这笔钱将来也是要花到我头上的,就由我拿着吧。以后我结婚,婚事就不用爸妈操心了。” 何大山很诧异,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猛抽烟。 陈梦华不干了,叫道:“你拿着?你才多大!万一你把这钱乱花了呢?将来还不得哭着来找我和你爸。我不同意!你把钱给我!” 何田不理她,只是看向何大山:“爸,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保管好钱了?阿贵比我还小,他身上也有私房钱,你们怎么就不担心他会乱花?” 何大山:“那不一样。他结了婚,有老婆管着,你还没结婚。” 何田寸步不让:“那你就当我今天也结了婚,我是一个大人了。” 陈娟听到这里,有点急了,悄悄地扯了扯何贵的衣服。 陈娟本来想的是,等二哥结了婚,她就可以顺势提出各家自己做饭。当然了,要是有条件,她恨不得马上去外面新起一栋房子,立刻搬出去。这不是钱还不够么?只能一大家子挤在一起。 住的还能将就,她是真的不想再一大家子一起吃饭了。她想买点好东西给老公和孩子补一补,都不好拿出来。比如炒一盘肉,家里这么多人,一人夹一筷子就没了。 她迫切地想要拥有自己的厨房,做点好吃的也不至于被别人占了便宜。她跟何贵早就商量好了,趁着二哥结了婚,老爸分给他田地,顺便提出以后大家就自己吃自己的。 没想到,二哥的婚没结成,再听他那话里的意思,等他结婚可能还得等很久。 何贵也有点烦自己的小家没有单独的厨房,去镇上买熟食打牙祭,还得在外面吃完了再回来,跟做贼似的。 何贵收到老婆的暗示,笑着开口:“爸,妈,二哥那么老实的人,你们还怕他乱花钱啊?二哥是一个大男人了,手里没钱的确不像个样子。” 陈娟突然想起何田那双五个脚趾头都开了天窗的袜子,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何富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然后发表自己的意见:“既然二弟想自己管钱,你们就让他拿着,反正这钱也是要给他用的。” “大哥说得不错。”陈娟点头,“二哥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结婚,可能是怕再遇上一个像姚家姑娘那样的人。” 陈梦华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股气,一听这话,那股怒气瞬间变成滔天的火焰。 她气呼呼地对何田说:“既然你嫌弃我给你挑的姑娘不好,那你以后就自己找吧。我们做父母的,给你办完婚事,责任也就算完成了。你想拿钱,你就拿,只是以后我和你爸不会再管你结婚的事了。”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和小弟做见证。”何田一脸正经。 何大山手里的那根烟快要燃到尽头,他看着何田,认真地问道:“老二,你真的不要我和你妈管你的婚事?” 何田比他还认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何大山捏着烟屁股,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扔到地上,用脚蹍了几下,说:“那行吧,这可是你说的。” 何大山从凳子上起身,对三个儿子说:“你们三个,我好好地把你们养大,也让你们都成了家。”说到这里,意识到老二还没真的结婚,于是顿了顿,“老二虽然还没结婚,但他结婚要用的那份钱,已经交给他了。等下我就把家分了,你们同意不?” 同意,怎么会不同意?何富何贵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同。 何贵是迫切地想单独开伙做饭,何富则是担心如果二弟明年都结不了婚呢?彩礼钱年年都在涨,二弟结婚多花一分钱,就意味着他将来能从父母手里继承的钱就少了一分,还是早点了结才好。 既然大家都同意,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何大山看向何田:“家里的田地你都知道,你想要哪几块?” 土地也分好土和瘦土,土壤肥沃,离水源较近的都算是好土。何田想了想,说:“靠近山林的那几块地,分给我吧。” “不行,你挑两块好的。” 何大山心里有些感动。靠近山林的那几块地的位置较高,平时挑水上去灌溉都是一件辛苦活。又因为紧挨着树林,庄稼被树木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粮食的产量一直不太高。 “没事,我还年轻,干得动。”何田坚持。 “既然你非要,那就分给你,只是这样一来你就吃亏了。” 何大山琢磨着等会儿分钱就多给老二分一点。虽然这三个儿子里,老二一直是默默无闻的,不像老大和老三那样会讨他欢心,但是在明面上,比如分家这样的大事,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尽量做到公平。 何田笑笑:“那山林你就多分我一点。” 农村的山林就跟土地一样,是分到每家每户的,它的作用又比土地小得多。地里能种庄稼,除了饱腹,多余的粮食还能卖掉,这是本地农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而山林,除了树就是野草,就连想捡点蘑菇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反正一年到头都捡不了几回。 林子里的树不用人管,自然生长,它最主要的作用就能提供柴火。每年秋季,大家都会趁着农活不忙的时候去砍柴,存够来年一整年的柴火。而且,如果不砍掉一批,以它们野蛮生长的劲头,很快就会连小路都消失不见,长得像原始森林一样茂盛。 总结来说,就是山林对农民来说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东西,完全比不上土地。 “你要那么多有啥用?”何大山满脸不赞同,“我家的树林子都有点太多了,家里又用不了那么多柴火,年年砍柴都要花十多天才能清理干净,又麻烦又费工。” 自家的树林,总不能不管不顾让它长得像原始森林吧?那看着也不像样啊。 何田笑笑:“我有用处,我不会乱来的。” 何大山想了想,老二虽然嘴笨,但是在干农活这方面却是村里的首屈一指。也许年轻人有什么新鲜想法呢?他要就给他,大不了明年他收拾不过来,自己再去帮他一把。 何富何贵不会跟何田抢这个。他俩在结婚时就已经分过土地和山林了,因为挑得早,他俩选的都是位置相对较好的。 “行,你要就给你。”何大山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陈梦华,“你去把账本和家里的钱都拿出来。” 何大山和陈梦华小时候也是读了两年书的,能认识大部分的字。虽然字写得丑,但平时记记账还是没问题的。 账本上面明确地记录了家里这些年来比较大的开支和进项,一目了然。陈梦华把账本给三个儿子挨个看过,又把家里的钱数了两遍,然后交到何大山手里。 存款一共两百三十元,何大山留下五十元,当作自己和老伴的养老钱。剩下的则平分给三个儿子,每人分了六十块。 分完钱,何大山看向大儿子何富:“你是老大,?????将来我和你妈就跟着你过,你同不同意?”第25章 何富揣着热乎乎的六十块,笑眯了眼:“怎么会不同意呢?谁家老人不是跟着老大?你们要是不跟着我,那我才要生气呢!” 爸妈手里有五十,这笔钱不出意外也是属于他的了,毕竟两个老人跟着他嘛。再说了,爸妈都还干得动,不论是老爸下地干活,还是老妈在家帮着带孩子做饭洗衣服,他都不亏。 何大山很满意大儿子的态度,点点头道:“我和你妈现在还不算老,都还干得动,暂时不用你管。等过几年干不动了,我和你妈手里的东西全都是你的。” 何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懂这意思。往少了说,爸妈至少还能再干个五六年。这五六年里,爸妈卖粮得来的钱,等于全是他的,两个弟弟就别指望能再分走一毛钱。 何大山又看向另外两个儿子:“虽然我和你妈不用跟着你们过,但你们两个该孝敬的也要孝敬。我也不要多了,就照村里的标准来。行不?” 何贵跟何田都点头,表示没意见。 陈娟语气有些兴奋地提议道:“爸妈,既然都分好家了,那……我和阿贵想单独弄一间厨房。” 何贵笑着帮腔:“家里人多,每次做饭都要煮一大锅,太麻烦了。不如分开,这样大家都方便。爸妈,你们觉得呢?” 陈梦华不太高兴小儿媳居然主动提出要分开吃饭,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必然的。她看了大儿媳一眼,刘淑芳收到婆婆的视线,立刻道:“爸妈就跟着我们吃。” “那行,就这样吧。”何大山扔掉烟头,站起身,“剩下的小事你们慢慢商量,我去村长家一趟,跟他说一声,改天给你们三个弄单独的户口本。” 何大山拿了两包烟,出门找村长去了。 何贵跟陈娟商量着要把最边上的那一间杂物间改做厨房,他住的那一边一共有三间屋子,外加一个小小的杂物间,用来改做厨房正好,只需彻灶再加一道烟囱就行了。 陈梦华听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商量得兴起,她看了何田一眼,问他:“你怎么办?要不跟着我们吃?” 何田住在何贵的对面,他这边一共就两间屋子,靠里的那间被家里人放各种不常用的物件给占住了,他就住在靠外的那一间。 何家当年修房子,就没讲究过格局。东边起四间,西边起两间,也不管是否对称,估摸着够家里人住就行。 何田想了想,说:“不用了。小弟都单独吃了,我也自己开伙,明天我在外边单独彻一个小厨房。” 何田没打算一直住在这里,等手里有了钱,他肯定要修自己的房子。因此小厨房不必弄得太大太好,够他一个人用就行了。 陈梦华听他这么说,也就不管他了。 事情已经商量好了,该分的也都分了,何田跟陈梦华打了声招呼,回自己屋子睡觉。 新床新被套,这让何田的心情很好,倒下头就睡着了。 次日,何田醒得很早。原身习惯了早起,这具身体早就养成了六点以前起床的生物钟。 何田没有赖床,顺势起来了。 何大山跟陈梦华也醒了,何富何贵两家人还没起,陈梦华已经点燃灶火,锅里的洗脸水都烧得温温的了。 托新婚的福,何田有一个新洗脸盆以及一条新毛巾。他打了小半盆热水,放在脸盆架子上,弯腰洗脸。 陈梦华坐在灶前烧火,看到老二她就有点生气。可是人家好好的洗着脸,一时也找不着发作的由头,于是只好骂两个儿媳妇。 “两个懒货,都这时候了还在睡,又不是小孩子。别人家都是儿媳妇做饭给婆婆吃,我们家倒好,都分家了,我还要给一大家子做饭!” 何田只当自己没听见。 这时何大山进来了,吩咐陈梦华:“他们的厨房还没弄好,今天还是一起吃,多加水,多放米,千万别不够吃。” “我知道。”陈梦华对着自己老伴,态度倒是非常好,赶忙应了。 就算老伴不说,她也不可能饿着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啊。至于老二,顺带着也给他煮一碗吧。 何田洗完脸就要往外走,何大山看见了,叫住他,问道:“你上哪儿去?” 何田:“我去找阿勇,问他今天有没有空帮我彻厨房。” “你弟弟今天也要弄厨房,他不像你,他不太懂这些,我先帮他,等弄好了他的我再去帮你。” 何田不计较这个,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还没到六点,天色一片麻麻的。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还带着一丝冷冽。何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突然发现路边有一株小小的野生狝猴桃树。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顺利长大,估计多半会夭折在村民的镰刀下。在农村,凡是跟庄稼抢资源的都应该被砍除。 来到何勇家门口,何勇的妈妈已经起身了,正在院子里喂鸡。一看到何田,何勇妈妈就笑着打招呼:“阿田,有什么事吗?” “婶子,阿勇起来没?”何田笑着问。 “醒了,就是还没起,刚才我听见他在屋里翻身。”何勇妈妈说完,扭头朝里面大喊,“阿勇,阿田来找你了。” “来了来了!”何勇在屋里应道。 何田:“婶子,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家菜园子边上的柑橘黄了。” “哎,那玩意儿酸得很,一点也不甜。”何勇妈妈一脸嫌弃,“对了,我记得你家原来也有几颗橘子树。” 何田:“前年就被我爸砍了,嫌它占地方,碍事。” 这时,何勇走出来,接话道:“回头我也把它砍了。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哪一年结的果是甜的。” 何田跟他说了自己要弄个小厨房的事,何勇立刻答应下来:“吃完早饭我就去找你,正好我家这几天也不忙。” “行,谢了。等回头能开伙了,我再请你去吃饭。”何田现在没地方做饭,也不方便请客,只能先把人情欠着。 “你跟我还说这些。”何勇笑,“你要是不嫌弃橘子酸,你就去摘来吃,全部摘完都没关系。” “那我去摘一个试试。” 何田果真去摘了一个,橘子个头不大,掰开尝了一口,酸得他牙齿打颤,眉毛眼睛集体造反。 太难吃了,难怪大家都不喜欢。 回到家,吃完早饭,大家就开始动手了。 何富何大山都去帮何贵了,何田这边有何勇,两个大小伙子做起来也很快。家里还有以前剩下的砖头,再和点黄泥巴,没几个钟头就弄好了。 何田心里很满意,虽然又小又简陋,但足够他一个人使用。现在就只需等上几天,等土墙自然风干,再买些锅碗瓢盆就可以了。 何田给了何勇一包烟,算是谢谢他今天的帮忙。 何大山走过来看了看,说:“你先将就着用。手里的钱好好存着,不要乱花,将来你还要结婚修房子呢。” 老二这边的屋子太少,等他以后结了婚再生了孩子,肯定住不下,迟早都要修新房子。既然要搬出去,厨房也就不必弄得那么标准。 何勇拿着烟回家去了,何贵那边帮忙的人很多,用不着何田,何田便打算去县里一趟,估计今晚可能回不来,得跟父母说一声。 何大山很惊讶:“你去县里做什么?” 陈梦华板着脸,训斥道:“兜里刚有了两个钱,就想着去外面玩。我跟你说,你已经分家了,以后我和你爸不会再给你钱了。” 何田也不生气,回答道:“我知道。我出去有事,怕你们担心,所以打声招呼。” 何大山瞪了陈梦华一眼:“老二是那种乱花钱的人吗?”接着又转向何田,笑眯眯道,“你想去就去吧,早点回来,在外面注意安全。” 何田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发去镇上。 等他走了,何贵才笑嘻嘻地对陈梦华说:“妈,二哥心里不舒服,就让他出去散散心呗。” 陈梦华没好气道:“村里这么大,还不够他散心的?非得去城里?城里处处都要花钱,要是把钱花完了,我看他怎么办。”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何大山听得不耐烦了。 等到没人时,何大山劝陈梦华:“以后你少说老二。从小到大,你对他的态度最不好。怎么,他不是你亲生的?老二这两天心情不好,又刚分出去了,你还整天唠唠叨叨,非要整得他跟你离了心你才高兴是吧?” 陈梦华心里不屑,嘴上犟道:“他敢跟我离心!就算他跟我离了心又怎么样,我又不指着他养老。” 在陈梦华心里,老大是靠得住的,老三更加不用说,不仅嘴甜会说话,读的书也多,人又机灵,将来妥妥的有大出息。唯独老二,一棍子打不出个P来,他这辈子也就是在地里刨食的命了。 何大山气笑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兔子急了也咬人。三个儿子一起孝顺你不好吗?非得少一个??????” 这话算是说到了陈梦华的心坎上。即使她已经认定老二将来没什么出息,但是哪怕每年多孝顺她几十斤粮食呢?那也比没有好啊。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不说他了。”第26章 何田到了镇上,又坐班车来到县里。跟路人打听了一下,他就直奔县图书馆。 此时,县城车站旁边的小旅馆里,姚红玉刚刚睁开了眼睛。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又活了过来。花了十几分钟,她终于确信自己重生到了跟杨军私奔的时候。 杨军就躺在床上,昨晚两人太过开心,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儿杨军还在呼呼大睡。 姚红玉看着熟睡的杨军,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动手掐死他! 杨军这个人,谈恋爱的时候觉得他千好万好,不仅长得好,又很会哄女孩子开心,真正在一起过日子了,才发现他没担当,又不够吃苦耐劳。 正应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只不过她哀得比较厉害,直接把命给弄没了。 杀人要坐牢的,姚红玉把这话默默念了三遍,才把那股想要掐死杨军的念头给强压下去。 既然已经知道杨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然不可能再傻兮兮的跟他私奔了。 回家,现在立刻回家! 走之前,姚红玉把杨军脱下来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搜了两遍,搜出五百多块。接着,她又拿着两张车票去退票,退回来的钱也全部自己拿着了,一分都没给杨军留。 像这种混球,活该他走路回家! 坐在回去的班车上,姚红玉慢慢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然后一阵心慌意乱。 她真的没想到,何田竟然那么巧,带着人堵在了大路上,还逼得她下跪,亲口承认私奔。 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她都能重生回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呢? 何家其他人现在对她的印象肯定不好,但是没关系,何田对她的感情很深啊,再说她也没真正私奔,这不是已经反悔了吗?只要她在何田面前哭一哭,再说几句软话哄哄他,她还是能嫁给何田的。 自信的姚红玉在镇上下了车,直奔何家村。 何贵的厨房已经改装好了。吃过午饭,休息了半个钟头,何大山就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地里的庄稼快要熟了,过不了多久就是繁忙的秋收,这种时候最不能掉以轻心。 刘淑芳去了河边洗衣服,陈梦华则去别人家窜门,聊天的主题当然是那个该死的姚红玉。 很多人都超级喜欢这种话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她们嘴里,姚红玉已经死了千八百遍了。 只有陈娟一个人在家,她要带孩子,顺便看着大哥家的两个儿子。 姚红玉一路上躲着人走,在何家院墙外站了大半天,只看到陈娟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其他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倒是想去地里找一找。农民嘛,不是在家就是在地里,可是她不知道何家的地在哪里。站得她腿都酸了,又担心时间久了会被人撞见,于是只好叹口气,先回自己家去。 刚跨进院门,姚母见了她就是一声尖叫:“你还知道回来!” 姚父没有多余的话,先是动作飞快地关紧大门,然后扯着姚红玉进了屋。接着,姚父拿起竖在墙边的扫把,劈头盖脸把她一顿打。 那扫把是用林子里的细竹枝捆扎做成的,打在人身上非常疼。姚红玉想逃,可是屋子并不大。再说姚父常年做农活,手脚还算利索,几乎每一下都没有落空。 情急之下,姚红玉只能用双手护着脸,一边硬挨着,一边求饶:“爸,爸!别打了!” 姚母在一旁看着,哭得稀哩哗啦:“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担心你?你只管自己跑出去快活,把我和你爸丢在家里受苦受罪。何家人上门来像是要吃人一样,你就半点没惦记我们?但凡你心里还有一丝想着家里人,你就不该在结婚当天跑了。” 姚红玉也哭了,是疼哭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爸,别打了!” 姚父越听越生气,又嫌扫把不够趁手,于是换了一根扁担,专门朝着姚红玉的腿上招呼,嘴里恨恨道:“等我打断她的腿,看她还跑不跑!” 姚母擦了擦眼泪,继续哭道:“我和你爸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后来我们去杨家找你,结果他们压根就不认,还叫嚣着让我们拿证据。我们能有什么证据?” 杨军是杨父杨母生了四个女儿才盼来的儿子,其宝贝程度可想而知。他又是读了高中的,农村关不住他,动不动就要去城里玩。杨父杨母也都习惯了,反正儿子也大了,他想出去玩几天就让他去吧。 所以,杨军只是离开家一晚,杨父杨母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姚母跑去跟人家说杨军把她的女儿拐走了,当即就收获了杨母的一口唾沫:“我儿子拐走了你女儿?谁看见了?我儿子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姑娘多了去了,非得稀罕你家?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没证据就滚!别在这瞎扯蛋!” 姚母被骂得抬不起头,灰溜溜地走了。 一想到这,姚母就难过得直捶自己的胸口。都是红玉害得啊,要不是红玉没良心,她怎么会这么丢人? “爸,别打了!妈,快叫爸不要打了。”姚红玉抱着头,被打得缩成一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放心,我肯定跟何田结婚。这回是真的,我不骗你们。” “结婚,结婚,你以为这个婚是你想逃就逃,想结就结的?”姚父怒火冲天,又狠狠打了她两下,“你以为何家人还会要你?” 姚红玉:“何田那么喜欢我,只要我去找他,肯定能结婚的。爸,快住手。你赶紧去找他们家商量一下,看我哪天过门比较好。” “还找人商量?我可丢不起那人!”姚父气得脸色涨红,手里的动作都暂时停下来了。 姚红玉趁此机会,站起身就往外跑。 她也没打算跑出去,她爸这会儿在气头上,她想着先回自己的房间躲一躲,她不想再挨打了。 但是姚父误会了。他以为大女儿又要像逃婚那样跑得远远的,行动快过脑子,当即就把手里的扁担扔了出去,正好打中姚红玉的小腿。 姚红玉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一跤,然后就站不起来了,她的脚崴了。 “妈,我的脚好疼。”姚红玉坐在地上哭。 姚母看着女儿一身惨状,顿时就有些心疼。 姚父心硬,扯着姚红玉回了她的屋子,然后用一把锁把门给锁上,临走前还对屋里的姚红玉说:“疼才好,这下看你还跑不跑!” “你千万别心疼她,指不定她又在装模作样,好骗我们。”姚父对姚母说,“这丫头心硬,性子野,先关她几天。” “我没有儿子,就两个女儿。从她小时候起,为了不被别人说闲话,说我没有儿子,就把女儿当成儿子使。她长这么大,我叫她干过一件重活吗?别人家的姑娘,谁不是从八、九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做饭洗衣打猪草,甚至下地!可她呢?她连衣服都没洗过几次!我和你累死累活,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坏东西!” 姚父越说越伤心,抹了一下眼睛。他微微弯曲的脊背,看起来有几分佝偻。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姚母看着老伴这样,瞬间也心肠硬起来,叹息道:“何田多好的小伙子啊,有他在,这大半年我和你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偏偏红玉不懂得珍惜,也不知道体谅我们。是该关她几天,扳扳她的性子。” 姚红玉被关在屋里,从此开始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生活。 不管她怎么求情,姚母都不搭理她,只当她在说疯话,就连送饭都是从窗口递进来的。 姚父更不用说,一眼也不看她。唯一可以求救的妹妹,又在镇上读书,只有周末才回家。 姚红玉好话坏话说尽,嘴巴都说干了,甚至连嗓子都有些沙哑了,爸妈依然不理睬她。她的脚踝有点发肿,一直隐隐作疼,想爬窗都不行。 姚红玉只折腾了一天就泄了气。 算了,反正爸妈又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再说了,也许何田也正在生气呢。还是过几天吧,等爸妈跟何田都消了气,到那时再说。 县城小旅馆里的杨军,终于醒了过来。 发现姚红玉不在,他的钱也没了,车票也不见了,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十九岁的杨军,虽然很讨女孩子喜欢,但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是自重自爱的,敢跟他发生关系,突破最后一步的,只有姚红玉。 因此,姚红玉在他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此时,他对姚红玉的感情非常热烈,所以才愿意带着她私奔。他坚信红玉对他也是一样,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姚红玉是搜刮了他的钱,独自跑了。????? 杨军以为姚红玉出了什么意外,毕竟红玉不像他,平时经常来城里玩。人生地不熟的,迷了路或者遇上几个坏人也不是没可能。 他不敢报警,也不敢找以前的老同学,因为这件事的由头不好说,他只能一个人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慢慢找。 他找了一天一夜,期间滴水未进。初秋的天气,夜里冻得他直发抖。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实在饿得不行了,还有些头晕眼花,杨军这才决定先回家看看。 兴许红玉家里有急事,所以她先回去了呢?第27章 县城的图书馆不是很大,书籍的种类也相对较少,何田一点也没嫌弃,态度摆得很端正,每一本书都很认真地看。 看着看着,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几乎是一目十行,而且还过目不忘,这个长处使他在书海里遨游得更加欢快了。 不论什么类型的书籍,他一本都没有放过。 一天的时间不够,他还没看完,图书馆要打烊了,他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然后在附近的旅馆里开了一间房。第二天,赶着人家开门的时间,又进去看书了。 花了两天时间,他把县城图书馆里的书都看完了。 他看过的那些书里,有一本是讲水果种植技术的,他对这个特别感兴趣。有心想多看一点,可是这里已经没有新书了。于是,他又坐车去了市里,在市图书馆找到了更多的关于水果种植的书籍。 把图书馆的书全部看完,他又去了本市最大的书店,直到把书店里的书也全部看了一遍,他才感觉脑子里的东西终于够用了。何田挑了几本书买下来,然后离开书店,在市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给自己买了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然后坐车回家。 到家六点多,陈梦华一看见他就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这都多少天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呢。” “我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入了迷,就忘记了时间。”何田解释道。 何贵心里觉得很好笑。 二哥只是一个小学毕业生,图书馆的书他能看懂吗?二哥离开学校这么多年,拼音还记得不?说不定连幼儿园那种带图画和拼音的小人书看起来都费劲。 何大山仔细看了何田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点头道:“回来了就好。” 何富叹了口气:“二弟,幸好你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何贵跟着说道:“是啊,二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和大哥出去找你了。” 这七天何田不在家,地里的活儿没人可以依靠,只能自己干。何富何贵早就累得不行了,每天一睁眼就盼着何田赶紧回来。 何田对他们的心思非常清楚。 原身是干农活的好手,干得又快又好。家里的活儿干完以后,他都不用人喊,就会主动去帮何富何贵干活。何富何贵都是分了田地的,按理来说,应该自己负责自家的。 但是谁叫原身干活厉害呢?他一个就能顶人家三个,这样好的帮工,不要白不要。因此,何富何贵也早就习惯了等着原身来帮忙。 何田为主力,他俩就只负责给何田打打下手,所以从来没觉得农活有多难。这次何田只是出去了七天,他俩就险些被繁重的农活压垮,深刻地意识到当一个农民有多难多累。 何田微微一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就算在外边也会照顾好自己。以后千万别专门出去找我,毕竟你们地里那么多活,耽误不得。” 何贵露出一个疲惫又虚弱的笑。 何大山咳了一声,对何田说:“你还知道地里有活儿。马上就要秋收了,各处都忙得不得了。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心里要有计划,别误了大事。” 对农民来说,秋收就是最大的事。 “嗯,我知道了。”何田应下。 何大山扬声叫陈梦华赶紧做饭。何田一回来,何大山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这几天,看着老大和老三像两头蒙眼的驴一样在地里瞎忙活,他也心疼,也着急。他恨不得去帮两兄弟干活,可是他自己的几块地还没干完呢,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 老二回来就好了。只要有老二在,他们家又能抢在别人前头全部秋收完毕。 秋季天气干燥,每天都有风,何田前几天弄好的小厨房和土灶都已经风干了,可以正常使用了。 何田把锅碗瓢盆一一摆好,何大山见状立刻给他拎来了米和面,说:“等这次秋收完了,我再把你的那份收成分给你。” “行。”何田没意见,转身去打水,准备自己开伙煮碗面条。 “别弄了,刚才我叫你妈把你的饭也煮上了。” 何田还想拒绝,何大山眼睛一瞪:“不就是多放一把面条的事,我是你老子,难道你分家出去了就不能吃我一碗面了?” 何田只好笑着答应下来。 这时,何贵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何田刚买的书,笑嘻嘻地说:“水果种植技术,二哥,你怎么买这种书?” 在何贵看来,这种书一点用都没有。 村里谁家还没几棵果树了?但是好吃的少,难吃的多。有的树结出来的果子是甜的,有的树结出来的果子是酸的苦的。哪怕同一棵树,也未必年年结出来的果子都一样,还得看当年是否风调雨顺。 “你这是乱花钱。”何大山点评道,“以后别再瞎买了,你把钱好好存起来,不然将来怎么娶老婆?” “我心里有数。”何田也不和他们争辩。 次日,何田醒得很早,自己煮了一碗面吃了,何大山就招呼他呆会儿一起下地。 麦穗金黄而又饱满,微风吹过,刮起了一片片麦浪。地里种的黄豆也可以收割了,何家村即将进入抢收季。 分给何田的那几块地,现在上面还有着正等待收割的庄稼。所以,这一回他还得跟何大山一起干活,等收割结束了,他才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属于自己的那几块地。 何家几乎全家出动,就只有陈梦华留在家里洗碗,打扫卫生,以及带三个孩子。临出门时,陈娟说她要上厕所,落在众人后面。 何富何贵眼巴巴地看着何田。只要有何田在,他们肩上的压力一下子就消去了。 何田朝他俩一笑,说:“大哥,小弟,你们看着我干嘛?既然已经分家了,以后还是各干各的比较好。” 托原身太过能干的福,尽管何富何贵早就分了土地,但何家依然像大集体时似的,大家一起出工。原身就像一头老黄牛,用了十成十的力,是当之无愧的劳功主力。何大山倒也没有偷懒,只是他年纪大了,再拼命也比不过何田。 至于其他人,呵呵,全都是磨洋工的,就指望着何田呢。 何大山不喜欢听这话,在他的思想里,三个儿子就该同心协力,互帮互助。于是,何大山板着脸,对何田说:“都是亲兄弟,互相帮一把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给大哥和小弟提个醒,人总不能依靠别人一辈子,凡事还得靠自己。”何田淡淡道,“我这两天腰有点疼,干活会受影响,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何田的腰没问题,他继承了原身所有的技能,甚至因为神魂比原身强大,干起活来自然比原身还要厉害一些。 但是,他凭什么帮何富何贵干活呢?又不是他儿子。原身帮了那么多,也没见这兄弟俩感谢他半句。 何贵听了不以为然。 二哥只是嘴上这么说说罢了。哪怕二哥断了一条腿,干起活来也比他强多了啊。 巧了,何富也是这么想的。 何大山听何田说腰疼,赶紧问:“疼得厉害不?要不去找医生看看?” 何田摇摇头:“没事,我还能忍,先割麦子吧,时间不等人,难得今天天气好。” 何田拿着镰刀下了地,何大山跟在他后面,叮嘱道:“要是疼得厉害你就说。” 何富何贵也拿着镰刀,开始准备混日子了。 何田说到做到,尽管割麦子这活他做得很好,就是速度慢了很多。 何大山割完一拢,回头一看,只见何田才只割了半拢。这可不是老二正常的速度啊,可能他是真的腰疼。 何大山也没说什么,自己闷头干活。 一上午过去,陈梦华来叫大家回去吃饭。她看了看地里的情况,顿时眉头皱起来了:“怎么一上午只割了这么一点?” 何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叹气道:“妈,老二腰疼,不然这块地早就干完了。” 何田不乐意了:“大哥,我哪怕腰疼,干的活也比你和阿贵加起来的还要多啊。” 这是事实,让人无法反驳。 因为何田割过的麦子,地里留下的麦茬子几乎都是一样高,切面也十分平整,就跟用了机器似的。反观何富何贵留下来的麦茬子,有高有低,有长有短,就跟被狗啃过似的。 谁干的多,谁干的少,太好分辩了?????,简直一目了然。 陈梦华有点急了:“老二,你怎么这种时候腰疼?这不是耽误事吗?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个时候才疼,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陈梦华早就发现自从老二结婚那天起,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老实,会反驳会顶嘴了。 虽然何大山劝了她,叫她跟老二说话时注意一点。可是她情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自己。 老二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要是撂挑子不干,那一大家子的活儿该怎么办?第28章 “妈,你说我在装病?我从12岁起,就开始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帮家里干农活,直到今年我25岁了。十几年的时间,我有叫过苦叫过累吗?我抱怨过半个字吗?就算是一台机器,连续不断地转动十几年,它也该歇一歇了!” “更何况,今天我歇了吗?就算我腰疼,一上午干的活也不少。” 何田很生气,黑着脸喊完这一通话,他把镰刀往地里一扔,说:“我要回去躺一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梦华被他弄得很没脸,一时下不来台。她指着何田走远的背影,对其他人说:“你们看他,他……” “好了!”何大山一声大吼,止住了陈梦华接下来的牢骚话,“老二不舒服,就让他歇着,我们多干一点。” 何富何贵可不想多干一点。 这些年,何家干活已经形成了固定模式。名义上分了家,其实农活还是在一起。比如今天,何富何贵在地里划划水,充个人头数。等老爸的几块地收拾完了,何田也不好意思不把他俩的麦子给收了啊。 何富何贵跟各自的老婆对视了一眼,然后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何田回到家就躺下了,何大山和两个儿子收工后进来看他。 何大山问:“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了。”何田趴在床上,摇了摇头,“我躺一躺就行了。” 农忙抢收季,就是在跟老天爷比赛。这种时候哪有空去看医生呢?再说了,何田本来就是假装腰疼。 他要是不这么做,这一大家子的农活就会像蚂蝗一样,吸住他不放。他必需给何富何贵一个成长的机会,让他俩早日独立起来。 何贵:“二哥,那你好好歇着,下午就先别去了。” 何富点头,跟着道:“对,二弟你好好休息。” 这两人说得很好听,其实是盼着何田争取一下午就把腰养好,然后早点出工干活。 午饭已经做好了,陈梦华在外面喊他们过去吃饭。农忙期间,一大家子还是一块吃饭,何大山就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陈梦华回到厨房,一边给何田装了一大碗米饭,一边抱怨:“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把饭送到他手上。吃吃吃,撑不死你!” 她嘴里抱怨个不停,手上却又多夹了一些肉,放到何田的碗里。 刚才何田怼了她一通,陈梦华冷静下来就有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真的会跟老二离心。毕竟有三个儿子,总比只有两个儿子强,这笔账傻子都会算。 陈梦华把碗端到何田的床边,何田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看着米饭上面的那些肉片,说:“谢谢妈。我下午要是好一点了,就去干活。” “你爱干不干,我才不管你。”陈梦华冷哼着走了。 何田弯起唇角笑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以前原身就是太老实了,把陈梦华惯得偏心偏到天边。 在何田这里,父母当然是要孝顺的。如果你对我好,那我就多孝顺你一点。如果你对我不好,那我就只按照普通标准来。 何田大口吃完饭,把碗筷往桌上一放,倒下就午睡。 过了没多久,陈梦华进来收拾碗筷,看到老二已经睡着了,她什么也没说,拿着碗筷就出去了。 对于何家其他人来说,农忙期间是没有午休的。刚吃完饭,何大山就招呼大家赶紧下地。 何富何贵心里叫苦,又晒又热又累。他俩一会儿说要喝水,一会儿要上厕所,半下午的功夫,上午那块地都还没割完。 何大山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何田的重要性,同时也发现了老大和老三实在太会偷懒了。以前有何田在,显不出他俩来。今天下午一瞧,两兄弟干的活加起来还没有他一个老人家做的多。 何大山把他俩骂了一顿,正骂得起劲,何田来了。 何富何贵如同见到了救星,何贵满脸惊喜地问:“二哥,你的腰好啦?” 何田晃晃手里的镰刀:“还是有点疼,不过秋收要紧,等过了这几天我再好好养一养。” 何田慢慢地干活,和上午一样的速度。原本盼着他能再现神力的何富何贵,心都凉成了一片。 晚上收工回家,陈娟背地里对何贵说:“二哥干活不行了啊,照他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家的地?” 陈娟今天很累。因为何田不在的时候,公公一直盯着他们几个,害得她也比以前干的多多了,累得她心浮气躁。 这么累,要是做的是自家的活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块地是公公的。 何贵皱眉:“说不定二哥明天就好了。” 陈娟不以为然,撇嘴说:“我看二哥有些变了,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了。要是他明天还不好呢?后天也没好呢?再等下去,万一下雨,我们地里的粮食可就泡汤了。” “再看看,明天再说。” 第二天,出发上工前,何贵特意问何田:“二哥,昨晚睡得怎么样?现在腰还疼吗?” “疼。”何田肯定地点点头。 何贵心里立刻就改了主意,他对何大山说:“二哥腰疼,爸,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干活吧?我那块地里的麦子已经黄得不行了,麦穗都快要掉下来了。” 何富心里的想法和他差不多,帮腔道:“对啊,分开干可能还快一些。” 何大山当然知道抢收的重要性,也不好阻拦两个儿子,只好点头同意。 何家人正式分开,三拔人走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何大山有点失落,他心里还是更喜欢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一起干活。 何田劝他:“爸,想开点。已经分家了,不可能事事都还一起。” 何大山暗暗叹了口气,叮嘱道:“你腰疼就少干一点,别逞强。” 何田当然不会逞强,干活干那么快做什么?好去帮何富何贵吗? 在农村,你家的活儿干完了,如果亲兄弟家还有很多,你要是不帮一把,村里人都会说你。 何田一直保持着腰疼的人设,争取慢工出细活。等他和何大山把几块地收拾完,何富何贵家的也差不多进入尾声了。 何田欣慰地对何大山说:“爸,你看大哥和小弟还是很不错的。这次没有我们帮忙,他们也把地里的粮食全都收回来了。” 抢收结束,何富何贵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不仅满脸疲惫,人也晒黑了好几度。陈娟手上磨出几个血泡,夜里还哭了一回。 她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 以前没嫁人时,家里的农活有父母和几个哥哥去做。嫁人后,虽然老公干活不太行,可是二哥一个能顶三个人啊。哪想到今年二哥变了,不肯再像以前那样下死力了,甚至都不伸手帮帮他们。 属于她这个小家的农活,全部落到她和何贵的头上。两人被逼着拼了命似的干活,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没有了。 要是早知道二哥会因为姚红玉的刺激而变成这样,当初应该阻止婆婆给二哥介绍姚红玉的。 何富何贵本来打算收完麦子就歇几天,没想到何大山又开始催他们:“别以为把麦子收回来就没事了,地里还有很多活呢!麦茬子清理了吗?土翻过没?这些不做好,过几天怎么播种下一季?” 两兄弟愁眉苦脸地看向何田。 何田一脸淡定道:“看我干嘛?我的那几块地先不动,我要养养腰,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说完,他语气诚恳地问,“大哥,小弟,你们家的活儿干完了能帮我翻一下地吗?” 何贵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何富尴尬地笑:“二弟,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我地里还有那么多活儿,还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呢。” 何贵也跟着假模假样地说:“对啊,二哥,我自家的地都干不过来了。你还是去看看医生,争取早点把腰养好,万一耽误了播种,那就麻烦了。” 何大山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俩一眼,然后对何田说:“别担心,我帮你弄。” 何田哪好意思让何大山一个老人家帮他干活。幸好何大山也要先把自己的那几块田地收拾好,才能腾出手帮他。趁着何大山还在忙他自己的活儿,何田在家安心“养伤”。 何田在家躺了几天,把买回来的几本水果种植技术翻了又翻。 等何大山腾出手,准备帮何田翻地时,何田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扛着锄头下了地。 “你的腰好了?”何大山问道,“结?????结实实地躺了这么几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何田点点头:“比之前好多了,但还是有一点不舒坦。没事,我干活慢一点就不会累着腰。” 何大山没有催逼他去看医生。 在农村,除非病得特别厉害,一般不会去看医生,毕竟看医生就代表着要花钱。普通的小病小痛,多休息几天,也就熬过去了。 何大山帮着干了一会儿,何田就催他回去休息:“爸,我这里不用你帮,赶紧回去歇着,你也累了好几天了。”第29章 何大山没有立刻就走,他盯着何田看了一会儿。 老二虽然腰不太好,干活速度慢了很多,但他做事很有章法,那农活干得连何大山这个老农民都挑不出半点刺。 何大山放心了,对何田说:“你慢慢干,要是忙不过来就叫我,我去看看老大和老三。” 一提起这两兄弟,何大山就想叹气。 昨天他去瞅了一眼,这两兄弟的农活干得让人实在没眼看。翻土是多么简单普通的一个活儿,他俩倒好,不仅挖的不够深,好多大块的土疙瘩也不知道用锄头锄得细碎一点。 以前有老二的时候,没显出他俩的蠢笨,因为老二手脚快,基本上在他还没发现的时候,老二就把补救工作给完成了。 现在么,呵呵,何大山只想呸那两兄弟一脸。 农活干得这样差,简直愧对他们农民的身份! 何大山要帮两个儿子干活,何田也没理由阻拦,只是在他临走时提醒了一句:“爸,你要多注意身体。” 何大山扛着锄头,头也没回,只是朝后面摆了摆手:“我知道。” 何田花了几天时间,把属于自己的几块地给收拾好了。接着,又去他的山林里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成算,然后又去了县里一趟,跟人打听哪里有果树买。 县里居然没有,还是去了市里,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卖家。 他打算种狝猴桃和柑橘,这两样本地也有,虽然味道一般,但至少说明这两种果树是能够适应本地气候的。 一番讨价还价,何田交了定金,约定过些天再来拿货,然后就回村了。 回到村里,他先去找村长,问村里有没有山林出租。 买果树,自然是买的越多越便宜。他对自己有信心,打算多种一点。可是他的那几块地加上山林,面积有点不够。 何村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地地广人稀,除了分给村民们的山林,还有很多都是无主的。经过再三确认,发现何田是真心想要租来种果树,村长不敢擅自做决定,当即就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 从镇上回来,村长给了何田准话:“可以租,但是要签合同。” “可以,我心里想的也是最好签个合同。”何田笑道。 何村长沉思了一下,慎重地说:“老二啊,不是我打击你的积极性,这件事情呢,你最好再考虑一下,跟你爸妈也商量商量。” 大面积种植果树,还投入这么多,别说本镇了,就是在县里也是头一回,何村长怕他会亏钱。 何田:“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何村长叹口气:“行吧,反正我劝也劝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村里无主的山林很多,何田没打算全部租完,只是把挨着他山林的那一大片给租下来了,租金也不贵,每年五十块,合同签了二十年。 何田手里的钱是有数的,除了彩礼三百块,还有分家时得到的那一点,再加上刚刚秋收分给他的粮食也卖了一些。 他现在钱不多,得精打细算着用,因此租山林的钱约定一年一付。 等合同签完,一切尘埃落定,何村长才把这件事往外说,顿时就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何家村的村民们娱乐活动很少,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男人们喜欢打牌,女人们则喜欢说些家长里短。 之前姚红玉的事情,就让何田成为村民们闲聊的中心。余波还未散去,又闹出承包山林的稀奇大事,何田牢牢地占据了话题C位。 何家,陈梦华再一次坐在院子里的地上撒泼。 “我的天呐!我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简直是不孝子啊!”陈梦华拍着大腿,嘴里干嚎着,“好好的庄稼不种,偏要种什么果树,那果子是吃了能顶饱还是能换钱?祖祖辈辈这么多年,就你一个人干出这么荒唐的事,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聪明?你那么聪明,怎么没见你考上大学?” 何田站在一旁不吭声。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心里早就有了预料。 何大山非常生气。 可以说在他的一生里,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一切,地里种出的庄稼是全家人赖以生存的根本。现在,他那个老实儿子,居然掀翻了这一切,不亚于掀翻了他的饭桌。 尤其看到何田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愧疚悔改的模样,何大山的怒火直冲云霄。 他左右看了一眼,顺手抄起竖在墙边的一根木棍,就要往何田身上打去。 何田没有躲,定定地看着他,平静地说:“爸,我心里有计划,不会亏的。” 木棍距离何田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停住了,倒不是何大山已经消了气,而是他突然想起老二的腰还没彻底好,万一把人打出事怎么办? 而且何田不躲不闪,定定地看着他的样子,也让何大山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已经成长为一个有主意并且很坚定的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听父母的话。 “你有种!”何大山打不下去,随手扔掉棍子,“以后讨饭别讨到我家门口!” 陈梦华偷眼看着父子俩的互动,适时干嚎道:“我的天爷,你不讨饭谁讨饭!丢人啊,太丢人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个逆种……” 陈娟惊讶得嘴巴都没合上。虽然这些天繁重的农活让她很疲惫,可是听说了何田的荒唐事以后,她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何贵长叹一口气,以教训的口吻对何田说:“二哥,你这回太莽撞了,唉!” 何富翻着白眼,肯定地说:“老二,你将来一定要讨饭。” 何富已经想象出了何田亏得血本无归,地里颗粒无收,然后上他家讨粮的样子。 他要不要借呢?借肯定是要借一点的,但绝对不能借多了,毕竟他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呢。 何贵又道:“二哥,你还是赶紧把合同取消吧。好好种地,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 全家没有一个人看好何田,陈梦华拍着大腿又要干嚎,何田懒得听了,扛起锄头就走了。 陈梦华气得要死,随手抓起身边的小板凳往前一扔,正好砸到大门上,何田听见动静,头也没回。 儿子这么绝情,陈梦华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怎么办?她儿子像魔障了一样,犟得听不进别人的半句好话。她该拿他怎么办? 都怪姚红玉,都是那个死丫头的错!要不是她,老二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 姚家。 因为忙着秋收,姚红玉也被放出来了。她之前脚崴了,被关了这些天竟然也慢慢好了。 姚父一改以前疼女儿的作风,拽着姚红玉一起下地。都怪他以前太宠着她了,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让她多做点农活,既可以知道父母的辛苦,也能扳一扳她的野性子。 姚红玉当然知道秋收的重要性,这就是在跟老天爷比赛。要是不抢在下雨之前收完,不仅要饿肚子,也没粮可卖,家里可就一分钱的进项都没有了。 农忙期间,姚红玉累坏了,整个人憔悴不堪,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担心女儿会再次跑掉,姚父姚母盯她盯得很紧,就连上厕所也必须有姚母陪着。和姚红玉的小鸟胃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姚父姚母,他俩干的活越多,吃的也就越多。 姚母察觉到不对劲,农忙结束后的那天晚上,她特意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面条,还给每人卧了两个鸡蛋。 姚父吃得很香,吃了两大碗面条,把鸡蛋也吃了。而姚红玉没碰鸡蛋,只喝了小半碗面汤就放下筷子。 姚母皱眉看着她:“你最近都瘦了,怎么只吃这么点?难怪你会瘦。” “饱了,吃不下。”姚红玉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累,农活实在太可怕了。 姚父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姚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自己把自己饿死?” 要不是这死丫头逃婚,这次农忙他会这么累吗?何田是个好女婿,干活没得说。要是有他在,自己这次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姚母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虽然女儿不争气,害她丢脸,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姚母盛了一碗面条,又夹了两个鸡蛋放在上面,放到姚红玉面前,催促道:“快吃,多吃一点。”看着姚红玉一副被霜打?????了的焉巴巴模样,又多关心了一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明天带你去看医生?” 姚红玉实在没胃口,把面碗推开。听见姚母说要带她去看医生,姚红玉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她应该是怀孕了! “我太累了,真的吃不下,我要睡一会儿。”姚红玉心慌,站起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看这丫头,猫都比她吃得多。”姚母满脸无奈。 “既然她不吃,那就收了吧。”姚父已经吃饱了,搬了把椅子坐到堂屋门口,眼睛盯着姚红玉的屋子。 老伴要洗碗,他得盯紧了红玉,免得这死丫头趁他们不注意又跑了。第30章 姚红玉合衣倒在床上,她心里恨得不行,捶了十几下床板都不能解气。 刚重生回来,她就跑去找何田,可是没找着人。回到家又被父母关了起来,脚也崴了,疼得她白天黑夜都不好受。好不容易脚好了,家里又开始农忙秋收。 都怪事情太多,所以她才一时没想起自己会怀孕这件事。 她还没结婚,怎么能怀孕呢?姚红玉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打掉孩子。 可是转念一想,上辈子这个可怜的孩子没能出生,随着她在车祸中一起死了。可是在那之前,他已经在她肚子里呆了八个多月。 八个月啊,她每天都会摸着肚子跟它说话,感受它的活泼与好动。 她死了以后,魂魄绕着尸身打转。她听见一个护士说:“可惜了,是个男孩。” 男孩,她怀的是个儿子! 后来,尸身还没下葬,魂魄还有意识的时候,姚红玉想着死去的儿子,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安康。 她希望他下一辈子能够平安健康。 姚红玉舍不得打掉孩子,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是她的儿子,这是她的安康啊。 尽管姚父姚母在外表现得很正常,私底下却是盼儿子盼得眼睛都绿了。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姚红玉,对儿子也是非常看重的。 这个孩子不能打,她一定要把安康好好地生下来。现在,只需要给安康找一个爸爸,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当然,姚红玉压根没考虑过杨军。杨军就是一个大坑,她已经踩过一回了,难道还会傻得再踩第二回 ? 心里有了决定,姚红玉从屋子里走出来,问姚母:“妈,面条还有吗?我现在想吃了。” 为了安康,她必须好好吃饭。 姚母正在厨房洗碗,闻言忙道:“有,刚才那碗面条我还留着呢。” 姚红玉坐下来吃面,姚母洗完碗又打了一盆洗脚水过来,跟姚父一起洗脚。 吃完面,姚红玉抹抹嘴,对他们说:“爸,妈,农活也忙完了,明天就去何家吧,我还是想嫁给何田。” 姚父一听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当即就想骂她,姚母抢先道:“去问问也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田多好啊,再说红玉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姚红玉回来时把从家里带走的钱也全部拿回来了,甚至还多出了杨军身上的那一份。她把五百块交给爸妈,姚父立刻就还清了所有的欠账。 无债一身轻,大女儿的婚事又变成了头等大事。姚父想了想,对姚红玉说:“你现在名声不好,要是能嫁给何田就最好了。” 如果红玉还能嫁给何田,等过上几年,之前的逃婚就只是一件笑话。可要是她嫁给除了何田以外的人,其他人还不知怎么猜想呢?那逃婚也就成了丑闻。 笑话总比丑闻强上一些。 因为最近忙着秋收,所以村民们才没空大规模地聚在一起八卦说闲话。可是即便这样,村民们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也让姚红玉心里很不好受。 “没事。”姚红玉打起精神,“等我嫁给何田,再生了孩子,过上几年就没人说这事了。” 姚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说说你,当初跑什么跑,白折腾一场。” “行了,早点睡,明天我们去何家探探他们的口风。”姚父一捶定音。 次日,姚家三口人吃完早饭就准备去何家。 姚红玉特意洗了澡,换上为了结婚而买的那身新衣服。上辈子她在工厂的时候学会了化妆,可惜现在她手里没有任何工具。只好把脸洗得很干净,又厚厚地抹了一层雪花膏,弄得香喷喷的。 快到何家了,姚父提醒道:“一会儿要是他们家的活儿还没干完,我们就主动帮一把。尤其是红玉,这件事本来就是你错在先,不管他们说得多难听,你都不要顶嘴,手脚放勤快一点,争取让他们看到你的决心和优点。” “我会的,爸,妈,你们就放心吧。”姚红玉内心充满了自信与勇气。 “屋里有人吗?亲家母在吗?”何家的院门敞开着,姚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朝里面喊道。 陈梦华的心情正不好,就为了何田不务正业的事。听见外面有人喊,她还以为是大儿媳或者小儿媳家里来人了。 走到院门口,一看到是那天杀的何家人,陈梦华的坏心情顿时就有了发泄的地方。 “哪里来的疯狗在别人家门口汪汪叫?它主人也不知道找根绳子拴着,大清早的看见这种丧德玩意儿,真是晦气!” 她骂得太难听了,就连刚给妻女做过思想工作的姚父都当场变了脸色。 姚红玉忍着心里的屈辱,上前一步,冲着陈淑华喊了一声“妈”。 “哟,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妈。”陈淑华翻了个大白眼,“你不是跟杨家那小子好上了吗?怎么不去杨家找妈?” 姚家人一阵憋气。 陈淑华又嫌弃地说:“我要是有你这种不守妇道的不要脸的女儿,早就在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掐死了。赶紧滚吧,别脏了我家门口的地!” 姚母承受能力弱,抚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姚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憋不出一个字。 还是经历过生死的姚红玉更坚强一些。她眼里含着泪,恳切地说:“阿姨,你误会了,我跟杨军没有任何关系。当初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说出来气何田的。阿姨,逃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认错,求你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以后,我一定和何田一起好好孝顺你。” 关于杨军,姚家人早就统一了说辞。一方面是姚红玉没在父母面前承认过,另一方面则是姚父姚母也不希望女儿是真的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况且,那时他们去杨家要人,杨家人也没认啊。 所以,他家红玉就是没有私奔,那些只是气话! “对对对,亲家母,我家红玉没经过多少事,还不太懂事。你看这事闹的,我现在就打她几下,只要你能消气。”姚母说完,就在姚红玉背上拍了几巴掌。 听那声响,用的力气还挺大。多亏姚红玉扶住了院门,不然肯定被她妈拍得摔一跤。 陈淑华原本不想搭理他们,可是姚父姚母把姿态摆得很低,好一阵哀求。 看着他们一家子低声下气的样子,陈梦华只觉得之前受过的气、落下的面子,全都找回来了。 “行了,先进来吧,挡在门口像什么样子。”陈梦华微微抬着下巴,她还想多听听这一家子要怎么求她呢。 姚家人总算进了屋,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姚家人用各种好话捧着陈梦华,捧得她都有点飘飘然了。 姚红玉坐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想见何田。于是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问了一句何田在哪里。 陈梦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黑着脸道:“他现在忙着呢。你们还是走吧,我也有很多事情,没空招呼你们。” 姚家人本来打算留下来帮忙干活挣表现的,可是看陈梦华的脸色过于冷淡,生怕惹她不高兴,只好放下礼物就走了。 出了何家村,姚父安慰妻女:“没关系,我们下次再来。” 姚母也道:“才来一次,哪有那么容易原谅我们。多来几次,就显得我们更有诚意了。” 他们走后不久,何大山从外面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桌上摆着的几盒礼,他奇怪地问老伴:“谁来过了?这是哪家送来的?” 何大山满脸都是汗,他回来是想把砍刀磨一磨,顺便喝点水。 端起瓷缸子,一口气把里面的水喝完,何大山又捞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陈梦华卖了个关子:“你先看看,再猜一猜是谁送的。” 何大山翻开看了看,只见有烟有酒还有几条好肉,以及几盒点心。这份礼,在乡下算是比较重的礼了。 何大山想不明白:“不年不节的,谁会送这些?就算是过年,亲戚们也不会送这样重的礼。” 陈梦华抿着嘴笑,还不肯告诉他。何大山懒得猜,也不想和她多说,拿起砍刀就去院子里打磨了。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块磨刀石,何大山蹲下来,双手使劲,磨得沙沙响。 陈梦华跟出来,看他磨刀的认真样,心?????里又有了气:“你不打算再劝劝老二了?” 何田最近忙着清理他的山林,工程之大,像要开荒一样。何家村的农活差不多都做完了,村民们每天来看他的进度,像看一件稀奇事似的。 何家人当然是极力反对何田这么干的,可是没人拦得住啊。后来,何大山眼见劝不动老二,又不忍心他一个人开荒,于是就拿着砍刀去帮忙。 老爸都去帮忙了,何富何贵也不好意思没点表示。他俩去帮着做了两天,然后就累得受不了,借口地里还有活儿没干完,撒手跑了。 “劝有啥用?他现在主意大得很,谁的话都不听。”何大山手上没停,“再说果树都买好了,就让他折腾。等他亏得一毛不剩,你看我会不会赏他一碗饭。” “哼!”陈梦华冷笑,“说得倒是硬气,那你别去帮他干活啊。” 何大山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继续使劲磨他的大砍刀。第31章 “那些礼是姚家人送来的。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回来了。”陈梦华慢慢说道。 “你说谁?”何大山蹭地站起身,“姚家人?他们还好意思上门来?你怎么不把他们打出去!” “打什么打。”陈梦华笑了起来,“姚红玉还想嫁给老二。你是没看见他们一家子低声下气求我的那样儿,可太解气了。” “那姑娘不行,以后提都别提。”何大山活了一辈子,头一回见到姚红玉这种姑娘。以前看她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内里那么坏。 哪里配得上老二! 陈梦华眼珠子一转,没再往下说。 何大山磨好刀,又去帮何田干活了。 何田正在把砍下来的树枝扎成捆,何勇也在一旁帮他。 这些都是自己的活儿,所以何田没有再装腰疼,他干活的速度很快。把树枝扎成捆以后,他又拿起锄头去挖树根。 何田一边干活一边跟何勇聊天:“下午你别来了,我自己能行。” 何勇笑着骂他:“你是不是嫌我干活不如你,所以才不要我来了?” “对,我就是嫌你。”何田也笑,“所以下午你就别来了,在家歇着。” “你不要我来,我偏来。”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斗嘴,气氛倒也很快活。 农忙刚过,最近地里没什么活,何勇每天都跑来帮何田。何田领他的情,笑着说:“既然你打都打不走,那我就记下了。” 正说笑着,何大山来了,气愤地告诉他们姚家人来过的事情。 何勇当即就“呸”了一声:“这是嫁不出去了吧?又想赖上阿田?” 以姚红玉现在的名声,想立刻嫁出去挺难的。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敢娶,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发疯跑了,那不是结婚结了个寂寞吗? 何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别理她。我这辈子就算不结婚,也不会娶她。” 何勇顿时就放心了,他生怕好兄弟又会在姚红玉手里再栽一回。 “这话说得很对。”何大山点头,气愤地说,“别搭理她,以后再给你介绍个好的。你放心,这回我会帮着把关,你妈她看人有点不行。” 何田笑了笑。 忙碌了一下午,太阳落山了,何大山跟何勇一人背一大捆树枝先回家去,何田不急着走,在林子里转了一圈。 经过一处草丛时,突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呜呜声。 何田停下脚步,用大砍刀轻轻拔开草丛,只见里面趴着一只小奶狗。 小奶狗通体黄色,四只蹄子和尾巴尖尖却又是黑色的,乍一看像是穿了鞋子似的。 有人来了,它也不知道躲,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何田一眼。 何田捏着它的后颈肉,把小奶狗提了起来。 是只公狗,应该刚满月不久,看它一副虚弱的样子,估计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何田左右张望一番,没再发现别的狗。稍微一想,顿时就明白了。 估计是谁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主人不想养这么多或者说养不起,干脆就等小狗们都满了月,便带到远处丢掉。 至于被丢的小狗们是否能活下来,这就要看天意和它们自身的造化了。 何田手里的这只小奶狗显然是个有造化的,因为何田打算把它带回家养着。 相逢即是缘,有狗子陪着也不错。 “毛挺黄的,像金元宝,以后就叫你阿宝。”何田把小奶狗往怀里一塞,慢悠悠地回家去。 这几天何田都是自己做饭吃,阿宝太小,何田就熬了一锅大米粥,熬的时间够久,米油都出来了,每一粒大米都开了花,非常软烂。 何田分出一碗,放在地上。 阿宝刚到新环境,还有点胆小。它看看地上的粥,又扭头看着何田。 “吃吧,小家伙。”何田笑笑,把阿宝推到碗边。 “汪。”阿宝朝他叫了一声,这才低下头开始吃起来。 阿宝发出的小奶音实在太招人疼了,何田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兴致勃勃地看着它吃饭。 等阿宝吃得差不多了,何田起身去给它做窝。 说来惭愧,何田现在连一件旧衣服都没有,当初那些破布条已经被他塞灶里烧掉了。 在屋里看了半天,最后何田打起了枕头的主意。 他屋里的布置都是按照新婚的配置来的,枕头自然是一对新的。他只有一个人,用一个枕头就够了,于是把另外一只枕头拆开,露出里面的棉絮枕芯。 何田又从杂物间找来一个不用的旧竹筐,敞口的,把棉絮铺进去,阿宝的窝就做好了。 阿宝已经吃饱了,它把粥喝得干干净净。何田捏着它的后颈肉,把它提进窝里。 阿宝在窝里动了动,它大概也觉得这个窝很柔软很舒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何田出工没有带阿宝,毕竟它太小了,还有点虚弱,最好在家里养几天。何田起得很早,把阿宝喂饱,又带它去院子外面上厕所,接着就把它关在屋子里,还给留了一碗水。 中午何田干完活回来,刚打开门,阿宝就站在门后迎接,小尾巴甩得像风车一样。 阿宝高兴得直想叫,何田按住它的脑袋,说:“别叫,别叫。” 阿宝还小,又不能跟着他出门,万一引起两个侄子的注意,那就要受罪了。 何富的两个儿子正是给他讲道理他都听不明白的年纪,小孩子对毛绒绒的小动物一般没什么抵抗力,下手又没轻重没分寸。 何田怕他俩会伤了阿宝。 幸好阿宝很乖很听话,不让它叫,它就当真一声也没叫过,只是偶尔发出低低的小奶音。何田养了它几天,家里人竟然一个也没发现他养了只狗。 * 姚家人又来了。 他们手里提着厚厚的礼,陈梦华目测比上前的礼还要更重。就冲着这,她就让姚家人进了门。 姚父姚母拼了命地吹捧陈梦华,各种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捧得陈梦华身心舒畅。 再加上这一次姚家人提出了新的方案:不用再花钱办酒席了,让两个孩子直接领证就好。以后要是姚红玉敢不孝顺公婆,他们就亲自过来揍死她,甚至还说要让红玉带六百块嫁到何家来。 姚红玉拿出了田螺姑娘的精神,在厨房里忙个不停。陈梦华想着她要带过来的那六百块,又看着她一副忙里忙外的勤快样子,忍不住心动了。 中午,何田干完活跟何大山一起回家。 刚进院门,陈梦华就迎出来,笑眯眯地对何田说:“老二,不用做饭了,中午跟我们一起吃。” 话音刚落,姚红玉端着刚炒好的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定定地看着何田,柔声软气地说:“叔叔,阿田,你们回来了。快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何大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何田也黑着一张脸,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扔,硬梆梆道:“不用,我自己会做饭。” 姚红玉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当即眼里就起了雾,看着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何富何贵他们站在一旁看热闹,并不急着发表意见。 何田说完,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并且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陈梦华对姚红玉说:“没事,你先摆饭。”然后她把何大山拉到一边,小声地劝他。 “这次他们又带了重礼,而且他们还答应带六百块嫁过来。你想想,幸亏他们还没去村子里打听,不知道老二干的荒唐事。你觉得老二种的那些果树真能挣钱?等他亏得裤子都不剩,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不说别的,光是姚红玉带来的六百块,老二就暂时饿不着肚子。” 何大山虽然每天都去帮何田干活,但他心里也认定了老二是在瞎搞,肯定赚不到一毛钱。听了老伴的话,何大山好半天才说:“我现在也做不了他的主,你跟我说是没用的,关键看老二愿不愿意。” 陈梦华听完就去拍何田的门,她没立刻就劝何田同意,只是叫他过去一起吃饭。 “不去,一看到?????他们,就算有龙肉我也吃不下。”何田打开门,冷冷道。 陈梦华:“什么龙肉,你想得倒美。你管桌上都有谁,只要知道桌上有一大碗肉就行了。肉不好吃吗?” “不好吃,我中午就想吃点面条。”何田说完,转身走进自己的小厨房,往锅里加水,然后烧火。 “你真是犟!”陈梦华没好气地走了。 过了没多久,锅里的水都还没烧开,姚红玉又过来了。 “阿田。”厨房太小,姚红玉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委委屈屈地喊道。 坐着烧火的何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看她那样子似乎想和自己谈一谈。 何田往灶里添了一根大柴,然后起身去院子外面摘点青菜。 这次分家,何大山还分了一块菜地给何田,就在外面不远处。地里种着大白菜和小青菜,大白菜已经成熟了,每一颗都又大又结实。 何田弯腰掐小青菜,姚红玉看着那些大白菜,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想法。 “我听阿姨说你已经分家了,这么多大白菜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呀,不如拿去镇上卖掉?”第32章 何田看都不看姚红玉一眼,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原身当初就是从卖自家的大白菜开始,经过十几年的吃苦耐劳,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终于成为本市有名的生意人。 而嫁给他的姚红玉,除了想把肚子里属于原身的孩子打掉,而下地干了两天活以外,一直活得轻轻松松。 何田知道姚红玉已经重生了,不然她这会儿应该跟杨军在外省,而不是巴巴地跑来找自己。 到底是重生的,一看到大白菜就引起了她的强烈触动。 “不卖,我留着自己吃。”何田头也没回。 “你一个人又吃不完。”姚红玉急了,跑到何田面前,急切地说,“吃不完的拿去卖掉,好歹能给家里添一瓶酱油钱。多好的事啊,你怎么不听劝呢?” 姚红玉上辈子在外省呆过几个月,摆过摊,开过店,进过工厂,眼界比村里人宽阔很多。 她开店的时候,就知道同一条街上的菜店就挺赚钱的,不过也是真的辛苦,每天要起很早去进货,拉回来后还要挨个处理好,把坏的叶子去掉,再在水里过一遍,这样看起来就比较干净卫生。 要是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水凉得能把人的手骨头都冻掉。那家菜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一到冬天,两人手上全是冻疮。 姚红玉羡慕那些挣到钱的,但是同时她也清楚地明白,哪怕自己知道发财的路子,她也做不到。 因为每一条发财路,都伴随着长年累月的吃苦耐劳。 她做不到半夜就起来去进货,也做不到大冬天把自己的手泡进水里。但是,她知道何田肯定能做到! 要说起吃苦耐劳,附近几个村子,谁人比得过何田? 更何况上辈子她死后,身体还没有下葬之前,她的魂魄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何田自从她走后,再也没有去相亲。 这是一份多么忠诚的爱啊,哪怕她都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他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想到这,姚红玉看向何田的目光里充满了柔情。 她蹲下来,一边帮忙掐小青菜,一边给何田描绘未来:“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好。等我们结了婚,再有了孩子……” 说到这,她用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肚子,停顿了一秒,继续道:“只靠地里的那点收成,能过上什么好日子?辛苦一整年,卖粮食才多大点钱?还是要找别的出路,比如说……” “你起来,走开走开!”何田打断她的话,指着她的脚下,语气凶狠,“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跑来我家做什么?这些疯言疯语你对着杨军说去吧,我不欢迎你!” 姚红玉愣住了,等她站起身,再挪开脚,才发现刚才她下脚时没注意,一不小心踩到了几苗小青菜。 姚红玉讪讪地笑了笑,然后退到了田梗上。 有些仇恨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比如说上辈子的后来,何田就没有生她的气。 不过现在,时间还太早了,何田心里的愤怒还没有过去。姚红玉认为她现在必须马上解开何田的心结,她给不了何田几个月的时间让他慢慢消化愤怒。 因为,她的肚子不等人啊! “阿田,我向你道歉。我跟杨军什么关系都没有,上次那么说,只是单纯地为了气一气你。你也知道,我爸妈没有儿子,平时受了别人很多冷眼。这次我结婚,爸妈不仅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了,还找亲戚借了一部分,就为了让我面子上好看,让婆家人重视我。” “我是家里的老大,看到爸妈为了我那么辛苦,我心里真的不好受。你家为什么非得要五百块呢?一想到爸妈为了我,低三下四地去跟亲戚们借钱,我就过不了这个坎……” 姚红玉说得情真意切,甚至还掉了两滴眼泪。 她擦干净眼泪,用柔得似乎能滴出水的语气,深情地说道:“阿田,我喜欢你。之前是我不懂事,我错了,求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等结了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我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替你生儿育女,孝顺长辈……” “停停。”何田皱眉,满脸的不耐烦,“你的话让我觉得很恶心。” 恰在这时,阿宝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过来了。 它还是小奶狗,跑得慢,光是越过对它来说有点高的院门槛,就让它费尽了力气,所以这会儿才来到何田身边。 姚红玉不敢相信自己的深情表白,居然会让何田感觉到恶心,她一副深受打击的娇弱模样。 何田指着阿宝,对姚红玉说:“看到没?我宁愿跟这条狗过一辈子,也不会跟你结婚。” 阿宝知道主人在说自己,高兴得立刻叫起来:“汪汪汪!” “阿田。”姚红玉受到的打击更重了,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滚开,别耽误我煮面。”何田冷心冷肺,连一个好眼神都没给她,握着一把小青菜往回走。 姚红玉之前有多么自信,现在就有多么伤心。 她不敢相信,这还是以前对她满腔爱意的何田吗?为什么男人能够变得如此之快? 她的确是逃婚了,可是她并没有真正地跟杨军私奔啊,为什么他不肯原谅自己,还变脸像翻书一样快呢? 何田越走越快,眨眼间就进了院子。 阿宝两条前腿搭在院门槛上,两条后腿拼命扒拉都找不到着力点,急得汪汪直叫。 何田只好倒回来,一把捞起阿宝。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咬牙决定忍耐的姚红玉又追过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气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何田烦得不行,抱着阿宝走到正屋门口,对屋子里的人说:“爸,妈,我这辈子就算不结婚也绝对不会娶这个女人。不管她是陪嫁六百,还是六千、六万,都不可能!” 屋里的饭桌上围坐着几个人,分别是何大山、陈梦华、姚父姚母以及何富一家人。 几人听了何田的话,一时都呆住了。 何贵一家子虽然没有过去吃饭,但早就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何田看向姚父姚母,继续说道:“你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是不是杨家人也不要她?” 姚母嘴一张,就要说私奔什么的都是没影儿的话,何田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抢着道:“你女儿又不是什么大美人,明明长得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她哪里值得我上了一次当还要娶她?我以前还以为她人品可以,但是逃婚一事也让我看清了她。她是个人品低劣的人,满嘴谎话,没一句是可信的。” 姚父姚母顿时说不出话来。 陈梦华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何大山放下筷子,点了一根烟,闷头抽了起来。 何田身后的姚红玉,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竟然说自己长得很普通,姚红玉哭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小美人呢。这一回不再只是两滴眼泪而已,满满的两大行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哭得像是没关紧的水笼头。 何田回过头,看向哭得像个泪人的姚红玉。 他眼里没有丝毫怜惜,冰冷的眼神扫过她的小腹,然后轻轻地笑了。 他知道,姚红玉现在应该已经怀孕了,毕竟她和杨军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还不止一次。 不管姚红玉说得多么好听,她急着找接盘侠是个事实。 原身接盘侠当得好,蠢得无怨无悔。刚才姚红玉在菜地里的那一番话,听起来毫无破绽,若换成原身,恐怕心里的芥蒂早就消了。 但是他不一样,他不是原身。 姚红玉生出来的也是个白眼狼,原身对他那么好,把他当成亲儿子。可是他呢,长大后却想着生父生母团聚。甚至和杨军联起手来,催着姚红玉赶紧把原身弄死,好把位置腾出来。 “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不如我们?????去县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何田建议道。 姚红玉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她哪里敢去医院啊?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肚子里还有了孩子。这要是去了医院,她费尽心思扯来的遮羞布可就没有了呀! “爸,妈,我难受,我们赶紧走吧!”姚红玉哭着喊道。 尽管姚父姚母心里有疑问,但此时也坐不住了,双双站起身,带着姚红玉走了。 何大山抽着烟不说话,陈梦华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又喂了狗,她冲何田吼道:“就你现在那个不务正业的样子,人家还愿意嫁给你,是你的福气。还说什么哪怕人家带六千六万过来,你也是不肯的,你可真敢想!等着瞧吧,看以后谁敢嫁给你这个连粮食都不种的人。” “我把话放在这里,我这辈子就算打光棍也不会娶她。以后谁再撮合,就是我的仇人。”何田一脸坚定,语气冷硬。 陈梦华险些被他气死,拍着胸口恨恨道:“好好,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我管你去死!” 何大山听不得“死”这个字,抬起头瞪她:“行了,你闭嘴!” 陈梦华气得把筷子一摔:“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她气饱了,但是何田却没饱,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发出咕嘟嘟的声音。 何田放了一把面条进去,又把小青菜洗干净,煮了两碗面,分给阿宝一碗,一人一狗香喷喷地吃了起来。第33章 陈梦华嘴里叫着自己被气饱了,不想吃饭了,可是没一会儿看到何田端着一碗面开始吃,还有那只小狗也吃得喷香,她决定不委屈自己。 陈梦华也端起了碗。 她往碗里夹了一些菜,然后端着碗走到何田身边,伸出脚想去碰狗,嘴里问:“你什么时候养了狗?” 何田赶紧拦住她:“阿宝还小,你别踢它。” “阿宝?我看你脑子有包。”陈梦华满脸不屑,“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又不肯结婚,还养什么狗。你从哪里捡来的?” 何家村只有一户人家养狗,那还是条公狗。 “山上捡的。”何田回答道。 何富有两个儿子,大的叫何前东,今年五岁,小的叫何前南,刚刚三岁。这两个孩子听见奶奶说有狗,赶紧放下碗就跑出来了。 他俩一看到阿宝,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一般,立刻就想上手。 何田伸出腿,拦住这两个熊孩子,严肃地说:“阿宝还小,只能摸,不能揪,也不能掐,更不能踢它。它现在正吃饭,别摸,你俩也赶紧回去吃饭。” 何田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的神情过于严肃,两个孩子不敢乱动了,可怜巴巴地看向陈梦华,期待奶奶帮他们做主。 陈梦华现在哪里敢做何田的主,她招呼两个孙子回屋,嘴里说道:“狗有什么稀奇的,它身上指不定多脏呢,快跟奶奶回去吃饭。” 前南和前东回了屋,就缠着爸妈想要养小狗。 何富平时很疼他俩,但他不想家里再多一只狗,故意吓唬道:“不能养狗,狗会咬人,你别看它小,嘴里全是尖牙,一口就能把你身上的肉给撕下来。” 何富的老婆刘淑芳,看两个孩子实在想要,于是小声跟他商量:“要不就养一只吧?” 何富瞪她一眼:“人还没吃饱呢,就想着养狗了。把剩饭拿去喂鸡,鸡还能多下两个蛋,狗能干什么?” 前东和前南被吓住了,担心狗狗真的会咬他们,也就不再吵着要狗了。 吃完午饭,何田没有休息,拿上工具又去清理山林。这次他没有把阿宝关在家里,阿宝像颗小毛球一样,滚动着跟在他身后。 何大山也来了,他既没提起姚家人的事情,也没问狗,只是默默地帮何田干活。 姚家三口人一路急走,终于回到了家。 一进院子,把门关上,姚父就逼问姚红玉:“你不是说何田很喜欢你吗?那他怎么会那么绝情?” 何田说的那些话,就像一个个巴掌,直甩到姚父脸上,疼得他一点脸面都没了。 姚红玉已经没有哭了,但声音还有些发哑:“我哪里知道。” 姚母心里也不好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连个男人都拿捏不住,何田那么老实。” 姚父仔细想了想,追问道:“你老实说,还瞒着我们什么了?无端端的何田怎么说去医院检查的话?” 他越想越心惊肉跳,不敢再想下去了,当即抄起墙边的棍子又要去打姚红玉。 姚红玉哪里敢让他碰到自己,她立刻护着肚子往旁边躲,嘴里叫道:“爸,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姚母看着她护肚子的动作,震惊得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姚父看看老伴,再看看女儿,顿时也明白过来。他丢掉木棍,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找何田,他可不能不负责任!不然我报警抓他!” “爸,爸!”姚红玉赶紧拉住他,满脸哀求,“先进屋,我说,我全都说。” 姚红玉这回半点都不敢瞒着爸妈,老老实实地讲了一遍。 姚母哭得像个泪人,姚父瞬间像老了十岁,他只会唉声叹气,连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他就像个傻子,被大女儿耍得团团转。先是逃婚,被何家人逼着戴了顶私奔的帽子在头上。接着女儿自己跑回来,说她没有私奔。 他信了,所以这两天他出门时都是抬头挺胸的。 遇上那好事的问他红玉的情况,他还振振有词地告诉别人,红玉没有做坏事,就是心疼父母,所以一时想岔了。 没想到……没想到红玉的心眼这么多,就跟厨房里的筛子似的! 现在已经不是私奔的问题了,而是红玉被人搞大了肚子! 这要怎么收场? 姚母哭着哭着,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去了。 姚父和姚红玉也没在意,以为她要去洗脸或上厕所。没想到姚母径直出了院门,脚步一转,奔着杨家而去。 姚父沉默了很久,低声对姚红玉说:“你要么嫁到杨家,要么把孩子打了。” 姚红玉:“爸,我不嫁杨军。他就是长得好看,但人其实不行,又懒又馋,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根本撑不起一个家。” 这几条可以说正好踩在姚父的死亡线上,他看着姚红玉,难以置信地说:“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就你们这种小姑娘才稀罕人家的长相。过日子还得看男人能不能干。” 顿了顿,他又道:“又懒又馋,还被宠坏了,这种男人要不得。那你去把孩子打了吧,回头我和你妈商量一下,看这事怎么办。” 想打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县医院够大,肯定也能打胎,但是姚父从未去过,心里有点发怵。要是找小诊所开一副打胎药,又怕人家嘴巴不严,万一给漏出去了,那他们家真的是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我不打。”姚红玉护着肚子,像护着宝藏一样,“爸,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孩,男孩啊,爸,你忍心吗?” 姚父呼吸一顿,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肚子,确认道:“真的是个男孩?” “真的,珍珠都没有这么真。”姚红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她怀的是安康,安康就是个男孩。 姚父摸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两口。 他和老伴这辈子最大的心病就是没有儿子。当初他盼儿子盼得眼睛都绿了,他曾经向老天爷许过愿,只要能让他有一个儿子,他愿意减寿十年。 可是,老天爷没有听见他的话。 女儿渐渐长大,已经认命的姚父又开始担心万一女儿随了她的娘,也生不出儿子,那该怎么办? 现在他即将有外孙了,虽说隔了一辈,可总归是自己的血脉。 姚父以最快的速度抽完那根烟,然后站起身,对姚红玉说:“你回屋躺着,我去地里干活,中午叫你妈给你煮一碗荷包蛋。” “谢谢爸。”姚红玉笑了,然后回屋躺着养胎。 姚母此时还不知道女儿怀的是个男孩,她走得又快又急,身旁都带起了一阵风。 很快来到杨家村,杨军家里却没人,姚母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前些天杨家那小子生了病,在家躺了几天,吃药也不见好,现在正在县医院住院呢。 杨军在县里忍饥挨饿地找了姚红玉两天,他本来就不是身体特别结实的人,这一下子就着了凉,回到家头脑昏沉,还发了烧,整个人病得迷迷糊糊。 他爸妈请了医生上门,打了针,开了药,恰好又撞上农忙,地里的庄稼要紧,只能先让儿子就这么休养着。 等农忙结束,儿子还是下不了床,杨家爸妈这才把他弄到县医院去。因为担心他这次生病会落下病根,杨家爸妈也不心疼钱,硬是让杨军在医院里住了很多天。 姚母一听人家说杨军已经病了很久,又住院了好多天,顿时就以为这小伙子快不行了。 就算最后能救回来,那也是个病秧子,连锄头都拿不动,怎么能做她的女?????婿呢? 姚母脚步一转,回家去了。 回到家,姚母得知女儿怀的是个男孩,她的想法和姚父一模一样:这个孩子不能打掉。 可是不打胎,那就必须给孩子找一个爸爸,不然将来怎么上户口? 于是,他们一家子又盯上了何田,哪怕何田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死,那么难听。 姚红玉在家休息了十来天,就打起精神继续来找何田了。 这次来何家村,姚红玉不急着去登何家的门,她先找村里人打听了一下,托何田最近不务正业的福,村民们个个说起他都是头头是道。 姚红玉听说何田不种庄稼,全部改种水果,当即就皱起眉头。 她当然知道水果只要销得好,来钱也快,大城市的水果店收入也不错。可是,那毕竟是消费水平比较高的大城市啊。 像她们这种穷县穷村,就算种出水果来,又能卖给谁呢? 这一刻,姚红玉的想法跟陈梦华同步了,都觉得何田是在瞎搞。 但是一想到肚里的孩子,她决定好好跟何田聊一聊,劝他弃暗投明,改过自新。 就算不想种庄稼,改成卖菜也不错啊,自家的菜不够卖就去别人家收,然后带到县里卖掉。只要不怕吃苦,又足够勤快,光是那份中间差就够他们一家子用的了。 毕竟再穷的县,人们也得吃饭。所以,卖菜还是很有市场的,值得做。 姚红玉越想越觉得卖菜这个行业,简直是为吃苦耐劳的何田量身定做的。第34章 经过这么些天,何田已经把山林清理干净了,然后按照标准的行距开始挖坑。 正干得火热朝天,姚红玉慢慢地找了过来。 “阿田。”姚红玉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然后看着这一片光秃秃的林子,感觉很不习惯。 何大山抬头一看,顿时就没好气,把锄头重重地往地上一扔,然后拿起水壶走到一边去休息喝水。 何勇没有何大山那么能忍,当即就开喷:“你是牛皮糖做的吗?我兄弟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还跑来干啥?要点脸行不行?” 何田直起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很平静地对姚红玉说:“你的脸皮真的很厚。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在我这里都是行不通的,我劝你别浪费时间。” 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日子的阿宝,它长大了一些,察觉到主人对这个女人的不喜,于是冲着姚红玉汪汪直叫。 它的叫声挺凶狠,只可惜个头还小,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是一脚就能踩死的那种奶凶。 姚红玉上辈子在外省的时候,听人说过怀孕的人最好别亲近猫猫狗狗,免得影响胎儿发育。 姚红玉立刻紧张起来。 明明阿宝距离她还有好几步远,她却急不可耐地要用脚去踢它,想把它踢得再远一点。 何田脸色黑了,几个大步走过来,用手里的锄头挡住姚红玉的脚,冷冷地说:“你敢踢一个试试?” 姚红玉瞪大眼睛,咬了咬唇,含着眼泪,委屈地问他:“你竟然为了一只狗而凶我?” 何田:“阿宝在我心里很重要。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坨屎,避你都来不及。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和惺惺作态,你真让我恶心。” 姚红玉虽然是重生的,可是细论起她的年龄,也就是多活了在外省的那大半年而已。 上一次何田当着大家的面,说她长得很普通,还说她满嘴谎言,人品低劣。这次更不得了,竟然把她比喻成一坨屎。 姚红玉也是要脸的,她承受不了这样的语言攻击,恨恨地咒骂道:“还种果树呢,你就等着将来要饭吧!”然后转过身,流着眼泪跑走了。 把一个女孩子弄哭,何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还对何勇笑着说:“这下她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哈哈哈!”何勇笑得连手里的锄头都快握不住了。 何大山也想笑,但是他忍住了,转头夸奖阿宝:“是条好狗,还知道咬坏人。” 阿宝绕着何田转圈圈,高兴得汪汪直叫。 姚红玉铩羽而归,姚家人这次总算清晰地意识到何田不会再回头了。于是,一家子又开始商量起别的办法。 急切间想把姚红玉嫁给别人也不太可能,因为按照本地的风俗,从说亲到定亲,再到结婚,中间最少也有两三个月的流程要走。姚红玉的肚子等不起,等她肚皮一鼓,傻子都不乐意当绿毛龟啊。 姚母提议,要不然去她娘家的亲戚那里躲几个月。 姚红玉不肯,一来她跟那边的亲戚不太熟,住在别人家总归是不自在的。二来也担心人家口风不严,这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递到外人手里么? 她想去县城租个小房子养胎,等生完孩子再回来。 姚父姚母手里现在不缺钱,姚红玉那里还有从杨军身上搜刮来的几百块。为了她肚里的儿子,姚父姚母一咬牙就同意了。 姚红玉刚走,杨军就从县医院出院了。见他彻底好全了,杨父杨母才放他出门。 杨军赶到姚家,被姚父用扫把赶了出去。 杨军追问姚红玉在哪里,姚父气哼哼地说:“我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前些天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她不在家,不信你就天天来,看她在不在。” 杨军身材瘦弱,又长得细皮嫩肉,姚父别说半只眼睛看得上他了,就连脚底的茧子都要对这种一看就干不了活的弱鸡发出鄙夷。 杨军讨了个没脸,又挨了两扫把,但是他没有死心,果真蹲守了几天,姚红玉竟然真的不在家。 杨军又气又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被甩了。他的五百多块啊,都被姚红玉那个死女人给拿走了。 他本来想叫姚父赔的,可是这些钱跟他的面子比起来,还是面子更重要一些。被女人骗了,甩了,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因为恨姚红玉绝情,回家后他就听从父母的意见,开始和别的女人相亲。 * 何田挖好坑,再请人把果树运回来,挨个种上。之后又忙着浇水施肥,忙碌了好些天,总算是完工了。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何田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剩下的钱,买回一批砖头,混和着黄土,在果林周围彻起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土墙,墙头上还布满了碎玻璃渣。 他这一举动,又在村里引发了热议。 很多人都觉得他这是在防着村里人。何家村这个地方,虽然不敢说治安好到能够夜不闭户,但是也好些年没出过大案子。要说小偷小摸,也就是去别人家的菜地里拔几颗菜,摘几根黄瓜之类的小事。 何田对此很坦然,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只当没听到。 没想到回了家,陈梦华又跑来碎碎念。 陈梦华:“你那树都未必能结出果子,现在就急慌慌地修围墙了,砖头不要钱是吗?别人都说你小气呢,还没怎么样就舍不得给村里人吃几个果子。” 何田有点无奈:“我修一道围墙又不犯法,既不占别人的地,也没花别人的钱。妈,你忘了我家的梨子树还在的时候,有一年梨子结得又大又好,好不容易盼到它成熟了,结果……” 陈梦华想起来了,顿时就一肚子火,狠狠地呸了一声:“我呸!好容易能吃了,结果一觉起来,树上的梨子全没了!天杀的,趁着我们睡着了,半夜把梨偷光。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得去他家骂三天三夜!” 何贵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二哥那围墙修得好,这叫防小人不防君子。” 二哥手上应该没多少钱了,就让他糟蹋吧。等他变成一个穷光蛋,那才好笑呢! 何田看清了他眼里的风凉之意,却并不搭理他。 村里人都对何田种果树不抱什么希望,尤其看到他买的果树并不是小树苗,全都是有点树龄的,顿时纷纷摇头,仿佛已经预见了他的悲惨结局。 何大山早就在心里发誓,不再对老二的事指手划脚。可是这一回他没忍住,对何田说:“你那些树是不是有点大了?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小树苗不是更容易养活吗?” “谢谢爸的关心。”何田微笑,“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老二又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何大山不由得有点气闷。但是老二又对他说了一句肉麻话,什么谢谢爸的关心,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何大山摆摆手:“我才懒得管你。”然后背着手走了。 村民们盼啊盼,本以为何田的果树会死一大片,没想到在何田的精心照顾下,居然全部存活了,没一棵坏死的。 这下子,大家纷纷对何田竖起了大拇指。 何村长夸他:“没想到你还真的会两下,我本来以为你是头脑发热呢。” 何田趁机拿出他买的那几本水果种植方法的书,笑眯眯地说:“我都是从书里学来的。村长,你要不要学?我把书借给你。” 村长哈哈大笑:“就算你的书讲的是水稻种植方法,那我也不学?????。那玩意儿还需要学吗?我们谁不是从小就看会了的?你自己慢慢学吧。好好干,明年我等着尝尝你种的水果。” 何田也不勉强。他知道村子里几乎人人都是这么想的,种地谁不会啊?还需要专门去翻书? 何田笑道:“等水果熟了,一定送一些给你尝尝。” 儿子得到了村长的夸奖,何大山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他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说:“果树是活了,还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结出果子呢,他就是瞎胡闹。” 说完,何大山心里有些复杂。 幸亏当年让老二把小学读完了,好歹也算识了字,不然现在连书都看不懂。其实当年老二的成绩也算不错,要不是家里的活儿耽误了他,说不定能考班里第一名呢。 也怪自己没本事,家里太穷,急需劳动力。偏偏老大和老三又贪玩,他俩不像老二,老二是个老实人,你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来不打半点折扣。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老二结婚失败,他就不那么听话了。 想到这,何大山叹了口气。跟村长分开以后,他对何田说:“老二,你是不是怨我当年没叫你继续读书?” 何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摇头道:“没有,我不怪你。初中高中的那些知识,我全都会。有没有学历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他在图书馆泡着的那几天,几乎把能吸收的知识全部吸收了。这是实话,并没有吹牛。 “你就吹牛吧。”何大山明显不信,笑骂道,不过心里的愧疚的确消了一些。 何田笑了笑。 何大山这人,他以前偏心的不是很明显。最明显的是陈梦华,几乎偏到了胳肢窝。而且别看何大山有时候嘴里说得难听,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他一边骂何田瞎搞,一边扛着锄头去帮何田干活。从头至尾,只要他有空,就没有一天缺席过。 何田心想,他这个老爸也挺可爱的。第35章 何田忙着照顾果树的时候,何富跟何贵去镇上打了几天零工,赚回来一点小钱钱。 “这钱真好挣,可惜没了。”何富看着自己手里的42块钱,感慨道。 这份工他只做了七天,每天六块钱。其实认真算起来,这活儿比下地要重一些。但是,做工的人多啊,大家说说笑笑,时间很快过去,也就不觉得有那么累了。 况且,做工的钱都是现结的。不像种地,庄稼种下去还得等好几个月,还要看是否风调雨顺,否则粮食就会减产。 总的来说,何富更喜欢去外面做工,他讨厌下地。 只可惜这样的活儿可遇不可求,今年也就好运气撞上这么一回,只做了七天就结束了。 “是啊,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赚钱就好了。”何贵说道。 何贵力气比不过大哥,在何家,他算是最娇的一个男人,所以他做的活儿比何贵的轻松,自然钱也要少一些。即便这样,他也很知足了。 何富:“我听张强说,外省的机会更多,很容易找到活儿干,而且价钱还高,一天能有十块呢。要不我俩凑一凑,给他送点礼,叫他明年带上我们一起出去?” “好啊。”何贵当然是愿意的。他有高中文凭,一直不甘心被困在小小的山村里。他想去外面走一走,见识一下外面的新世界。 而且,他有自信,凭着他的学历,就算去了工地也不至于像大哥一样只能做苦活累活,他可以计账算钱嘛。 俩兄弟商量好,凑钱给张强送了一份厚礼。张强满口答应,说等过完年就带他俩一起走。 很快就到了年三十这一天,何大山一大早就跟何贵何田说了,今晚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何大山陈梦华名义上是跟着老大何富的,所以何贵跟何田就得给两个老人一点孝敬。 按照何家村的风俗,他俩每年要给老人一百斤粮食。如果没有粮食,换算成钱也是可以的。 何贵自己的地已经种了三年了,存粮不少,他在年三十这一天就称出一百斤粮,送给爸妈。 何田是刚分家出来的,他也没种庄稼,屋里的那几大袋粮估摸着也只够他一个人吃的,更何况现在还多了阿宝那张嘴。于是,何田选择用钱抵粮。 陈梦华正打算把钱接过来,何大山反手将何田递钱的手给推了回去,说:“你今年困难。又不种庄稼,水果又没个影儿,先欠着吧。” 何田看了何富何贵一眼,然后笑着说道:“那行。大哥和小弟做证,等明年我缓过来了,再给爸妈补上。” 他这话一说,何富何贵心里顿时就没了芥蒂。 何贵:“二哥,我和大哥决定过完年就出去打工,本来想叫上你的,但是你的果林刚弄好,估计也走不开。” 听起来有点假惺惺,不过这种口头上的话语伤不了何田半分。 何田点点头,认真地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在外面多注意安全,也不用担心爸妈,有我呢。” 刘淑芳和陈娟是早就知道的,也支持自家男人出去挣钱,毕竟光靠着地里的那点收成,很难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陈梦华则是刚听说这事,顿时就把脸拉下来了。 她舍不得两个儿子离她那么远。万一在外边有什么意外,又山长水远的,那叫她该怎么办? 何大山闷头抽了半支烟,抬起头后对陈梦华说:“他们都大了,出去闯一闯也好。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你反对也没用。” 说完,他转头看向兄弟俩:“我就一个要求,你们俩兄弟不要分开,始终在一个地方,万一有事才有人商量。” 何富何贵连忙答应下来,连声说好。 等过完年,何富何贵就结伴跟着张强走了,留下一家子老弱妇孺,不过他俩心里倒也不慌,这不是还有何田在家吗? 何田瞬间成了陈梦华跟前唯一的儿子,陈梦华对何田的态度变了很多,会主动替何田着想了。 开了春,地里又开始有活儿要干了。大嫂刘淑芳还算比较好的,男人不在,她就咬着牙一个人干。弟媳妇陈娟就不一样了,她明显指望上了何田,想叫何田帮她把农活承包了。 何田当然不肯,他在这个家里当个定海神针还可以,想叫他再像以前那样任劳任怨为全家人劳动服务,那是在做梦呢。 何田拒绝得很干脆,陈梦华这回是向着何田的,她对陈娟说:“你先自己干着,能干多少是多少,我和你爸也会帮忙。要实在赶不及,你娘家不是还有三个哥哥?” 陈娟看了何田一眼,说:“我哥哥们家里也有大把农活要干呢,哪有空来帮我。二哥以前不是做得好好的么?再说他也有空。” 何田笑了:“我虽然没种粮食,可是果林里也有很多活,每天都是忙的。我最多帮爸妈做一点,你就不要指望我了,除非阿贵打工赚的钱肯分我一半。要不然,你还是让地荒着吧,你可以买粮吃,反正我不急。” 陈娟差点被气死,明明有土地,为什么要买粮食吃?她不肯死心,又道:“二哥这话说得太绝情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何田点点头:“对啊,我们是一家人,那你老公赚的钱是不是要拿出来大家一起花?” 陈娟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何田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陈娟嫁进何家这几年,可以说日子过得一直算很不错的。之前何田肯帮忙的时候,她都不怎么下地,光是带孩子这一个理由就能把所有的活儿都推掉。 也就是去年秋天,何田不肯帮忙了,她跟何贵才真切地意识到农活有多累。不过那时还算好的,毕竟何贵还在。 如今何贵不在家,农活全压到陈娟一个人身上,可想而知她有多么烦躁。 陈娟咬着牙干了两天,实在受不了这个累,干脆就不去了,一心等着公公婆婆来帮她。 可是何大山跟陈梦华还有自己的几块地没干完呢,况且,帮了小儿媳,那就不能不帮大儿媳,毕竟两位老人已经说好了晚年要跟着老大过的。 陈娟等啊等啊,既恨何田绝情,又怨公婆到底老了,干活太慢。等来等去,眼看就要过了农时,陈娟这才被逼着回娘家请哥哥们帮忙。 何田秉持着绝不主动帮忙的态度,除非是活儿很急,眼看就要来不及了,他才会帮一下。像陈娟这种自己不想干,一心就盼望别人来帮的人,他绝不会搭理。 何富何贵丢下家里的老人老婆小孩,出去打工的事情,在村子里引起了一阵议论。这时候敢往外跑的人还很少,村民们议论了好些天,直到何田的果树开花,大家才停止了这个话题。 开花的是柑橘树,狝猴桃的花期还早。并不是所有的柑橘树都开了花,只有大概一半左右的树开花,剩下的那一半像是还没缓过劲来似的,只有满树绿叶。 村民们隔着镂空的围墙?????看着里面的花海,纷纷啧啧称奇。 “还挺好看的,这么多花凑一起。” “何田真行啊,开这么多花,果子肯定少不了。” 有人还是对何田不抱太大的希望:“还不知道结出来的果子甜不甜呢。” “就算不甜,也没亏你的钱。” 那人点点头:“那倒也是。” 阿宝已经长成了一条大狗,迎风跑的时候一身毛毛全都飘了起来,看起来威风凛凛。 此刻,它正在果林里撒欢到处跑,偶尔抬起后腿,在树底下撒一泡尿做标记。 这是它主人的领地,也算是它的地盘了。 阿宝是条好狗,看家护院的能力特别强。一旦有外人来围观果林,不管它在玩什么,总会分出一丝心神盯着。若是有人敢趴到围墙上,就会迎来阿宝的大脑袋,以及它那能响彻整个村子的汪汪大叫。 何田正忙着给花进行人工授粉,这样能增加挂果率。这种细致活何大山干不来,也学不会,于是就叫陈梦华中午多做一点饭,一起来给何田送饭。 “老二,过来吃饭了。”一踏进果林,何大山就扬声喊。 果林深处,何田回应道:“来了!” 何田从林子里走出来。他个高腿长,因为不再像以前那样日日下地干农活,果林里多少都有点遮阳,他还戴着草帽,所以皮肤也养回来了,从以前的黄黑变成如今健康的古铜色。 他生的浓眉大眼,不像原身经常低着头,他的腰背挺得很直,身材结实,气度沉稳。 谁见了他不得赞一声? 陈梦华看着他,越看越喜欢,便对何大山说:“虽然老二的果林还没什么出息,但最近想给他说媒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何大山也有点骄傲,回道:“有眼睛的都知道我家老二是个好的。虽然专门种水果是有点荒唐,可哪怕他不赚钱呢,回头重新下地种庄稼,他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陈梦华内心喜滋滋的,问他:“那几个姑娘,你觉得哪个好?” “我说了有什么用?是你能做他的主,还是我能做他的主?” “我就不该跟你聊这些。”陈梦华白了他一眼,转头问已经走近了的何田,“你抽个时间,跟我去相亲。”第36章 “不去。”何田不想相亲,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以防陈梦华又要做些多余的事,何田补充道:“我现在没心思结婚,你就算把姑娘叫到家里来,我也是不会见的。” “人家不嫌弃你地里没有一颗粮,你还端起了架子。”陈梦华越说越生气,“你跟你爸真是亲父子,就会专门气我。你今年都26岁了,你看看农村有哪个小伙子像你这么大的还没结婚?” 何田左耳进,右耳出,只当自己没听见。他打开篮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饭盆。 饭盆下面是压得很紧实的大米饭,上面则盖了一层菜,有肉有素。 肉是何大山特意叫老伴炒的,授粉这活儿他帮不上忙,怕儿子累坏了,就想着从伙食上给他补一补。 阿宝闻见肉香,它蹲在何田身边,兴奋得汪汪直叫,还不时拿脑袋去蹭何田的腿。 可惜,陈梦华压根就没有预备阿宝的那一份。 陈梦华嫌它碍事,说:“大黄别叫,一会儿跟我回家去喝洗碗水。” 何田:“……” “妈,它不叫大黄,它有名字,它叫阿宝。”何田饭都吃不下去了,内心充满了无奈,“还有,阿宝不喝洗碗水。” 陈梦华眼睛一瞪:“一条土狗,沾油的洗碗水还喝不得了?早些年,我们连这样的洗碗水都喝不上呢!” 何大山在一旁不出声。 他内心也觉得农村养狗嘛,给它一点剩饭就可以了。像老二这样做饭还专门给狗做一碗,实属过了。 何田没有再争辩。 陈梦华这个人,要说她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那也没到那份上。她以前很偏心,但偏偏何田就不在乎这个,只要守好自己的利益,管她偏心谁呢? 在何田看来,陈梦华最大的毛病就是嘴碎,你要是跟她讲道理,扯三年都扯不完。 何田摘了一片大叶子,分出一部分饭菜,倒在叶子上,然后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宝说:“吃吧。” 阿宝扑过去,大口吃起来。 陈梦华看得眼睛都有些刺痛了:“一条狗,你就惯着吧,迟早把它惯得无法无天。你这么会疼狗,咋不结婚生个孩子来疼一疼?” 这下轮到何田的耳朵开始疼了。 何田不跟陈梦华争论,他背过身去,大口大口吃饭。 何田摆明了不想听她说话,陈梦华只好去看她的老伴,希望能找一个同盟队友。 何大山正在看果树上开的花。看到那些花儿,何大山仿佛看到了一串串的水果挂在枝头,脸上露出即将丰收的喜悦笑容。 陈梦华很生气,这父子俩就没一个能让她省心的! 正在这时,陈娟抱着芬芬,身后跟着前东和前南,一起走进了果林。 陈梦华:“你怎么来了?” 陈娟朝她一笑:“我过来看看。” 这几天地里没什么活儿,因此陈娟才有闲心过来看看花儿,别人都说二哥的果林都快成为村里的风景了。 阿宝已经吃饱了,前东和前南围着阿宝打转。他俩想摸狗但是又不敢,因为阿宝不给外人摸。如果你非要摸它,它就会朝你很凶的龇牙。 不怕被咬的可以试试。 前南年纪小一些,他跑去缠陈梦华:“奶奶,你试试摸摸阿宝,看它给不给你摸。” 陈梦华满脸嫌弃:“大黄满山遍野乱跑,身上脏死了,我才不摸它。” 何田:“……” 在陈梦华这里,大黄这个称呼大概是改不过来了。 陈娟的女儿芬芬已经快两岁了,会走会跑也会说话。她从陈娟怀里下来以后,就指着枝头的花花,连声喊:“我要,我要!” 陈娟听了,立刻就伸手想去摘花。 芬芬拍着小手喊:“多摘一点,多摘一点!” 何田眉头一皱,还没开口说话,陈梦华抢先大吼道:“不许摘!” 陈娟被婆婆一吼,只好停下来。 陈梦华没好气地说:“这又不是路边的野花,哪能想摘就摘?一朵花一个果子,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连这都不懂?” 何田当然知道陈梦华说的不对,柑橘树的花分雄雌,雌花被雄花授粉之后才会结出果子,并不是陈梦华所说的一朵花一个果子。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摘花这种行为必须禁止。 陈娟被指责了,脸面上挂不住,嘴硬道:“摘几朵又怎么了?当叔叔的还不能送侄女几朵花?” 何田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因为他知道爸妈都不会答应的。 果然,陈梦华开骂了:“你的书真的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我觉得油菜花挺好看的,去你地里掐一大把,你愿不愿意?” 陈娟当然不愿意了,油菜花结出来的花籽是要用来榨油的。 何大山终于不再看花了,走过来哄小孙女:“芬芬,一会儿爷爷去外面给你掐花,比这还好看。” 一场小风波算是过去了,陈娟看向何田。 何田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喝水。 他坐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伸得笔直。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手臂。他抓着水壶的那只手,动作间还能看到小臂上肌肉的隆起。 看着何田的脸,陈娟突然心中一跳。 当初说亲时,最开始家里人是想把她说给何田的。虽然她没有跟何田正式相亲,但是她曾经见过何田一面。 那会儿她就觉得何田长得还不错,所以才会答应。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她变成了何贵的老婆。 陈娟细细地打量何田。 从此何田结婚失败,他就对这个大家庭少了很多奉献之情。人一旦不想再奉献,就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来疼爱自己。最明显的就是何田更注重自身了,不再像以前似的,常年被繁重的农活压得抬不起头,挺不直腰。 何田不再穿那些破布似的农活专用衣,还学会了打理自己,肤色也变得更好看更有男人味了。 这一打量,陈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何田比何贵有吸引力多了。 何贵从小干的活很少,是一个弱鸡,背一百斤的粮食都走不了多远。而何田就不一样了,他又高大又结实,满身的力气。在乡下,光是体力这一项,何田就能碾压何贵。 想想不在家的何贵,再看看眼前的何田,陈娟心情十分复杂。 何田感受到了陈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为了避嫌,他也不好回视过去。 恰在这时,陈梦华招呼两个孙子:“走了,回家去。” 前东和前南不想走,他们还想跟阿宝玩,虽然阿宝并不怎么搭理他们。 陈梦华一边收拾饭盆,一边说道:“快走快走,回家去玩,别在这里耽误你二叔干活。”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只有何大山留了下来。他看着何田给花朵进行人工授粉,这活儿细致得?????像大姑娘绣花,看了半天他还是学不会,于是背着手走了。 当天夜里,陈娟躺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房顶一时睡不着。 虽然女儿就躺在她身边,可她依然觉得床上很空,被窝里很冷。 回想起何田的模样,陈娟不禁一阵心酸。 她原本是要嫁给何田的。何田多好啊,一身的力气,再多的农活在他手里都跟玩儿似的。 这几个月来,陈娟对农活的感触特别深。哪怕农忙时有娘家哥哥们帮忙,可平时地里的那些不大不小的琐碎活儿,则需要她一个人干完。 干的活越多,陈娟就越发体会到找一个有力气的老公,在乡下是多么的重要。 何田不像何贵,说走就走了,撇下她和孩子,孤苦无依。陈娟倒是也想过跟着何贵一起出去,可何贵是去工地的,她一个女人去了能做什么呢? 所以她只能留在家里。 陈娟后悔了。心酸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暗骂自己。阿贵还在外边辛苦赚钱呢,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陈娟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 花期一结束,柑橘树上挂满了果子,何田很欣慰,何大山也特别高兴,他对何田说:“多读书还是挺有用的。那几本你看完了没有?要不要再买几本?我帮你看着果林,你去市里买。” 何田不需要再买书了,但是去市里一趟也好,他要买点打虫药,顺便看看有没有新书。 何大山怕他手里没钱,提出要借给他五十块。何田拒绝了:“我手里还有,等没有了再跟你说。” “那行,你去吧。” 临走前,何田交待他爸:“阿宝是跟人一样吃饭的,千万别让我妈给它喂洗碗水。” 这话他没有对着陈梦华说,因为他知道跟陈梦华说不通。 何大山没好气地答应下来:“你赶紧走。我把我碗里的饭分它一半,这总行了吧?” 何田放心地走了,阿宝追着他送出去好远,要不是被何田强硬地给赶回来,估计阿宝能跟着他一起去市里。 何田在市里呆了两天。 因为市图书馆又进来一批新书,何田觉得挺有意思的,决定看完再回去。 随着看的书越来越多,何田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看起来很沉稳,待人彬彬有礼,温和谦逊。 两天后,心满意足的何田回到何家村。 何田买了两大条肉,一条送给爸妈,一条留下来自己吃。他还买了一斤糖果,是给侄子侄女们的。 前东和前南高兴坏了,二叔二叔的喊个不停。就连芬芬也含着一块糖果,在一旁笑眯眯的。第37章 陈梦华看着何田送来的那一整条肉,心情复杂。 这些年,她偏疼老大和老三。可是认真算起来,老大和老三除了嘴里说话好听,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给她送过什么东西。 当然了,过年时何贵给的一百斤粮食不算,因为这是必须给老人的养老费。 “你盯着肉看什么呢?”何大山走进屋,奇怪地问,“老二刚回来,你赶紧去做饭,把肉切了,叫老二中午过来一起吃,省得他一个人开火。” 说到切肉,陈梦华的心思立刻就被拽了回来,她惊叫道:“他自己也留了一条肉对不对?说不定切给大黄吃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陈梦华去晚了。 等她过去,就看到阿宝嘴里正啃着一块肉,吃得可香了。 陈梦华顿时呼吸一窒,她连瞟都不瞟何田一眼,就怕自己会忍不住骂人,只好转身气呼呼地去了厨房。 进入五月,狝猴桃也开花了。乳白或淡黄色的花朵,中间是黄色的花蕊,连绵成片,不仅带来视觉上的享受,稍微一靠近便香气袭人。 何田更忙了,不仅要给果园除草施肥,还要给狝猴桃人工授粉,还要盯着柑橘树是否有虫害。 何勇趁着家里不忙,又来帮他做了几天工。何田嘴里没说什么,回到家就用本子记好,等将来赚了钱,他要把工钱发给何勇。 何大山自不必说,只要地里没活儿,他就扛着锄头来帮何田除草。这个活儿他干得了,心里又怕何田没果子可卖或者果子卖不出去,因此他甚至比何田还要更加上心。 进了六月,好不容易能歇口气了,何富跟何贵突然回家了。 何富何贵走之前,跟各自的老婆描绘了赚大钱衣锦回乡的情景。刘淑芳跟陈娟等来的不是衣锦回乡的丈夫,而是两个像流浪汉一般的邋遢男子。 原来,何富他们出去的这几个人全都被骗了。辛辛苦苦做工几个月,等到了结账的时候,工头却带着钱跑了! 何贵聪明一点,当即就建议去报警。等报了警才发现,工头用的竟然是假|身|份|证。查了很久,也没查出工头到底跑去了哪里。等待结果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几个人把身上剩下的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就连路费,都是几个人凑出来的。 他们在火车上站了两天两夜,每天只啃一个最便宜的冷硬大馒头,这才熬到回家。 何富何贵都惨成这样了,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们带礼物回来,三个小孩都很失望。 何大山跟陈梦华心疼极了,烧了水叫兄弟俩先洗澡,然后又忙着做饭。 饭桌上,何富何贵的吃相又急又凶,就跟十天没吃过了似的。 “黑了,瘦了。”陈梦华看着狼吞虎咽的何富,心疼地说。接着,她转过头看向何贵,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你比你哥更黑更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何贵闻言动作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大口吃起来。 出去之前,何贵本以为凭着自己的高中学历,肯定能得到一份很轻松的工作。没承想,出去了以后才发现,凡是跟钱挂勾的轻松活儿,那都是工头的亲戚或者心腹才能做的。 因此,他只能跟着何富一起在工地上卖力气。由于他的力气比不上何富,所以他的工资也要相对低一点。 刘淑芳心疼自家男人,怕他吃饭噎着,连忙倒了两杯水过来。 陈娟看着一脸狼狈又全无吃相的何贵,再看看一旁坐着的气质沉稳的何田,心里难受极了。 她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么? 等何富何贵都吃饱了,何田才开口问:“大哥,小弟,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报警都抓不到工头,在这件事上何田也帮不上忙。 “要不是那个天杀的跑了,我现在兜里应该有几百块!”何富一脸气愤。想起损失的那些钱,他就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在外面干活的确很赚钱。”何贵说道,“价钱比我们在镇上给人打零工要高多了。” 陈梦华擦掉眼泪,眼睛一瞪:“咋的,你们还想出去?刚吃了亏,上了当,就不能长点记性?” 何大山闷头抽烟,接话道:“依我看都别出去了,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你俩走了,地里的活儿全落到儿媳妇身上,她们也累。” 何富跟何贵对视了一眼,都没接这话。 俩兄弟在家休息了三天,农忙又开始了。收割,播种,忙完这些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何富何贵跑去果林转了一圈,然后何富对何田说:“老二,干脆你跟着我们一块儿出去算了。”他指着树枝上挂着的柑橘,“看起来结得挺多,但是能卖几个钱啊?” 何贵跟着道:“你又没经验,我们村也没人有这方面的经验。等到了后面,还不知道它甜不甜。说不定不等你去摘,早就被鸟儿吃光了。” “我不想出去。”何田摇摇头。他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感兴趣,在乡村里过点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挺好的。 他不担心有鸟儿吃果子,过些天他就要开始给每一个果子都套袋了。 见说不通,何富何贵俱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走了。 没两天,张强来找何富何贵,三人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何富何贵就跟家里人表示,他俩还想再出去打工。 全家人都反对,只除了何田。何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何富何贵都是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 何富何贵铁了心要出去,说是想趁着下半年赚点钱好过年,何贵甚至把失败是成功之母这话都说出来了。 家里人没拦住,俩兄弟收拾东西又走了。 * 狝猴桃虽然开花晚,但果熟期却比柑橘早。进了九月,何田觉得狝猴桃可以摘了。 何大山又兴奋又激动,叫上老伴一起来帮忙摘果。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收工了,陈梦华拿刀切开一个狝猴桃,尝了一口,顿时酸得她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块儿。 “又酸又涩,谁会吃这东西?”陈梦华拍着大腿开始嚎,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人偷了八百万似的,“之前我就说不要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你自己尝尝,这东西能吃?喂猪猪都不吃!” 何田正在忙着整理刚摘下来的狝猴桃,没留意这边。等他回?????过头,顿时无奈地笑了。 “妈,刚摘下来的狝猴桃还不能吃,得放上一个星期左右,等它变软了再吃,那时就好吃了。” 何大山虽然没尝,但是听了老伴的话,他心里也是一阵打鼓。何田一解释,他才松了口气:“你妈啥也不懂,在这闹笑话给我们看呢!” 陈梦华不满意了:“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拦着我?” 何田不管他们,继续忙自己的。 他分出小半篮子狝猴桃,送到村长家去,跟村长说明了吃法。 何村长笑着客气道:“还真种出来了,你可真行。我尝个味儿就行了,不用送这么多,你拿些回去,留着卖钱。” 双方你来我往,拉扯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村长胜利了。 因为何村长说了,要是不肯拿些回去,他就亲自给送过去。 何田又送了一些给何勇,何勇乐呵呵地收下:“阿田,要是忙不过来只管喊我。” “好。”何田笑道。 一筐一筐的狝猴桃抬回家,把三个小孩馋坏了,何田笑着对他们说:“不是叔叔不给你们吃,而是现在还不能吃,等能吃了我再分给你们。”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几颗糖分给他们。 孩子们有了糖就很高兴,瞬间就把狝猴桃给忘记了。 何田并不打算立刻就去卖狝猴桃。人们刚吃饱饭还没几年呢,水果并不是家庭的必需品。就算要买,多数人也更倾向于买来立马就能吃的品种。 何田在家耐心等待,期间,他将果园里新成熟的那一批也采摘回来放好。 第一批摘下来的狝猴桃终于放软了,吃起来很甜,获得了全家人的赞赏。 何大山只肯吃一个,吃完咂咂嘴,叹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不顶饱,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何田照顾果园很精心,几乎全部的精神都扑在上面。收获跟付出是成正比的,狝猴桃大丰收,硕果累累,屋里堆满了装着果子的大竹筐。 这么多,要是卖不出去,那可就完了,何大山一想到这就很忧愁。 “暂时就按照最好的苹果的价吧,一块二一斤。镇上卖不掉我就去县里,县里不行我就去市里,总能找到销路的。”何田很沉着,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陈娟几乎看愣了,回过神来就赶紧用勺子挖果肉,喂给女儿吃。 陈梦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缓过来就震惊道:“一块二?你可真敢喊啊,谁那么傻,放着大苹果不买,要去买你这个小小的狝猴桃?” 何田给他们讲了讲狝猴桃的好处,含有丰富的多种维生素,对身体很好。 他说得头头是道,何家人安静地听着,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 它就算再好也要花钱买啊,而且价钱一点也不低。有这钱去买点肉吃不香吗?不饱吗? 何田看出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也就不再多说,早早地回屋睡了,准备第二天就去卖水果。第38章 第二天恰好是赶集的日子,何田背着一筐狝猴桃去了镇上。果然不出所料,呆了一上午,只卖了一斤出去。 还是两个人各买半斤,回去尝个鲜的。 何田果断决定去县里。 县城里的人的消费水平比镇里高多了,对狝猴桃也有所了解。虽然多数人还是觉得买这东西不划算,但买的人也有。 陆陆续续卖了二十多斤出去,何田本以为今天没希望了,正在琢磨着去市里,摊子前突然来了一个人。 何田热情地请他尝了半个,那人细细品尝了,然后就把筐里剩下的狝猴桃全部买走了。 来人是县里大酒店的王经理,他从这里路过,无意间看到了何田卖的狝猴桃。他并不是第一次吃这种水果,但无论个头大小、色泽、口感都赶不上这个摊子。 他甚至都没讲价,付清钱以后,何田背着筐帮忙送到酒店去。临走时,王经理想了想,问他还剩下多少。 何田这才知道,这家酒店只是分店,总店在市里。如果他能保证狝猴桃的品质,总店那边也会买。 何田乐呵呵道:“已经成熟变软的大概有一百多斤,还有三百多斤还是硬的,要存放一段时间才能吃。” 王经理:“硬的也好,这个我懂,放一放就熟透了。正好硬的也方便运输,不怕坏。那这样,明天你把它们全部送过来,我都要了。” 已经熟透了的就留在本店,无论是做成饭后的水果拼盘,还是包装成礼盒卖给客人,都不怕卖不掉。 相反,因为这批果子的品相极好,无形中还提升了酒店的档次。所以王经理才这么大方,决定全部买下。 何田当然很高兴,当即就答应下来,约定好时间,他就坐车回家去了。 何家人今天都没心情干活,全都在等着何田回家。 就连之前喜欢看何田热闹的陈娟,这一回也一反常态,真心地盼望着他能全部卖掉。 何大山去果林里转了好几圈,心始终定不下来,干脆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等着。 陈梦华都没去河边洗衣服了,她提了水回来,在院子的角落里慢慢搓洗着。 阿宝就像一块“望主石”,蹲在院子外面,眼睛盯着通往回家的小路,盼着主人早些回来。 陈梦华搓几下衣服就看一眼院门口,看着看着,她发现这么长时间大黄居然都没挪动一下。 “大黄,回来!”陈梦华喊它,“你坐在那儿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果园里守着。” 何大山抬起头:“果园的门关着呢,它去不去都不要紧。” 正在这时,阿宝突然叫了两声,然后拔腿就跑了。 何大山起身,走到院子外面朝着小路看了一眼,回来后对陈梦华说:“多半是老二回来了,小路上还瞧不见人,也就是大黄狗鼻子灵,远远地就闻见了。” 何大山被陈梦华给带歪了,天天大黄大黄地叫。 陈梦华:“它的鼻子要是不灵,都对不起老二给它吃的饭!” 何田背着竹筐,轻轻松松地走在小路上。竹筐并不重,里面就放着一些肉,几盒糕点以及糖果。 远远地,他听见了阿宝的叫声,于是停下脚步。 不多时,阿宝迎风跑过来,热情地扑到他身上,尾巴甩得可欢快了。 “你又来接我啦?是不是闻见鸡腿的味道了?”何田弯腰摸摸阿宝的头,从筐里取出专门给它买的大鸡腿。 阿宝高兴得汪汪直叫,直勾勾地看着何田。它的眼睛像一对黑珍珠,特别明亮,里面盛满了何田的影子。 何田把鸡腿递到它嘴边:“吃吧。” 阿宝一口叼过来,趴在地上就开始啃。何田耐心地等着它吃完,然后一人一狗才往家走。 走了没多久,何大山迎了过来,探头就去瞧何田背后的竹筐。 何田笑了笑:“爸,全部卖掉了。” 何大山几乎不敢相信:“真的都卖了?一块二一斤?” “是啊。”何田点点头,给他展示竹筐。 何大山高兴地直搓手:“卖了就好,卖了就好。”说完想起家里还有那么多狝猴桃,顿时又忧愁起来。 “爸,你明天有空不?” “有空,怎么了?” 何田把事情一说,何大山顿时不愁了,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那么多,你一个人怎么背得上。” 光他们父子俩,也背不动这几百斤的,何田打算再把何勇叫上。 回到家,陈梦华看着老伴兴奋的脸色,就知道老二应该全部卖掉了。等听说屋里剩下的那些也有人要了,陈梦华喜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田当着大家的面,把今天赚到的钱拿出来。他今天只背了一百斤的狝猴桃去卖,得了一百多块钱。从中数出一百斤粮食的钱数,递给何大山。 “爸,这是我去年欠你们的,现在补上。” 何大山摆摆手:“不急不急,你先留着。” “拿着吧,明天我又要收一笔,现结,人家又不拖我的账。” 何大山这才接了,何田拿出糕点和糖果分给家里人,又把买的猪肉交给陈梦华。 陈梦华很懂:“晚上一起吃饭,我这就去炖红烧肉,吃了你们父子俩明天才有劲。” 何田:“妈,多煮一点饭,我想叫何勇过来吃饭。” 何大山:“明天何勇也要帮着背水果。” “好好好,那你快去跟他说一声。”陈梦华叮嘱道。 “老二走了一天也累了,在家歇着,我去叫阿勇。”何大山主动揽下这个任务。 他其实是想去村里显摆一下,好叫当初那些瞧不起老二的人开开眼。 当然,何大山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也是那其中的一员。 刘淑芳跟陈娟都很眼热何田赚到了钱,刘淑芳还好,仅仅只是羡慕而已。陈娟心里则掀起了滔天巨浪,要是当初她坚定地嫁给何田,那该多好啊。 何大山在村里走了一圈,像个大喇叭一样,几乎算是通知到了每家每户。 有的人相信,当即?????就羡慕得不行,把何田夸了又夸。也有人不太信,觉得何大山是在吹牛。 等第二天,何田带着何大山跟何勇,一下子卖出去将近五百斤,赚了六百多块。回到村,这回不用何大山挨家挨户地炫耀了,何勇就叭叭叭一顿讲,再也没人敢不信了。 六百多块啊,哪怕刨除成本,赚来的钱也是大多数家庭好些年才能够存下的。 要知道这时候的何家村,彩礼也就是三百块的公价了。 更别说果园里的狝猴桃还没摘完呢,还有那些柑橘,何田再一次成为村民们嘴里的话题C位。 通过这次交易,何田知道了市里的巨大市场。剩下的那些果子,他带上何大山,一起去了市里。水果店、饭店、大酒店,挨个上门推销,轻轻松松就卖完了。 知道他还种了柑橘,好些商家跟何田说,只要他能保证柑橘的质量也跟狝猴桃一样比旁人优秀一大截,他们就愿意收。 狝猴桃全部卖光,树上光秃秃的一片,接下来就要等到冬天再收获柑橘了。 闲下来何田开始盘账,把该存的存了,手里也留了一笔资金,最后就是发工资了。 是的,何大山跟何勇都帮他干过活,算下来何大山出工最多。何田的小本本上记得很清楚,他按照镇上打零工的价钱,算出两人的工钱。 他先去找何勇,何勇惊得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 何勇的妈妈笑得不行,连声推辞:“都是一个村的,你俩又从小玩得好,他帮你干两天活儿是应该的,不值得给钱,快收回去。” 何田也笑:“阿姨,这可不止两天,再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不要不要,我不要。”何勇拼命摆手。 何田硬塞给他,劝道:“拿着,放心吧,我亏不了。” 何田态度强硬,何勇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很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么一弄,以后我都不敢去帮你干活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想赚你的钱。” 何田:“该赚的你就赚,以后我要是忙不过来就叫你。” 何勇的妈妈没想到儿子只是好心帮何田干活,却赚了一笔钱。而且何田给钱很大方,不仅按照镇上的工钱来算,甚至连零头都给凑个了整数。 何勇妈妈热情道:“阿田今晚在我家吃饭,我去杀只鸡。” “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去给我爸发工资呢!” 何勇跟他妈妈一起哈哈大笑,何勇说:“那好,你明天过来吃饭,一定得来,不然兄弟就不做了。” 何田笑着应下。 回到家,何家的气氛正好,因为何田给二老买了一套新衣服,外加新鞋子,还有一些吃的喝的。他还给侄子侄女们买了玩具,以及零食。 高高兴兴地吃完晚饭,何田当着大家的面,把何大山的那份工资拿出来。 何大山震惊极了,等回过神他就把钱往回推:“我是你老子,还要你给我发工资?快收起来,我不需要。” 何田拿出记工的小本本,指着他看,说明为什么要给他发这么多。 何大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他不知不觉竟帮老二干了这么多天的活! “爸,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何田把钱推到他面前,“何勇的工资我都发了,还能少了爸的?我现在有钱,你别担心。你拿着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扯皮,百般无奈之下何大山才接了钱。 何大山:“我估摸着你手里剩下的钱不少,你打算干什么?” 陈梦华抢答:“当然是结婚,除了给女方家的彩礼,还可以把婚宴办得体体面面的。” 何田不理陈梦华,笑着回答何大山:“我已经想好了,找村长批块宅基地,我要修房子。”第39章 何田老早就有修房子的打算,他现在住的地方不够宽敞,厨房也特别简陋,小得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跟一大家子住一起,时间久了总会起一些摩擦。 而且,最近他总觉得弟媳妇陈娟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总是意味深长的。可是等他转头想看个清楚,陈娟却马上扭开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因为陈娟没明说,何田也不好揪着她问个清楚。 还是搬出去吧,搬出去就好了。 何大山对儿子想修房子的决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树大了都要分枝,更何况是三个儿子呢? 何大山对何田说道:“等你修房子,我去帮你干活,到时不许给我算工资。你要是给了钱,将来我怎么好意思去你的新房子里住几天呢?” 何田笑:“行,听爸的,我给你和妈单独留一间屋子。” 阿宝就趴在何田的脚边,把脑袋放在何田的脚背上,睡得直打呼噜。 何田看看阿宝,决定到时也给阿宝修一间狗屋。 阿宝小时候睡的那个筐已经没法用了,对它来说太小了。何田后来又给它弄了个大点的窝,但是它不肯去,非要睡在何田床前。 陈梦华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了眯眯眼:“老二,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 老二能修新房子,这说明他有本事啊。有了新房子,相亲的时候就更占优势了。 何田想了想,说:“等收完柑橘,过年前那段时间大家都不忙,就那个时候吧。” 何大山点点头:“正好在新房子里过年。” 刘淑芳跟陈娟在一旁听着,心里羡慕极了。 陈娟很早就想搬出去住了,分给她的那几间房,虽然勉强够住,但总不如自己单独住来得自在。只是因为没钱,这才困住了她。 刘淑芳知道二老将来是要跟着她和何富过日子的,所以老房子自然也会由她继承。可是新房子多香啊,老房子哪里比得上。 何田陪着爸妈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屋休息,明天他还得去果园里忙呢。 他走后,刘淑芳和陈娟也带着孩子睡觉去了。 何大山睡不着,吩咐老伴:“把老二送的酒拿一瓶出来,再抓一把花生。” 陈梦华也兴奋得没有睡意,转身去拿。 花生还是带壳的,生的,不过之前已经洗干净,也晒过了。何大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吸溜一口,再剥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舒服得他直眯眼。 陈梦华坐在旁边帮忙剥花生,时不时也自己吃几颗。 “这花生晒得好,有嚼劲。”何大山点评道,说完他又斜着眼看向陈梦华,“老二小时候你最不疼他,现在知道错了吧?你的新衣服是谁买的?是谁隔三岔五就送肉给你吃?” “有酒有花生还堵不上你的嘴。”陈梦华有些羞恼,顿了顿,她叹口气,“我就是在婚事上亏了他。” 其他那些小事,陈梦华一时想不起来,选择略过。她至今印象最深的偏心,就是把陈娟说给了阿贵。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过份得离谱,毕竟这事女方也是点了头的。牛要是不喝水,她还能强按头? 想到这,陈梦华又振奋起来:“回头我多挑几个好姑娘,肯定方方面面都好,总有一个能打动老二。” 何大山一听,顿时没有了说话的谷欠望:“你快打住吧,你还能做老二的主?别说你,我都做不了他的主。” 陈梦华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她振振有辞地说:“他不想结婚,那是还没遇上喜欢的姑娘,你懂什么?” 何大山背过身,独自喝酒,不想再搭理她了。 不过,老二确实应该结婚了,26岁的大小伙子,不结婚怎么行?没有老婆孩子,将来他老了要怎么办? 何大山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第二天,何田要去挑选宅基地,何大山非要跟着给点意见。挑来选去,最后何田挑中了距离何家老房子不远处的一块地,何大山也说这地方好,地势平坦,左右两家都稍微有点距离,也不怕吵。 选好后,何田去找村长,把这块宅基地给批了下来。现在就等着秋收一过,就可以开始动手了。 村民们在地里忙着的时候,何田也没得闲,果园里大把的活儿。既要除草施肥,还得防虫防鸟,摘完了果子的狝猴桃树也需要修剪枝桠,这样来年才会长出更多新的枝条。 忙忙碌碌间,地里的秋收眨眼就过去了。何田腾出两天时间,帮二老秋收。何大山地里的活儿一结束,他就赶着去帮两个儿媳妇。 等这一通忙完,何田果园里的柑橘也可以摘果了。 他先摘了一个,从外面连着皮轻轻一掰,就分成了两半。里面的果肉又肥又大,尝了一瓣,水份超多,口感清甜,味道好极了。 何田慢吞吞地连吃好几瓣,阿宝在他脚边急得汪汪直叫。何田给它喂了一瓣,阿宝也不挑嘴,一口就吞了。 何田摘了一篮子,提回家去,叫家里人都来尝尝。 前东和前南一人抓两个就跑到院子里玩去了,然后朝屋里喊:“二叔,太好吃了,再给我们留几个!” 刘淑芳骂了一句贪玩,然后自己也剥了一个,尝过以后认真?????地说:“二弟种的这个真好吃,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桔子。” 陈梦华边吃边点头:“普通的桔子,再甜也有一股酸味,我的牙受不了那个。倒是老二的这个,我吃起来一点也不酸,像冰糖似的甜到人心里去了。” 何大山不是一个爱吃水果的人,他也连着吃了两个。 陈娟一边喂芬芬,一边自己吃。她看向何田的眼神,更加多了一丝热切。 何田笑道:“只要用心种,肯定甜。”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莫名地感觉到,好像自己亲手种出来的东西,品质格外好。 上一次的狝猴桃就是因为品质太好,压根不愁销路,这次的柑橘也一样。正巧临近过年,市面上对高品质水果的需求更多了,何田还是去找了以前的客户,等客户尝过以后,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甚至好些客户为了抢到最大个最新鲜的,亲自开着小货车来到何家村,这样何田就不用自己背着柑橘去卖了。 小货车来来往往,何家村热闹了好几天,等何田果园的果子全部清空,这股热闹的劲头才结束。 何田算着账,感觉这一年的付出真值得。 他会算账,其他人也会,虽然数字不如何田手里的账本那么精准,但也能估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顿时,何家人震惊了。 何田种一年果树,胜过他们种好几年粮食! 何大山逢人都是笑呵呵的,有人打趣问他,是不是吃桔子吃到想吐了? 何大山笑眯眯道:“哪能呢!老二是留了一些预备过年吃,但还是要紧着卖钱啊。” 村民们回想着何田每家每户送的那些柑橘,那味道的确好吃,难怪能卖那么贵呢!老话都说一分钱一分货,这样好吃的桔子,就值那个价! 这一下子,何田的名声在镇里传开了,很多有未嫁女儿的人家,都把他当成了首位的女婿人选。 陈梦华最近忙得不得了,哪怕何富何贵回来过年了,她也顾不上多关心,因为她正忙着给何田选老婆呢! 有意向的好姑娘实在太多,她自己都快挑花眼了! 何富何贵这一次没有遇上无良的工头,赚了一笔钱回家。本该是衣锦还乡的风光时刻,哪知他们在外边挥洒血汗赚来的钱,居然还比不上何田赚的零头。 这实在是让人心酸。 尤其何贵的感受更甚,二哥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泥腿子,居然一跃成为村里甚至镇里的风光人物,最近又忙着修新房子,听说要修小洋楼样式的,用的全是好砖,他心里很不平。 就因为闹情绪,今天何富都去帮何田修房子了,何贵却借口身体不舒服,在家呆着。 越想越不平,何贵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陈娟刚巧经过他身边,看到这一幕,不由地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她真是瞎了眼,当初以为何贵读书多,跟自己有共同语言,肯定也更有素质。现在再看,何贵已经被一小部分工友影响了,举止变得很粗俗。 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 越琢磨越觉得何田好,陈娟对何贵说:“你看着点芬芬,我要去送饭了。” 家里能去的都去帮何田修房子了,就连大嫂也去了,陈娟就负责在家里看着三个孩子,以及做饭。 陈娟到的时候,何田正在跟几个人商量事情。 在图书馆的时候,何田几乎把那里的书全都看了一遍,托记忆力好的福,他现在甚至还能倒背如流。这其中,就有几本建筑设计方面的书。 何田一边说,一边虚指着半空比比划划。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胸有成竹,气质又沉稳,就算衣服上沾了灰尘泥土也丝毫不损他的英俊之气。 陈娟不由地看呆了。 陈梦华捡砖头的间隙直起腰,看到来送饭的小儿媳,便大喊道:“你在傻看什么呢?” 她压根没有怀疑什么,因为陈娟看的那个方向有一堆男人。 “好,上午就先到这,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再接着弄。”何田听见了陈梦华的声音,招呼大家赶紧回家吃饭。 这么多人帮忙修房子,本该请吃饭的,但是一来何田觉得做这么多人的饭实在太麻烦,二来将来要还人情,不如直接开工钱,就按照镇上打零工的价。 有钱赚,村民们自然高兴,干活也更卖力气了。第40章 人多力量大,赶在过年前,何田的三层小洋楼就在村里拔地而起。 别说农村,就算镇里也没有漂亮的房子,村民们个个都稀罕极了。 院子里铺的是水泥,屋子里则铺的是从市里买来的瓷砖,干净明亮又好看。门和窗也是从城里买来的高档货,更别提那些家具,沙发、大床、电视、冰箱、洗衣机,应有尽有,就连厕所也装了热水器。 何田硬是把他的新房子,打造成了几十年以后都不落伍的养老胜地。 村民们像逛动物园似的,每天都要来何田的新家看一圈。 他们一来,家里就需要有人陪着待客。何田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借机叫爸妈过来住几天,帮他招待客人。 何大山跟陈梦华来了就住在何田特意留给他们的那间屋子,一切布置都是老人最喜欢的风格。 陈梦华住得都不想走了,对何大山说:“以后老大老三修房子,叫他们也照着这个来。” 今年过年,村里陆陆续续有几家人添置了电视机,何贵受了刺激,也买回来一台。 为了这个,何大山还训了他几句,说:“你二哥都把自己的房子修好了,你的还没有影子。有钱你不好好存着,乱花什么。” 何贵不理他。 何大山闻言叹口气,对老伴说:“老二有钱,才能修这么好的房子,老三手里恐怕不剩几个钱了。” 陈梦华抿抿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好几百块呢!我也说他了,叫他想看电视就来老二家,可他偏不听。” 老两口正说着话,何田从果园里回来了。 阿宝就像是何田的影子,何田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何田心疼它跟着自己在果园里呆了一上午,于是从冰箱里取出一块大骨头,扔给阿宝。 阿宝叼起来,高高兴兴地跑到院子里去啃。 陈梦华见状又不舒服了,对何田说:“谁家养狗是你这样养的?给它一碗剩饭就很不错了,还专门给它买大骨头!” 何田笑了:“妈,你要是想吃肉,我也给你买。” 陈梦华还是有点进步的,从最初的洗碗水升级成了剩饭。 何大山也笑了,帮儿子说话:“他平时给你买的肉还少了?” 陈梦华很不高兴父子俩联手起来对付她一个,于是又道:“你看看你,好好的院子修什么狗窝!又花钱又占地方。” 院子里有一个专门给阿宝修的狗房子,可是阿宝不太喜欢,有时候会进去玩一下,晚上它还是要睡在何田的屋里,赶都赶不走。 何田又笑:“妈,我也给你和爸留了一间屋子啊。” 陈梦华顿时一噎,气得说不出话来。很快,她就抓住了何田的痛脚,说:“最近有几个好姑娘,哪天你跟着我去见一下。” 何田赶紧投降:“我饿了,饭好了没有?” * 这次过年,何田提议就在他家吃年夜饭。何大山极力赞成,何富何贵也不好反对,于是答应下来。 何富还好,看着新房子,充满了羡慕。而何贵心里就酸得像是喝了一缸62年的老陈醋。 年三十之前,何贵就给两老送了一百斤粮食过去。有陈娟的三个哥哥帮忙应付农忙,他家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给这一百斤粮食非常轻松。 何田没有粮,还是照价给钱。同时又跟何大山说,从明年开始,他要从何大山手里买粮食吃。 何大山板着脸:“买什么买,我给你就行了。” 何田微微一笑:“这不行,一码归一码。爸,反正多余的粮食你都是要卖给粮站的,不如直接卖给我,还省了背到镇上去。” 何大山想了想,他送老二粮食,那要不要送老大老三呢?尤其老二这话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何大山只好点头:“行,那你给钱吧。” 趁着还没开饭,何大山叫上几个儿子,帮着抬了几袋粮食过来,过称后,按照市价收了何田的钱。 今晚是年三十,何田买了很多好菜,鸡、鸭、鱼、猪肉,一样不缺。他本来想去做饭,但是陈梦华坚决不许,领着两个儿媳妇,忙活着弄出一大桌菜。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何田给侄子侄女们发了压岁钱,每人十块,这已经算是很大方了,高兴得三个孩子都跳了起来,商量着怎么花。 前东和前南想买小汽车玩具,芬芬则想买洋娃娃。 何富跟刘淑芳脸上笑开了花,一边说给太多了,一边叫儿子们把钱还回去。 前东和前南哪里肯听,何田也笑着说:“过年嘛,给孩子们的红包哪有还回来的。” 陈娟也很开?????心,她看着芬芬,芬芬手里拿着红包。 何贵脸上没多少笑意,心里却很不服。只可惜二哥没有孩子,不然他就可以当场甩20块的红包过去。 看了一会儿电视,三个孩子都开始打呵欠了,何富何贵两兄弟赶紧领着老婆孩子回家去。 何大山跟陈梦华没急着走,陈梦华说:“老二,你这房子太宽敞了,你又只有一个人,我和你爸再多坐一会儿,免得你害怕。” 何大山笑道:“他一个大小伙子,怕啥?再说还有大黄呢!” 阿宝耳朵都没动一下,它不认大黄这个名字,它只认阿宝。 何田揉了揉阿宝的头,说:“爸,妈,要不你们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陈梦华摇头:“不了,我们还是回家去。你要有啥事就大声喊,我们那边能听得见。” 何田没有再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红包,塞到何大山跟陈梦华怀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你给我发红包?”何大山气笑了。 陈梦华捏了一下,红包很薄,她也不客气,当场就打开来,原来里面放着一张一百元。 陈梦华顿时眼睛一酸,把红包往桌上一丢,闷声说:“你赚钱也不容易,天天泡在果园里,我又不缺钱花。” 何大山见状便知道自己的那份应该也是一百块,于是语重心长地对何田说:“我和你妈将来是要跟着老大过的,你和阿贵每年只给一百斤粮食就够了,这是早就说好的,你快拿回去,自己存着。” 这一年,何大山帮了何田很多。他怕何田会颗粒无收,每天都要去果园里看一眼。哪怕有些细致活儿他做不了,但是能做的那些,不用何田开口他就主动去做了。 而陈梦华呢,虽说以前的确是很偏心,但从自何富何贵出去打工,她满腔的母爱都冲着何田去了。别看她嘴碎,也经常帮何田做饭洗衣服。 何田心里都有数。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再说这两位是他的爸妈,他本来就应该好好孝顺他们的。 何田再次把红包塞到他们怀里,不容反驳道:“要是我没能力,也就算了。现在我有余力,就多孝敬你们一点。” 何大山非常感动,最后还是在何田的强势下只好收下了。 回到家后,陈梦华坐在床沿上开始抹眼泪,何大山故意笑话她:“你这是高兴坏了还是嫌老二给的太少,所以气哭了?” 陈梦华擦干眼泪,低声说:“以前我觉得老二最笨,嘴巴也不会说,只会闷头干活,以为他会是最没出息的一个。没想到,他不仅有出息,还特别孝顺我们。” “好了好了,知道他孝顺,你以后就对他好一点儿。”何大山拍拍枕头,躺下准备睡了。 何田还没有睡,他先帮阿宝洗澡。阿宝很乖,一点也没反抗。洗完这只大狗,何田才自己痛痛快快地洗澡,然后回到二楼的主卧。 阿宝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床边铺了一块毛绒绒的地毯,那是阿宝的地盘。夜里它就趴在这里,守着主人。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何田起床后先去果园里看了一圈。 该修剪的枝桠全部都修整过了,枝条上已经长出了花苞,只等春风一吹,便能开花。 接下来的几天园子里没什么活儿,何田给自己放假,舒舒服服地过年。 等过完年,何富何贵又要出门打工了。这一次,村里又多了几个人跟他们一起出去。 年前,何富何贵带着钱回来,给其他人增添了不少的信心。 当然,也有人羡慕何田种水果赚了钱。但是,敢放开手一搏的,还是没有。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种庄稼的,种植水果对他们来说非常陌生。他们把何田这一年的丰收,归功到老天爷身上。甚至预判了将来若是遇上风不调雨也不顺,何田就该倒大霉了。 相比起需要大量投入,收入也不稳定的种水果,还是出去打工更好更稳妥。只要有力气,就能用力气换来钱。 热热闹闹的年一过完,何家村就清静下来。没两天,又重新热闹起来了,说亲的人险些踏破了何家的门槛。 陈梦华高兴得不得了,巴不得何田明天就结婚。但是何田不配合,一个姑娘都不肯见。哪怕陈梦华领着姑娘站到他面前,何田也是冷着一张脸,一丁点的好脸色都不给。为此,气跑了好几个姑娘。 陈梦华也被气得没了脾气,往外放话说,她以后再也不管何田了。 这件事传得很广,传到了姚红玉的耳朵里。第41章 姚红玉在县城租了一间小房子,直到生下孩子,姚母过来照顾她坐完月子,然后就抱着新鲜出炉的大外孙回了姚家村。 对外,姚母说这孩子是在路边捡的。 姚家村的村民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相信,谁会舍得把儿子扔了啊?不过姚母一把年纪了,也不像能生出孩子的人。 他们都没往姚红玉身上想,主要是这事太惊世骇俗了。方圆十里,周围那么多村子,往上数几十年,都没出过一桩未婚先孕的例子。 而且,姚红玉虽然不在家,但她是在县城工作啊。虽然村里人很少去县城,但之前有一个村民要去县城买东西,就被姚母叫上一起,去看了看姚红玉。 果然,姚红玉在一家小超市里卖东西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都是姚红玉想出来的计策。 她必须为自己不在村子的这几个月,找一个站得住脚的好说法。说再多也不如人家亲自看上一眼,其实她哪里是去工作,而是趁着肚子还不显的时候,每天都去那家超市买东西,一来二去的就跟里面一个女员工混熟了。 姚母带人来的那天,提前通知了她。 姚红玉跑去超市找相熟的女员工聊天混时间,遇到有人要买东西,就帮着介绍推销。她又不要工资,女员工当然巴不得了。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计谋,就把村民给骗过去了,当真以为她在那里工作,回村后还夸她能干呢。 姚红玉比姚母晚了两个月才回到村里,她专门等到体型恢复了再回去,免得被人看出破绽。至于工作,就说自己不想干了就行了。 回村后的姚红玉,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儿子。 她给孩子取名为姚安康,姚父姚母也把大外孙当成眼珠子似的疼。 姚红玉虽然再也没去过何家村,可是关于何田的事情,她却没少听。先是何田的水果大卖,接下来又是何田修了新房子,直到昨天,她听说何田不肯相亲,对那些姑娘没一个有好脸色。 姚红玉心动了。 她原本就想嫁给何田,更何况以何田今时今日的成就,简直就是十里八乡的香饽饽。 她情不自禁地想,何田之所以不肯相亲,肯定是还在想着她,放不下她呢! 姚父姚母也是这么认为的,便撺掇着姚红玉再去探探何田的口风。 恰好她们村有个叫小莲的姑娘嫁到了何家村,姚红玉便带着礼去看望她。 她带着厚礼上门,人家也不可能把她撵出去。反正就是招待一顿饭的事,也不亏。 姚红玉经常往何家村跑。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很多人都看出来了。甚至有人主动跑去问何田:“姚家那姑娘是冲着你来的,你不给个答复?” 何田冷着脸:“我给什么答复?关我什么事?” 陈娟气得要死,站在院子里骂姚红玉不要脸。 陈梦华没有跟着她一起骂,反而沉默了。 陈梦华不由地开始想,儿子是不是真的还忘不了姚红玉,所以之前才那么拒绝相亲? 虽说当初何田骂姚红玉毫不留情,可是在陈梦华心里,男人的心思也是会变来变去的。也许那时候讨厌,现在又回头喜欢上了呢? 姚红玉想去见何田,偏偏何田一整天都在果园里忙碌,他一进去,就把果园的门给关上了,有人叫才来开。 姚红玉站在围墙外面,望洋兴叹,悻悻而回。 如果她愿意等下去,总能等到何田从果园里出来。何田知道她来了何家村,不到天黑透就绝不出来。姚红玉又不可能在小莲姐家里过夜,她还得回姚家村呢。 姚红玉在何家村混了好几天,都没见着何田一面,还浪费了不少送给小莲姐的礼物。她决定了,不再去小莲姐家点卯了,她要直接去找何田。 经过姚红玉的观察,何田每天很早就会进果园,直到很晚才出来,就只有吃午饭那会儿才有机可趁。 于是,她在自己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有大块的肉,还有爽口的小菜,装进饭盒里,用篮子提着。也不用进何家村了,她直接穿过一座山,直奔果园而去。 柑橘树开花了,这几天何田都在忙着给花朵授粉。这个活儿何大山做不了,只能何田一个人做,陈梦华就主动提出要给何田送饭。 还没到11点半,陈梦华就把午饭做好了,正打算给儿子送去,陈娟突然说:“妈,要不让我?????去吧,你在家里歇一歇?” 陈梦华没有多想,把篮子递给她。 陈娟从村里过去,姚红玉从后山穿过来,在果园门口,两个人碰面了。 陈娟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趁着没有外人,毫不客气地开骂:“有的人啊,脸皮真厚。二哥都说了宁愿这辈子不结婚,也不会跟某人在一起。还巴巴地贴上来,真不要脸。名声都臭成那样了,怎么还好意思出门?我们村的风气都被有些人给带坏了,以后还是少来吧!” 姚红玉的脸色很难看,忽青忽白。 等缓过来,细细观察陈娟看自己的眼神,姚红玉顿时悟了,那分明就是看情敌的眼神啊! 本来还想着以后要跟陈娟做妯娌的,所以要对她忍让一些。既然是情敌,那还忍什么! “我看你才是不要脸!”姚红玉精神大振,“叔叔阿姨没一个有空的吗?需要你一个弟媳妇来给未婚的小叔子送饭?你懂不懂什么叫避嫌?你男人不在家,你就馋上别人的男人了,你老公知道吗?你这么想男人,我们村还有好几个老光棍呢,回头我就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姚红玉火力全开,恰好又说中了陈娟隐秘的心思,陈娟又羞又气,放下篮子,扑过去就要打人。 姚红玉也没退缩,两个女人顿时就扭打成了一团。 阿宝最先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跑到何田身边汪汪叫了两声。何田跟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陈娟和姚红玉边打边骂,气到极点也顾不得维持形象,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词汇量之丰富,让何田叹为观止。 何田不想再听下去,走到门外,大声喝斥道:“够了,别打了!” 陈娟最先停下来,姚红玉趁机在她脖子上多抓了一把,然后才眼泪汪汪地看向何田,委屈地说:“阿田,我来给你送饭,谁知道她却……” “住口!”何田不许她说下去。 从她俩互骂的话里,能听出个大概。这是家丑,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家无宁日了。 何田暂时不去管陈娟,对着姚红玉说:“是谁给了你自信,以为我还想着你?过年的时候,我妈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姑娘,个个都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好很多倍。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比得过她们?” 何田眼里没有一丝温情,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他看着姚红玉提来的篮子,冷冷道:“你送来的饭,别说我不会吃,就连我的狗也不稀罕。” “阿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你忘了你以前对我有多好吗?”姚红玉满脸不敢置信。 以前的何田多好啊,在她还没有逃婚之前。那时,她只要对他笑一笑,他就能快乐至少半个月。帮她家做农活也更有劲了,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眼前这个冷心冷肺又满脸嫌弃的何田,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不,我不相信。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为什么不肯相亲?以前你对我那么好,难道都是我在做梦吗?”姚红玉歇斯底里地喊道。 “对你好?”何田冷笑,“你真该照照镜子,问问镜子里的你配不配。” 姚红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何田微笑着替她回答了:“不,你不配。” 姚红玉堆积起来的自信心,顿时轰然倒塌。就像见了阳光的雪,再不复洁白纯真,只余一地湿滑的脏污。 “你家那个小孩真的是捡来的吗?你不要把大家都当成傻子。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到我这里来自取其辱了。”何田生怕她不死心,又补了一刀。 姚红玉心头猛的一跳,又羞又气又害怕,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一把抓起地上的篮子,哭着跑走了。 陈娟心情大好,何田骂姚红玉越狠,她就越开心。只是这份开心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何田就开口道:“你以后也不要来给我送饭,爸妈要是没空,我就自己回去吃。你应该避嫌,万一传出点风言风语,阿贵在外面也不安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各有各的性格,有的人道德感高,有的人道德感低。陈娟就属于只要得到的够多,她就敢豁得出去。 阿贵又去打工了,男人不在身边,在外面累死累活一整年,还比不上何田卖水果。陈娟心里的天秤,早就偏到了何田这一边。 听见何田这么说,她一点也不气馁,正打算开口,何田抬手止住她,又道:“多想想你女儿吧。” 陈娟沉默了。 她是不怕别人的风言风语,反正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但是,她不希望这事影响到她女儿。 心底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有些不死心,陈娟咬咬牙问他:“你知不知道,当初介绍人本来是要把我说给你的?” 她想看看何田是否曾经喜欢过她。 原身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何田为了打消陈娟心底的那些想法,点点头,回答道:“知道啊,但是我没看上你,所以我妈才把你说给我弟。” 陈娟:“……” 感觉自己受到的侮辱,跟姚红玉所承受的不相上下。 陈娟很快就从重击中回过神,毕竟她是一个有后路的人,她有老公有女儿,只要这事不说出去,她还能跟以前一样安稳过日子。 她不担心何田会主动往外说,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姚红玉应该也没脸再来何家村了,而且何田质疑姚家的小孩是不是真的捡来的,也很耐人寻味。 所以,她完全不用慌。 “二哥说得对。村里人整天没事干,就爱乱传别人的闲话,传来传去就完全变了个样儿。以后我不单独过来了,那今天这饭……” “你提回家吧。我回去煮碗面条,吃了正好睡个午觉。” 见陈娟很快就找准了她的位置,不再胡思乱想,何田也很满意。第42章 陈娟提着篮子回家,陈梦华发现饭菜都没动,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陈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二哥说他中午不想吃米饭,想吃面条。” 陈梦华眉头一皱:“有肉吃还嫌弃,我去看看他。” 陈梦华来到何田家,何田刚把面条放进锅里。 “你想吃面条也不早说,我还多煮了饭呢!”陈梦华觉得老二就是赚了点钱就飘飘然了,有肉有菜的大米饭还看不上,吃个东西挑三拣四的。 何田:“就是突然想吃面了。对了,妈,以后不要再叫她给我送饭了,毕竟是弟媳妇,次数多了不太好。” 陈梦华压根就没怀疑这里头有事,但她对村里人传闲话的功夫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便道:“行,我知道了,以后不叫她。” 何田让她留下来一起吃面,陈梦华没好气地说家里煮的饭都吃不完,所以走了。 何田煮了两碗面,还卧了两个鸡蛋,跟阿宝分着吃了。阿宝吃得很高兴,尾巴不停地摇晃。 从此以后,姚红玉再也没来纠缠何田,陈娟也收起了小心思。何田心无旁骛,专心照顾阿宝和他的菜园子。 也许是缓了一年的关系,所有的柑橘树都开花挂果了,产量十分喜人,就连狝猴桃的产量也多过去年。 何田想了想,决定扩大果园的面积。他去找村长,又承包了一片林子。接下来就是像去年一样,开荒似的一阵忙碌。 这回他没有一个人干,手里有钱,除了何大山跟何勇,他打算再多请几个村里人帮忙。正好是农闲时期,村民们很乐意来赚这份钱。 今年的水果又大卖了,何田赚到钱的同时也名声大响。镇上请他去开会,在座的全是各村的村长以及村支书。 何田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种植经验全部讲了出来,在座诸位都比他大得多,却听得很认真,还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记记。 这件事被何大山当成他家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喜事,高兴程度不亚于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陈梦华也很兴奋,觉得脸上有光。 何田开完会就回来了,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继续照顾他的果园。 镇领导希望大家能学习何田种植水果的经验,开劈一项副业,增加收入,提高本地的经济发展。只是这一年打工风渐渐盛行起来,年轻人更热衷于往外跑。 留下来的那些,也有心想试试种水果的,他们不敢乱动自己的庄稼地,只是腾出一小块地方,种上几棵或者十几棵果树试试水。 哪怕不成功,也亏不了什么。就算结出的果子比不上何田的,留给自家人吃也不错。 年底,何富何贵回来了。这一年,他俩的力气没有白白抛洒,赚到了一些钱。虽然比不上何田,但至少也比种地强多了,家里的生活明显得到改善。 何富听说有一些人在学着何田种水果,他有点心动。他想留在家里,主要是因为儿子老婆都在家。 何贵劝他:“二哥可能是有点天份,他种水果之前也是看了很多书的,哪有那么容易学?不然大家早就发财了?????。依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多干几年活,至少把修房子的钱赚够。种水果可不是稳赚不赔的,万一亏了呢?还耽误时间。” 何田先是去镇上分享经验,后来又去了县里,还得到了表彰。何贵回家知道这事,沉默了很久。 以前他一直不服气,二哥一个泥腿子,居然跑到他前面去了。现在知道县里都表扬了二哥,他心里的不服气也就散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一小半,则是陈娟心里没有了花花肠子,老老实实跟他过日子,不再拿他跟何田相比,说话也不再尖酸刻薄。 这两年在外面的打工经历,磨平了何贵身上的棱角。他收起以前对何田的轻视,认认真真地想过了,他至少还要在外面打工好几年,老家的父母、老婆孩子,全都指望何田平时多照顾一点。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二哥都不是他的仇人,他反而应该感谢他。 何贵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说:“也行。那些人刚把果树种上,明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开花呢。我先看看,过几年再说。” 何田也觉得自己在种植水果这方面好像真的很有天份,那些跟着他一起种的,结出来的果子都不如他的大,也没有他的甜。 明明方法都是一样的,他一丝保留都没有。 但是也有好处的。何田的水果占据了高端市场,甚至销往省城以及外省。其他人的则充实了中端市场,既可以卖了给家里增添一些进项,还可以留着自家吃,不仅丰富了口感,对身体的营养所需也是一种补充。 两年后,何田的水果名声响当当。他没有再扩大种植规模,目前这些已经足够了。他买了一辆小货车,平时代步,秋收季就用来送货。 阿宝被他养得膘肥体壮,一身黄毛配四只黑爪子,跑起来就像一阵风。 因为他总是不肯结婚,就连何大山都开始急了,急到口不择言,说:“你再不结婚,人家还当你身体有什么毛病呢!” 何田神色不变,淡定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怎么说,我又不介意这个。” 何大山气得眉毛都在抖:“你不介意,我介意啊!阿富阿贵都有了儿子,就你没有,哪怕你有一个女儿也好啊,不然将来你老了怎么办?” 陈娟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何贵现在儿女双全。 “我有阿宝陪着。”何田笑笑,摸摸身边阿宝的狗头。 何大山顿时更气了:“大黄它是一条狗啊,你生了病,它是能给你做饭还是能帮你倒水?” 阿宝:“汪!” “爸,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何田认真地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你和妈就少操些心,多享享清福,地里的活儿不想干就别干了,我能养活你们。” 何大山沉默了。 之前他有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没留神脚下,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摔断了腿。老二过来背他,又用小货车送他去县医院。老二忙前忙后,跑上跑下,所有的费用都是他交的,他甚至都没给外地的老大和老三打电话。 阿富阿贵还是过年回家才知道这事,那时他的腿早就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何大山又道:“不是我非要逼你,你不结婚,将来你死了,丧事要怎么办?” 何大山见儿子不听劝,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在他心里,人这一辈子,不仅包括活着的时候,下葬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临了能有一场体体面面的丧事,人生才算完整。 老二不结婚,身边没个亲近的人帮他主持丧事,兴许逢年过节能收到的纸钱都只有寥寥几张,哪里够用啊! 何田有点震惊,万万没想到他爸竟然想得那么长远,回答道:“死都死了,我又不在乎那个。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和小弟么?” 何大山叹口气:“阿富阿贵有自己的小家,人都有私心,再怎么也比不上老婆孩子对你更尽心。” 就比如他自己,他的身后事可就全指望老伴和儿子了,难道他还能把希望寄托在兄弟姐妹身上? “爸,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何田无奈,“要不然这样,我走在你和妈的前头,有你俩在,我的身后事肯定不用担心了吧?” “胡说什么!”何大山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气得转身就走,何田叫他,他都不理。 就因为这句话,何大山气得三天没理何田。不过从那以后,他倒是再也不敢跟何田讨论这些话题了。 时间一晃而过,何田的果园蒸蒸日上,村民们也因为经常帮他干活,而赚了好些钱。何田在村里的名声很好,虽然他总是不肯结婚,人们念叨了几年,也就不说什么了。 姚红玉的儿子姚安康已经五岁了,一直在家玩,没去幼儿园。 姚父拖着不给他上户口,就是怕乱了辈份。姚红玉看着儿子一天天疯玩,生怕他将来没出息,再也无法忍受,急着给他找个爹。等上了户口,才好去读书。 有何田这块珠玉在前,姚红玉相亲总不满意,觉得人家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挑来选去,年纪就拖大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愿意跟她相亲的男人的综合素质也越来越差。 姚红玉更加看不上眼。 恰好听说杨军快要结婚了,也不知怎么的,她脑子一热,就跑去找他。 杨军听说自己有一个儿子,万分震惊。等见到姚安康,仔仔细细对比了,确认是自己的种没错。 杨军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叫别的男人爸爸,姚红玉则是想着,后爸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亲爸。两人互相妥协,摒弃前嫌,火速领了结婚证。 何田听说后,也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期待的。姚红玉最终还是跟杨军凑成了一对,只是这一世没有自己的奉献,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恩爱到老。第43章 这一年,已经八岁的杨安康正读小学二年级。 姚红玉和杨军结婚以后,姚父对外说他老了,还不知道能养安康几年,干脆就让女儿女婿收养了。 虽然这种说法让有些聪明人感到迷惑,但好歹也算是一块遮羞布。 自此,姚安康就正式改姓杨,进了杨家的户口本。 杨父杨母当然知道安康就是他们的亲孙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时护得紧,就连儿子儿媳要教训几句都不许。 所以,杨安康就被养歪了,不爱读书,一心只想玩耍。 二年级的他,成绩是班上的倒数。每每姚红玉想逼他学习,杨父杨母总会跳出来拦着,说什么孩子还小,现在只是没开窍,等过两年就好了。 姚红玉想管,但是却有心无力。 托何田的福,本镇的水果生意比较好做,很多外地人都会过来采购。杨军和姚红玉都不想种地,于是在杨父杨母的帮助下,在镇上租了一间店铺,专门做水果生意。 姚红玉和杨军都不是能吃苦的人,他俩之所以选择卖水果,是因为镇上的生意再好也没有大城市那么繁忙,只有每逢赶集的时候才会比较忙碌,其他的日子则相对轻松。 这天,姚红玉去接儿子放学,却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谈话。 原来杨安康经常不完成作业,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讲话。今天就更不乖了,居然和男同学打架。 班主任的语气称不上严厉,只是希望家长能在孩子身上多放些心思。姚红玉却觉得那一字一句都像响亮的巴掌似的,每一下都扇在她脸上。 出了学校,姚红玉越想越气,于是停在路边,使劲戳着杨安康的额头,骂他不听话,不懂事,不争气,害她被老师教训了。 杨安康有点怕她,也不敢回嘴,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他今天被老师罚站了,课堂上没睡够,这会儿正觉得很困,小小的身体便有些摇摇晃晃的。在姚红玉又一次重重地戳过来时,他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姚红玉这才有些慌了,赶紧把孩子拉起来,生怕他摔着脑袋,再三检查,既没出血也没红肿,这才放下心。 回到家,杨安康吃完饭就直接睡了。到了半夜,他突然醒了。 看着自己变小的身体,再看看陌生的简陋房屋,杨安康终于明白,他重生到了小时候。 只是目前的情形跟上一世有点区别,比如说,客厅的墙上挂着他亲爸亲妈的结婚照。 养父何田去哪里了呢?杨安康拧眉,转瞬又笑了起来。 何田不在也好,他就可以提前跟亲爸亲妈在一起,这才是他最想要的家庭生活。 高兴不过三秒钟,属于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瞬间向他开放。 无数记忆在眼前闪现,杨安康感觉有点晕,忍不住捂着头蹲下来。等消化完毕,杨安康一脸菜色,再也没有刚才的欢欣狂喜。 上辈子,他一直以为他的妈妈是被外公外婆逼着嫁给何田的。所以,哪怕何田视他如亲生儿子,甚?????至赚下了大笔家业,让他过着小少爷般的富足生活,他也不原谅何田。 因为,何田就是拆散他家的罪人! 可是结合了这一世的记忆,杨安康才发现自己上辈子的认知就是一个笑话。 这辈子何田没有卖菜,改种水果去了,却依然成为行业的佼佼者,就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何田果园出产的水果最好吃。 而他的妈妈呢?追求何田不成功,兜兜转转只好嫁给他爸。两人在镇上经营着一家水果铺,除了看店,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麻将。 有时输了钱,夫妻俩就会吵架,吵到兴起时什么话都往外讲。爸爸骂妈妈是个贱人,倒贴给何田,何田都不要。妈妈骂爸爸是个窝囊废,不仅比不上何田,还在牌桌子上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他们以为孩子还小,听不懂这些,其实每一句杨安康都记在了心里。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为什么一点也不恩爱?甚至连对自己这个亲儿子都不如上辈子那么疼爱! 明明上辈子,爸妈恩爱得像是一对模范夫妻,对他更是疼到了心里,事事都以他为先。 杨安康想不通,走过去拍主卧的门。他想问问爸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卧的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他才拍了一下,门就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枕头砸了过来,伴随着姚红玉的怒吼:“你还知道下牌桌子,你还知道回家!” “妈,是我。”杨安康被砸了个正着,幸好枕头是软的,并不怎么疼。 “哦,怎么是你?”姚红玉按了一下床头的开关,屋里的灯亮起来。她没好气道,“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跑过来做什么?” 说完,她想起了今天在学校受到的羞辱,气冲冲地骂道:“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呢,你成天在学校不学好,就会给我丢脸。你就跟你爸一样,全都是废物!” 杨安康怔怔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似的。这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女人,真的是他的好妈妈吗? 姚红玉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细纹,骂人的时候满脸戾气,身材也比上辈子胖。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女人,相差很远。 “你傻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可真是个讨债鬼!”姚红玉气不顺,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安康转身就走,连门都没关。 回到自己的房间,杨安康坐在床沿上,回想着刚才经历的一切,忽地笑了起来。 原来,离开养父的金钱,生活竟能如此狼狈。恩爱夫妻变得像仇人,好儿子也变成了讨债鬼。 上辈子,因为养父努力赚钱养家,他对农村的印象很少。从有记忆起,他们一家子就住在宽敞明亮的商品房里。妈妈从不为了钱而操心,成天不是跟小姐妹约着打麻将,就是逛街美容,她保养得极好,大家都说她越活越年轻。 就连他的学习也是养父在管,养父虽然忙碌,但对他的学习很上心,从不缺习任何一次家长会。也不会骂他笨,只会耐心温柔地哄他,再花大价钱请家教,给他报辅导班。 而他的亲爸杨军,养父死后,爸爸终于跟妈妈结婚了。因为何田留下来的遗产全都在他和妈妈手里,所以爸爸不敢乱来,每天按时回家,对老婆儿子嘘寒问暖,是个人人称道的好老公好爸爸。 这一世,没有了何田,大家都原形毕露了么? 妈妈不再温柔美丽,爸爸不再体贴顾家,而他,也成为了班里的学渣。 大受打击的杨安康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姚红玉过来叫他,扔给他一块钱,说:“今天赶集,店里会很忙,我没时间管你。你自己去外面吃早餐,然后上学。” 说完,她就急急忙忙的下楼准备开店。 杨安康从地上捡起钱,走到主卧,他爸正躺在床上睡觉。也许是睡前没有洗澡,他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浓浓的烟臭味。 “爸,爸。”杨安康伸手推他。 杨军把眼睛睁开一道小缝,看见是儿子,他也没什么表情,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杨安康握了握拳,沉声道:“爸,你以后不要再打麻将了。好不容易赚点钱,输了多不划算。” 听到这话,杨军睡不下去了。他坐起身,眯着眼斜视着他的儿子。 这样的眼神,杨安康感到很陌生,那里面带着不善、轻视和怒火,这是他上辈子从未在爸爸身上看到过的。 杨军:“你一个当儿子的,还管到你老子头上了?我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是缺了你的吃穿还是没让你读书?镇上谁不打牌?我打几把小的又怎么了?再说了,不光我打,你妈只要有空她也去打,你怎么不说她?赶紧滚去上学,别耽误我补觉,一会儿我还得去店里呢。” 说完,杨军倒下去,还用被子蒙住了头,摆明不想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杨安康默了默,转身离开家,连书包都没有拿。 他没有去学校,而是一路走回爷爷奶奶家。 杨父杨母见了大孙子就像见到钱一样高兴,围着问个不停。得知孙子今天没去上学,两位老人一点不高兴都没有,反而劝他:“学校整天布置那么多作业,孩子都快学傻了。休息几天也好,奶奶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幸好,爷爷奶奶还是那么疼他,这让杨安康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 饱饱地吃了一顿,看着爷爷家的土房子,杨安康叹了一口气。 这么穷,怎么办啊?他还是应该去找何田。 跟爷爷奶奶打了声招呼,说他要出去玩。杨父杨母也没多想,村子里哪个孩子不是放养的?再说安康都八岁了。 两位老人只是叮嘱他不要去河边,就放他出去了。 杨安康出了村子,直奔何家村。 他对何家村有印象,上辈子每次逢年过节都要跟养父回来一趟。只是他一直不太喜欢养父这边的爷爷奶奶,也就是何大山跟陈梦华。 就因为他的身份,对外说是捡来的,养在何田名下。而他的妈妈因为流产失去了生育能力,何家人就一直对他和他妈妈很不满。 还好养父意志坚定,不管何家人怎么说,他都没想过要抛弃他们母子俩。第44章 杨安康走了一路便想了一路。 越想他越觉得,杨军这个爸爸不行,既没能力又不顾家,还爱打牌,还对他很凶。 还不如就认何田当爸爸呢。 上辈子何田对他那么好,要星星就不给月亮。虽说这一世出了一些差错,但是想来何田对他的感情肯定不会变的。 很快来到何家村,站在村口,杨安康踮起脚远眺。 只见村子中间有一栋三层小楼,外墙洁白干净,明亮的玻璃窗正反射着温暖的太阳光,就好像一颗金子掉进了沙土里,格外显眼。 杨安康知道,这肯定就是养父的新房子了。 哪怕用他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房子也是真的好。尤其是看过爸妈在镇上租的房子,狭窄破旧,爷爷奶奶家更不必说,那还是土墙呢。杨安康就更想跟何田一起住了。 他不急着找过去,因为这时候才11点多,以养父的性格必定还没下班,肯定还在果园里忙着做事。 果园也很好找,因为果树比山上的其他树木要低矮一些,恰好又正是柑橘快要成熟的季节,满树橙黄,非常明显。 杨安康一路摸到果林,可惜进不去,因为门正关着,他便站墙外,透过围墙镂空的部分朝里看。 果树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株都硕果累累,那些柑橘的个头大极了,他仿佛都能闻到它们散发的清甜香气。 杨安康咽了咽口水,他好想吃啊。这一路走来,他又渴又累,一会儿叫何田多摘几个给他。 “汪汪汪!”阿宝察觉到墙外有陌生人的气息,扭头朝着这边狂叫起来。 何田直起腰,本以为是哪个偷果贼,虽然看不清面容,不过从个头来看还是个小孩子。 “阿宝,没事,不用管。”何田笑笑,没放在心上。 倒是杨安康被狗叫声给吓住了,赶紧后退,距离有点远了他才停下来。 没一会儿,又走来几个小孩子,年龄有大有小。他们看到杨安康便有些吃惊,但什么也没问,直接越过他,跑向果园。 何田已经收工了,正准备回家做午饭,孩子们一看到他就甜甜地叫哥哥。 “阿田哥哥,柑橘能吃了吗?” “阿田哥哥,今年的柑橘甜吗?” 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何田,何田笑了起来,正好他刚摘了一篮子,打算带回家尝鲜的,于是每个孩子分了两个。 “你们尝尝,然后告诉我甜不甜。” 柑橘一到手,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掰开,尝过之后个个都眉开眼笑:“好甜好甜,好好吃!” “阿田哥哥种的水果是最棒的!” 何田一出来,杨安康就慢慢走过来了。分柑橘的时候,何田明明看到他了,却像没他这个人一般,直接忽略过去。 这让杨安康?????感觉委屈极了。 养父给村里的小孩发水果,却不肯给他一个!他都快渴死了! 何田看过原身的一生,自然认识杨安康这个人,那是个标准的白眼狼。 原身把他当成亲儿子,平时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甚至对方不爱学习,原身也是又哄又劝,靠着请来的家教以及各种辅导班,硬是让杨安康考上了重点大学。 可是这头白眼狼呢,却对原身心怀怨恨。最后还和他亲爸联手给姚红玉施压,让姚红玉解决掉原身,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收起心思,何田叮嘱村里的小孩:“好了,该吃午饭了,你们快回家去吧。” 孩子们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往家跑。只有杨安康还站在原地,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何田。 何田只当他是透明人,提起篮子就走。 杨安康:“……” 眼看何田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杨安康这才急了,情急之下他追了上去,一声“爸爸”脱口而出。 这回轮到何田无语了。 被一个八岁的孩子上赶着叫爸爸,可是,他并不想当这个爸爸啊。 何田停下脚步,对他说:“我不是你爸爸,你认错人了。你是谁家的小孩?赶紧回家去吧。” “我妈妈是姚红玉。” 何田细细一想,也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当初姚红玉追着他跑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在乡下,这种闲话的传播速度极快。只半天功夫,就能传到镇上去。 多半是有什么人在杨安康面前说漏了嘴,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跑来找自己。 何田严肃地说:“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真的不是你爸爸。你叫错人了,不信回家问你妈。” “爸,我是安安啊!”杨安康含泪大声道。 何田皱眉,仔细观察杨安康的眼神,发现那不是八岁孩子应该有的,很像成年人的眼神。 稍加思索,何田顿时明白了。 姚红玉杨军以及姚父姚母,他们这些人很喜欢杨安康,平时都是亲昵地喊他康康。何家人这边,则是喊他安康。只有原身,喜欢叫他安安。 何田确信杨安康是重生的,只不过他的重生跟姚红玉有所不同。 姚红玉是车祸惨死后重生,这一世本该在原身的奉献下,跟杨军幸福快活地过完一生。在她惨死的那一世,杨安康压根就没有出生的机会。 杨安康出生在姚红玉重生的世界里。 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有了何田这个变量,所以杨安康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你叫安安?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何田装得滴水不漏。 “爸,你不是最疼我了吗?”杨安康急得直跺脚,“小时候有一次我生病,发烧好几天,在医院打针都没用。你握着我的手,许愿说只要我能好起来,你愿意少活几年。” 何田脸色一下子变冷,这的确是原身曾经做过的事。只是杨安康这头白眼狼,辜负了原身对他的爱。 何田冷笑:“我最疼你?为了你还情愿少活几年?你是谁啊?你问问你自己配吗?” “不,你不配。”何田自问自答。 “阿宝,我们走。”何田招呼阿宝跟上,“不要理这个小疯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怎么不关好,跑出来疯言疯语。” 杨安康怔怔地看着何田远去的背影,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大的恐慌之中。 何田走得那么绝情,眼神里对他没有一丝熟悉或者留恋。很明显,现在的何田压根就不认识他。 也对,妈妈没有跟何田结婚,何田又怎么会认识他呢?甚至因为当初妈妈逃婚,导致何田很讨厌妈妈,连带着他在何田的心里都没有好印象。 完了,他这辈子继承不到何田的遗产了,那他还怎么过上上辈子的好日子?就靠他那个爱赌又不顾家的亲爸吗?或者靠他那个好逸恶劳的亲妈? 杨安康拔腿就往镇上跑,他要回去质问他妈妈,为什么不嫁给能干的何田,偏偏要嫁给杨军? 镇上每逢赶集就特别热闹,姚红玉跟迟迟才起的杨军一起忙到中午12点半,才终于有空休息一下下。 还没来得及吃饭,儿子的班主任就找来了,说儿子今天没去上学,也没请假,就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这小兔崽子没去上学?”杨军大惊,“TM的,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死他!” 自从杨军迷上了打麻将,他在牌桌上也算是有所失也有所得。失去的是金钱,得到的是牌友们粗俗的话语。久而久之,他便近墨者黑了,一生气就是各种粗话。姚红玉也不例外。 老师微微皱眉,正想劝家长不要随便对孩子动粗,姚红玉已经开始骂杨军了。 “都怪你,我早说了不能太惯着孩子,你爸妈总是不听,每回都像防后妈一样防着我。现在好了吧?他都学会逃学了!” 杨军张嘴反击:“孩子变坏,怎么就是我爸妈的责任了?你不是他亲妈吗?但凡你少摸几圈麻将,多放点心思在儿子身上,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姚红玉毫不示弱,反唇相讥:“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就没份?他不是你的种?你怎么不少打点牌,多管管孩子?要我说,孩子不好都是因为你这个种不好。”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老师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她温柔的劝架声,被那两人的大嗓门直接给淹没了。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杨安康突然回来了。 “别吵了!孩子回来了!”老师用尽力气一声大喊,总算让杨军和姚红玉停止了吵架。 杨安康还不知道他正处于要挨打的边缘,他直接走到姚红玉面前,悲愤地连声质问:“妈,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何田?你知道你错过了多少钱吗?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下,叫何田娶你,却偏要嫁给没本事的他?” 杨安康伸手,直指杨军,他的眼神还看着姚红玉,继续道:“他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何田?” 杨军倒吸一口冷气,他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亲儿子说爸爸比不上情敌。杨军不喜欢被人比较,他从小也是被爸妈宠到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更何况这会儿是在人来人往的店门口,杨军都不敢想自己将会承受多少嘲笑。哪怕杨安康是他亲儿子,他现在也不想忍了。 杨军抄起竖在旁边的扫把,一把抓住杨安康的胳膊,防止他跑了。然后扫把就如同雨点般的落在杨安康身上,打得他一阵吱哇乱叫。 “哎哎,不要打,不要打!” 老师试图去阻拦,姚红玉伸手拉住她,笑眯眯地说:“麻烦老师跑这一趟,你快回学校吧,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对了,我顺便给安康请个假,他明天再去上学。” 老师犹豫一下,只好走了。 姚红玉叉着腰,冷眼看着儿子挨打,甚至还对杨军说:“你再打重点,反正扫把又打不死人。得让康康长点记性了,别什么话都说。” 杨安康那句话不仅惹毛了杨军,同时也让姚红玉感到万分难堪。 难道她不想嫁给何田吗?她不知道何田有钱吗?当初她那么死皮赖脸,结果得到了什么?全是羞辱! 每每回忆起一次,就好像脸皮子被何田揭了一次。 这是她心里的一块伤疤,巴不得所有人都忘了才好,偏偏儿子却大咧咧喊了出来。所以,他该打。 姚红玉上前,帮着老公一起揍儿子。 杨安康:“……” 他恨不得昏死过去算了。第45章 姚红玉店门口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她们一家三□□在了本镇居民的嘴里,并且牢牢地扎了根。 人们热议了好些天,大家一起回想那天他们三人说过的每一句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有一个老奶奶越想越奇怪,对大家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安康很像他们亲生的?” 人们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再仔细对比了杨安康跟他爸妈的面容相似度。 怪只怪杨安康长得一半像妈妈,一半像爸爸,众人自觉已经找到了答案。 有人说:“难怪呢,杨军的爸妈多疼安康这孩子啊,跟亲孙子也没啥区别了。” “就是啊,姚红玉跟杨军结婚这么多年,也不生孩子,就养着捡来的安康。这能是真的捡来的吗?” 姚红玉要是听见这话,她肯定要大呼冤枉。 她是不想再生一个吗?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些年她也没有避孕,可就是怀不上。幸好已经有了安康,所以她和杨军才不介意。 又有人说了:“安康的眉毛眼睛长得像杨军,鼻子嘴巴又像姚红玉。可是,姚红玉什么时候生他的?” “还能是什么时候,肯定是去县里打工的那段时间啊!你又没天天跟着她,鬼知道她是在工作还是在养胎。” 姚红玉当初骗村里人的伎俩,在镇上行不通了,毕竟镇上居民的见识要广一些。恰好第二天有人要去县城,顺路就去那家小超市买了包?????烟,问老板娘几年前有没有一个叫姚红玉的在这里工作过。 老板娘想了想,然后笑着回答道:“我家超市这么小,我和我老公就够了,哪里请得起人。倒是以前我生孩子的时候,老公的堂妹来帮过几个月。” 那人带着这消息回到镇上,姚红玉未婚先孕的事情几乎就遮不住了。在这个年代,未婚先孕算是爆炸性的丑闻。 有人担心猜错了,还跑去问杨安康。 杨安康最近很烦,他不想上学。在他看来,小学的内容那么简单,他为什么要跟一群小孩子一起学习1+1=几? 而且,他对爸妈的不满正处于顶峰。 没想到,重回小时候,他内里顶着成人的壳子,居然还要时不时接受来自父母的混合双人打! 况且以杨安康后世的眼光来看,未婚先孕没什么,就算出轨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面对别人的打探寻问,他爽快地承认了。 “对啊,我就是爸妈亲生的啊,只是当年没办法,才只好说我是捡来的。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知道。” 随着他的亲口承认,镇上刮起了一阵属于姚红玉的八卦小旋风,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这股风很快就吹到了何家村,陈梦华听说后,气得拳头都硬了:“幸好老二当初没有松口。谁要是娶了她,那不是活王八吗!” 何勇的妈妈在一旁安慰她:“别气别气。他们一家子现在名声臭着呢,听说那两口子最近都不好意思去打麻将了,天天在家打孩子,怪他在外面乱说话。” “活该!”陈梦华拍手称庆。 何勇跑去找何田,向他传播了这项八卦。 何田心里觉得很痛快,笑道:“那他们家要不好过了,在镇上做生意,名声很重要,不然大家都不愿意去你店里买东西。” “是啊是啊。”何勇猛点头。 年轻一辈里,何勇跟何田的关系最好。只要何田的果园需要人手,他第一个叫的就是何勇。一年下来,他能从何田这里赚不少钱。 何勇自己也种了一小片果林,面积不大,况且还有他爸帮忙,所以活儿很轻省,能有大把的时间去帮何田干活。 他的那小片果林,几乎是在何田手把手的教导下种起来的,虽然成果比不上何田,但也能卖一个好价钱,给家里增添不少的收入。 总的来说,他在家里赚到的钱,不比去外面打工的人少。 何田想了想,问他:“今年你要不要把果林再扩大一点?” 何勇家就他一个儿子,姐妹们都嫁出去了。他要是也跑出去,父母谁来照顾? 何勇笑得很憨:“有这个打算,正想叫你到时陪我一起去买果树呢。我不会挑,你选的更好。” “行,到时我和你一起去。”何田答应下来。 在何田的带动下,何家村渐渐富裕起来。村民们除了种庄稼,还多了种植水果这项副业。何富跟何贵外出打工几年,存够了修房子的钱,也回到老家跟着何田学习种水果,收入也还算不错。 而姚红玉和杨军的日子却不太好过。因为名声不好的原因,她那家店的生意比不上别人,仅仅只能维持温饱。都这样了,他俩也没想着要改变一下。 怎么改变啊?他俩既没有聪明的大脑,又都是不肯吃苦的人。虽然赚不到大钱,可好歹够温饱,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而杨安康呢,从小学起他就看不起课本里的内容。在他心里还当自己是上辈子的名牌大学生,逃课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等到中考结束,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他竟然没考上高中!别说重高了,他连普高都没考上,最后只能去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 这件事带给他的打击很大,使他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倒是想过重新振奋起来,好好读书。可惜这一世没有何田在身边鼓励他,管束他,他的奋发向上永远只存在于口头上,身体却诚实地遗传了爸妈好逸恶劳的基因。 毕业后进入社会的杨安康,很快就成为一粒不起眼的小沙子。他只能在夜里回味上辈子的风光富足,再陷入深深的后悔与自责。第二天睁开眼,面对的依然是普通又平凡的一天。 * 杨安康都已经开始工作,接受社会的毒打了,这时候何田已经42岁了。 按照原本的轨迹,原身是在40岁那年死掉的。当何田过完40岁生日,他就意识到自己随时都能脱离这个世界。 之所以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他还牵挂着阿宝。 从狗的平均年龄来看,阿宝已经是一条老狗了。它不再像以前那么活泼,皮毛也开始失去光泽。它最爱的就是懒洋洋地趴着,饭量也开始减少。 何田舍不得阿宝。他要是走了,阿宝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比他更疼阿宝了。 至于何大山跟陈梦华,就算何田不在了,他们还有何富跟何贵这两个儿子,所以何田倒不是很担心。 何田跟阿宝互相陪伴,就连夜里也睡在同一个房间。阿宝就像是何田的一道影子,满心满眼都只有它的主人。 从今年开始,年迈的阿宝甚至不能再陪着何田去果园。何田明白,阿宝的大限可能就在今年了。 他对阿宝更好了,给它做软烂易消化的食物,再也不加班加点的干活,一到点就按时回家,免得让家里的阿宝担心。 这一天,何田早上醒来,先跟阿宝打招呼:“早上好啊,阿宝。” 阿宝从地毯上抬起头,看着何田,轻轻地汪了一声。 阿宝年轻的时候,眼珠子像两颗黑珍珠一样明亮,现在已经变得略带浑浊了。可是,何田依然很爱它。 何田蹲下,揉了揉它的脑袋,温柔地哄它:“你已经三天不肯吃东西了,瘦得皮包骨。等下我煮一锅白粥怎么样?小火慢熬,把米油熬出来。你还记得吗?当初我捡到你时,给你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白粥。” 阿宝舔了舔何田的掌心,像是接受了这项提议,慢慢的从毯子上爬起来。 下楼时阿宝的动作特别慢,就像90岁的老人下楼梯似的。何田想去抱它,它还不肯,躲开了,非要证明自己还能行。 何田把米下锅,水开后转成小火,让它慢慢熬着,然后领着阿宝来到院子里。 太阳已经升至半空,温暖的阳光铺洒下来,何田坐在躺椅上,阿宝就趴在他脚边,一人一狗开始晒太阳。 何大山吃完早饭,拿着工具出门干活,走了几步发现老二家的烟囱居然正在冒烟。 何大山拐了个弯,来到何田家。他也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外问:“老二,怎么现在才煮早饭,你今天不去干活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见人声,阿宝连头都没抬。何田轻轻摸着它的头,回答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起晚了,我晚一点再去。” “哦哦,那就好。”何大山见他没事,转过身就走了。 白粥终于熬好了,上面飘着一层浓浓的米油。何田给阿宝盛了一碗,放到它面前,哄道:“吃吧,尽量多吃一点。” 阿宝还是趴在原来的位置,它没有力气跟着主人进厨房了。 闻到米油的香气,阿宝依然没有胃口,但它还是听话的尝试了一下。只舔了两口,就又趴了回去。 何田也不逼它,笑道:“你继续晒太阳,想吃就吃,我先去吃早饭。” 等何田吃完早饭,把厨房收拾好,来到院子里就发现阿宝居然站起来了。 阿宝定定地看着何田,然后朝他汪了一声。 何田很高兴:“是不是精神好些了?” 阿宝没有回应,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慢慢地往院子外面走。 有灵性的动物能敏锐地感觉到死亡。在死之前,它们会离开家,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何田心里一沉,大喊道:“阿宝!” 阿宝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大门就在阿宝身后,阳光照在它年迈瘦弱的身躯上,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何田的不舍与留恋。 何田蹲下来,双手张开:“阿宝,来我怀里。” 阿宝没动。 它不想死在主人家里,免得弄脏了这个家。 “没事,我不在意这个。阿宝,过来我抱。”何田继续耐心地哄。 “阿宝,过来。” “阿宝,让我再抱抱你。” 在何田一声声的呼唤中,阿宝终于动了,慢慢走向它的主人。 阿宝躺在何田怀里,慢慢地停止了呼吸。第46章 阿宝死了,何田很难受,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生老病死是常态,每个人都逃不过。死亡有时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新的开始。 何田拿着锄头,挖了个坑,把阿宝埋了。 何大山正在地里干活,远远地看见了,心里觉得奇怪,于是走过来一看,叹息道:“阿宝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何田朝他笑了笑。何大山总算喊对了阿宝的名字,没再叫它?????大黄。 阿宝死后又过了半年多,何田安排好一切后事,便脱离了这个世界。 他把果园捐给了政府,里面最值钱的就是果树。他给侄子侄女们留了一笔教育经费,足够他们读完大学。房子留给爸妈,还给他们留下一笔充足的养老费,足以让他俩过得比城里领高额退休金的人还要滋润。 剩下的钱他分成两份,一份捐给学校,一份捐给养老院。 因着他的这种善举,何田的丧事办得很热闹,镇领导都来了。 何大山哭得很伤心,没想到当年的一句戏言竟然成了真,老二居然走在了他的前面。 陈梦华哭得声嘶力竭。她的老二啊,才四十二岁呢!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 何富何贵也很伤心。 虽然何田把大部分的钱都捐了出去,但他留下了孩子们的教育金以及两老的养老费。对于何富何贵来说,未来的日子几乎算是没什么负担了。 因此,他们在心里感念着何田的好,面上的伤心与难过也不是装出来的。 姚红玉听说何田死了,而且还把钱捐出去了。 她很震惊,何田居然死了? 她早就知道何田的果园做得很好,每年秋季过来进货的人都要靠抢。动作慢了,何田的水果就卖光了,他们只能买其他人相对次一些的水果。 她知道何田有钱,但是不知道何田竟然这么有钱,捐款的数字大到姚红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过神,她一脸麻木。何田再有钱又怎么样?她又沾不了他的半分光。 姚红玉回到家,手脚还有些发抖。她坐下来,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逃婚了。如果当年她不逃婚,她就能顺利嫁给何田,然后过上风风光光的富太太的日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婚姻成了一种将就。她跟杨军互相将就,反正彼此都有一大堆缺点,谁也没法嫌弃谁。再说,他们还有共同的儿子呢。 想到不成气的杨安康,姚红玉又是一阵锥心般的疼。 她总觉得,如果她能嫁给何田,康康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文凭拿不出手,只能做着最普通的工作,再娶一个普通的老婆,过着普通的日子。 “我好后悔啊!”哭着哭着,姚红玉晕了过去。 杨安康正在大排档独自喝酒。 相比于姚红玉只是一种朦胧的预感,杨安康却是真切地经历过何田给他当爸爸的好处。 想到何田捐出去的那些钱,原本都是属于他的啊,杨安康气得直接吹了一整瓶啤酒。 然后他趴在桌上,嘴里喃喃道:“爸爸,我后悔了……” 可惜,何田听不见了。即便听见了,何田也不会认这声爸爸的。 【完】 回到意识空间,休息了一阵子,何田心念一动,再次进入新的小世界。 何田醒来时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口鼻无法呼吸,脖子被勒得很紧,好像有吊死鬼正在索命。 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一根长藤给吊在了半空中,长藤的一端在他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并且正在逐渐收紧中。 他被勒得头晕眼花,眼前直冒金星,耳边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喊他。 形势很严峻,生命危在旦夕,何田顾不得打量周围的环境,赶紧伸手去扯紧紧缠绕在颈间的长藤。 那根藤很粗,约有婴儿拳头般粗细,同时也很结实很有韧性。何田两手抓住脖子两边的长藤,想把包围圈扯松一些,耐何那根藤竟然比麻绳还要结实,用力扯了好几下,它都没有松上半分。 何田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他会窒息而死。只好拼着受伤的危险,双手改变用力的方向,将长藤从脖子处猛地往头顶上方推。 这一下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挣脱出来。身体因为失去长藤的支撑,从半空中落到地面上。 在他刚挣脱出来的下一秒,半空中的长藤猛地一收紧,刚好收缩成一个毫无缝隙的实心圆,只是没想到猎物已经逃脱了。 何田两只耳朵都刮伤了,两侧脸颊也有擦伤,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来,转眼间他的整个脑袋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何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扑了个空的长藤闻见了鲜血味,转瞬改变方向,藤尖直冲着地面上的何田而来。 “快躲开!” 伴随着一声惊慌的提醒声响起,一把大砍刀也飞了过来,正好打中长藤。它似乎被打疼了,往后缩了缩。 何田急喘两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掏空了一样。 趁着长藤往后缩的这点短暂时间,那人已经跑到了何田面前,他顾不得检查何田的伤势,甚至连关心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因为长藤已经重振旗鼓,迎面而来。 那人没躲,双手抓住直扑他面门的长藤,用力一拧一绞,再狠狠一扯,那根结实如麻绳的长藤就从中间断开来。 一截落在地上,弹跳了两下,然后就不动一动了。剩下的那一截则往后缩,想缩回茂密的草丛里躲着。 那人动作也快,大步追上去,抓住断面,像拔河似的用力往外扯。 何田这会儿感觉好一些了,赶紧走上前帮忙。 两人一起用力,何田几乎把刚恢复的力气全部用光,终于把那整株植物给拔了出来。 何田叫不出它的名字,那株植物的主体看起来只有成人的大腿高,没想到竟能长出那么长的藤。 已经离了土又断了根的植物不再具有危险,那人很高兴,看着何田说:“这下发财了,这是一株变异植物。” 说完,他用大砍刀开始给植物解体,一边忙活一边关心何田:“对了,你没事吧?快把血擦一擦,别又招来更大的麻烦。” “我没事。刚才你救了我,谢谢。”何田道谢,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不用谢,我也是顺手救你。如果缠住你的东西是我对付不了的,那我也不会过来。” 他如此坦荡,何田反而对他印象更好了。 救命之恩,说再多的谢谢也没用。得记在心里,将来找机会报答。 “队长,你们没事吧?” 这时,又有几个人跑过来了。 那人,也就是队长,抬头对刚跑过来的几个人说道:“土里还有它的根,断在里面了,赶紧挖出来。” 大家都开始忙,其中一人看到何田血呼呼的脑袋,便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扔给何田,说:“赶紧止止血。” 何田打开盖子闻了闻,里面装的是草木灰。 草木灰能止血,是缺乏药物的年代的土法子。何田摸摸自己全身上下,没找到半颗药,因此也不嫌弃,打开盖子,倒了一些在掌心,然后往伤口处抹。 趁着抹药的这一点时间,何田赶紧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以及这个小世界的剧情。 原身有一个老婆,名叫徐婷。他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徐辉,小儿子名叫何瑞。 两个儿子不是一个姓,大儿子之所以跟着徐婷姓,因为他的亲爸不是原身。 原身从校园时就开始暗恋徐婷,可是徐婷眼里从来没有他。对很多人来说,校园时期的感情是最纯真的,一心只想付出,甚至可以不计较任何收获。 但是奉献到原身这个份上,也没几个人了。 徐婷在感情上有些爱玩,在学校里就换了三个男朋友,直到后来遇见已婚人仕周文杰。周文杰长得好,谈吐幽默风趣,又有着比年轻男孩子更强的经济实力。 徐婷很快就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不在乎他已婚,两人开始热恋,然后同居,过了一段浪漫又甜蜜的日子。 好景不长,徐婷怀孕了。周文杰迅速抽|身,他不想离婚,也不敢离婚,所以就冷酷地要求徐婷把孩子打掉。 他还给了徐婷一笔分手费。这笔钱,对于刚刚开始工作的人来说算是很大一笔钱了。 徐婷见他铁了心要分手,幸好她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虽然伤心,但也不会要死要活地缠着他,勉强算是接受了。 两人和平分手,徐婷拿了钱,假装自己已经去打胎了,成功骗过周文杰,然后她为了给孩子找一个爸爸,便找上了暗恋她多年、性格老实的原身。 原身从没被徐婷放在眼里,她甚至都不屑骗他。徐婷直接开门见山,对原身说她怀孕了,想找个人结婚,问原身愿不愿意。 原身当然愿意了,甚至是千肯万肯。 区区一个私生子算什么呢?只要他能娶到徐婷,能圆了多年的梦想,他什么都愿意! 就这样,徐婷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了原身。孩子生出来以后,在徐婷的执意下跟着她姓徐。又过了几年,徐婷终于生下了她跟原身的孩子,也就是何瑞。第47章 徐婷虽然早就跟周文杰分了手,但是她并不恨他,只怪两人缘分太浅。 她觉得大儿子徐辉很可怜,没有亲爸在身边陪伴照?????顾,所以她特别偏心徐辉。而原身呢,为了不让老婆伤心,时刻紧跟老婆的脚步。生怕怠慢了徐辉一点点,老婆就要哭。所以,他并不因为何瑞是亲生的,就多对他好一点。 两个孩子之间,他尽量做到公平。如果实在公平不了,也会要求弟弟让着哥哥。 就这么过了很多年,有一天,一块陨石落下来,未知病毒席卷全球,无一生物幸免。 动植物像吃了强效生长剂,凶猛生长,不断抢夺人类的地盘。甚至其中的变异种,还能以人类的血肉为食。 而人类,也有极小的一部分,因为未知病毒的缘故,幸运地成为进化者。进化者的能力体面在多种方面,有的力气大,有的速度快,有的能在水里呼吸,有的不怕火烧,也有人皮肤结实堪比河马…… 这些进化者在天灾里存活的机率远超普通人,他们不仅地位高,待遇也很好。 这种进化目前没有找到任何规律,仿佛一切都是随机的,凭大家的运气。原身一家子就很不幸,没有一个进化者。 自从结婚以后,徐婷就再也没上过班。等她把周文杰给的分手费花光了,就全靠原身养着。原身一个人上班,要养一大家子,还要支付保姆的工资,任劳任怨,像蜡烛一样为了这个家燃烧自己。 天灾发生后,一家子历经千辛万苦,总算进了安全区。安全区不养闲人,平时的吃喝住宿都要通过劳动来换取。 徐婷害怕外面的变异动植物,原身也舍不得让她受苦受累。徐辉已经21岁了,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本应该自食其力,但是徐婷害怕他会死在外面,硬是不准他离开安全区。 养家的重任便落到原身和何瑞的身上,那一对母子则留在安全区内啃老啃小。 如果何田不来,原身刚才就已经被长藤勒死了。至于儿子何瑞,他也不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 主角是周文杰的女儿周暖阳。 原身每天在危机四伏的野外用命来挣积分的时候,他的好老婆早就重新跟周文杰勾搭上了。周文杰是一名进化者,他的老婆和岳家在灾变刚开始时就死在了变异种的手里。 周暖阳是个普通人,但她并不蠢笨,敏锐地发现爸爸有点不对劲。 经过跟踪,她发现了真相,和她同父异母的徐辉竟然只比她小几个月! 原来爸爸早就背叛了妈妈! 周暖阳怒火冲天,但爸爸毕竟是亲爸爸,虽然心里恨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伤害他。于是,她便把满腔的愤怒对准了徐婷母子俩。 徐婷跟徐辉因为担心自身安全,从不单独出门,这让周暖阳想报仇都找不到机会,她能下手的地方就只有原身跟何瑞了。 何瑞才16岁,是个未成年,明显更好骗一些。周暖阳制造了几次偶遇,顺利地认识了何瑞。 她的初衷,只是想从何瑞这里打探徐婷母子俩的情况,因此便对何瑞又温柔又有耐心,关怀备至。 周暖阳是个小美人,22岁的她正是容貌最好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一个知心大姐姐,没想到何瑞却爱上了她。 何瑞很缺爱。妈妈偏心大哥,爸爸却从来不肯偏心他半分。大哥每天和妈妈呆在安全区里,等着未成年的他和爸爸挣物资回来。 周暖阳只是稍微对何瑞释放了一点善意,从未经历过情爱的何瑞就一头栽进去了。为了讨好周暖阳,何瑞挖空心思想送她一件礼物。 在这种特殊时候,能有什么礼物呢?何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思来想去,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从小戴在他脖子上的一块玉佩了。 这块玉佩是原身的祖爷爷传下来的,玉质非常普通,雕工也很粗糙,所以徐婷才看不上,由着原身给了何瑞。 周暖阳本来不想接受这份礼物,可是何瑞生怕她拒绝,硬塞到她怀里,然后就跑了。 没想到,周暖阳通过这块玉佩,得到了一个空间。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进化者也仅仅只是强化自身而已。有了空间的周暖阳,瞬间成为安全区的团宠。 不光是周文杰对她更好了,甚至连徐婷母子俩也想方设法讨好她。最后,通过母子俩的努力,再加上周文杰在一旁敲边鼓,周暖阳终于原谅了他们,一家四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而何瑞,在玉佩送出去的第二天,就死在了安全区外面。 * 何田神魂强大,接收记忆和小世界剧情仅需一秒钟就够了。 上一个小世界的原身还不知道他当了绿毛龟,这个小世界的原身则是明知头上有绿,他还欢天喜地。 这让何田有些不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今天,他是跟着队友们出来挣积分的。 为了鼓励民众们多多猎杀变异动植物,安全区高价回收它们的尸体。 勒死原身,也导致何田受伤的那一根长藤就属于变异植物,队友们正在队长陈志业的带领下,把它砍成小段,便于携带。发达的根系也要全部挖出来,回到安全区过称的时候能增加一点重量,可以多换几个积分。 何田脑袋受了伤,大家便没叫他干活。 野外很危险,队友们没一个是新出来的菜鸟,不用人提醒,他们手里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妥当了。 “走了,回去了。”陈志业招呼众人。 他手里提着一捆变异植物,看起来就像提了一捆柴似的。另外的两捆,则被其他的队友提着。 陈志业走到何田跟前,看了看他的伤口,说:“已经止血了。明天你还跟着我们出来吗?要不要休息一天?” “多休息两天,你这么卖命做什么?”马雄走过来说道。 马雄就是刚才给何田药的人,他今年22岁,只比徐辉大一岁,却比徐辉能干多了,至少人家不啃老,也有良心。 “还你,刚才谢了。”何田朝他笑笑,把装着草木灰的瓶子还给他。 “这点小事,谢什么。”马雄心里很不舒服,因为年轻也有点憋不住话,实在没忍住便又说道,“何大叔,你天天带着何瑞出来挣积分,出生入死的,别人未必领你的情呢!你每天在外面,知道人家在家里做了什么吗?” 徐婷跟周文杰勾搭上,自然不可能跑到危机四伏的安全区外约会。俗话都说夜路走多了容易遇见鬼,更何况是人满为患的安全区。 何田所在的这个小队,队员们全都知道他老婆出轨了。 本来一男一女好上了,在大家都努力活下去的时候,其他人谁会在意这个。偏偏徐婷是何田的老婆,何田每天把性命拴在裤腰带上,挣积分养着她,这就让很多人替何田觉得不值。 马雄话里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浓了。事实上,原身听了不少这样的暗示,但他一心要装聋子,视若无睹,依旧无怨无悔地付出。 何田不一样,他正想把那母子俩给赶出去呢,当即做思考状,然后瞪大眼睛:“马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雄也是忍无可忍了,道:“意思就是你老婆跟野男人好上了!” 何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陈志业:“队长,他说的是真的吗?” 陈志业是队长,他也是这支小队里唯一的进化者,表现为力气特别大。之前何田双手用力,都拿长藤没办法,陈志业只是一拧一绞,再一用力就把长藤扯断了。 他的实力摆在这里,人品也还算可以,所以平时大家都很信服他。 陈志业惊讶地挑挑眉。 以前他也曾暗示过,不过每回何田都假装没听见,没想到今天居然给了点反应。 陈志业点头:“你老婆的确出轨了,很多人都看到过。” 何田实在不想装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只是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然后就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他这副模样,队友们个个都觉得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队伍里一片沉默。 沉默中,陈志业领着众人往安全区的方向走。 一个小时以后,经过一条大路时,何田耳尖听见路边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呜咽声。 这声音,很像当初的阿宝。 何田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看去,仔细辩认。那声音很微弱,奶奶的,带着一丝丝求救。 何田叫住陈志业:“队长,那里好像有些动静,我想过去看一眼。” “你小心一点。” 陈志业本来不想答应的,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是考虑到老实人何田刚刚受了打击,实在太可怜了,于是只好答应他。 其他人在路中间休息,何田拿着大砍刀走到路边,发现路边有一个小坑,坑里趴着一只小奶狗,通体黄色,只有四只蹄子和尾巴尖尖是黑色的。 一人一狗对视,小狗立刻发出兴奋的微弱叫声。 何田笑了,这就是他的阿宝啊。第48章 何田捏着阿宝的后颈肉,把它提了起来,然后回到队?????伍里。 “队长,我捡到了一只小狗。”何田高兴地说,“你看它多可爱,我想养着。” 陈志业眉头一皱,正要说人都吃不饱了还养狗呢,马雄轻轻碰了他一下,抢先对何田说:“养狗好,起码比养那个女人强多了!” 何田:“……” 你可真会说话,你应该出本书的。 未知病毒席卷整个星球,所有的生物无一幸免。可以说,现在存活下来的人类,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种病毒。体弱、幼小年迈的人们,因为抵抗力不强,已经死在病毒手里,现在存活下来的人类数量大大减少。 动植物亦是如此。它们每一个个体身上都带着病毒,人们早就不敢吃它们,幸好各地的存粮比较多,幸存者才得以生存下去。 变异动物最明显的特征是眼珠子红似血,像这种就是已经迷失本性,会攻击人类,甚至把人类当作口粮。 阿宝的眼珠子是正常的,因为已经没人敢吃任何动植物,所以大家看他捡了一条狗,也没人会抢过去吃肉。 何田把阿宝塞进胸口,阿宝两只爪子扒拉着他的衣领子,只露出来一个头。 陈志业不好反对,只是说:“要实在养不起,就把它放了。当流浪狗也不错,它自己会找吃的。” 何田点了点头,他绝对不可能让阿宝当流浪狗的。 回到安全区,大门口的检查人员仔细检查阿宝,确认它不是变异狗,这才同意何田把它带进去。 一行人又去了兑换积分的地方,陈志业按照老规矩把积分分给大家。 陈志业分得最多,直接拿走了一半,但队里没一个人有异议。因为这是早就说好的,陈志业既是队长又是唯一的进化者,他给普通队员的报酬并不低,是市面上的公价。而且他人品挺好的,不拿普通人当肉盾,在能帮的情况下还会帮一把。 因此,队员们个个都很服他。 何田做为普通人,在外面拼死拼活一整天,还险些死在变异植物的手里,才只得到了五个杂粮饼,以及3个积分。 不对,不是险些,原身就已经死了。 在这一刻,何田无比渴望自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不然怎么顺利地活下去? 想到这,何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裤兜里的一片叶子。 这片叶子是他在地上捡的,来自之前那株变异植物。它有很多叶子,队友们在收拾的时候,有一片飞了出去,也没人捡,反正只是一片叶子,占不了什么重量。 市面上流传着一种说法,普通人想要成为进化者,可以试着吃下变异动植物。其后果有两个,要么运气好到像买彩票中亿元大奖,成为进化者。要么就是死。因此,只要脑子没问题的,又或者没有走上绝路,一般都不会尝试。 何田也是没办法了,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种微妙的直觉,总觉得自己不会死。 队友们纷纷告别,各回各家休息。临走前,何田叫住陈志业:“队长,明天我就不跟着大家出去了,想休息一天。” 陈志业看着他头上的伤,点头道:“嗯,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完全好了再来找我。” “谢谢队长。”何田道谢,然后转身往家走。 安全区虽然不小,但因为容纳的人数太多,因此大家不可能住得很宽敞。就拿何田来说,一家四口人就只租了一个单间,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兄弟俩睡一张床,原身和徐婷则睡另外一张床。 回到家,因为时间还早,家里就只有何瑞。 何瑞很高兴爸爸安全回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何田的脸颊和两只耳朵都抹了草木灰,甚至脖子上也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何瑞顿时心里一紧:“爸,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何田满不在乎。 何瑞快要哭了。那是小伤吗?都肿成一片了。尤其是脖子上的勒痕,不难想象爸爸刚刚死里逃生。 何田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至于那对好吃懒做的白眼狼母子,这个时候必定还在安全区里闲逛呢,他都懒得问。 “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还捡到了一只小狗。”何田把阿宝从胸前取出来,递到何瑞眼前,“我给它取名阿宝。你是我的大宝贝,它就是我的小宝贝。” 何瑞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从爸爸嘴里听到这么肉麻的话。 何瑞从小就知道哥哥跟他是同母异父,因为妈妈总会对他说,哥哥有多么多么可怜,你应该多让着他。就连爸爸也因为害怕妈妈伤心,遇到实在不能平分的情况下,他也会选择叫自己让步。 这就导致何瑞一直以为爸爸更喜欢哥哥。 没想到,他还能从爸爸嘴里听到宝贝这个词,真肉麻,怪难为情的。可是,它真好听啊。 小少年何瑞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便把阿宝接过来,摸了两下,说:“它好瘦啊。” 阿宝太饿了,都没有力气反抗他。 何田:“应该是饿很久了。” 一共五个杂粮饼,何田分了两个给儿子,自己吃两个,剩下的一个则打算喂给阿宝。 杂粮饼又干又硬,不太适合阿宝这样的小狗,尤其它又饿了好些天。幸好何田早有准备,他之前就去物资兑换处,用积分换了一盒牛奶。 牛奶很贵,何瑞都很久没喝过了。何田把吸管插上,先递给何瑞,说:“你喝一半,剩下一半给阿宝泡饼吃。” “留给哥哥喝吧,我不爱喝牛奶。”何瑞很懂事,同时也舔了舔嘴唇。 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何田在心里骂了原身几句,何瑞才16岁,整天跟着他出去挣积分,却很久没有喝过牛奶了。倒是留在安全区啃老的徐辉,隔三岔五都能吃点好的。 “快喝。”何田语气有些严肃,不由分说把牛奶塞到何瑞手里,同时又保证道,“你才是我的亲儿子,以后我就只对你一个人好。” 听了这话,何瑞简直不敢相信。兴奋之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他还有一个哥哥呢。 “快喝,阿宝还等着。”何田再次催促道。 何瑞压抑住兴奋之情,小小地喝了两口,然后就不肯喝了:“我够了,剩下的给阿宝吧。” 这样的爸爸真好,他非常高兴,甚至愿意跟阿宝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分享快乐的方式就是让阿宝多喝一点牛奶。 “行吧,过两天我给你补上。” 何田有信心,自己能挣到很多积分,以前原身欠何瑞的那些吃食,何田会全部给他补上。 家里一共就四个碗,不锈钢的,经用又耐摔。两个碗没有花纹,十分朴素,是何田跟何瑞的。另外两个碗则带着花纹,样式好看多了,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徐辉的,小的则是属于徐婷的。 何田把徐辉的碗拿来给阿宝用,先将杂粮饼掰碎,再把牛奶倒进去。泡上几分钟,等饼子泡软了,再喂给阿宝。 阿宝饿了好几天,它扑到碗跟前,把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吃得狼吞虎咽。 何田一边看着它吃饭,一边问何瑞:“你的伤好了没?” 何瑞因为脚受了点伤,所以这几天在家休息。 “早就好了,明天我就能跟着你一起出去。”何瑞站起身,跳了两下,证明他的脚伤已经痊愈了。 “嗯。”何田放下心,“你赶紧吃饭。” 刚才那两小口牛奶的香甜味还在口腔里,何瑞就着它的余韵啃完了一个饼子,然后灌了一杯水,再把剩下的那个饼子放到干净的碗里。 何田起先有些不解,很快就反应过来。 在这个家里,分配食物永远是徐辉占大头,理由是他年纪大,需要吃多一点才能吃饱。比如今天这五个杂粮饼,徐辉就会吃掉两个,其他三人各吃一个。 何田沉着脸把碗里的饼子拿出来,硬塞到何瑞手里:“你吃,不用给谁留。” 何瑞惊讶地看着他。 虽然这是个便宜儿子,但长得跟何田挺像。何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何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以后先顾着自己,你都没吃饱,还管别人做什么。” 何瑞笑了。爸爸是在关心他呢,甚至这是爸爸第一次把他摆在哥哥的前面。 何瑞本来就没有吃饱,于是不再客气推拒,开始一口一口地吃饼。又干又硬的杂粮饼,硬是被他吃出了大白馒头的香甜味。 何田一边喝水,一边吃属于自己的那两个饼。 阿宝已经把碗里的牛奶泡饼吃完了,甚至还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就像洗过一样。然后它挺着鼓鼓的小肚子,走到何田腿边撒娇,先是打了两个滚,然后轻轻咬何田的裤脚,接着又用脑袋去蹭何田的小腿。 何田低头一看,顿时笑了。 他几大口把饼吃完,然后把阿宝捞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问它:“你是不是困了?你这么小,多睡觉才能快点长大。” 何瑞心情很好,找出一件自己的旧衣服,兴冲冲?????地说:“我用这个在地上给它铺个窝。” “行。”何田扫了一眼整个单间,面积实在太小,于是便道,“就铺在我床头这边。” 阿宝趴在旧衣服上,蜷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第49章 阿宝睡着以后,何田趁着那母子俩还没回来,就跟儿子谈心。 “我和你妈妈结婚二十多年,凭良心说,我已经算很对得起她了。当初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要嫁给我,我一点也没嫌弃,不仅视若亲子,甚至很多时候还不惜让你受委屈。” 何瑞听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平与不愤,是源于可耻的自私在作祟,因为妈妈一直跟他说,他和哥哥是亲兄弟,让一让又怎么了?一家人难道不应该友爱帮助吗? 所以他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甚至还因此有些自卑。他觉得自己很坏,他怎么能嫉妒哥哥呢?怎么能因为爸妈对两个儿子不一样而感到愤愤不平呢? 没想到,爸爸竟然说以前让他受委屈了。所以,他不坏,他也不是自私。 他所有的不平与委屈,都是正常的,是应该的。 “爸!”何瑞扑到何田的膝盖上,哭了起来。 这几个月跟着爸爸一起去外面挣积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外面那么多变异种,一不小心就会死在外面。他既没有圣人敢于献身的勇气,也不像超人那样武力高强,不惧任何危险。 他怕死。 他好羡慕能留在安全区的哥哥,不像他,在外边的每一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 “没事,哭吧,尽情地哭吧。”何田知道他受了太多委屈,一直以来都是憋着的。他轻轻抚摸儿子的头,保证道,“今天就让你哭最后一回,以后你的每一天,我都要让你活得开心快乐。” 何瑞听了这话,顿时哭得更加厉害了。 何田由着他哭了一会儿,等哭声小了,才继续跟他谈心:“我对你妈和徐辉那么好,这么多年也不舍得亏侍他们半分。后来世界变了,我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把他们母子俩送进安全区。进了安全区,我宁愿叫上你跟我出去,都舍不得让他们母子出去冒险。可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你妈妈出轨了。我在外边拼了命地挣积分给她花,她却趁着我不在家,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 何瑞哭声一停,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何田一眼。 关于他妈妈出轨的事,整个小队的人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何瑞很难过很气愤,还有点恨他的妈妈。他甚至还想过,要去教训那个男小三。但是,以前爸爸的反应很奇怪,总是假装没听见或者没听懂别人的暗示。 何瑞一时间有些犹豫,直到后来,他听说对方是一名进化者,顿时他就明白他爸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了。 进化者的体能强过普通人很多,别说何瑞一个人,就算加上他爸,两个人一起上,那也只是给进化者送菜的。 现在生存条件那么困难,那么艰苦,每个人都在尽量活着。那些道德上的事,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最关键的是爸爸不愿意去计较。 因此,何瑞也只好假装自己不知道,从来不会主动在爸爸面前提起这事。 何田被儿子那小心翼翼的一眼给逗笑了。 笑完过后,他拉开衣领子,对何瑞说:“看到我脖子上的伤没?” 变异长藤造成的勒痕还没有消下去,又红又肿,何瑞心疼极了,想去摸一摸又怕弄疼了他。何瑞一脸后怕:“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办?可惜家里没药,我手里还有点积分,现在去换点药回来。” 何田按住他,不让他去:“用不着擦药,只是看起来可怕,现在已经不疼了。” “爸,你要是难受了一定要告诉我。”何瑞很紧张,生怕他会强忍着。 积分是在安全区活下去的根本,但同时积分又很难赚取。所以平时大家受了伤,只要不是致命的,都会选择硬熬着。 “嗯。”何田点点头,然后换了一副沉重的语气说道,“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我才算是明白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我对他那么好。他们不配!” 何瑞又哭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恨他妈妈,他替爸爸感觉不值。 恰在此时,徐婷跟徐辉回来了。 在门外听见何瑞的哭声,徐辉毫不避忌,大声问徐婷:“不会是他死了吧?” 何田不在跟前,他都懒得喊爸了。这些天,妈妈早就带着他认回了他的亲爸。 他的亲爸名叫周文杰,是一个让无数人羡慕的进化者。他很厉害,不仅强壮还能挣很多积分。想到这些天从亲爸那里得来的食物,徐辉就更加嫌弃何田了。 徐婷仿佛没听见儿子的出言不逊,刚推开家门,何瑞就从里面冲出来了。 他朝着徐辉大吼:“你才死了呢,我爸爸没死!” “既然没死那你哭什么哭。”徐辉满脸不高兴。弟弟居然这么跟他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徐婷立马板起脸,教训何瑞:“小辉是你哥哥,你就是这么对哥哥说话的?真是没礼貌没教养,我白养你了。” 何瑞双眼通红,拳头紧紧地握着,眼看他就要控制不住,何田在后面喊他:“小瑞,回来。” 何瑞真想问妈妈一句:你就是这么对爸爸的?听见何田在喊,他强行忍住了,默默退了回来。 徐婷母子俩进了屋,走在后面的徐辉顺手关上门。 徐婷第一眼就看到了何田脸颊上的伤,又红又肿,表面还有一层脏兮兮的灰,实在是太丑了。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问道:“晚饭呢?” 何田:“今天没有,你们忍一下吧。” 徐婷皱眉,徐辉不满地问:“怎么会没有?杂粮饼至少也该有几个吧?” 他上上下下打量何田,对何田身上显眼的伤势视而不见,不仅没有问候一声,反而眼神里充满了嫌弃。 何田真的是比不上他亲爸。亲爸给他吃过好几次肉了,现在何田连杂粮饼都赚不回来,真是太没用了。 何田也上上下下打量他。 这个家里,徐辉占据了最多的资源,吃的最多,穿的也最好。虽说比起灾难发生前稍微瘦了一点,但依然是细皮嫩肉的。 何田看看他,再看看小瑞。 徐辉身高一米八二,高高大大的一个小伙子,气色和精神都很好。反观小瑞,身高只有一米七三,面黄肌瘦,掌心已经有了茧子。 这活脱脱的就是一对少爷与仆人。 “你真是太没用了!”徐辉心直口快,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嫌弃表达出来。 “你有用,那你自己出去挣饭吃啊。”何田毫不客气,伸手指向门口。 “你!”徐辉气得脸色发红,徐婷拉了拉他,然后转头看向何田,柔柔弱弱地说,“何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小辉不能出去的,他还小呢。” 何田冷笑:“他小?小瑞比他更小。” 徐婷噎了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跟何田结婚这么多年,何田一直把她的话当成圣旨,今天还是何田头一次反驳她。 用何田的眼光来看,如果用十分制给女人的外貌打分,那么徐婷在他眼里最多就只有五分。 徐婷身材很娇小,因为食物要优先满足徐辉,所以她比以前瘦了一些,显得眼睛更大了,身上那股柔柔弱弱的气质也更胜从前,更能吸引某些男人的保护yu。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何田。 徐婷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叹了口气,柔声问道:“怎么今天连杂粮饼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大家都要挨饿了。” 何田对她没有丝毫怜惜,他真诚地建议道:“想吃饱很简单,你跟徐辉都出去干活,反正闲在家里也没事。等挣了积分,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对了,我跟小瑞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你们要是实在饿得慌,那就多喝水。” 徐婷:“……” 徐辉:“……” 徐辉气得暴跳如雷:“你怎么能这样?太自私了,我和妈妈都还没吃呢!”接着,他又转向何瑞,“你这个自私鬼,你怎么那么贪吃?居然把我的那份都吃了,你赔给我!用积分赔我!不然我今天跟你没完!” 他一边骂,一边还想对何瑞动手。 何田把儿子拉到自己身后,他直视着徐辉的眼睛,冷冷道:“你想打架?小瑞比你小五岁,跟他打架没意思。来,你跟我打。” 徐辉向来嚣张惯了的,他就是家里的霸王。可是此时此刻对上何田的双眼,他竟然害怕了。 因为何田的眼神里对他没有一丝温情,看他就像看一件死物,甚至还有隐隐的杀气流露出来。 徐辉丝毫不怀疑,他的便宜爸爸是真的想打他。 虽然他比何田高,也比何田更壮更结实,可是……他一直是养在温室里的娇嫩花朵,从未经历过?????外面的风风雨雨。而何田,从灾变至今,他每一天都在外面杀变异种,光是那一身气势就让徐辉忍不住退缩。 “唉,别吵了,都消消气。”徐婷站出来,挡在父子俩的中间。 “都怪这世道,好好的竟然发生天灾。”徐婷眼眶红了,似乎有无尽的委屈,“难怪人家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们一家还算好的,至少一家人都还在,活下来不容易啊。何田,你是大人,别跟小辉一个孩子计较,好吗?”第50章 徐婷能凭着五六分的长相,就让原身对她死心踏地,就是因为她这份出众的柔弱气质。 不管她说得多少好听,不管她的声音有多么柔和,何田压根不领情。他的视线越过徐婷,紧盯着后面的徐辉,警告道:“你再跟小瑞计较,那我就要好好地跟你计较一下了。” 何瑞被何田护在身后,他看着何田的背影,内心一片满足,甚至还有一丝丝雀跃与窃喜。 他好喜欢这样的爸爸。 徐辉敢怒不敢言,一脸憋屈。 徐婷心疼极了,又开始打圆场:“今天没有晚饭,总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吧?何田,你那里还有多少积分?要不然去换一点食物回来?” 原身平时赚来的食物与积分,都是交给徐婷分配保管的。但他也没傻到家,手里还留了一点积分,以防哪天突然发生紧急状况。 原身的“私房钱”并不多,几个月下来,也就存了9个积分,加上何田今天赚的3个积分,总共有12个积分。 何田估计小瑞那里应该也悄悄地存了一点,但他可没打算拿出来喂饱这对母子。 于是他道:“积分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你们两人是不是眼瞎?没看见我受伤了吗?今天赚的积分被我拿去换药了。” 徐婷嘴唇动了动,心里有点埋怨他小伤为什么不忍一忍,竟然用积分去换药,实在太浪费了。 这话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也知道说出来就太过份了。再能干的牛,也得首先确保了它的健康,才能让它更好地为自己服务。 徐婷能忍,徐辉可忍不了。 并不是这个超龄的熊孩子不会看人脸色,而是一直以来,何田对他都是予取予求的,甚至连弟弟都要靠边站。 21年来的固有印象,并不是何田刚才那个冷漠的带有杀气的眼神能完全打消的,徐辉张口就是一声“呸”。 “还不是怪你太没用,你要是个进化者,就不会动不动就受伤了。” 何瑞听了很生气,牙齿咬得死紧。 何田完全不在意这种语言攻击,转头对何瑞说:“睡了,明天还有事。” 何瑞忍着一肚子怒气,爬上了他的床,躺下闭眼休息。 何田又对徐婷说:“我也要睡了,你俩要是饿,就多喝水。”然后掀开帘子,回到里面那张床上躺下来。 原身跟徐婷睡的是里面这张床,两个儿子就挤在外面那张床上。此时阿宝就睡在何田的床头边,这让何田仿佛回到了上个小世界一样,感觉很安心。 徐婷跟徐辉对视了一眼,徐婷想着儿子下午在周文杰那里吃了一个鸡腿,一块小蛋糕,这会儿可能渴了,于是她就想去拿碗,去外面接点饮用水回来。 安全区内唯一免费提供的就是水了,但也别想着能浪费,每个人每一天都有固定的份额。如果超出,就得用积分购买。 徐婷拿起儿子的专用碗,惊讶地发现碗居然是湿的。这不应该啊,小辉下午还没用过碗呢。 何瑞并没有睡着,他看起来闭上了眼睛,实则还留了一道小缝。 他看着妈妈拿起了哥哥的碗,估计是想出去打水喝,他心里就想笑。阿宝之前吃饭用的就是哥哥的碗,然后被他洗过了。 他真希望哥哥能用这碗喝水,那场面一定很好笑。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徐婷有点警惕,主要是今晚何田太反常,她拿不准何田是不是对这碗做过什么。 于是她扭头问大儿子:“你渴吗?” 徐辉气都气饱了,哪里会渴,黑着脸回答道:“不渴。” 徐婷放下碗,又叹了气,小声对徐辉说:“外面天也黑了,那就睡了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一个小时之前,徐辉刚吃了鸡腿和蛋糕。就他的体格来说,这点份量当然吃不饱,但是也绝对不饿。 他躺到床上,跟何瑞一人睡一头。 因为气不过,躺下来以后他故意伸腿想去踹何瑞的腰,何瑞跟着何田在外面锻炼了这么久,敏锐性早就提高了,当即身体一扭,利落地躲开了。 徐辉没踢中,还想再来一脚,可是又害怕会引起帘子后面的何田的注意,只好硬生生忍下了。 徐婷看着兄弟俩,满心无奈。 她走到床边,先帮徐辉掖了掖被角,叮嘱道:“快睡吧,别闹了。” 接着,她又走到何瑞这一头,劝他:“你哥哥在跟你玩呢,你也快睡吧。” 何瑞把眼睛留的那一道小缝也给闭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妈妈会给哥哥掖被角,轮到他,却一点动作都没有,还把哥哥的恶劣行为定义为玩闹。刚才哥哥的那一脚,力度并不小,幸亏他躲得快。 何瑞闭着眼睛想,他不喜欢妈妈,他只喜欢现在的爸爸。 安顿好两个儿子,徐婷往帘子后面走去。 外面的天色刚刚黑下来,月亮却又还没升起来,屋里的可见度逐渐降到最低。在安全区里,电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当然了,积分也能交电费,就是贵得可怕,普通人一般都不愿意。 徐婷过了好几个月这种夜晚没有电的日子,她的眼睛早已习惯了黑暗,顺利地来到床前。 何田躺在床的外侧,徐婷碰碰他的腿,小声提醒道:“你让一让。” 何田纹丝不动。 徐婷耐心等了一会儿,何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费了点力气自己爬上床。 以前她都是跟何田睡在同一头,今晚她心里有气,于是跑去了另一头睡。 本以为她的这种不配合行为,肯定能触动何田。99%的概率,何田会像以前一样主动道歉,然后温柔地哄她。 巧得很,今天的何田是剩下的那1%。 徐婷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任何动静,何田像是睡死了一样。徐婷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再加上肚子饿得厉害,就忍不住开始流泪。 周文杰今天就只给了她们母子俩一个鸡腿和一小块蛋糕,徐婷肯定不会跟儿子抢吃的,鸡腿她都没碰,就只是尝了一小口蛋糕。 那样的一小口蛋糕,早就消化完了。何田又没给她留杂粮饼,徐婷越饿就越觉得自己委屈,越委屈就越哭得厉害。 抽抽噎噎,哭哭哒哒的,屋子里像是进了个怨灵似的。 徐辉听见了妈妈在哭,但他没有丝毫表示。 像这种时候,当然是留给养父去哄啊,他一个做儿子的瞎掺合什么。况且,今晚何田对他很不客气,他很生气,才不会帮忙讲话。就让何田像条舔狗一样,卑躬屈膝地哄妈妈高兴,他就可以在一旁看戏了。 何瑞听着这哭声,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 他是不是应该问一声?那毕竟是他的亲妈。之前何田把他护在身后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何瑞立刻收起同情心,被子拉过头顶,把那片哭声隔绝在外面。 何田还是不动,并且在心里连声冷笑。 她爱哭就让她哭个够,有本事就哭上一整晚,少了一分钟都算她输了。 徐婷断断续续地哭了大半个钟头,却没有一个人安慰她,甚至连问一声都没有。期间,只有徐辉翻了一次身,而何田跟何瑞则像两具尸体一样,毫无动静。 哭也是需要力气的,徐婷好饿,不想再哭了。 哭声暂停,屋里一片寂静。在这片静默中,徐婷的鼻尖飘过了何田身上传来的味道。 何田今天又没有洗澡,一身脏兮兮的,还混和了多种气味。有变异动物的血腥味,还有变异植物汁液的味道,有的是草木香,有的则是辛辣味。甚至,她还能闻见何田脸上草木灰的味道。 这种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揉出一种全新的让徐婷感觉很不适的臭味。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文杰。 周文杰是进化者,走到哪儿都能被人高看一眼。他不仅高大,长得也好,人又能干,出去一趟就能赚回来很多积分,何田拍马也赶不上。而且,他总是干干净净的,从不吝啬洗澡的那一个积分,身上总是充满了沐浴露的香味。 现在的周文杰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妻子和岳家也死光了,他再也没有顾忌,身边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围上来。 在外貌这方面,徐婷比不过年轻姑娘,但是她温柔啊,从不耍小性子,特别善解人意。而且她还有最重要的一张牌,就是徐辉。 周文杰只有一个女儿周暖阳,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大儿子,他当然是高兴的。所以徐婷才?????能在他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并且隔三岔五就能得到周文杰送的物资。 但是,周文杰明确地说过,他不想让女儿伤心。毕竟周暖阳从小就在他身边,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感情,一时间就连徐辉也比不上。 徐婷只好忍耐。 其实她忍得也很辛苦,她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周文杰身边,做人人羡慕的进化者的妻子。可是时机还没有成熟,她不仅要表现得更体贴,甚至还不能因为周文杰身边有年轻的女朋友而吃醋。 以往她回到家,面对舔狗似的何田,她从周文杰那里受到的委屈多多少少都会被抚平一些。 没想到今晚何田不拿她当人看,无视她,冷待她,这叫徐婷心里怎么好受? 想到这,徐婷又开始哭了起来。第51章 徐婷的哭声只停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哭上了。 何田默默地忍耐了半分钟,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于是翻身下床,用一件自己的旧衣服,把阿宝的耳朵给包了起来。 这女人的哭声有毒,阿宝还小呢,一个良好的睡眠对小狗狗来说是很重要的。 徐婷哭声一顿,何田终于有动静了。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给屋里添了一层淡淡的光源。借着月光,徐婷这才看清了何田的动作。 他没有关心自己,而是忙着去关心一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狗? 徐婷气得呼吸急促,都顾不得质问这狗是哪来的,她翻过身背对着何田,继续抽噎啜泣。 屋里一共四个人,徐婷哭也哭得细声细气的,徐辉压根没放在心上,已经进入了梦乡。何瑞虽然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去关心妈妈半句,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不舒服。 而何田呢,放松的程度跟徐辉不相上下,甚至还在心里期盼徐婷哭得再厉害一点,最好把枕头全部打湿,明天起来头疼,那才好呢。 徐婷哭了半夜,最终还是睡着了。 次日天刚亮,徐辉就被饿醒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饿过了,有何田的供养,再加上亲爸时不时的贴补,他每一天肚子都是饱的。昨晚没吃饱,一觉睡醒便感觉饿得胃里快要冒酸水了。 翻身下床,徐辉想了想,何田身上没有积分,暂时是薅不到羊毛了,眼下想填饱肚子还得赶紧去找亲爸才行。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推了推徐婷,说:“妈,我好饿。” 徐婷压根就没睡好,一听见宝贝的大儿子说饿了,她赶紧爬起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问:“那怎么办?家里也没有吃的。” 徐辉先看了何田一眼,见何田仍然双眼紧闭,似乎还没醒,于是很小声地对徐婷说:“我们出去找吃的,得快一点,不然人就走了。” 万一周文杰今天要出任务,那就必须赶在他出发前找到人,不然就只能饿上一整天,等周文杰回来。 徐婷懂他的意思,下床披了件薄外套,然后就跟徐辉出去了。 过了五分钟,何田估计那两人走远了,这才起身。 他刚一动,不仅床边的阿宝从旧衣服里探出头,何瑞也开口道:“爸,你醒了吗?” “嗯,醒了。”何田应道。 何瑞穿好衣服下床,他站在帘子外面,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妈和哥哥又出去了。” 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了,妈妈喜欢带着哥哥单独出去,不带他。每次哥哥回来,一张嘴说话就有股食物的香味。有时是肉包子的味道,有时是鸡腿的味道。 他们以为在外面吃完了再回来就没人发现,可何瑞经常吃不饱,对食物的味道特别敏感。 妈妈和哥哥又要去外面开小灶了,这个家里,就只有他和爸爸最可怜。 何田掀开帘子,见儿子情绪有点低落,也没安慰,只是催他先去洗漱。 何瑞洗脸的时候弯着腰,露出衣服里面藏着的一根红绳。等他洗好脸,直起身体,何田伸手一捞,把那根红绳拉了出来。 何田笑着说:“绳子太长了。” 何瑞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绳子短一点更好看,可是我一个男孩子戴玉佩,感觉怪怪的,就把绳子弄长一点,这样才能藏得更深,没人看得出来。” 按照原剧情,何田应该死在昨天,不久后周暖阳就要开始接近何瑞了。何瑞在徐婷和徐辉这里得不到关爱,所以才想要抓紧周暖阳这根救命稻草。 何田没说什么,倒掉洗脸水,回屋后先把门关好了,又吩咐何瑞:“把项链摘下来给我,然后你躺到床上去。” 何瑞有点疑惑,但他一直很听爸爸的话,赶紧把项链取下来,交到何田手里,接着又乖乖地躺到床上。 何田照着剧情里的方法,把玉佩放到何瑞的眉心,提示道:“双眼看着它,试着感受一下。” 何瑞满头雾水,但仍然乖乖照做了,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不等他发出惊呼,玉佩慢慢裂开,然后化作粉尘,消散在空中。 “爸,爸!”何瑞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爸,你看到了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大的一块玉佩说没就没了,连点渣子都没留下。 “嗯,我看到了。”何田笑着点头。 何瑞想起刚才看见的空间,想再看一次,那个空间立刻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何瑞抓住何田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空间,爸你看到了吗?有一个空间啊。” 何田失笑,他怎么看得到儿子脑子里的空间? 何瑞激动地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然后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放进空间,再取出来,再放进去,再取出来,来来回回玩了十几次。 他转过头,向他爸确认:“爸,这下你看见了吗?我是不是真的有了空间?” “我看见了,是的。” 何瑞开心极了,在原地蹦了两下,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何田:“爸,以前是我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最疼哥哥,没想到……” 玉佩里面有一个空间,这么重要的东西,爸爸没有给哥哥,而是给了他。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爸爸更爱他吗? “好了好了,你冷静一下。”何田安抚道,“小声点,也许邻居正在睡觉。” “嗯嗯,我小声。”何瑞连连点头,接着压低声音又问,“爸,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空间?你为什么不留给自己?” 何田当然是从剧情里知道的,不过他不会说出来,而是故作高深道:“这是从你祖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我本来打算等你成年了再告诉你,昨天我差点死了,还是早点告诉你最好,免得造成遗憾。至于我为什么不留给自己,这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啊。有了这个空间,以后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何瑞内心充满了感动,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别哭了。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一点积分,全部换成物资吧,就存在你的空间里。你现在去买早饭,我饿了。” “汪汪。”阿宝跑过来,站在何田的脚边叫了两声。 何田提醒道:“别忘了阿宝的那一份。不要心疼积分,以后我会挣很多很多给你花。咱们好好的吃一顿,庆祝一下。” “嗯嗯。”何瑞擦干眼泪,“我现在就去。” “对了,你把阿宝抱上,正好让它在外面上个厕所。” 何瑞身上的私房钱只有五个积分,一积分可以换三个杂粮饼。五积分虽然不多,但是吃一顿饱饱的早餐还是够了。 等他走后,何田从裤兜里掏出那片变异植物的叶子。 过了一夜,叶片仍然翠绿,充满了水份,肉眼看不出丝毫枯萎。 他没有半点迟疑,塞进嘴里随便嚼两下就吞了。 几秒钟后,心脏处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热意,就好像岩浆一般灼热,以心脏为起点,顺着血管流向身体各处。 它每经过一处,那地方就如同凤凰涅槃一般,在灼烧中得到新生。 何田感觉很痛,但他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他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每一寸肌肤与骨骼都被磨碎了,然后再按照某种新的规律,重新组合起来。 他疼得出了一身冷汗,视线模糊,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疼痛开始像潮水一样慢慢退去。 眼前逐渐变得清明,何田放松了牙关,深深呼吸,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何田感觉自己现在很有力气,便想找个东西来试一试。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最后选中了徐婷和徐辉的筷子。 他们母子俩用的是不锈钢筷子,而何田跟何瑞的筷子则是最便宜的木筷,就好像他们父子俩不配用好东西似的。 何田把两双不锈钢筷子握在手里,只轻轻一捏,筷子就变弯了。 他对自己现在的力气很满意,接着又想试试弹跳力。 何田站在地上,轻轻地往上一蹦,便轻轻松松的用掌心摸到了天花板。甚至他觉得自己还有余力,还能跳得再高一点儿,只可惜?????屋子就这么高,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他发挥。 何田低头,发现身上的裤子变短了。 本来这条裤子就有点长,他又舍不得花积分找人修改裤脚,于是平时只好把裤脚卷起来,将就着穿。 何田把裤脚全部放下去,长度刚好合适,看来他变高了很多。上衣因为本来就是宽松型,因此也不显窄小。 徐婷的枕头旁边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面小镜子,和一瓶擦脸的面霜。 何田去拿盒子,手不小心摸到了徐婷的枕头,果然湿了一大片。他随手将这个还浸润着眼泪的枕头丢到地上,然后拿出镜子照了照。 这具身体的容貌和上个小世界一样,都和他本身的容貌有七八分相近。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成功进化了,面部轮廓更明显,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何田心情很好。再仔细一瞧,皮肤有点干。他也不客气,拿起徐婷的面霜,往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第52章 何瑞手里提着早饭,怀里抱着阿宝,一边推门一边喊:“爸,我回来了!” 何田刚刚抹完面霜,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嗯,回来了就把阿宝放下来。” 何瑞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是谁? 手里的早餐袋掉在地上,阿宝从他怀里跳出来,摇着尾巴跑到何田身边亲昵的汪汪叫。 尽管何田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阿宝只花了半秒钟就把他认了出来。而他的儿子何瑞,还站在门口发呆呢。 “傻站着做什么?把早餐捡起来。”何田坐到凳子上,把阿宝抱在怀里。 何瑞咽了咽口水,这的确是他老爸的声音。而且仔细看五官,还真是他老爸! “爸。”何瑞像是受到了惊吓,轻轻地叫了一声。又过了两秒钟,他大声喊道,“爸!” “小点声。你还吃不吃早饭了?” 何瑞顾不得捡早餐,先关好门,然后跑到何田面前,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片刻后,何瑞肯定地说:“爸,你成为进化者了。” 惊喜的表情刚要浮上来,何瑞心里突然一沉。 运气好,能够成为进化者的那些人,早在异变发生的一个月以内全部进化完成。之后零星冒出的几个,都是食用了变异动植物。 众所周知,普通人想通过食用变异动植物成为进化者,成功率甚至比中亿万大奖还要低。 何瑞眼圈一红,哽咽道:“爸,你刚才是不是背着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何田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爸,你疯了!”何瑞拼命摇晃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万一你死了呢?留下我一个人,叫我怎么办……” 何瑞已经哭出声。 成功率多低啊,如果爸爸没有成功,刚才就是他和爸爸的最后一面了。一想到这,何瑞就哭得停不下来。 何田见状只好安慰道:“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专门避开你。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何瑞气还是没消,背过身去,不搭理何田。 何田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昨天我差点死了,那时我就明白,不强大起来是很难活下去的。我不仅想要自己活着,还希望以后能更好地照顾你,让你每一天都吃饱穿暖,开开心心的,再也没有烦恼。” 何瑞嘴巴一撇,眼泪又忍不住了。他转回来,扑到何田怀里。 “好了好了。”何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笑地说,“你别把阿宝压坏了。” 阿宝本来就在何田怀里,现在又多了个何瑞,压得阿宝汪汪叫。 何瑞这才感觉很不好意思,赶紧起身,把眼泪擦干。 何田说:“我饿了。” 何瑞这时候才想起早餐,赶紧跑回门口,捡起地上的袋子。幸好他买的是馒头和杂粮饼,不怕摔。 何瑞把他的积分全部花光了,买了五个馒头,其他的全是杂粮饼。 父子俩一人两个馒头,阿宝也有一个。 何瑞以前的主食是一积分三个的杂粮饼,他很久没有吃过一积分两个的大白馒头了,因此吃得很香。 馒头很软,阿宝也啃得欢快,还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声音。 何田慢慢地吃着,看着何瑞一副吃得很香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酸。何瑞和徐辉虽然是一对兄弟,过的却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日子。 一个好吃好喝的在安全区呆着,一个缩衣节食,奔波在危险的安全区外。 何田肯定不会再管徐辉,赶紧找他的亲爸去吧。至于徐婷,何田也不会再养着她,有多远滚多远,随便她要勾搭谁。 正思索间,何瑞已经快速地把两个馒头都吃完了,他喝了点水,有点闲不住,便开始收拾屋子。 地上掉了一个枕头,何瑞走过去捡起来,拍拍灰便打算放回床上去。何田叫住他:“那是你妈的枕头,扔了吧。” 何瑞愣了愣,问道:“为什么要扔?” 他以为爸爸要给妈妈买新枕头,正想说太浪费了,这个还能用呢。突然又想起爸爸已经是进化者了,挣积分是很容易的事,起码比普通人容易得多。 “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何田赶紧把剩下的馒头吃完,又喝了点水润润喉咙。 何瑞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何田旁边。 何田看着他,沉默了几息,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在外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何瑞傻呼呼地摇头。 他只知道妈妈出轨的是一个进化者,至于具体是谁,他完全不知道。 “那个人就徐辉的亲爸。当年徐婷明知他结了婚,仍然和他在一起。后来怀上徐辉,那人不肯要她,她看我老实就问我愿不愿意跟她结婚,认下这个孩子。” 何田语气沉痛,何瑞心里比他更痛。 原来妈妈这么不自爱,居然甘心做小三。徐辉不是何田的亲儿子这件事,外人一概不知。何瑞懂事后倒是知道,但是徐婷和原身都不会主动告诉他真相。 何瑞只能自己在心里猜,也许妈妈跟前男友有缘无份,又或者前男朋友突发意外死了等等,总之每一个他能想出来的理由都是正当的,他妈妈都是迫不得已的。 没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这一刻,何瑞仿佛感同身受了一般,气愤道:“妈妈怎么能这样!” 何田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打算跟她分开,一会儿我就把她和徐辉的东西全部丢出去。可惜现在没有民政局,没办法离婚,不过这样分开也算是离婚了。徐辉我肯定不要的,他有亲爸。你呢?想跟着我还是跟着徐婷?” 何瑞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了。 他低着头,闷不吭声,何田继续说道:“你要是跟着我,以后我就只对你和阿宝好。你要是想跟着她,我也表示理解,那毕竟是你亲妈。你还未成年,每个月我会给你物资当作抚养费。将来你要是有了难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何瑞终于抬起头,说:“我跟着你。” 妈妈带着哥哥肯定会去找周文杰的,他跟着算什么事呢。他也有爸爸,何必去做拖油瓶。更何况,这个家里最爱他的是爸爸。如果爸爸和妈妈只能选一个,那他肯定选爸爸。 何田欣慰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好儿子,你的决定很正确。” 何田开始动手,把母子俩的东西选出来,丢到门口外面。 何瑞傻站了一小会儿,然后抿着唇过来帮忙。 阿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何田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它就懂了,它也想加入进来。 阿宝叼起被何田丢到地上的一块小方巾,那是徐婷洗脸用的,然后颠颠地跑到门口,嘴一松,小方巾就落在了门外。 它又跑回来,叼起一根口红,丢到门外去。 何瑞本来心情有点闷闷的,看见阿宝如此可爱,没忍不住笑了出来。 何田也跟着笑。 父子俩动作很快,再加上还有阿宝帮忙,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徐婷和徐辉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了。 这一层楼还住了一对夫妻,他俩正要出门,看见过道里扔的那堆东西,妻子小声问老公:“怎么回事,还挺新的啊,怎么扔了?” 说完,她走到何田家门口,扬声朝里问话:“何瑞,你家的东西是不是忘记收进去了?全堆在门口呢!” 并不是她不想捡,如果对方明确地表示不要,她肯定会在里面选些自己用得上的。她只是不想惹麻烦,安全区严禁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者会受到处罚。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屡教不改的刺头,依据情节的轻重,或被处以死刑,或被赶出安全区。 所以,哪怕她很想捡,也得先问一声。 何瑞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我爸和我妈离婚了,以后我跟着我爸。这些都是我妈的东西,屋里放不下。” 何瑞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提起时脸上甚至还能带着笑。何田很欣慰,儿子到底是在外面被变异?????动植物磨练过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邻居夫妻听了立刻对视一眼。一想到扔掉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徐婷的,妻子顿时打消了想捡的念头。 谁不知道徐婷早就勾搭上一个进化者,谁敢碰她的东西啊? 何田走到门口,笑着跟那对夫妻打招呼:“你们好,要出去啊?” 邻居夫妻俩一看见何田,顿时齐齐大吃一惊。 普通人跟进化者的区别很大,主要体现在气质方面。普通人再怎么锻练,也不会像进化者那样全身充满了力量,生命力蓬勃旺盛。 就如同七十岁的普通老人跟年轻强壮的军人,不需要任何动作,仅仅一个站姿就能明显从中看出区别来。 “你你你……”邻居丈夫满脸震惊地看着何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进、进化者?” “嗯。”何田微笑着点头。 邻居妻子似乎畏惧进化者,对着何田说了几句恭喜,然后就拉着老公赶紧走了。 下了楼梯,妻子拍拍胸口对丈夫说:“难怪他雄起来了,敢把徐婷的东西扔出去。” “是啊。”丈夫唏嘘感慨,“之前他是普通人,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戴着绿帽子。现在不一样了,他也有资本了,怎么可能再忍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第53章 何瑞虽然有了空间,但本质还是个普通人,他听不见已经下了楼的邻居夫妻俩的对话。 何田听力灵敏了很多,全都听见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属于徐婷母子俩的东西全都清理出去了,何田嫌弃这屋里还有他俩留下的味道,于是把门和窗大打开,然后招呼何瑞一起搞卫生。 何田一边擦床一边说:“先将就住一段时间,等手里宽松了,我们再重新租个好点的房子,最起码租个两房一厅的,我们一人一间房。” “嗯!”何瑞重重点头。 这样狭窄且没有隐私的住了小半年,何瑞当然向往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爸爸已经是进化者了,他也有了空间,只要父子俩一起努力,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何瑞充满了干劲,擦桌子也更卖力了。 正忙着,徐婷和徐辉回来了。 他俩一大早就出去了,在A区外面等了很久才等到周文杰出来。 A区算是安全区最高档的地方,这里住着的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是进化者。当然,这里的租金也是最贵的。 徐婷母子俩没有A区的出入证,只能在外面傻傻地等,直到太阳都升起来了,才看到一身外出服的周文杰搂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往外走。 徐婷认出来了,那个年轻女孩子就是周文杰现在的女朋友。她心里又酸又涩,可是不能发脾气,只能死死忍住。 徐辉也知道那是他爸刚换的女朋友,他对徐婷脸上的隐忍表情视而不见。 进化者地位高,生存能力强,找女朋友肯定找年轻漂亮的。他妈妈到底不年轻了,眼角也开始有了小细纹。 同为男人,他很能理解他爸。 “爸!”徐辉高兴地喊了一声。 周文杰一怔,侧头对女孩子说了句什么,然后那姑娘就退到一边去,安静地等着。 她要是吵闹起来,徐婷还会有点高兴。因为年轻女孩子的任性不懂事,正好能衬托出她的体贴与善解人意。偏偏这位不吵不闹,弄得徐婷都不由得重视起这位竞争对手。 周文杰大步走过来,温声问道:“大清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面对唯一的儿子,周文杰的脾气还是很好的,也很有耐性。 徐婷用充满崇拜与爱慕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委委屈屈地说:“文杰,我跟小辉从昨晚就没有吃饭了。” 周文杰眉头一皱,明明昨天下午他还给过他们食物。 徐辉抢着告状:“爸,你不知道何田有多过份,他昨晚一个杂粮饼都没给我留,还说什么我想吃东西就自己出去挣。爸,我好饿啊!早上是被饿醒的!” 周文杰脸上显出怒色。 他的儿子怎么能挨饿呢?他当然想立刻就把儿子接过来一起住,但是家里还有女儿周暖阳,他不得不考虑到女儿的情绪。 这事只能从长计议,慢慢来,等他做通了女儿的思想工作,等女儿不再有抵触情绪,那时才好把儿子接回来。 所以目前,他只能让儿子暂时跟着何田。 没想到,何田一个普通人,竟然敢故意饿着小辉。周文杰把拳头捏得咔咔响,恨不能立刻就教训何田一顿。 只是这会儿他没有时间,他要马上跟队友集合,去外面做任务。 周文杰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拳头,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一盒牛奶,交到徐辉手里,安抚道:“你先吃着,我现在赶时间出任务,等我回来了再说。” 接着,他又看向徐婷,严肃地劝诫道:“小辉不懂事,还是个孩子,你呢?我之前不是给了你积分?更何况你家那位……他赚的积分不是也在你手里吗?小辉肚子饿,你就不会用积分去买点吃的?我虽然是进化者,平时也是拿命在搏,该省的时候要省。” 周文杰身为进化者,赚积分的能力的确强过普通人,但是他们消费也高啊。A区的房租巨贵,平时还要用电,吃的方面自然不会用便宜又难吃的杂粮饼来充饥。 方方面面加起来,他身上的压力也不小。 刚才拿给徐辉的饼干和牛奶,是从他的外带干粮里分出来的。 徐婷连连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模样,温婉道:“我都知道的。只是昨天太晚了,我不敢出门,怕遇上坏人。既然你赶时间你就先走,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我和小辉等着你。我们会节省的,你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和小辉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想看到你受伤。” 说到后面,徐婷已经泪盈于睫。 她这副模样,再加上这番话,让周文杰很受用。心里一舒服,再开口时语气就温和多了,他说:“你好好照顾小辉。他要是再欺负你们母子,我就去找他。” 此时的周文杰压根没将何田这个普通人放在眼里,甚至还觉得何田能因此跟自己这个进化者扯上关系,这是何田的荣幸。 徐婷眼里含着泪,笑着点头。 等目送周文杰跟那个年轻姑娘走远了,徐婷回头一看,只见儿子已经把饼干吃了大半袋了。 徐辉这时候才拿起一块饼干,递给徐婷:“妈,你也吃。” “你吃,我不爱吃这个。”徐婷忍着饥饿,拒绝了。 徐辉一个大小伙子,又因为昨晚就没吃饱,一包饼干很快就吃完了。他喝着牛奶,对徐婷说:“妈,我没吃饱。” 徐婷用积分买了食物,把肉包子给了徐辉,她自己的则是一个大白馒头。母子俩在外边吃完了,然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家。 刚爬到这一层楼,徐婷眼尖,立刻发现家门口堆着一堆东西,那些全都是她和小辉的! 徐婷顿时一声尖叫,快步跑过去。 这一堆东西,有被子、枕头、衣服、还有她的镜子和口红!就这么直接堆在门外,幸好还没被人捡走。 家里的门是关着的,徐婷气得用拳头砸门,嘴里喊道:“何田!何瑞!你们发什么神经!开门,快开门!” 徐辉跑过来一看,发现他的衣服丢了一地,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他比徐婷粗鲁,直接用脚踹门。 屋里,何瑞听着呯呯呯的砸门声,他有点害怕。 长久以来,他一直被徐婷和徐辉压制着,此时门外那两人来势汹汹,条件反射之下,何瑞就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别怕。”何田站起身,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爸爸的身形很高大,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何瑞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何田走过去打开门。他看也没看徐辉,径直对徐婷说:“从现在起,我俩算是离婚了。你的东西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带走或是扔掉,都随你,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徐婷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她呆呆地看着何田,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徐辉原本怒气冲天,此时也跟徐婷一样,像傻了似的。 何田对他俩可没耐心,他直接伸出手,问徐婷要钥匙。 暂时还没办法搬家,当然得把钥匙拿回来,免得这母子俩趁他不在又直接进了家门。 “钥匙?”徐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满脸不敢置信,“你要跟我离婚?” 说着,她的眼泪流下来了。 她既不撒泼,也不大声哭闹,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细声细气地问:“何田,我嫁给你二十多年,还养大了小瑞,现在你要赶我走?” 虽然徐婷的终极目标是重新跟周文杰在一起,但是此时此刻,她还需要何田。 周文杰暂时没办法把母子俩接走一起住,何田就是徐婷的退路。谁会嫌退路多呢?况且周文杰虽然时常接济,但是若少了何田的奉献,生存的压力全部转移到周文杰身上,徐婷生怕他会嫌?????母子俩是个累赘。 何田冷笑:“收起你的眼泪,它打动不了我。我和你之间早就没有了夫妻之实,你不是很久之前就开始为周文杰守身了吗?现在我放你走,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不,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有苦衷的……”徐婷柔柔弱弱地辩解。 她不想走。 也不知道何田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成为进化者了,那她就更不想走了。 与其说她想嫁给周文杰,不如说她想成为进化者的妻子,然后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知道,进化者挣积分很厉害。既然何田已经是进化者了,那她又何必舍近求远。 周文杰几乎半个月换一个女朋友,个个都年轻漂亮。她要是想嫁给周文杰,那将会是一条很漫长的路,期间还要跟各种年轻女孩子争斗。 而何田则不一样,在这二十多年的婚姻关系里,何田一直把她捧在手心,她叫何田往东,何田绝不敢往西。 想到这,徐婷也不觉得自己出轨是什么大事了。何田那么爱她,当初连徐辉这个私生子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徐婷收起眼泪,对着何田娇柔一笑,低声说:“让我先进去,然后我慢慢跟你说。” 在走廊里说这些有点难为情,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邻居正在偷听看热闹呢。 徐婷有信心,等进了屋,她好好地哄一哄何田,多说点何田爱听的软话,然后再拉着他往床上一躺。 夫妻间不就那么回事吗?床头吵架床尾和。 如果一次不够,那就多补偿何田几次。男人嘛,只要这方面得到满足,还是很好说话的。 徐婷有这个信心。第54章 她想进屋?做梦呢。 何田宁愿放一只老鼠进去,也不会把徐婷徐辉放进去。 何田站在门口,双手抱臂。他现在个头高了一截,肌肉线条也更结实流畅,腰背挺得笔直,一下子就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除非徐婷肯像老鼠一样趴地上从何田的腿缝里钻过去,否则就只能等他主动让开。 徐婷自然不肯做出这种动作,太不雅观了,有损她的形象,于是她对着何田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她最拿手的笑。 这个笑和以往的大不一样,一点都不敷衍,真诚多了。她笑得很软,还带着一股柔弱的媚意。 要是原身在这里,肯定早就败在这个笑容之下了,但现在站在徐婷面前的是何田。 何田皱起眉头,语带嫌弃:“你笑得真难看。我也好久没有仔细看过你了,原来你的眼角有这么多鱼尾纹啊。” 一般情况下,何田不会攻击女人的长相。比起会逐渐衰老的外表,他认为一个人的内心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像徐婷这种人,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徐婷很在乎自己的外表,她要是生得五大三粗,周文杰可能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徐婷越在意长相,何田就越想踩她的痛脚。 何田又道:“你都四十多了,不要学年轻小姑娘,东施效颦,实在是太丑了。” 徐婷:“……” 她险些被气得吐血! 这是什么渣男发言,我四十多了,难道你不是?是,我老了,难道你没老?徐婷低着头在心里暗骂。 骂完她抬起头,看着何田的脸,顿时如同饮下了一缸老坛酸水。 何田的身体刚刚经过进化,原本沧老憔悴的面容变得又年轻又精神。在这一刻,徐婷甚至有点自惭形秽。 何田看着徐婷的脸色变幻个不停,他没兴趣去了解她的心理活动,只是催促道:“快点把钥匙交出来,然后你们母子俩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我不走。”徐婷急了,露出哀求的神色,“何田,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也是有苦衷的,我是被逼的。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感情丝毫没有改变过。何田,难道你忘了我们这二十年来的相依相守了吗?” 徐辉默默地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 他心里万分惊诧何田竟然成为了进化者,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他不敢开口帮他妈妈说话。 他是男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的女人敢出轨,敢给他戴绿帽子。他不仅要整死那个男人,女人也别想讨得了好。 不过,他对他妈妈很有信心。何田对妈妈的感情,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看在眼里。哪怕一时生气,何田最后还是会敞开怀抱,把他妈妈当成掌心宝。 这是属于妈妈的战场,他不能开口刺激何田,免得拖了后腿。 “原谅你?”何田对着徐婷冷笑,然后看向地上的小镜子,“捡起来照一照,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不,你不配。”何田自问自答。 这实在是诛心之语,哪怕徐婷的面皮比年轻姑娘厚得多,她也有点接受不了。 徐婷涨红了脸,身体摇晃,眼看着就要摔倒。 何田稳得不动如山,既没有开口提醒,也没有伸手扶一把。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出猴戏。 徐婷顿时就明白了,柔弱这一套在何田这里行不通了,何田铁了心要跟她划清界线。 徐婷终究没有摔下去,看清何田的心意之后,她顽强地站稳了。 “最后问你一遍,交不交钥匙?”何田一脸冷酷,像没有感情的追债机器,“你要是不交也没关系,回头我就跟登记处打声招呼,再把锁换了。” 为了方便管理,安全区对租房进行了登记,如果有居住人员的增减,必须向他们报告。 徐婷的脸色由羞红转为惨白,沉默了几秒钟,她乖乖地拿出了自己的钥匙。 何田一把抢了过来,然后踢了踢门口的那堆垃圾:“想要就拿走,不然一会儿我就扔了。” 徐婷忍着屈辱,朝屋里喊:“小瑞,你也不要妈妈了吗?” 何瑞慢慢走过来,何田身体微侧,给儿子腾出点位置。 徐婷眼巴巴地看着何瑞:“小瑞,妈妈爱你,妈妈不想和你分开,你还要妈妈吗?” 何瑞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回答。 徐婷见小儿子呆呆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稳了。 她承认这些年是有些委屈了小瑞,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瑞从小就非常渴望能得到她的关注,她相信那句“妈妈爱你”绝对能让小瑞站在她这一边。 到时,哪怕为了小瑞,何田也不可能彻底跟她断绝关系。 只要有小儿子在手,相信不久的将来,她肯定能把何田哄得回心转意。 徐婷脸上带着慈母的微笑,内心已经替何瑞想好了回答。 何瑞微微一笑,平静道:“一直以来,妈妈都更爱哥哥。而我也更爱爸爸,所以我要跟着爸爸。你走吧,等以后你老了,该有的养老费我不会少你的。” 徐婷怔住了。 没想到继何田不稀罕她以后,小儿子居然也不稀罕她了? “小瑞,你听妈妈说……” 何瑞不想听,转身往屋里走。何田也不想听,呯的一声关上门。 徐婷话还没说完,就被关门声给打断了。 她还想上去拍门,旁观的徐辉这时走上前,拉了拉她,小声提醒道:“妈,别说了,大家都在看着呢,怪丢人的。” 徐婷左右一看,只见这一层有好几户邻居都把门开了一道小缝,显然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 徐婷只好忍着气,看了看脚边的这一堆东西,然后把被子当做包裹皮,把其他的东西一股脑裹在里面,对徐辉说:“先离开这里。” 徐辉是无所谓的。 就算何田是进化者又怎么样?他亲爸也是啊。何田不要他又怎么样?他还有亲爸啊。 下了楼梯,远离了那些看热闹的逼人视线,徐辉这才对徐婷说:“妈,你别生气,也别害怕,我爸不会不管我们的。” “嗯,你乖。”徐婷抱着用被子做成的大包裹,下楼梯时特别小心。她内心充满了欣慰,还是小辉孝顺啊,不像小瑞那个白眼狼,竟然连妈妈都不要了。 母子俩走后,何田看向何瑞:“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我就想跟着爸。”何瑞一脸坚定地回答道,接着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只要爸不嫌我是个拖累就行。” 他虽然有了空间,可身体素质还是普通人的水准。 “傻小子,说什么傻话。”何田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阿宝在旁边汪汪叫。 阿宝的叫声还是小奶音,它特别喜欢何田,哪怕何瑞也曾抱着它出去玩过,但它还是最喜欢何田。 何田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像是何田的腿部挂件。 阿宝或许也意识到从现在起,这个家里就没有讨厌的人了,它开始巡视自己的地盘,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何田看到它的动作,便说:“该给阿宝做个窝了。” 昨晚阿宝是睡在一件旧衣服上的,那衣服单薄,也不是特别柔软。 何田翻了半天,他的旧衣服也不多,总共就只有三件,裤子则全是牛仔裤,因为足够耐脏耐磨。 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卖?????狗窝的,原身很少逛街,每天外出做任务就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回来就只想休息。 “小瑞,你知道外面有卖狗窝的吗?”何田转头问他。 何瑞还是个少年,有一定的好奇心,有时候不那么累的话他也会出去逛一逛。 何瑞:“有啊,我看到有人卖,只是一直没人买。” “贵不贵?”何田身上只剩十个积分了,一盒牛奶就需要2积分,这点实在不够花。 “不贵,可便宜了。”何瑞说起来就要笑,“一开始卖一个积分,后来降到半块杂粮饼,还是没人买。” “走,我们现在去看看。”何田一把抄起阿宝,把它塞进胸口的衣服里。 上午的安全区比较安静,该出任务的都出去了,留在家里休息的也都窝着不动。有闲心也有体力出来散步闲逛的没几个,甚至还没有在街上站岗的保安队员多。 保安队的人个个都佩戴着热武器,这东西也许追不上变异动物的奔跑速步,但用来震慑人类,却是非常好用。 何田在心里点头,对这个安全区非常满意。 乱世就得用武力来镇压,不然外面满是变异动植物,安全区内也乱糟糟的,那人们还怎么活? 举目四望,视线范围内没有一丝天然的绿色。之前人们有多么热衷搞绿化,现在就有多么害怕它。地面上的缝隙里,连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头顶是巨大的通电铁丝网,整个安全区都被它笼罩住了,这是为了防备飞行类的变异种。 安全区分为好几个区,每个区都有自己的交易集市。何田目前住在C区,虽然房间小了点,好歹也算是一间屋子。D区的居住条件最差,全是大棚房,里面摆满了上下层的铁床。 上午的集市很冷清,摊位也只有平时的一半,等到下午,那些外出的人回来了,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何瑞在前边带路,直奔D区集市,一下子就找到了卖狗窝的那个摊位。第55章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皮肤松驰,满脸沧桑,一看到有人走近她的摊子,立刻就笑了起来。 “快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便宜点卖给你们。”她热情地招呼道,“东西全在这里了,如果没有想要的,你告诉我,我去别的地方帮你找。” 何田扫了一眼,摊子上摆的全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东西,比如梳子、头绳、碗筷,角落里还有一个毛绒绒的狗窝。摊主没有浪费它占的地方,狗窝里面放着几块包装完好的肥皂,以及一小袋洗衣粉。 何瑞开口问:“狗窝现在怎么卖?” 摊主笑着回答道:“这东西不值钱,都没人要,我也是舍不得扔。这样吧,你要是把这几块肥皂和洗衣粉都买了,狗窝就送给你。” 何瑞身上没有积分了,他做不了主,于是扭头看着何田。 何田几个大步,从后面走上来。阿宝扒拉着他的领口,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摊主一看到何田就知道他是一个进化者,接着她又看到了小狗,确认了阿宝不是变异狗,她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态度更加真诚了。 “我也不胡乱开价,半块杂粮饼,狗窝拿走。要是你们能给一整块,我家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狗窝,狗厕所和狗绳也有,一起送给你们。” 何田觉得很划算,于是点头同意了。 摊主连忙请隔壁摆摊的帮忙看着摊子,她小跑着回到大棚,从床底下把东西拖出来,然后再抱着跑步回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摊主脸上带着笑,“这是我儿子从外面收集回来的,我一直没扔,总想着万一哪天有人要呢?一直放在床底下,落了灰,要不你们再等等,我找块抹布擦一擦。” “不用麻烦了,我拿回去自己洗。”何田客气道。 摊主看上去应该和徐婷差不多的年纪,她很显老相,没有徐婷保养得好。但是在何田看来,她却比徐婷可爱多了。 何田这么客气,摊主有些受宠若惊。 进化者的人数很少,安全区内的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平时她遇上的那些进化者,面对普通人时总有一种优越感。虽然碍于安全区管理条例,他们并不会主动招惹普通人,但神态中的高高在上却是遮掩不住的。 像何田这么客气又礼貌的进化者,并不多。 何田身上没有杂粮饼,便给了何瑞一个眼神。 何瑞秒懂,借着包包的遮挡,从空间里取出一块杂粮饼,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来,又好心地提了一条建议:“看你们买狗窝,肯定是想养着这条狗对不对?既然要养狗,最好带它去办个狗|证。不然哪天它跑到大街上,被人当成变异动物打死了,你们都没地方讲理。” 何田还不知道有这项规定,赶紧详细地问了问,然后笑着道谢:“谢谢。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我现在就带它去。” 父子俩先拿着东西回家,何田和何瑞一起动手,把两个狗窝、狗厕所和狗绳都洗了,然后晾到窗户外面。 接着,又带阿宝去了宠物登记处。 虽然变异动物对人类是一种威胁,但也有人养的宠物并没有变异。主人舍不得杀死它,或者放它出去流浪,安全区便新推出了一项规定,宠物登记处就是这么产生的。 工作人员先给阿宝做了全身检查,确认它没有变异,然后告诉何田,阿宝想要获得合法身份,他每个月就要替阿宝缴纳十个积分。 何田:“……” 他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存款? 何田身上刚好只剩十个积分,他毫不犹豫地说:“办吧。” 手续办妥,钱也交了,工作人员便给阿宝戴上了特制的项圈,很轻薄,一点也不影响阿宝的日常行动,松紧可调节,而且颜色还是极耀眼的萤光色。 也许是安全区内养宠物的人太少,也许是有一批疫苗消耗不掉,反正阿宝还免费打了几针。 临走时,工作人员笑眯眯道:“下个月来缴费,还能再送它几针疫苗。” “好的,谢谢。” 离开宠物登记处,来到大街上,何田轻轻点了点阿宝的鼻子,说:“这个积分花得很值,以后你也是合法狗了。” 一旁的何瑞很忧心:“爸,现在我们一穷二白了。” “怕什么,明天就带你去挣积分!”何田笑得很爽朗。 父子俩一个积分都没有了,幸好何瑞的空间里还存着几块杂粮饼,才不至于让二人一狗饿肚子。 次日醒来,早餐依然是杂粮饼,吃饱后何田照旧把阿宝揣到胸口,然后带着儿子去跟队友们集合。 队长陈志业一看到何田就目露震惊,队友马雄已经咋咋呼呼地叫起来:“天啦,何叔,你竟然成为进化者了?” 何田微笑着点头。 陈志业从震惊中回过神,在马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叫什么叔,叫大哥。” “对对,瞧我这张嘴,太不会说话了。”马雄满脸堆笑,“何大哥,你是怎么成为进化者的?” 其他的队友们也都围拢来,准备好好听一听。 “我吃了一片变异植物的叶子。祖宗保佑,我竟然没死。”何田一脸平静,仿佛吃下的不是巨毒的叶子,而是巧克力片似的。 其他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但凡想多活一天的,都不会去吃变异动植物,何田真的好大胆。 陈志业开口道:“恭喜你,何田。”接着,他又转向其他队员,“我不建议大家照着学,除非你们谁之前中过一亿大奖。没有那个好运气,就不要去送死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羡慕归羡慕,还是不敢拿命去试,就怕试试就逝世。 小队一共有七个人,之前都是徒步来回。安全区当然有车,也有租车服务,就是租金太贵。以前队里就只有陈志业一名进化者,他不仅要当输出主力,还要尽量保护队友们,所以每天的收获并不是很多。 实在是租不起车,就怕一天的收入还不够车钱。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队里又多了一名进化者,陈志业高兴极了,跟何田商量:“要不今天别走路了,我去租一辆车?” “行,有车还能走得更远。”何田点头同意。 陈志业赶紧去了。 何瑞把何田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他:“爸,一会儿我的空间怎么办?” 队友们挺好的,队长也很好,平时很照顾大家。有了空间,就能装更多的东西,能换更多的积分。可是他又担心,万一有人来抢他的空间呢? 何田摸摸他的头,温声道:“没事,等一会儿出了安全区,你再告诉大家。放心吧,空间是独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 何瑞的心一下子安定了,又问道:“要是他们问我空间是怎么来的,我要怎么回答呢?” “照实说就行,信不信随便他们。” 这个世界已经够玄幻了,人能进化,动植物能变异,玉佩里有个空间也不是特别离谱的事。 “好,?????我听爸的。”何瑞重重点头。 不一会儿,陈志业开着一辆小货车过来了。 陈志业下了车,招呼马雄坐到驾驶位去开车。他等下要当主力,一路上最好保存体力。 小货车是双排座,七个人挤一挤也能坐得下。何田跟何瑞坐在后排,何田靠着窗,何瑞身材瘦小,挤在中间。何田想让他坐得舒服一点,于是大手一捞,直接让何瑞坐到他的大腿上。 “爸!”何瑞吓了一跳。 他都多大了,怎么还能坐爸爸的大腿,又不是小孩子,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叫什么叫,我的大腿难道不舒服?坐稳,抓牢。”应付完儿子,何田拍了拍副驾驶位队长的肩膀,“队长,忘了跟你说,小瑞有一个空间。等下我们放开手脚,大胆地干,别怕车子装不下。” 陈志业还没说话,马雄已经一个急刹,众人在惯性的作用下都往前扑。 “何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何瑞,你真的有空间?”马雄的眼睛亮得像夜里饥饿的狼。 等大家消化完这个事实,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开车!出发!”陈志业的声音里冲满了干劲。 以安全区为中心,周围十几公里的地方全是一片土黄色,别说小草小树了,人们把草根和树根都挖出来烧了个干干净净。 越往外走,视野里出现的绿色便越多。众人都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盯着外面。 陆陆续续也有别的小队出来做任务,同行了一小段路,大家便各自散开了。 马雄开车很稳,按照队长指的路线匀速前行。直到一个半小时以后,陈志业突然说:“开慢点。” 车速慢了下来,陈志业扭过头,招呼何田:“看到那边那棵树了吗?” 何田顺着他指的方向朝车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棵变异柳树。 变异动物的显著特征是双目赤红,变异植物则是经络里有红色涌动,像奔涌流淌的血液一样,特别显眼突出。 不远处的那棵柳树有三层楼那么高,枝叶繁茂。它本该是绿色的,因为经络里有红色涌动,远远瞧着像是挂满了正通着电的小红灯似的。 陈志业介绍道:“那棵树原本很小,当时清理时被漏掉了,没想到它一下子长这么大。再让它继续长下去,将来这条路都不能走了。” “看到它的枝条没?比触手还厉害。”马雄心有余悸。 像是在响应马雄的话,柳条无风动了动,何田看着莫名觉得好像人在伸懒腰。第56章 “怎么样,怕不怕?有没有信心?”陈志业问何田。 何田还没回答,陈志业看到了他身边那把旧的大砍刀,顿时就惊叫起来:“哎呀,忘记提醒你换把更趁手的武器了。” 进化者因为体能更强,所以使用的武器也是特制的,更加沉重,也更锋利。 何田当然知道他应该换把刀,只是……他现在没有一个积分,就算想换也有心无力。 陈志业示意马雄找地方停车,然后对何田说:“巧了,我有多的一把,先借给你用。” “好,谢了。”何田欣然接受。 马雄已经停好车,众人下车。这里离变异柳树还有一点点距离,正好在它的枝条长度之外。 陈志业取出他备用的那把长刀,递给何田,叮嘱道:“你拿着,先试试手感。”然后扭头跟其他人商量等会儿怎么弄那棵柳树。 陈志业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每次行动前,他都会询问队友们的意见。 一名队友看着不远处的柳树,脸上有明显的惧色:“我听说有好几个小队都想弄它,但是都失败了,还死了几个人。” “没事。一会儿我跟何田冲在前面,你们在旁边看着补刀。”陈志业道,“首先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其次要注意它的枝条。变异柳树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它能把你像捆粽子一样捆起来,再像蟒蛇一样把你活活缠死。” 马雄一脸认真地说:“我们不单独行动,最好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一起,合力对付一根枝条。” “嗯,他说得很对。”陈志业点头。 一旁的何田拿着陈志业给他的刀,正在找手感。 刀体通黑,黑中又透着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感略有些沉重,估计好有几十斤重。若换了普通人,拿着这把刀舞不了几下就会脱力,但是在何田手里,它乖顺得像家庭主妇用惯了的菜刀。 何瑞原本紧紧挨着他爸的,何田一开始比划,他就默默地往旁边让开几步。 察觉到儿子的避让,何田收刀,看向他:“我带你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会不会怪我没让你像徐辉一样留在安全区?” “爸,我懂!”何瑞压根就没有这么想过,赶紧解释,“我知道爸爸的苦心,温室里的花朵是活不久的。而且,我也想跟着爸一起挣积分。” “好。”既然儿子都懂,何田也就不讲那些大道理了。他伸出手,在何瑞的肩膀上拍了拍。 何瑞内心非常高兴,高兴于爸爸的看重与肯定。 “爸,阿宝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何田低头,看向正用两只爪子扒拉着他领口的阿宝。 阿宝仰着小脑袋,迎向他的目光,葡萄似的瞳仁里全是何田的影子。 “阿宝,你能不能抓紧?如果会掉下去,那我干脆把你留在车里。”何田认真地问它。 “汪!”阿宝开心地叫了一声,尾巴在衣服里来回摇晃,弄得何田有点痒,没忍住笑出了声。 何田看向儿子:“它说它能抓紧。” “爸!”何瑞瞪大眼睛,内心有些抓狂,“它只是一条小奶狗啊,哪里听得懂你的话,你不要自问自答。” 阿宝刚刚用掉了十个积分,虽然何瑞还没有跟阿宝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但为了这十个积分,何瑞也不希望阿宝有来无回。 何田充耳不闻,不过倒是动手把衬衣的下摆打了个死结。这样就算阿宝抓不紧,也不会从他身上掉出去。 何田活动了两下手脚,然后刀尖往后一指,对何瑞说:“你跟他们呆在一起。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莽撞,不要冲动,但也不要当逃兵。关键时候,我会保护你的。” 何瑞听话地往后走,站到陈志业的身边。 陈志来一看到他,便对队员们补充道:“大家都知道小瑞有空间,他的年纪又是最小的,大家一定要看着他,保护他。对了,还有何田……” 陈志业转头寻找何田的身影,打算把进攻方式跟他商量一遍,看有没有需要改正或补充的。 当视线落到何田身上时,陈志业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何田几个助跑,然后高高跳起,眨眼间他就到了半空中,同时也进入了柳树的攻击范围。 先前还懒洋洋只是偶尔动弹一下的柳树,瞬间满血激活,全部的枝条都冲着半空中的那道美味激射而去。 只要抓住他,缠死他,它就可以吸收他的血肉,好让自己长得更快,更加高大粗壮。 其他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就连何瑞也吓得一个“爸”字已经到了喉咙口。 面对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无数柳枝,半空中的何田不躲不闪,就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一片平静。 他挥出了第一刀,给枝条进行了截枝。然后借着下落的力道,第二刀挥出,整棵柳树硬生生被他削掉了一半! 何田轻轻落地,持刀回望,被他削掉的树冠这时才落到地面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变异柳树已经生命力减半,攻击力减半。趁它病,要它命,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何田再次上前,把刀挥出了残影。 树杆被砍得七零八落,蟒蛇似的枝条也失去了活力。何田这才停下来,反手将刀插|进地面上仅剩的树桩里。 这一刀,像是插|在了变异柳树的心脏上。地下的根系发疯似地开始抖动,何田紧握刀把,把刀又往下送了半截。 抖动停止,变异柳树终于彻底死了。 陈志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恍惚中,他听见了好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爸!”何瑞的那一嗓子终于嚎出来了,他飞奔过去,拉着何田上上下下地检查。 何田有些好笑,安慰道:“我没事,好着呢。你还不如阿宝,大惊小怪的。” “汪汪!”阿宝叫得很开心,它仍然趴在何田的胸口,两只前爪抓得牢牢的,没有丝毫移位。 何瑞的心还在呯呯直跳,闻言摸了摸阿宝的脑袋,笑着说:“它大概以为是在坐过山车。” “队长,快过来干活了!”何田大声喊道。 他这一声喊,惊醒了呆怔中的其他人。 陈志业小跑过来,心情十分复杂,他看着何田:“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别的进化者,最多只是强化了身体的某一个方面,而何田呢,他的力气、速度、弹跳力以及反应能力,都像是坐了火箭似的。枉他还在制定进攻计划,人家已经单挑成功?????了。 马雄看着满地的残枝败叶,咂咂嘴道:“何大哥,我真的服了。我们还啥也没干呢,就只剩下打扫战场的活了。” 何田微笑着接受了大家的恭维,内心十分淡定。 众人开始收集,这棵柳树少说也有几百斤重,人人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笑容。 陈志业已经恢复正常了,他笑的最大声,一边用锄头挖柳树的根,一边跟何田说:“这把刀你使着顺手不?要是喜欢我就让给你了。” 刀早就拔|出来了,竟然一点也没卷刃,锋利如初。 何田心里喜欢,便道:“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又不是私人定制的,我也是在安全区买的。”陈志业大方道,“你要是想要一把全新的,那等回去了你再慢慢挑。” “那我就要这把,你按原价卖给我。不过我现在身上没钱,等回去了用物资来抵,行不?” “行啊。”陈志业完全没有意见。他一边说一边在手上加了把劲,挖得泥土四溅。 一阵忙碌后,树根终于全部挖出来了,树枝也全都扎成捆,足足有十几捆。 何田看了看车厢的大小,对陈志业说:“队长,车租小了,装不下。” 陈志业乐得合不拢嘴,道:“没事,先塞一下试试。” 试试的结果就是装不下,十几捆树枝摆好后,比磨盘大多了的树根就放不进去了。 何瑞:“要不树根就放我空间里吧?” 马雄揽住何瑞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何瑞把树根收进空间,腼腆地笑了笑。 何田看着儿子略带羞涩的笑容,心里顿时有些打鼓。 何瑞的性格太腼腆了,别人稍微对他热情一点点,他就受宠若惊,恨不能用尽全部的力量去回报对方。 难怪在原剧情里,周暖阳甚至是在不经意间就俘获了何瑞的心,让何瑞甘愿为她献上自己的一切。 何田把这事放在心里,决定回去后就给儿子科普一下爱情观。飞蛾扑火是没有意义的,双向奔赴的爱情才最甜美。 这棵柳树实在太大了,大家看着它就好像看到了大把的积分,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陈志业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他拍了拍手,对众人说:“稍等一下,我去那边上个厕所。” 虽然队里没有女队员,但他也不想让众人看着他尿尿,于是便往旁边多走了几步。 野外植被茂盛,陈志业不是小白,尿尿之前他特意观察过四周,没有变异植物。 他放心地解开裤腰,双手扶着某部位,顿时响起一阵水声。 在这片如同下雨似的水声中,轻微的沙沙声也响了起来。第57章 队友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等着队长尿完归来。 何田耳力过人,立刻就察觉到那股沙沙声绝不是陈志业弄出来的。 他目光一凝,转头看向陈志业那边。 陈志业正尿得酣畅淋漓,丝毫没有注意到右前方的大树上突然冒出来一截蛇身。 那条蛇体型很粗,都赶得上蟒了,通身绿色,头部呈三角形,一对眼睛像被红油漆泼过似的。 它正盯着下方的陈志业。 何田瞳孔一缩,只见那蛇借着高度的便利,仿佛飞一般地冲着陈志业而去,蛇信也露出来了,在空中嘶嘶作响。 它快,何田更快。 何田脚下一蹬,身体轻盈得像一片柳叶,一跳就是十几米远,同时挥出一刀,正好赶在蛇咬上陈志业之前,把它砍成了两截。 蛇身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和落叶。 陈志业的视线模糊了,变异毒蛇那对血似的双眼,却又异常清晰明显。 陈志业:“……” 他咽了下口水,尿都给吓得憋回去了,紧接着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我……”陈志业结巴了一下,“谢了兄弟。”然后赶紧把鸟放回笼子里。 整理好裤子,陈志业的心还是在怦怦直跳。 他虽然是一名进化者,但他进化的方向是力量。他力大如牛,但速度却还是普通人的水准。如果没有何田,刚才那一下子肯定被蛇咬着了。 那可是一条巨毒的毒蛇啊,进化者也只是某一方面的体能得到加强进化而已,并非不死之身。进化者的死亡也不少见,只不过他们的死亡率比普通人低一点罢了。 “你救了我一命。”陈志业心里非常感激。 何田温声道:“之前你也救了我。” 说完,他提起半截蛇身,估计了一下重量,笑道:“挺沉的,估计有两百多斤。” “发财了!”陈志业立刻笑出了声。 这时其他队友才赶过来,后怕的同时又激动于多了一份收获。 何田招呼何瑞:“把蛇收进你的空间。” 何瑞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有点怕蛇,尤其是两百多斤的大蛇,心里毛毛的。 马雄乐呵呵道:“要不把车厢腾出来,把蛇放到车里去。” 何田提着大刀走到儿子身边,刀身上还在往下滴着粘液:“你觉得它滑溜溜的很恶心,它都死得透透的了,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它还会再活过来?想想它能换回多少积分,你想吃肉包子吗?想吃鸡腿不?还有牛奶蛋糕可乐方便面……” 可乐和方便面这两样东西击中了何瑞的心,平时他想都不敢想,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味一下。 不等何田细数还有哪些美食,何瑞已经麻溜地把变异蛇收进空间,然后朝着何田傻笑:“这蛇也挺可爱的。爸,再多抓几条吧。” 马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刚才吓出来的,乐呵呵道:“要不是何大哥动作快,刚才那条蛇就把我们给全灭了。” 陈志业道:“它趴在树上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差点着了它的道。” “被树叶遮掩着,是很难发现,以后大家都要更加小心。”何田一边说一边扯了一把草叶子,用来擦他的大刀。 按原本的计划,陈志业是打算带着队友们在外面奋战一整天的。没想到何田这么猛,这才出来多久,就收获了几百斤的大树和几百斤重的大蛇。 陈志业问大家:“现在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走?” 何田无所谓:“我随便。” 其他人都想回去了,主要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丰收过。一想到即将进袋的积分,大家都很激动兴奋。 拼死拼活挣积分是为了啥?当然是为了花啊。早点回去,积分落袋,买点好吃的,给家里人添点必需品,再好好休息一天,这不美吗? 于是众人上车,掉头驶回安全区。 队里积分分配的方式是进化者和普通人各拿一半,以前队里只有陈志业一个进化者,他就独自占一半。今天多了一个何田,还有何瑞。 陈志业想了想,说:“小瑞也算在我这边吧,要是没有他的空间,我们也拿不回这么多。” 何田点头说好。 于是他们三人平分总积分的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则由其他几个队员平分。即便这样,每个人拿到手的积分数也大得可怕,是前所未有的富裕。 陈志业笑出了牙肉:“今天我都没出力,何田,你吃亏了。” 何田笑笑:“队长,以前你做主力的时候你也没说你吃亏了啊。” 陈志业大笑了几声,然后拍拍他的胳膊,问道:“明天还出去吗?” 他有点担心,何田进化得太好了,完全有能力单独干,那些实力强劲的大队伍肯定也会抛来橄榄枝,开出极高的条件。他这个小队还留得住人吗? 话音刚落,除了何瑞以外,其他队友们全都紧张地看着何田。 “来。”何田肯定道,“我要养儿子,还要养阿宝,不来怎么行?” 陈志业松了口气,大家都笑了起来。 何瑞也跟着笑,就连何田胸口的阿宝也跟着汪汪汪。 今天赚了很多积分,大家都带着兴奋喜悦的心情相互告别,各回各家。 何田跟何瑞回到家不久,就有工作人员上门了。 他们是来进行登记的,安全区每一名进化者都登记在册。他们询问何田的进化方向,何田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就被带到训练场测试了一番,然后就发现何田进化的方向挺多的,不仅跳得高,还跳得远,奔跑速度快,力气也大,反应能力也很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何田身上的功夫不够看,几乎都是自学的野路子。 安全区有面向全民开放的武术培训班,完全免费,不收一毛钱。其中包括拳术、剑术、刀术、棍术以及木仓法等等。 来参加培训班的人不是很多,比如以前的原身就从来没有想过。那时他和何瑞吃都吃不饱,每天在外面都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回到家哪还有体力去培训。 至于徐辉,他倒是吃得饱,又有时间,但是他懒,不想受这份苦。 “太好了,以后我每天都过来学习。”何田很高兴,欣然答应了对方的建议。 接待何田的是一位连长,他点头表示欣慰,接着又把目光落到了何瑞身上。 何田连忙道:“我儿子?????也跟着我一块儿学习。” “好好!”连长大喜,顿了顿才问道,“听说何瑞身上有空间?” 这事不算是秘密,整个小队的人都知道,而且之前去物资兑换处时,巨大的树根和变异蛇都是何瑞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没什么可隐瞒的,何瑞点点头承认了。 何田知道儿子性格内向,他便充当起代言人,对连长说道:“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玉佩,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一个空间,这真是走了大运了。我们也没想过要瞒着,多亏了这个安全区,我们才有一个栖身的地方。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我们也很愿意出一份力。毕竟只有安全区好了,我们才能更好。” 连长没想到他俩竟然能有这份觉悟,又感动又高兴,当即就邀请他们加入部队。 有空间多好啊,以后运送物资就更省事了,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 何田本人是不愿意的,他不喜欢太过约束的日子,但他尊重何瑞的意见。儿子要是想进部队,他也表示赞同与支持。 何瑞:“爸爸不去,那我也不去。” 连长看出来了,这孩子只想跟着他爸。也是,还没成年呢,肯定是想跟在爸爸身边的。 不进部队也行,若是有需要了再叫他们来帮忙。连长让他俩稍等一下,然后跑去跟上级报告。 等连长回来,手里就多了一串钥匙。安全区为了留住人才,决定免费提供一套A区的房子给父子俩住。 何田再次拒绝了:“A区的房子多是大户型和别墅,我们就两个人,实在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主要是周文杰就住A区,何田得防着万一他把徐婷母子俩接过去了呢,他可不想跟那些人碰面。 B区也挺好的。 连长没有强迫他,带着父子俩去B区选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家具齐全,屋里也很干净,立刻就能住进来。 当何田带着儿子跟阿宝,在新房子里吃第一顿丰盛的晚饭时,他们的事情也在安全区传开了。 周文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来还想去教训何田一顿,让他不要苛待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一眨眼人家就比他更强大了。 徐婷心中百感交集,低着头站在一边不敢开口,生怕惹周文杰不高兴。 徐辉仗着自己是周文杰唯一的儿子,他不会像徐婷那样处处在意周文杰的想法。徐辉满脸愤怒,恨恨道:“我就知道他对我不好!不然他怎么不把那块玉佩传给我?” 徐婷缩了缩脖子,不敢告诉他其实最早何田是想把这块玉佩给她的。只不过她嫌玉佩做工太丑,没有要。 要是早知道里面有宝藏,她肯定拿了啊。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满心的后悔与苦涩,她也只能默默地吞咽下去。 “好了,以后别提那个人了。”周文杰板着脸,看着像逃难一样来投奔他的母子俩,“我女儿不会答应我把你们接回家的。这样吧,我给你们租个房子,先安顿下来,总不能今晚睡大街吧?”第58章 徐婷的脚边放着用被子做成的大包裹,闻言她乖顺地点了点头。 徐辉也没意见。 他知道自己虽然是儿子,但却比不过姐姐在爸爸身边二十多年的感情。反正只要有地方住就行了,今天他和妈妈在外面等了爸爸一整天,早就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了。 周文杰带着他们去C区租了个房子,巧合的是,房子的大小竟然跟何田以前那间差不多,也是一个小小的单间。 周文杰满意地点点头:“暂时先住着。你们母子俩也够用了。在中间拉一道帘子,也不妨碍什么。” 徐辉想着何瑞已经住进了B区,不满地说:“爸,你就不能租个好点的地方给我住吗?” 周文杰脸色一沉,徐婷赶紧拉了拉儿子,哄他道:“这里已经很好了,你爸爸在外面也很辛苦的。” 周文杰强忍着没有发脾气,留下一点积分,推说自己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徐辉看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但同样位于C区的单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没底。 从现在起,他就要跟妈妈一起住了。从现在起,何田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也就是昨晚,何田没有给他留食物。但除了昨晚之外,前面二十多年,何田都把他当成掌心宝。哪怕何田只有一口吃的,都会留给他。 而他的亲爸周文杰,他不止有一个家,他也不止有一个女朋友。 徐辉难得聪明了一回,也肯多想些事情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抿抿唇对徐婷说:“妈,你要加油,争取早点让爸爸把我们接过去一起住。” 徐婷没有回答。 难道她不想吗?关键是主动权不在她手里啊。徐婷头一次发现她儿子挺会插刀的,弄得她心里难受极了。 徐辉没留意到妈妈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道:“爸爸只交了这个月的房租,下个月呢?刚才他留下的那点积分也只够花几天。他也不说每个月固定给我们多少,我心里有点没底,万一哪天他不肯养我们了呢?” 徐婷沉默。 以前的何田虽然挣得不多,但他很努力,每天都会出去,不管多少总会挣回来一些。他挣回来的积分绝大部分都会交给徐婷,徐婷相当于每天都会有一笔收入。 何田就像一座大山,坚实地挺立在她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而现在,那座大山自己跑了,徐婷这才深刻地意识到,仅靠周文杰平时施舍的那点东西,她们娘俩的日子将会过得如同浮萍一般。 “我不年轻了,你爸他喜欢鲜嫩漂亮的。但你不一样,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以后对着你爸,不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多少要顾及他的心情和脸面,多说点他爱听的话。只有他高兴了,才会多给我们一点。” 这是徐婷第一次这样跟徐辉讲道理。 徐辉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听。他以前跟着何田的时候,哪里需要活得这么卑微讨好,向来都是何田主动把好东西双手奉上。 可是细细一想自己跟何瑞现如今的生活差距,徐辉还是听进了心里,没有反驳。 * 何田带着儿子吃了一顿大餐,补足了身体所缺的油水,然后给阿宝套上狗绳,叫何瑞一起出去散步消食。 阿宝脖子里有特质的项圈,哪怕黑夜里也会闪闪发亮,特别引人注目。也正是这条项圈,路人见了才不会害怕它,因为这一条经过安全区认证的普通狗。 何田慢慢地走着,问何瑞:“像今晚这样的大餐,以后还想吃吗?” “想!”何瑞大声回答。 今天的晚餐有白花花的大米饭,有肉有素,还有一瓶他心心念念的可乐。这样的一餐放在末世前,只能算是很普通。可是末世发生后,小半年的时间里,这还是何瑞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饭菜。 “那好,以后爸爸会努力干活,把你和阿宝养得白白胖胖。但是,你也要答应爸爸……” 何瑞认真地看着他,准备不管爸爸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答应爸爸不要早恋。”何田的语气很慎重,表情严肃。 何瑞:“……” 他有点想笑,又有些无奈:“爸,我才16岁啊!” 何田:“不对,你还没满16,认真来算应该是15岁。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有空间,这在安全区里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会有那么一些人,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你。你还小,不能分辩出现在你身边的人是好是坏。总之你答应爸爸,20岁之前都不许谈恋爱。” 顿了顿,何田又补充道:“就算要谈恋爱,最好也找一个年龄相近的,不许大你太多。” 倒不是何田反对姐弟恋,而是为了防止周暖阳,他生怕这小子会栽进周暖阳那个坑里,所以就先把年龄给卡死。 何瑞偷笑:“爸,那要是比大我一两岁,可以吗?” 何田想了想:“可以,但不能大你五六岁。” 徐辉比何瑞大五岁,周暖阳比徐辉还要大几个月,所以认真算来周暖阳比何瑞大六岁。 何瑞设想了一下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女朋友,越想就越好笑,于是哈哈哈笑着跑到前边去了。 何田摇摇头,然后低下头对阿宝说:“你哥哥这是不好意思了。” “汪汪汪!”阿宝仰头看着他,小尾巴甩得飞快。 次日,何田很早就醒了。他给自己做好了规划,上午跟着小队出任务,下午回来学习武术。 手里有了积分,吃饭就不用那么扣门节俭了,何瑞跟阿宝被他喂得很饱。外出做任务,也因为何田过于勇猛能干,一上午的收入就抵得上以前好几天。队友们手里积分多了,又空出了半天的时间,听说何田下午还要去练习武术,于是他们也都跟着去了。 训练场,因为何瑞身怀空间,年龄又很小,所以大大小小的教官都对他和颜悦色,态度温柔可亲。 何瑞觉得现在的?????日子像在做梦一样。不,比梦里还要好几百倍、几千倍、几万倍! 爸爸非常疼爱他,他每天都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出任务时也因为有爸爸的保护,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没有明天。 他变得爱笑了,人也更加开朗。他还跟训练场做陪练的几个小兵交上了朋友,每天说说笑笑,非常快乐。 在训练场练了一个月,何瑞整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因为吃得饱,他的个头蹿了一大截,身体也更结实了。以前的他因为在家里不受重视,喜欢低着头走路,不敢看人。而现在的何瑞被满满的父爱包围着,再也不低头缩肩,时刻都抬头挺胸,气质迥然。 精神面貌不可同日而语。 何田的变化也很大。他非常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凡是教官能教的,他都用心去学。不仅点满所有的武术技能,整个人也更加硬朗帅气。 大概是上头的人认为何瑞已经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便开始陆陆续续给他派任务。 何田不放心把儿子交给别人,每次他都跟着一起去。他们去了外地的粮仓,把所有的存粮都取了回来,这是安全区人们的食物来源。还运送过沉重的医疗器械和实验室研究设备,这些大件平时运输都需要起重机的,有了何瑞,压根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可以说非常轻松。 当然,何田跟何瑞也不是白白干活的,安全区给了他俩丰厚的报酬。 平时上头没有任务的时候,何田就带着儿子,跟着原来的小队出去清理变异种,赚取积分。 现如今父子俩手里的积分很多,多到在何瑞眼里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这一天,上午11点半,何田这支小队的人就完成任务回来了。 一行人先去了积分兑换处,把赚来的积分分了,何田带着何瑞往外走,阿宝紧紧跟在他的另一侧。 两个多月过去,阿宝也从小奶狗长成了毛色油光水滑的大狗。 也许是从小就被何田带到野外的缘故,阿宝看了很多战斗场面,等它长大以后,它的战斗力甚至比普通的成年男性还要强。 它的爪子很锋利,牙齿尖锐,奔跑速度和弹跳力都很出众,再加上强大的撕咬力,每次何田跟变异动植物战斗时,它都是一个好帮手。 一人一狗配合得相当默契,何田往前冲,它就负责断后。何田顾着左边时,它就负责盯着右边。 阿宝声名远播,安全区甚至还刮起了养宠物做帮手的风。只不过其他那些宠物,论战斗力没有一个比得上阿宝。 何田走在中间,何瑞在他左边,阿宝在他的右边。 何瑞隔着爸爸,笑眯眯地跟右边的阿宝说话:“阿宝,等下奖励你一只大鸡腿好不好?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上午在外面的时候,突然飞来一只变异麻雀,体型有母鸡那么大。它的飞行速度极快,险些就要啄到何瑞。 不等何田出手,阿宝跳起来一口咬住了麻雀的脖子。 “嗷呜……”阿宝仰着头,狼似的嚎了一声,然后用它的脑袋亲昵地去蹭何田的大腿。 阿宝站立时比何田的小腿还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狗。 “知道了。”何田揉揉它的脑袋,然后转头对儿子说,“阿宝说一只大鸡腿不够,得两只。” “好好,给阿宝两只。不,给它三只!”何瑞笑眯了眼。第59章 何田领着儿子跟阿宝,去了一趟物资兑换处,买了米、面、肉以及必备的调味料。 蔬菜和水果的种类越来越少了,价格也日益高涨。 没办法,现如今人们吃的全是末世前的存粮。大米和麦子之类容易储存,存货量最多,十分充足。蔬菜和水果就有点难了,存放时间不长,这么几个月过去,剩下的数量非常少。 肉类也不算很缺,本市就有好几个大型冷冻库,里面的冻肉还能够供应一阵子。 光吃肉也不行,得吃点蔬菜。新鲜的绿叶菜是不要想了,豆芽就很不错。人们用末世前的豆子发出豆芽,这种豆芽因为种子的缘故,所以不带病毒,可食用。 何田又买了一大袋豆芽,还挑了几个冷冻的大鸡腿,然后去结账。 他买的东西多,收银员一边结账,一边羡慕这两人日子过得真好,然后笑眯眯地闲聊道:“下个月有新鲜无毒的田鼠上市,如果喜欢,到时可以过来购买。” 何田也笑:“好的,到时候看看。” 虽然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感染了病毒,但是经科学家研究后发现,不论何种生物,从二代开始自身所携带的毒性正在逐渐减少。等这个数值到达安全范围内,就又可以被人类利用了。 田鼠是安全区专门培育的,它们成熟期短,繁育量大,经过催熟等操作,现如今已经发展到第四代了。第四代的田鼠身上所含的毒性十分轻微,对人体没有影响,所以是能食用的。 离开超市,何田兴致勃勃地问儿子:“想吃新鲜肉吗?下个月给你买田鼠。” 何瑞闻言,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宁愿吃冷冻肉,那玩意儿太脏了。” “什么脏。这和末世前到处乱跑的老鼠不一样,人家是专门培育出来的,身上没有细菌和病毒。而且,田鼠的营养价值也很高的。” 何瑞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何田只好道:“那就再等等,等鸡鸭兔的无毒品种出来了,那时你再吃吧。” 何瑞点点头,何田又低头问阿宝:“阿宝,你想不想吃新鲜老鼠?想吃的话,下个月给你买。” “汪!”阿宝以一记响亮的汪声表达了肯定。 “咦,阿宝你好恶心,竟然想吃老鼠。”何瑞捂住鼻子,故意嫌弃阿宝。 何田哈哈大笑:“猫还吃老鼠呢,蛇也吃。” 说完,何田内心有些感慨,看着远处的景色,缓缓说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新鲜肉都有了,新鲜的瓜果蔬菜还会远吗?只要我们好好干,总有一天大环境会恢复到末世前。” “是啊。”何瑞表情认真,握拳道,“幸好变异种的毒性也是代代减少的,我们要多加把劲儿,争取早点把外面的变异种清理干净。”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快要到家了。 何田眼尖,发现B区大门口附近有一个年轻姑娘正在左顾右盼。看到自己这二人一狗的出现,她顿时眼前一亮。 何田认出来了,这位就是周暖阳。 在原剧情中,周暖阳因为得到了何瑞的空间,从而成为整个安全区的团宠。部队拿她当宝,她又是一副娇弱的模样,生怕她有意外,便派了一位年轻英俊又实力强劲的军官贴身保护。 日夜相处中,两人慢慢相爱了。就连周文杰也因为周暖阳而得到了特殊照顾,他不用再外出做任务,上头在安全区内给他安排了轻松又高薪的工作。 徐辉亦是如此。 不过现在么,空间已经被何瑞得到了。就是不知道没有了空间,周暖阳还能不能成为团宠,从而爱□□业双丰富,家庭幸福美满。 何田暂时对周暖阳没有恶感,当然也没有好感,毕竟周暖阳的成功是建立在他儿子的奉献之上的。做为一名父亲,怎么可能对周暖阳产生好感呢?他只想让儿子和她保持距离。 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何瑞还不知道有人正在专门等他,他一边走一边逗阿宝,边说边笑,开心极了。 何田压根不跟周暖阳的视线接触,只顾走自己的路。 眼看即将擦肩而过,周暖阳只好主动扬起一张笑脸,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们回来了,今天辛苦啦!” 周暖阳能当女主,自然是不丑的。用何田的打分标准,她能打七八分。她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很温柔,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像小太阳一样暖人心。 何瑞闻言,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大门里面走。 何田没办法,只好微微点头以做回应,然后也大踏步地进了大门。 周暖阳:“……” 这对父子好难接近。 周暖阳不住B区,因此没有这里的出入证,她进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父子俩走远。 进了大门,又走了一段路,何瑞这才开口问道:“爸,你认识她?” “不认识。”何田摇头。 何瑞顿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何田眯着眼看他。 何瑞还以为爸爸偷偷地谈了女朋友呢,不过他爸此刻的眼神太危险了,他不敢说出来。于是,他撒腿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阿宝,你来追我啊!” 阿宝摇了摇尾巴,依然紧随着何田的步伐。 它才不追呢,这个幼崽根本就跑不过它! 第二天,吃过早饭,何田带着儿子和阿宝准备外出做任务。 刚走出B区大门,只见周暖阳又等在外面。 周暖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安全区最近都传遍了,就?????是那个小少年,他有一个罕见的空间,因此得到上头的重视。 每当听到别人提起有空间运送物资多么方便时,她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就好像……她的东西被抢了似的。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对,空间怎么可能是她的呢?但就是这种没来由的无礼念头,却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这个少年,想靠得近些,看得再仔细一点,甚至她都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爸爸最近拿回家的物资越来越少了,远远低于正常水平。就算爸爸养女朋友很费钱——那些年轻女孩子也不可能白白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但也不至于少了这么多。 周暖阳悄悄地跟踪,发现爸爸给那对母子重新租了房子,供他们吃穿住。 难怪最近她从爸爸那里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原来是给了那对母子! 周暖阳又气又恨。 爸爸是亲的,总不可能打了杀了,所以这一切都是那对恬不知耻的母子的错! 她想收拾他们,教训他们。但在做这些之前,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于是她盯上了那女人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何瑞。 何瑞还小,从他嘴里套话应该不难吧? 带着复杂的心思,周暖阳今天天还没亮就过来B区守株待兔了。 一看到何田父子俩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那只很出名的大狗,周暖阳立刻扬起一个笑脸,像面对熟人一样打招呼道:“早上好呀,又要出去了吗?” 她笑起来很好看,还露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 她的态度很自然,笑容灿烂,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暖。朝阳就在她身后,很难说哪个更好。 何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躲到何田的另一边,目不斜视地加快了脚步。 何田还是微微点头,以做回应,然后也跟着加大了步伐。 二人一狗越走越远,只留下周暖阳傻傻地站在原地。 距离足够远了,何瑞才放心地开口道:“爸,她好奇怪啊。昨晚看到她,今早又看到了,她是专门等我们的吗?” 何瑞想不通,他们又不认识。 何田故意逗他:“也许她对你有好感,想追你?” “爸!”何瑞瞪大眼,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事,“我再瞎也看得出来她比我大很多啊。” 何瑞正是读高一的年纪,而周暖阳已经进入社会实习大半年了。 “对,所以如果她再来接近你,你最好别理。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不能早恋。”何田说完,转过身看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周暖阳,然后微微眯眼,“啊,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何瑞赶紧问。 “似乎在哪里见过,等我再想想。”何田故意思考了半分钟,才道,“她是徐辉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曾经见过她跟周文杰走在一起,还叫他爸爸。” 何瑞:“……” 有了这层关系,再回头想想爸爸刚才说也许她是想追自己,何瑞顿时觉得身上爬满了虫子,别扭极了。 何田见状,非常满意。 何瑞已经不是原剧情里那个被忽略的小可怜了,他不再需要额外的关怀与爱心,哪怕周暖阳笑得再温暖,在不缺爱的何瑞这里引不起任何特殊。 甚至,何瑞还觉得她很奇怪,目的不纯,有点心机。 “她肯定很恨妈妈和哥哥,这我也能理解。”何瑞叹口气,“可是她来找我们有什么用呢?我又没和妈妈住在一起。爸,你已经跟我妈离婚了,我是跟着你的。她难道不该去找妈妈和哥哥吗?”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何田催促道,“快走吧,要迟到了。”第60章 何田父子俩把周暖阳抛到脑后,周暖阳却不肯死心,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大方热情又很有礼貌。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怎么也会回应一下。一来二去的,不就熟悉起来了么? 这天,何田跟何瑞刚结束训练,从训练场出来,就看到周暖阳正站在路边。 何瑞有点害怕了,低声道:“爸,我们快走,假装没看见她。” 何田脚尖一转,带着儿子从另一条路走了。 周暖阳急了,赶紧小跑过来。跑到近前,她笑眯眯地打招呼:“下午好啊,你们真厉害,每天都坚持训练。” 她眼里带着崇拜,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欣赏散发出来。 周暖阳长相甜美,性格看起来也很乖巧,这要是换成以前的何瑞,可能早就沦陷了。 现在的何瑞么,一看到她就有点怕,因为太死缠烂打了。 何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周暖阳:“周小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是想干什么呢?” 周暖阳心里一惊,他竟然知道自己姓周? 何田继续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要明白,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儿子。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叔叔,你……”周暖阳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尴尬地握紧了掌心。 “周小姐。”何田打断,不让她把话说完,“明明不熟,何必做出这副样子呢?你已经给我们造成了困扰。你的家庭纠纷,我和我儿子都不感兴趣。我跟徐婷已经离婚,我也是受害者。认真算起来,你爸还欠我一笔抚养费。不管怎么说,我把他儿子养到了这么大,你说对吗?” 何田脸上没有一丝笑,以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这番话。 一旁默默听着的何瑞,他的拳头硬了,皱眉看着周暖阳,说:“我爸说的对,抚养费什么时候给?” 何瑞的性格早就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以换取旁人一丁点关注的小可怜。 他现在强硬起来了,知道守护自己的利益,保护爸爸,站在爸爸这一边。 周暖阳说不出话。她已经看明白了,无论她怎么努力,何田跟何瑞都不可能对她有好感。 沉默了一会儿,周暖阳红着眼眶说道:“我会跟我爸说的。”然后转身跑走了。 “走吧,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何田边走边说,“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他们那些人过得是好是坏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嗯。”何瑞重重点头,双眼亮晶晶的。 周暖阳受了挫,回到家犹豫再三,还是把事情跟周文杰说了。 周文杰听完气得要死,很想打人,可面前的是他娇滴滴的女儿,不能打,只能骂。 “我每天在外面出生入死,累得像条狗一样,你就不能给我省点事?不指望你为这个家做贡献,至少也别拖我后腿。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 周暖阳不服气,辩解道:“我怎么没有为这个家做贡献了?做饭洗衣服,哪样不是我做的?” 在周文杰心里,他女儿从小就乖巧可爱又懂事,像这样顶嘴还是第一回 。他气得火气上头,骂道:“你已经22岁了,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就是为了让你跟我顶嘴的?你看看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在做什么,她们吃的没你好,穿的没你好,住的也没你好。运气好的,能在安全区里找个脏活累活。运气不好的,还得像男人一样去外面挣积分养活自己。” “每天出去的人那么多,哪天不得死几个在外面?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周暖阳说不出话了。 她知道爸爸在外面很危险,她呆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爸爸回不来。 见女儿不再顶嘴,周文杰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叹气道:“你去找他们做什么?连我都不敢惹他们父子俩。唉,现在好了,我还得赔钱!我挣那点积分容易吗!” 最开始的时候,周文杰因为何田没有给徐辉留饼子,就想去教训他。 可是不等他动手,何田已经成为进化者,不仅比他能打,比他强大,还有一个拥有空间的儿子。 周文杰哪里敢去惹何田,甚至巴不得何田永远都不要想起他! 可是现在,何田已经跟他女儿说了,要自己归还这些年他抚养徐辉的费用。他敢不还吗? 不敢。 别说何田父子俩地位比他高,也更受上头重视,就这件事本身,他也不占理。 想到要给出去的积分,周文杰心疼得如同割肉似的,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存下来的啊! 可是这点积分对何田来说也不算什么,周文杰打听过何田父子俩大概的收入,为了让何田满意,他甚至还找人借了一笔积分。 第二天,周文杰就去补偿何田了。 他不敢不去,甚至还不敢拖延,毕竟何田父子俩今非昔比,万一他们给自己使绊子呢?外面处处都是危险,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方法实在太多了。 周文杰甚至还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有人把他当成绿帽奴,让他养着一个野种许多年,他肯定会把对方的骨头全部敲碎。 因此周文杰一看到何田,他就把态度放得很低,满脸都是讨好的笑。他先是慎重地道歉,接着再双手奉上?????积分。 “算你识相。”何田也没故意刁难他,爽快地收下了。 周文杰奉上的那点积分实在不多,何田要是认真地跟他算账,不说别的,光是这二十多年徐辉在何家吃的饭,周文杰给的这点就远远不够。 不过时候不同,周文杰也的确赔不出更多的了。 他虽然是进化者,挣积分比普通人容易,但他开销也大啊。A区的房租就是一大笔支出,还要娇养着女儿,他还有女朋友,以及徐婷母子俩。 这么多人全指望着他一个人,周文杰能拿出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 “行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何田开始撵人。 他都不需要专门针对这些人,只要他不再付出,再把儿子看紧了,这些人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周文杰不敢多留,赶紧溜了。 何瑞还有些愤愤不平:“就只赔了这么点积分,实在是便宜他了!” “怪我,怪我太能干,才让你的眼光高了这么多,连这些积分都看不上了。”何田笑道,“好歹也能买回一大堆吃的。” “我才不吃他的。”何瑞也笑,“不如给阿宝买狗粮吧,买最贵的那种。” 安全区也卖狗粮,是人们从超市里搜出来的存货,只不过一直无人问津。 自己都吃不饱了,哪里还养得起狗。就算有能力养狗,也是喂点普通的饭食,一般都舍不得花高价去买狗粮。 也就是何田财大气粗,挣的积分多,又没多少地方可花。何瑞早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不仅养得好,甚至还有很多富余。 何田天然就喜欢阿宝,而何瑞也在跟阿宝的日常相处中,以及好几次在野外被阿宝解围帮忙,他已经将阿宝看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父子俩都十分疼爱阿宝,很舍得给它花钱。 “好好,都给阿宝买。”何田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宝的脑袋。 阿宝立刻嗷呜了一声,然后用背去蹭何田的腿。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暖阳再也没有出现过,何田感觉很舒心,按照步调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上午出去做任务挣积分,清理变异种。每清理一个,地球上就少了一个,总有一天,大环境能恢复到以前。下午则去训练场打磨自己,晚上在家做饭,做一顿好吃的,投喂儿子和阿宝,把他俩养得壮壮的。 有时候还要参加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何田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这一天,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出门散步消食。 冷不丁的,徐辉突然从旁边蹿出来,紧紧地盯着何田。 何田打量他,然后含笑问道:“你是去减肥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徐辉不仅瘦了,精神也很不好。他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有点脏。 以前的徐辉总是干净整洁的,周身散发着轻松悠闲的味道,和其他苦苦挣扎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徐辉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关。 他怎么好意思笑呢?看到自己这么狼狈,他难道就不能关心一下下吗? “爸。”徐辉开口,“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他的眼神很阴沉,仿佛何田是刽子手。 何瑞听得很不爽:“你怎么说话呢?” 徐辉不想理他,只是瞪了何瑞一眼,然后就转头紧紧盯着何田。 何田微笑道:“你别乱叫,我不是你爸。还有,你过成什么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周文杰把抚养费给我了,我们已经两清了。他才是你爸,你要是过得不好,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 徐辉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质问道:“可我也叫了你二十多年的爸啊,你真的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吗?明明以前你那么疼我,连小瑞都比不上。那个玉佩……你为什么不给我,而是给了他?” 说着,他猛地伸手指向何瑞。第61章 徐辉的眼神像要吃人,他恶狠狠地指着何瑞。就好像是何瑞不要脸,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似的。 徐辉心里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如果何田没有变,如果那块玉佩是他的,那么他现在就不必跟着别人出去做任务了。他也能像何瑞一样,因为身怀空间而被所有人保护着。 何田轻轻松松地把徐辉指着何瑞的那只手给压了下去,他还用上了一点力道,徐辉顿时感觉自己的胳膊像被大石头压过,疼得他脸色都变了。 “不要随便伸手指着别人,这样很不礼貌。”何田冷冷道,“也就是我和小瑞脾气好,换成其他人,你已经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徐辉捂着发疼的胳膊,满心不服。 何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脸色,忽地笑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不把玉佩给你,反而给了小瑞?” “因为,你不配啊。” “这是我们何家传下来的,你又不姓何。你姓徐,你也可以姓周,就是跟我们何家没有关系,我凭什么要给你呢?” 何田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似冰锥似的,扎得徐辉的心脏都发疼。 “爸,我现在过得很不好。”徐辉不仅心脏疼,胳膊也疼,疼得他都有点麻木了,“我想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他开始打感情牌,希望何田能看在相处二十多年的份上,让他回来。 现在不仅何田能干,弟弟小瑞也是挣积分的好手。他俩只要随便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就足够他过得很好了。 “不好。”何田冷酷地拒绝了他。 徐辉带上了哭腔,苦苦哀求:“周文杰养不起我和妈妈了,现在我也要跟着大家出去做任务。我不像弟弟,因为有空间,所以大家都照顾他。在外面没人照顾我,我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一天下来,挣的积分连肉包子都买不起,只能吃最便宜的杂粮饼。” “爸,你把刚捡来的狗都养得那么好,给它吃肉,吃狗粮,喝奶粉,我在你身边呆了二十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一条狗吗?” 后面这句,徐辉几乎是吼出来的。 何田皱眉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呢?” 徐辉心里一喜,希望的小火苗顿时冒了出来。 何田摇摇头:“你怎么可能比得上阿宝?你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徐辉:“……” 小火苗被一大盆冰水给浇熄灭了,连灰都不剩。 “汪!”阿宝朝着他很凶地叫了一声,还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何瑞很想笑,但是他死死地忍住了。 何田赶紧安抚阿宝,揉着狗头温声道:“别生气,他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徐辉:“……” 徐辉羞愤欲死。 为了从何田这里获得一线生机,他不要脸面,不要自尊,甚至说着说着还带上了哭腔。何田不仅没有丝毫动容,还让一条狗踩到了他头上! 徐辉转身跑了。 何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一笑。 原本何田没打算关注那些人的,但徐辉突然找来,这促使何田特意去打听了一下。 从此周文杰赔偿了抚养费,他的日子顿时不好过了。手里丁点存款没有,甚至还欠了一大笔账。 周文杰先是从宽大明亮的A区小别墅搬出来,在C区重新租了房子。接着他明确地跟徐辉说了,自己承担不起太多的责任,徐辉已经成年,应该自己养活自己了。 他断了给母子俩的物资,徐辉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每天跟着周文杰出去做任务。因为和亲爸在一个小队,徐辉还是受了他很多照顾的,但即使这样,徐辉每天都在叫苦连天,觉得自己受到了残忍的折磨。 不光徐辉要干活,就连徐婷也在安全区里找了一份洗衣服的活儿,又脏又累,赚得也很少,一天只能挣回一两块杂粮饼。 周文杰一穷,他的女朋友就不肯再跟着他了。 她年轻又漂亮,跟着周文杰一个中年男人,就是图他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现在呢,不仅住得差,吃得差,甚至还想让自己也出去干活帮他还债。 凭什么?所以她就跑了。 周文杰很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周暖阳也给安排上了。 他现在不能再提供以前那样的生活给女儿,连唯一的儿子都赶出去做任务了,周暖阳自然也逃不了。 他倒是没让周暖阳也出去做任务,毕竟是个女孩子,没多少力气。他也没叫女儿像徐婷那样,专门做些脏活累活,他给安排的是摆摊的工作。 从此,周暖阳每天都要去街上摆摊,忍受着风吹日晒,还要笑着招揽客人,对每一个来往的人露出亲切的微笑,但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看一看,她就要热情地推销介绍。 周暖阳说得口干舌躁,不仅嘴唇起皮,肌肤也不像以前那么白净光滑。 她曾经喜欢的那些东西,比如护手霜、面霜、包包衣服鞋子,甚至连发夹和玩具,都没能逃过周文杰的眼睛。 在周文杰看来,他们现在很穷,这些不是必要的东西应该?????全部拿出去卖了,能卖一点是一点。他还许诺,等以后条件好了,再给女儿买新的。 这让周暖阳心里舒服了一点,而且她也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 这天,何田跟何瑞接到了上头的一个任务,去某医院运送一批药品回来。 有些药品比较特殊,需要轻拿轻放,有了何瑞的空间,就可以保证运送途中的零破损。 这一趟不光他们父子俩,上面还派了几名军人同行,领头的是一个叫顾嘉言的年轻男人。 顾嘉言今年26岁,也是一名进化者。他长相英俊,气质出众,尤其穿军装的样子让人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何田一看到他就微微笑了。 这不就是原剧情里周暖阳的男朋友吗? 顾嘉言见自己还没开口打招呼,何田就已经朝他笑了,赶紧急走几步,来到何田面前,笑道:“你好,我叫顾嘉言,是这次任务的小队长。何大哥,吃早饭了吗?” “吃了。小顾,你吃了没?”何田和气地问。 “吃了。那我们走吧,车就停在外边。”顾嘉言笑得很真诚。 顾嘉言以前就听说过何田父子俩性格好,很好相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安全区里有很多态度高傲的进化者,虽然碍不着他什么,但他还是更喜欢平易近人的。 一行人往外走,路过一条街时,何田一眼就看到周暖阳正在街边摆摊。 周暖阳还没发现他,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顾嘉言给吸引住了。 顾嘉言身为进化者,感知能力比较强,意识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便扭头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撞上,周暖阳赶紧朝他笑了笑。 可惜周暖阳面前没有镜子,如果有一面镜子,她就能发现自己现在的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种。 以前的周暖阳在周文杰的羽翼下活得无忧无虑,住小别墅,吃穿都和末世前差不了多少,从不直面末世的残酷。所以那时她的笑是纯真的,甜美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霾。 虽然她现在也不需要外出做任务,但每天都在街上摆摊,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有故意找茬的,恶意刁难的,挑三拣四的,还有人态度非常不好,把她的摊位翻得乱七八糟,最后一样也不买。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周暖阳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心性早就发生了改变。她还不知道,刚才她对着顾嘉言笑的那一下,充满了职业的味道。 笑容依旧很热情,但热情中带着一丝迫切,以及有利可图。 短短的一个照面,周暖阳没有在顾嘉言心里留下特殊的印象,顾嘉言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摊主。 为了不让周暖阳白白笑这么一下,顾嘉言的视线在她的摊位上扫了一圈。 多数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他实在是用不上,于是抱歉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大步走了。 何田默默地旁观,没有开口做任何评价。 男女主能不能走在一起,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想养好儿子和阿宝的老父亲罢了。 坐着车离开安全区,往医院出发。 外面的风景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清理出来的面积每一天都在增加。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和疯狂残暴的变异动物,也在日渐减少。 阿宝坐在何田的左边,挨着窗户。何田看着外面,抱着阿宝的头,说:“阿宝,看到没?迟早有一天我们能把变异种全部消灭!” 前面副驾驶座的顾嘉言回头,笑着接话:“对,只要我们多努力一点,迟早能恢复以前的生活。” 阿宝很配合的汪汪叫了两声。 何田又笑着对何瑞说:“等社会秩序恢复了正常,到时你还得去读书。” 何瑞本来心情很好,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垮了。 何田腾出一只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想什么呢,你高一都还没读完,不读书怎么行?” “对对,是要读书。”顾嘉言偷笑,“回头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高中的课本。小瑞有空可以复习一下,免得以后开学了跟不上。” 何田:“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之前日子过得太匆忙,顾不上。现在有条件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定不能落下。”第62章 末世前医院有多注重绿化,末世后就有多灾难。 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家医院,只见几栋建筑物已经被几棵变异大树给层层包裹起来了。枝叶间的缝隙则由各种变异杂草给填满了,密密麻麻,严丝不漏。 就像一个巨大的正在等待拆封的礼物。 何瑞看着已经长到人那么高的小草,失声惊呼:“天啦,太可怕了。” 顾嘉言也是一脸震惊:“幸好我们来得快,再晚一些,估计里面的东西也保不住了。” 何田细细打量眼前的医院,对众人说:“都被包饺子了,我们只能一层层破开。” 顾嘉言点头:“行动的时候要小心变异动物,重点保护何瑞。现在下车!” 这是顾嘉言第一次跟何田父子俩合作。 何田是进化者,他知道何田有一定的能力,但是顾嘉言没想到何田这么强大,像一台无情的收割机,手里的长刀一挥,变异大树的体积就小了一圈。 何瑞是普通人,顾嘉言原本以为把他护在中间,不让他受伤害就行了。没想到何瑞一点也不怯场,把手里的武器舞得虎虎生风。 就算他没有空间,在普通人里面也算是比较能打的了。 还有那条名叫阿宝的狗,左冲右突,比猎犬好使千百倍。它既能主动出击,又能抽空帮队友们补刀。 一只变异老鼠突然从阴暗里冲出来,距离最近的队友还没发现,阿宝就飞扑过去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然后它叼着自己的战利品,跑到何田面前遨功。 何田抽空摸摸它的头,夸奖道:“回去给你加肉。” 目睹了这一幕的顾嘉言内心大受震撼,然后哈哈大笑:“真是一条好狗!回去了我的那份肉也给你。” 被阿宝救了一命的队友也跟着说:“我的也给你,谢了!” 阿宝仰着头嚎了一声,满脸骄傲。 何田:“别分心,去跟着你哥哥。” 于是阿宝哒哒哒地跑到何瑞身边,充当护崽使者。 何瑞一点也不觉得被一条狗保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相反,他很喜欢跟阿宝共同作战的感觉。 几个人奋斗了整整大半天,期间还有两人受伤,这才清理干净,可以进去医院里面了。 医院的外墙已经被变异植物给撑得有了一道道裂缝,倒是里面的各种设施保存得还算完好,毕竟有变异大树守着,外头的变异动物进不来。 虽然医院里面还有一些原本就存在的变异老鼠和变异流浪猫,不过数量不多,何田等人花了点时间全部清理干净。 何瑞敞开了往空间里塞东西,几乎快要将这间不大的医院整个搬空。 顾嘉言看着他一路走一路收,脸上的笑意就没有落下来过。 他现在算是切身感受到了空间的宝贵,实在是太方便了。难怪几乎每个小队都争着抢着想带何瑞一起出任务,只是上头轻易不会批准。 上头需要考量的地方很多,既要判断任务的危险程度,又担心任务过多会累着何瑞,毕竟人家还是未成年,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完了。 把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何田笑着喊何田:“爸,已经装满了。” 何田扭头询问顾嘉言:“那我们回了?” “回!”顾嘉言整个人意气风发,恨不得每次出任务都能带上这父子俩,毕竟他们一个能打,一个能装,实在是太好用了! 一行人回到安全区,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顾嘉言非要送何田父子俩回家,经过上午那条街时,何田意外地发现周暖阳居然还在那里摆摊。 也不知她是吃了晚饭再出来的,还是一整天都守在这里没有动过。 周暖阳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归来的顾嘉言。 尽管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她就是一见到他就很喜欢,心脏怦怦直跳。 这种莫名的感觉,就跟当初听说何瑞有空间时一模一样。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放不下,所以她甚至连晚饭都没吃,饿着肚子在这里等。 “你们回来了。”周暖阳从小板凳上站起身,略有些羞涩地打着招呼。 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只不过因为每天都出来摆摊接受风吹日晒,她的皮肤至少黑了两个度,再加上傍晚天色昏暗,因此不太明显。 顾嘉言没应声,疑惑地看了一眼何田。他以为这是何田认识的熟人,在跟何田打招呼。 何田目不斜视,低声道:“不熟。” 既然是这样,顾嘉言也就不理会了,他甚至都没有转头多看周暖阳一眼,继续兴致勃勃地跟何田聊今天出任务的事情。 顾嘉言从没做过这么轻松且又完美的任务,没有一个队友牺牲,因此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要讲。 何田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合几声。 他看得出来,顾嘉言一个很有志向的?????年轻人,努力又上进,满脑子都只想着保家卫国和消灭变异种。 何田很欣赏他,临分别时,他拍了拍顾嘉言的肩膀,鼓励道:“小伙子好好干,迟早有一天,我们的生活能恢复到以前。” “是!”顾嘉言爽朗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你们别做晚饭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就叫人把晚饭送过来。正好还答应了要给阿宝加餐呢,不能骗它,不然就太狗了。” “好。”何田点头应下。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送了三份晚餐过来,属于阿宝的那一份有很多肉。 “阿宝快来吃饭。”何田喊道,“快看看你有多少肉,他们把自己的那份都让给你了。” “哇,真的有好多肉啊。我也好想吃,阿宝分一点给我好不好?”何瑞拿着筷子,假装要去阿宝碗里夹肉。 阿宝满脸不情愿,看看何瑞,再看看自己的主人何田,最后它还是让开了身子。 没办法,这是主人的幼崽,就让他吃吧,等他吃完了我再吃。 何瑞乐得哈哈大笑,筷子都险些拿不稳了。 何田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阿宝的头:“他逗你玩儿呢,你快吃。” 何瑞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然后打开自己的那一份饭,向阿宝展示了一下:“我也有肉,你赶紧吃吧。” 阿宝这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何田看向何瑞:“你也赶紧吃,一会儿饭冷了。你喝什么?” 何瑞想也不想,大声回答道:“可乐!” “好,我去拿,正好给阿宝冲一碗奶粉。” 市面上盒装的牛奶基本绝迹,无论是保质期还是数量,都坚持不了这么久。倒是奶粉的保质期比较长,能有两年,因此何田买了一些放在家里,平时冲给儿子和阿宝喝。 何田拿了一瓶可乐,递给何瑞。 喝了几口可乐,何瑞忽然想起了周暖阳,便问道:“爸,你看出来了吗?周暖阳好像很喜欢顾嘉言顾队长。” “嗯。”何田没有多说,只顾吃自己的饭。 何瑞眨眨眼,继续道:“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个傻子。她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顾嘉言,就算是一头猪也看得出来。” “爸,你觉得他们会成吗?” “成不成的跟你也没关系,快吃饭。”何田催促道。 “怎么没关系了?”何瑞赶紧扒了两大口饭,咽下去后继续说道,“我还挺喜欢顾队长的,他人不错,但我不喜欢周暖阳。” 周暖阳在何瑞这里留下了坏印象,再加上她跟徐辉的那种乱糟糟的关系,导致何瑞一看到她就想躲,压根不想掺合进去。 何田吃饭的动作一顿,心里琢磨着,估计那两人不太可能好上了。 在原剧情里,因为周暖阳得到了空间,顾嘉言奉命保护她,两人有了很多相处的机会,然后日渐生情,结成正果。 现在周暖阳没有空间,顾嘉言又一心只有工作,别说日渐生情,他俩连交集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虽然周暖阳和顾嘉言打了个照面,但是很明显,顾嘉言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印象,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在安全区生活的人。 “好了,别管闲事,赶紧吃饭。”何田收起思绪,“等顾嘉言找到了高中课本,你就要把学习捡起来。要是实在自学不了,我想办法找几个老师给你补补课。” 安全区里肯定有高中老师,说不定大学老师也不少。只要何田肯出钱,应该能请到高质量的家教老师。 “啊,我讨厌顾嘉言!”何瑞哇哇大叫。 * 果然如何田预想的那般,又过去了几个月,周暖阳再没有跟顾嘉言产生交集。迫于生活的压力,周暖阳放下心里不切实际的念想,找了一个年轻能干的普通人做男朋友。 听说这事的同时,何田还听说周文杰已经死了,死在了外面,被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变异老虎给咬死了,身体都被老虎吃掉了一大半。 他的队友们拼死拼活,最后只抢回来一小半尸身。 其他进化者引以为戒,出任务时更加小心谨慎。 何田再次领到了任务,要去消灭这只变异虎。 变异虎的确很可怕,但何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练,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他跟顾嘉言一起带领队伍,不仅杀死了变异虎,还猎杀了一头变异熊、五条变异鳄鱼。第63章 变异老虎、变异熊和变异鳄鱼,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太重了,何瑞用空间装着它们的尸体,带回安全区换取了很大一笔积分,分到每个人头上,都如同过年似的。 阿宝这次受了点伤,后腿被变异老虎咬了一口,伤口血淋淋的,走路只能拖着那条腿,完全用不上力。 何田把七十多斤的阿宝抱在怀里,不让它下地。阿宝把脑袋搭在何田的颈窝里,充满了眷恋和依赖。 何瑞也很心疼,他在旁边用手虚虚地托着阿宝简单包扎了一下的伤腿,问道:“爸,现在怎么办?” 何田走得很快,目视前方:“先去医院给阿宝治病。” 安全区的医院已经搭建起来了,还招募了一批医生和护士。里面设备齐全,几乎全都是何田父子俩出任务带回来的。 到了医院,何田不吝啬积分,让医生尽量选最好的给阿宝治。 医生给阿宝清洗伤口,然后缝合。这个过程有点疼,何田生怕阿宝会挣扎乱动,一直抱着它的头,轻声安慰它。 阿宝表现得很乖,不愧是斗过无数变异种的,它一声不吭,丝毫没有闪躲。 何瑞在一旁夸奖它:“阿宝真乖,一会儿多给你几块肉。” 医生结束了缝合,一边脱手套一边笑道:“这段时间多给它补充营养,等下我再开点药。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们再来找我。” “好的,谢谢医生。”何田笑道。 回家这一路仍然是何田抱着阿宝,何瑞想跟他换换手,被何田拒绝了。 刚走到B区大门口,只见周暖阳正等在外边。 看到他们回来了,周暖阳迎了两步,有点拘谨地笑着说:“我听说变异老虎已经被杀死了,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声谢谢。” 何瑞不想理她,何田点了点头,道:“不用特意来说谢谢,我们也不是为了你。” 那只变异老虎很凶猛,任由它流窜在外的话,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不管怎么说,谢谢了。”周暖阳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顶天立地又为她遮风挡雨的爸爸死了,人一死,之前的那些恩怨便烟消云散。 爸爸确实背叛了妈妈,还有了私生子,后来也交了很多女朋友,有好几个甚至年龄比她还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有不好的一面,但同时也有好的一面。 开始摆摊以后,周暖阳才深刻意识到爸爸之前提供给她的生活多么难能可贵。 她生活的改变,起因是何田索要的那笔抚养费,让她的生活陷入窘迫。她知道这事不能怪何田,何田也是受害者。 可是无数个累得睡不着的夜里,她的心底还是会冒出丝丝怨恨。 只是没想到爸爸这么快就死了,死在一个她以及她男朋友都无法报仇的变异老虎手里。 最后,还是何田帮她报了仇,所以她厚着脸皮一定要过来说声谢谢。 至于顾嘉言,她清楚地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她连靠近对方的机会都没有,也就不必道谢了。 回到C区的家,打开门,徐辉正躺在床上养伤,徐婷在一旁照顾他。 周暖阳恨徐辉,爸爸就是为了救他才会被变异老虎咬死。徐辉虽然活了下来,但他也不好过,被老虎咬断了半只手臂。 徐辉的右边胳臂,从肘关节往下就没有了,空荡荡的。 他的断肢处包着纱布,还有丝丝血迹渗出来,疼得一直嗷嗷叫。徐婷急得没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他忍一忍。 周暖阳在心里冷笑一声,然后也不打招呼,径自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徐婷瞧见了,顿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骂:“你弟弟都疼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想办法给他弄几片止疼药回来。” 周文杰还活着的时候,徐婷为了让周暖阳能早点接受她们母子俩,她对周暖阳好得不得了,嘘寒问暖,哪怕周暖阳的脸色再冷,她也能若无其事地贴上去。 现在周文杰死了,徐婷也不想再做样子了。 周暖阳不喜欢她,她又何尝喜欢周暖阳呢? 周暖阳闻言,冷笑出声:“他算什么弟弟?我没有弟弟,你有本事你去给他弄药啊。” 徐辉又疼又气,狠狠捶了两下床板。 徐婷仗着周文杰死了,自己现在勉强算是周暖阳的长辈,于是黑着脸教训道:“你爸已经死了,你懂点事吧!你就剩这么一个弟弟了,不该相依为命吗?将来你出了事,看有谁给你撑腰!” “相依为命?”周暖阳觉得很好笑,“要不是爸爸为了省钱把你们接过来一起住,我都懒得多看你们一眼。” “对了,何叔叔养的那条狗受伤了?????,只是一点小伤,何叔叔就带它去医院,让医生好好给它治,还开了一大堆药呢。你可以去找何叔叔要一些药啊,你儿子肯定也能吃的。” 徐婷气得说不出话。 她不傻,知道自己在何田心里已经是仇人,他没报复她都算不错了,哪里还敢主动凑上去。 她要是再年轻十几岁,趁着容貌娇嫩还能打打感情牌,用美色迷惑何田。现在么,她只是一个标准的中年妇人,皮肤粗糙,颜值大滑坡。 她哪里还有站到何田面前的底气。 “怎么不说话?你也挺有自知之明的啊。”周暖阳把最后一件衣服收进包里,“原来你也知道,你儿子在何叔叔那里连一条狗都比不过啊。” 周暖阳拉好包包的拉链,挎到肩膀上,最后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然后笑着对母子俩说:“再见了,以后你们自生自灭吧。” 她要去和男朋友一起住,再也不想跟这对母子有任何牵扯了。 周暖阳走得毫不留恋,头也没回。 徐婷跟徐辉才是真正的相依为命了。 徐辉要养伤,养家的重担便落到了徐婷头上。幸好以前还存了一点积分,才让他们母子俩不至于吃了上顿就没下顿。 徐婷接了更多的活,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回到家还要照顾徐辉。总算熬到徐辉的伤好了,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 失去半臂的徐辉,还怎么跟着别人一起出任务? 不做任务,就没有饭吃,光靠着徐婷洗衣服挣的那点积分,压根养不活两个人。 左思右想,徐婷还是决定去找何田。 徐辉听了很震惊,问她:“妈,你不会以为他还会接纳你吧?” 他觉得他妈妈有点异想天开了,以何田现在的本事,只要他愿意,还会缺女朋友?至于重新接受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又老又丑的女人? 徐婷强压下心底的难堪和尴尬,说:“我没那么想过。你和我一起去找他,希望他能看到我们这么惨的份上,帮帮我们。就算不给钱,介绍一个好工作也是好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美色,她只想激起何田的同情心。 可惜,何田没有同情心,即便有,对象也不包括这对母子。 “啊,你变成残疾人了啊。”何田看着徐辉,慢悠悠地说,“不过这年头残疾人也不止你一个,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你也别灰心。像你这种情况,安全区会特殊照顾,给你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不至于饿死的。” 徐辉跟徐婷都急了。 安全区当然会给根据各自的情况给安排相应的工作,但收入只能说一般,想要既轻松又收入高,那没可能。 徐辉如果愿意听从安全区的安排,那他就不会来找何田了。他想过好日子,想要一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好工作。 徐婷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哀求道:“求求你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小辉也喊了你这多年的爸爸,给他介绍一个好工作,行吗?” “扫大街的工作不好吗?”何田震惊地看着他们,“徐辉就算只剩一只手,克服一下,扫扫大街还是没问题的。你要知道,这还是占了残疾人的便宜,普通的健全人想扫大街还轮不着呢。” “行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多说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因为找我也是白搭。” 丢下这句话,何田转身就走,留下徐婷母子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何田没再关注他们,倒是徐婷后来又去找了何瑞。 何瑞看着她,心情十分复杂。 “小瑞,你帮帮妈妈,妈妈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哥哥自从胳膊少了一截,他就不肯出门,总觉得别人会嘲笑他。我一个人养两个人,还要交房租,实在是负担不起了。你那么能干,那么有本事,帮帮妈妈好吗?” 徐婷比上次见面又老了很多,看得出来她过得很不好。 何瑞抿抿唇,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徐婷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何瑞带她去食堂,点了两个小炒,一荤一素,又叫了大米饭以及几个大白馒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被污染的瓜果蔬菜肉在几代培育以后,也渐渐消失了毒性,重新进入餐桌。 徐婷看着饭菜,全是她很久没有吃过的好东西。她舔了舔嘴唇,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哥哥也还没吃呢。” 何瑞心里一沉,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少吃一点,等下多打点包给他带回去。” 徐婷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伤了小儿子的心,可是她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扔掉大儿子,不管他的死活吧。第64章 徐婷果然吃得很少,哪怕肚子很饿,她也只吃了小半碗米饭。 何瑞基本没怎么动筷子,他吃不下去。 徐婷放下筷子,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出来前已经吃过了?剩下这么多怪可惜的。” 何瑞没接这话,只是吩咐服务员把剩下的饭菜全部打包。 徐婷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柔声说:“小瑞,妈妈是爱你的,妈妈也爱哥哥。兄弟俩没有隔夜仇,要是我们能在一起生活就好了。” 她想得很好,虽然大儿子不行了,但是小儿子能干啊,只要住在一起,小瑞养一个哥哥还不是轻轻松松? 何瑞闻言笑出了声:“妈,你老了,记性真差,我是跟着爸爸的。我曾经说过,会承担你一部分的养老责任。本来打算等你没有了劳动能力再支付给你,既然你现在这么困难,那就从这个月开始吧。” 徐婷本来有点失望,听到后边又激动起来,双眼热切地看着何瑞。 何瑞当场就给了她养老费,只是数额跟徐婷预期中的相差太远。 说实话,何瑞给的这些,足够徐婷一个人吃饱穿暖了,但若是想跟徐辉一起花,那还远远不够。 “小瑞,你不能再多给一点吗?”徐婷小心翼翼地问。 何瑞一脸平静:“就这么多,爱要不要。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愿意怎么花是你的自由,但是别指望我会养着其他人。” 说完,他结完账就走了。 徐婷低着头坐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看到桌上的几份打包,她赶紧站起身,拎着大步往家走。 何瑞回到家,何田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阿宝也趴在沙发上,把脑袋埋进何田的怀里呼呼大睡。 “回来了?”何田看了他一眼。 “嗯。”何瑞走到他面前,把见了徐婷的事说了一遍,“爸,你会不会怪我心太狠?” 他现在很有钱,随便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就足够妈妈和徐辉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不愿意,凭什么呢? 何田放下书,认真地说:“不会,我为什么要怪你?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凭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有因才有果,别把自己当成圣父,我不喜欢。” 何瑞笑了,之前的低迷消沉一扫而空。 “我和阿宝已经吃过了,你要是没饱就自己煮碗面,动作快点,作业写完了吗?一会儿老师就要来了。”何田说道。 “啊!”何瑞的情绪又开始低沉了。 他不想学习,不想看书,可是没办法,爸爸比他还爱看书,各种类型的都看,逼得他不好意思不碰书本。 他亲爱的爸爸,给他请了每一科的家教老师。还会经常跟他一起听课,让他上课想开个小差都不行。 在何田以身作则的监督下,何瑞脑子里的知识不仅没有因为末世而变少,反而越来越多。 第二年,被人们清理出来的安全区域的面积越来越大,原先的安全区小得就像一个镇,现如今已经有了市的规模。 不仅多开了几家医院,超市饭馆和小卖部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最让何田高兴的是,学校终于要重新开放了。 何田把何瑞打包打包,然后塞进学校读书,只有偶尔上头需要使用空间,才会让何瑞请假出来一趟。 何田则带着阿宝,继续游走在野外,清理剩下的变异种。 两年后,本省地图上代表着安全的绿色区域越来越大,只剩下一小半的红色区域还没有清理完毕。不过也快了,希望就在眼前。 这一年,何瑞考上了大学。 等他大学毕业,变异动植物基本上已经清理干净,社会秩序恢复正常。末世前的那些建筑基本都成了危房,一颗变异小草的生长力就能撑裂一块地砖,因此各处都在忙着轰轰烈烈地搞基建。 何瑞学的是土木工程,因为成绩优异,毕业时多家单位抢着要。他吃住都在工地,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家。 何田成了空巢老人,好在他还有阿宝。 纸币重新流通,之前挣来的积分能兑换成纸币,因此何田手握巨款。儿子不在也没关系,他有钱有阿宝。 也许是因为体内携带着少量的未知病毒的原因,这一世阿宝的寿命格外长,刚过了40岁生日的第二天,阿宝才在何田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阿宝死了,何田感觉自己身体很健康,虽然他也已经是80多岁的老人了,但估计最少还能再活二三十年。 徐婷因为前些年过于劳累,身子垮了,50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徐辉由于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结婚,后来在残联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工作,勉强过日子。而周暖阳则跟她的男朋友结了婚,搬去别的城市居住。 何瑞早已结婚生子,妻子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女人。 他有妻有子,生活富足,工作顺利,何田没有了牵挂,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回到意识空间,何田躺在幻化出来的沙发上休息。 阿宝不在,没有了随时可rua的毛绒绒狗头,何田只是略作休息,便又进入了新的小世界。 睁开眼,何田发现自己正靠坐在窗前的小榻上,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书房,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 低头一瞧,他身上穿着细棉布做成的深青色长袍,榻前摆着一双绣着精致云纹的黑靴。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从窗户朝外看,能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垂首站立着。 何田收回视线,先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安河县有一大户人家,家主姓何,名叫何有为。何家几代经商,现如今已是本地大名鼎鼎的富商,家中钱财万贯。 何老爷有一嫡子,名叫何旭,从小读书,已经考上了秀才。何旭的妻子名叫李梦月,是县丞家的庶女。 李梦月嫁过来以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地在后宅站稳脚跟,获得了婆婆的认同。丈夫也日渐喜爱她,甚至为了她,心甘情愿把别的女人都打发掉,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年后,何旭终于通过乡试,成为一名举人,派去外地任县令。 儿子终于当上官了,何老爷跟何夫人变卖掉家里所有的财产,高高兴兴地跟着儿子儿媳一起去怀阳县养老生活。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结局,但这样的美好,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的。 这个别人,就是何田。 除了嫡子,何老爷还有两个庶子,大的叫何明,小的叫何田。 不同于嫡兄何旭从小就只专心读书,还进了最好的书院,何明跟何田就只学了识字和算账而已。他俩的作用就是充当何旭的左膀右臂,为他付出,为这个家奉献。 何家家大业大,商铺田产无数,光靠何有为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等他的两个庶出儿子会算账了,便带在身边,教他们做生意,给这个家赚钱。 而赚来的银钱,首先要供应何旭的大额开销。剩下的那些,将来也要由何旭继承。 何明何田虽然也被人喊一声爷,认真算起来其实和管家的地位差不多。 二爷何明有点小聪明,他早就看出来,哪怕他为这个家赚再多的钱,等到了分家的时候,说不定他连口汤都喝不着。 按本地的规矩,嫡庶分财产时一般是按照七三分。何旭占七成,剩下的三成则由何明跟何田平分。 但规矩都是人定的,父亲的喜爱程度也很重要,他说分多少就是多少。在这个家里,何老爷最喜欢的就是嫡子,等何旭考上秀才以后,他更是把何旭看成自己的眼珠子。 何明看不到希望,开始消极怠工。 他把自己吃得胖胖的,像一颗球。但凡何老爷吩咐他做点什么,没走几步他就开始喘,一副不能胜任的模样。 何老爷恨铁不成钢,骂了他无数回,也不见他改好。幸好,何老爷还有另外一个庶子。 何明的生母姓赵,赵姨娘当初就是以妾的身份被抬进何家的。而何田的生母最初只是后院的一个普通丫头,无意中被何老爷看上,收进房中。 她做了很多年的通房丫头,直到何田十三岁了,能帮着家里做生意了,何老爷这才把她抬为妾。 何田从小就不受父亲待见,他的生母叶姨娘也是一个老实本份的人,主子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心里毫无怨言,她生的儿子也是如此。 原身不敢奢求父亲像喜爱大哥那样喜爱自己,他努力做事,勤勤恳恳,只盼着父亲不要讨厌憎恶自己就好。 他这一辈子没什么想要的东西,直到那一年他在街上偶然撞见李梦月。 彼时李梦月带着丫头去逛首饰铺子,走到半路,轿子突然出了点小问题,她便下来,站在街边等。 恰好原身从那经过,李梦月觉得自己的轿子拦了别人的路,便不好意思地对原身笑了笑。 原身见她长相美貌,气质温柔,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不由得动了心。回到家便派小厮悄悄去打听,得知是县丞家的庶女。 原身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他的父亲,他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想让父亲帮他去县丞家提亲。 不过,他也知道县丞家的小姐,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不是那么容易求的,便想着先做成几桩大生意,好让女方家知道自己能干,那时再上门求亲也更有底气些。第65章 不等原身做出成绩,突然传来嫡兄与李梦月定亲的消息。 原身从小就生活在嫡兄的阴影中,不敢争取,只好把这份感情默默地埋在心底。 后来,李梦月嫁进何家。刚开始,她跟何旭的感情不太好,总有一些摩擦。婆婆也喜欢给儿媳妇立规矩,尤其格外针对官家小姐出身的李梦月。 李梦月后期能收服丈夫的心,获得婆婆的认同和喜爱,原身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功不可没。 甚至原身的死亡也是为了救何旭。 “呵。”何田接收完记忆,冷笑出声。 “三爷,您醒了吗?”小厮在外面出声询问。 何旭做为嫡子,身边共有四个小厮,何明跟何田则各只有一个小厮,在外问话的是何田的小厮双庆。 双庆对原身忠心耿耿,在原剧情里,原身为了救嫡兄,奋不顾身地扑了出去,双庆也扑了出去,可惜他还是没能救回自己的少爷。最后还因为护主不力,被何老爷给卖了。 “嗯,进来吧。”何田应道。 双庆推开门进来,伺候何田穿上靴子,然后又走到桌前摸了摸茶壶,笑着说:“茶凉了,我去换一壶热的来。” “去吧。” 双庆拿着茶壶出去了,何田走到桌前,书桌上放着几本账薄。原身能写会算,就是那一笔字写得实在不算好。 书架上的书并不多,一共就五本,何田拿起来翻了翻,全是杂谈游记一类的。随便拿了一本,坐到椅子上慢慢看。 刚看了两页,一阵喧闹声响起来。 “小少爷,别跑。前面是三爷的书房,可不能进去的呀!” 何田站起来,从窗户往外看。只见院子里一个嬷嬷正满脸急色,试图拦住一个小男孩,偏偏她又不敢上手硬拉,因此没拦住。 三岁的小家伙已经跨过门槛,进了屋。 “爹爹!”小家伙一看到何田就双眼发亮,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看得出来,他是想直接冲进何田怀里的。距离何田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就停了下来。 小家伙有点怕自己,想亲近却又不敢。 何田伸出手,柔声喊他:“来,爹爹抱。” 小家伙再也顾不得别的,一下子扑到何田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 原本有些胆战心惊的嬷嬷听着屋里传来的笑声,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不敢闯进去,就只在外面站着。 双庆端着一壶热茶回来,看到陈嬷嬷便打招呼:“嬷嬷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陈嬷嬷摆摆手,表示没有吩咐,接着又指了指书房,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少爷在里边呢,三爷没有撵他出来。” 双庆一听,顿时满脸惊讶。 他的主子三爷,为人老实本分,做事勤快,对待下人也很和善,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好,便是对三奶奶和小少爷有些过于冷淡了。 平时从不允许三奶奶和少爷进入他的书房,有时下人没看住让小少爷跑了进来,三爷也会皱着眉头,立刻喊人把他抱走。 双庆不敢再耽搁,收起脸上的讶色,赶紧端着茶进了书房。一进去就看到三爷正把小少爷抱在怀里,还逗他玩呢。 小少爷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双庆也笑了,先给何田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又问道:“主子,我再去拿些糕点来?” 何田问怀里的儿子:“你想吃哪一种?” 小家伙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红豆糕。” 双庆咧着嘴笑,赶紧去了。 何田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儿子何玉时,今年刚刚三岁。原身在这个家不受宠,又早早地为了救嫡兄而死,何玉时的下场也不太好。 何旭虽然从小就一心读书,但一直卡在乡试这里,前前后后考了十几年才考上举人。等他当上了外地的县令,何老爷便举家搬迁跟着去了任上。 何玉时被留了下来,负责看守老宅,是何夫人心里的看门狗。 何田收起思绪,捏?????了捏小家伙的胳膊,肉肉的,又把他举起来掂了掂重量,很沉,养得挺壮实。 何玉时以为爹爹是在跟他玩举高高,他很喜欢,清脆的笑声更响亮了,也传得更远。 陈静娴听下人说儿子跑去了书房那边,生怕他惹丈夫不高兴,赶紧急匆匆地去接孩子。 到了书房外面,听见儿子的笑声,陈静娴顿时大吃一惊,不过转头就高兴起来,她当然是盼着父子俩的感情越来越好的。 陈静娴站在敞开的书房门口,朝屋里的何玉时招了招手,笑着说道:“玉时,快来娘这里,娘带你去吃点心。” 何玉时一听他娘要带他走,顿时不乐意了,双手搂着何田的脖颈,把小脑袋埋到何田胸口,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何田笑了。 抱着儿子站起身,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别假装没听见,你娘在跟你说话。” 何玉时这才扭过头,看着门外的陈静娴,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娘”。 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特别可爱,陈静娴心里早就软成了一片。 何田发现这小子喜欢自己抱着他走,于是便开始在屋里来回转圈,一边对陈静娴说:“你进来。” 原身能成亲,还是何夫人看他年纪实在太大了,如果再不让他成亲,会被人诟病,说嫡母不慈。 何夫人捏着鼻子张罗庶子的婚事,家世好的就别指望了,她不可能让一个庶子借着岳家势大,将来好欺压自己的亲生儿子何旭。 因此,何夫人专在小门小户里扒拉了一圈,最后挑中了陈家。 陈家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杂货铺子,家中只有两兄妹,哥哥陈怀良跟着父亲陈兴安一起经营铺子,妹妹就是陈静娴。 何夫人能挑中陈静娴,一是她家境普通,二来就是她的性格软绵,将来还不任由自己拿捏? 原身听嫡母的话,娶了陈静娴,但他心里一直装着李梦月,因此对陈静娴淡淡的,哪怕亲生儿子都比不过李梦月在他心里的地位。 陈静娴还不知道自己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的大嫂。虽说丈夫平日待她和孩子有些冷淡,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手里管着那么多生意,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她理解他,心疼他,从不拿后宅的琐事去烦他。 陈静娴以夫为天。丈夫不喜欢她进书房,她就从来都不进去。现在何田叫她进来,她这才抬起脚走进屋。 “玉时,别吵着你父亲,快下来。”陈静娴进了屋,一眼也没乱看,只是紧盯着儿子和丈夫。 “没事,我现在也不忙。”何田双手托着儿子的腋下,把他往高处举了举。 何玉时又笑起来,大声道:“爹爹,转圈圈,转圈圈。” 这是自己的儿子,何田当然只有满足他了,于是就保持着举高高的姿势,在原地转了两圈。 何玉时有一点点害怕,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何田的衣服。同时他又觉得很刺激,两条小腿都伸直了,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陈静娴看得有点害怕,生怕摔了,赶紧道:“别转了,先坐下来吧。” 书房里除了书桌前的那张椅子,就只有小榻上能坐人。何田停止转圈,抱着儿子去小榻上坐下来,又招呼陈静娴:“你也坐。” 陈静娴有点拘谨,但还是听他的话,在小榻的另一头坐下来,还只坐了半边屁股。 这时,双庆端着一碟红豆糕进来了,看到三奶奶也在,赶紧多倒了一杯热茶,又把之前摆在一旁的小几端到小榻上,然后摆上点心和茶水。 陈静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进丈夫的书房,还像现在这样跟他面对面坐着喝茶。她不敢看何田,但何田从她的神态看得出来,她是喜欢的。 何田每进入一个小世界,都会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身份。他虽然不会主动去谈恋爱,但若是已经有了伴侣,他也会尽到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陈静娴是他的妻子,他当然要对她好。至于李梦月,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双庆,再去拿一碟三奶奶喜欢的碗豆黄。”何田吩咐道,接着他又看向对面的陈静娴,“对了,我记得你还爱吃核桃仁。” 双庆忙不迭道:“都有,我这就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尽管已经成亲几年了,但陈静娴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脸,她没想到一向冷冷淡淡的丈夫竟然记得她爱吃什么。 “别拿那么多,这里是你的书房,万一落下食物残渣,会招来蚂蚁,把账本蛀了就不好了。” 何田拿起一块红豆糕喂儿子吃,满不在乎地说:“蛀了就蛀了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何家家大业大,但再大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他生意做得再好,银钱赚得再多,那也是属于何旭的。 别说给他留口汤了,最多就只有一点洗碗水。 陈静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她没敢多问,只当自己想多了。 何玉时高高兴兴地啃着红豆糕,有一些碎渣渣掉进衣服里,何田帮他拍了拍,翻开衣领发现这小家伙虽然外面穿的是细棉袍,但贴身的里衣却是绸缎的。 何田一家三口的外衣都是细棉布,要是在普通人家,这样的衣裳算顶好的了。但这是何家,安河县首屈一指的富商何家。别说那几个真正的主子,就连他们身边得脸的丫头下人都比何田一家子穿得好。第66章 陈静娴起先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丈夫翻看儿子衣领的动作,她才明白过来。 “一点也不委屈。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我心里从没有过怨言,你千万别这么想。” 陈静娴说的是真心话。 他们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确实样样都比不过大哥,但大哥是嫡子,嫡庶有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地位,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虽说丈夫身边还有一个通房,但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哪个没有通房小妾的呢?不说远了,大哥屋里不仅有两个通房丫头,小妾也有一个。 她穿的虽是棉,但棉也分好几个等级,这样柔软细腻又颜色鲜亮的棉,她在娘家时都没穿过。为了不招婆婆的眼,外衣她没办法改动,但里衣她用的全是绸缎的。 再说到住,虽然分给他们的只是一座偏远的小院子,还没有大哥院子的三分之一大,但何家的家底摆在这里,再怎么小的院子也比她娘家宽敞得多。 住他们一家三口实在是绰绰有余,她很满足了。 在何田眼里,陈静娴虽然长相普通,但她在后宅一心相夫教子,温柔贤惠,实在是一个好妻子。 “你很好,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何田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陈静娴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脸瞬间爆红。 “能嫁给你才是我的福气。”陈静娴羞涩道,赶紧把儿子抱过来,借着给他整理衣裳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在原剧情里,陈静娴的下场也不好。 原身死了以后,她就一心守着儿子过日子。等后来何老爷留下何玉时看守老宅,陈静娴自然也跟着留下来。 何夫人面慈心狠,撺掇何老爷把原身留下的那点财产搜刮一空,然后只给母子俩留下二十两银子的生活费,还笑着说以后每年都会托人给他们送银钱回来,保管不会饿着他们。 这么大的宅子,光是每日的打扫清洁就是一项大工程,若是有丫头下人还好,偏偏被何夫人全部发卖了,母子俩只好自己动手。 何老爷跟何夫人这一去就像断线的风筝,不仅人不回来,连一封信都没有,更别提每年的生活费了。 母子俩省吃俭用,二十两银子也很快就要花完了。何玉时想做点小生意,却苦于没有本钱,幸好陈家人还惦记着他们母子俩,陈兴安拿出一笔钱,让何玉时开了一个杂货铺子,给他介绍客人,介绍货源。 杂货铺的生意还算不错,论理母子俩的生活应该不算艰难,但亏就亏在何玉时身上还有看守老宅的任务。 这么大的宅子,每年总有一两处地方是坏的,需要银钱来修修补补。何玉时赚的那些钱,一大半都投进去了。 他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只盼着将来有一天爷爷回来了,不至于看到一堆残垣破瓦。 何田回忆到这,思索着还是应该买一间属于自己的宅子。像剧情里的何玉时,把老宅照顾得如新的一般,那又怎么样呢,宅子又不在他的名下,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双庆端着一碟子碗豆黄和一碟子核桃仁进来了。 陈静娴喂儿子又吃了两块点心,何玉时吃饱了就坐不住,挣扎着要下地,想出去玩。 “双庆,你带他出去,交到陈嬷嬷手里。”何田见状,吩咐道。 “少爷,来,我带你出去玩。”双庆牵着何玉时,往屋外去了。 陈嬷嬷就等在院子里,陈静娴还有点不放心,等从窗户里亲眼看着双庆?????把儿子交给了陈嬷嬷,她这才收回视线。 何田:“你也吃。” “嗯。”陈静娴拈了一块核桃仁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她没动那碟碗豆黄,大概是怕吃相不雅,影响她在何田心里的印象。何田看出来了,但没点破。 说到底,还是原身对妻儿过于冷淡,才造成陈静娴这副拘谨的样子。 “跟你商量个事儿。”何田说道,“我手里也存了点银子,想买一处宅子,你喜欢哪里?” 陈静娴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以前丈夫从不跟她说外头的事,更不会像今天这样跟她商量。 等咽下嘴里的东西,她微微一笑,回答道:“你决定就好,不论买在哪里我都喜欢。” 何田想了想:“要不就在东城吧,我手里银钱不多,好地方也买不起。离岳父家近点,你应该会喜欢。” 陈静娴的确很喜欢。婆家虽好,就是离娘家太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坐轿子都得一个多时辰。 “嗯,你也吃。”陈静娴抿着嘴笑。她知道何田不爱吃甜食,于是把核桃仁往何田面前推了推。 何田倒是有心想多跟她聊聊,增进感情,但陈静娴生怕自己说错话,基本不给意见,只会嗯啊哦。而三房后宅那些事,原身从没关注过。 何田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于是夫妻俩默默对坐了一刻钟。 一碟子核桃仁吃得差不多了,何田端起茶喝了两口,然后道:“我想去看看姨娘,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陈静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我要看着孩子。” 上午他们夫妻俩就给姨娘请过安,这会儿丈夫又要去,兴许是有什么话想跟姨娘说,她还是别去了,免得他们母子俩说话不方便。 “嗯。”何田从小榻上下来,站到地面上。 陈静娴赶紧跟着下来,先用帕子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然后给何田整理袍子,把他腰间坠着的玉佩荷包等小东西理顺。 夫妻俩往外走,来到院子里,何玉时一见到何田出来就笑着要他抱。 陈静娴怕儿子会弄皱何田刚整理好的衣裳,于是笑着拉住他,哄道:“娘带你去园子里看花。” 何玉时很听话,没再往何田身上扑。 在这深宅大院里,何玉时可以玩耍的地方实在不多。除了自家的小院,就只能去园子里走一走。就算去园子,也得挑大房那两个孩子不在的时候。 李梦月生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叫何玉锦,女孩叫何玉珠,比何玉时大一岁。 原身夫妻俩不受宠,平时都是夹紧尾巴低调过日子。玉锦玉珠那一对宝贝,隔三岔五就能出门逛逛,而何玉时一年到头最多出门两三次。 孩子被这么关着,何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难受。 “玉时,想不想去街上玩?”何田不急着走,弯下腰问他。 何玉时顿时眼睛一亮:“想!” “好,等我忙完,一会儿就带你去。” 何玉时不想去逛园子了,他拉着陈静娴的手,一边往正屋走一边说道:“我们回屋等爹爹。” 何田的生母姓叶,人唤叶姨娘。原先她和二爷何明的生母赵姨娘共同住一座小院子,后来两个孩子都成家了,何老爷便叫人从中间彻了一堵墙,将一处院子分隔成两处,勉强算是有了自己单独的住所。 何田慢慢地往叶姨娘所住的小院走去,一路上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假山上流下来的活水叮叮咚咚,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干净又整齐,处处都体现了何家宠大的财力。 叶姨娘正在做针线活儿,听见丫头报说三爷来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到门口。 一看到何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要我现在过去伺候夫人?” 何田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李梦月是县丞家的小姐,偏偏不是嫡女,只是个庶女,因此何夫人心里觉得是她高攀了自己的儿子。 等李梦月进了门,何夫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叫她来伺候,总想着要压一压她官家小姐的威风。 婆婆叫儿媳伺候,是天经地义的。李梦月不好明着反驳,又不甘心像个丫头一样站在婆婆身边,一站就是四五个时辰。 这时候,终极舔狗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 李梦月只需在偶遇原身时,甩甩手腕子,捶捶酸疼的腿,原身立刻就能明白她的困境,上赶着把自己的亲娘送到何夫人身边去伺候。 何夫人喜欢在李梦月面前摆婆婆的谱,同时她也喜欢在两个妾室面前展露自己正房的威风。 有了叶姨娘的主动伺候,李梦月就不用再给婆婆端茶倒水捶腿了。她只需去婆婆面前略站一站,再说几句好话奉承一下,何夫人就能大发慈悲放她走,留下叶姨娘像个丫头一样任劳任怨地伺候自己。 何田想到这,心下就是一叹。 “不用。”何田扶着她的胳膊,两人进了屋。 看到桌上摆着的未完工的小孩衣裳,何田坐下后拿起来细看,叶姨娘说道:“这是做给玉时的。等这件做完了,我再给你也做一件。” “针线活儿做多了伤眼,姨娘别累着自己,我不缺衣裳穿。” 何田说的是真心话。陈静娴做为妻子是很合格的,把丈夫照顾得妥妥贴贴。这个家里,也就是何田的衣裳最多了。 “我知道静娴能干。”叶姨娘笑道,“我还不老呢,眼也不花,又不是拿不动针了。”说完,顿了顿,她再次问,“夫人是不是又在折腾大奶奶了?要不要我过去一趟?” 也就是这会儿只有他们母子俩,叶姨娘才敢用“折腾”这两个字。 何田摇摇头:“儿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姨娘你别掺合。有时间就多休息,保重身子。” 儿子关心自己的身体,叶姨娘心里欣慰,接着又叹息道:“我原本就是丫头,伺候人也没什么,大奶奶可不一样。”第67章 “有什么不一样的?”何田不喜欢这话,“姨娘生了我,对何家有生育之功。在我心里,大奶奶可没姨娘高贵。” 叶姨娘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你今天吃了蜜了,嘴巴这么甜。” 原身经常叫自己的亲娘过去灭火救场,但叶姨娘从来没有怀疑过。 原身是个老实性子,话少,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旁人很难看出来,也就是当事人李梦月才能敏感地察觉到原身对她的情意。 她从不回应,但不妨碍她利用原身的感情,让自己在后宅过得轻松舒服一点。 再则,叶姨娘也是个老实人,哪怕她生了儿子,心底也觉得自己伺候老爷夫人是应该的。 最重要的一点,叶姨娘一直希望儿子能跟大爷搞好关系。将来这个家肯定是由大爷继承的,儿子能过成什么样,全看大爷的意思。她经常帮大奶奶,就是盼着大奶奶能在大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不要故意为难她的儿子就行。 何田看着眼前这个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女人,心里十分感慨。 何田缓缓道:“姨娘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以后那边再有什么事,姨娘都不要露面,由着她们去。” “怎么了,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叶姨娘顿时紧张起来,手里的帕子都揪紧了。 何明的生母赵姨娘曾经当面笑话过她,说她年纪一大把了,儿子都大了,还像个粗使丫头似的给夫人捏肩捶腿,一点也不顾及儿子的脸面。 “也不算。”何田原本想安慰她的,可是一想到姨娘的老实性子,于是只含糊道,“反正以后夫人和大奶奶的事,姨娘不要掺合,只当自己不知道。” “行,我记下了。” 叶姨娘虽然老实,但她有一个好处,以前儿子还小,她就听老爷夫人的。现在儿子都成家了,她便只听儿子的话。 何田陪她闲聊了半个时辰,东拉西扯的。叶姨娘非常高兴,以前儿子忙,每次来她这里都是略坐坐就走了。 “姨娘,我明天再来陪你说话,现在该走了,我答应了玉时,要带他出去逛逛。” “好好,那你赶紧去。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把玉时牵牢了,可别走丢。”叶姨娘送他出去,反复叮嘱。 何田丝毫不嫌烦,临走时又问:“姨娘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并买回来。” “我什么都不缺,你多给玉时买几样小玩意儿就行。”叶姨娘笑道。 何田点点头,心里有数,转身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抱着儿子,带上双庆和陈静娴身边的大丫头秋菊,便往街上去了。 何田没坐轿子,抱着儿子边走边逛。何玉时非常开心,这比以前坐轿子看得可清楚多了。 何田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凡是儿子表现出喜欢,他都买了下来。不大会儿功夫,双庆手里就提满了。 逛累了,带着儿子在街边吃了一碗热腾腾白花花的豆腐脑儿,然后又去了首饰铺子,给姨娘和陈静娴各买了一支簪子。 想着姨娘爱吃一家老店的点心,何?????田脚步一转往那边去。 老店多年传承,手艺精湛,此时排队的人很多。双庆主动道:“三爷,我去排队。姨娘爱吃桂花糕和枣泥酥,三奶奶爱吃碗豆黄,还有我们少爷爱吃的红豆糕。” 何田不爱吃点心,因此双庆才没报他的那份。何田点头道:“你去排队吧,有好的就多买几样。” 双庆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转交给秋菊,然后小跑着过去排队。 何田抱着儿子在一边等待,无意中一扭头看到街对面有一个老头子,他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竹筐,几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筐里探出来,对着来往的行人小声叫唤。 何田蓦地想起了阿宝。 原身没有养狗,整个何宅都没人养宠物。何田想遇见阿宝,还得往外面寻找。 何田立刻就要往街对面去,秋菊见状就想跟上,何田看她双手都拿着东西,便道:“你在这里等,我只去对面瞧瞧,并不走远。” 来到街对面,何田在竹筐前停住脚,老人家招呼道:“大爷,看看这些小狗崽吧,都是刚满月的,又活泼又可爱。” 竹筐里一共有四只小狗,颜色有黑有白还有黄,三只小狗扒着竹筐的边缘,一边叫一边乱动。一只通体黄毛的小狗趴着一动不动,还把小脑袋埋了起来,谁也不看,它的尾巴尖尖有一小撮黑毛。 玉时对小奶狗暴发出极大的兴趣,从何田怀里探出半个小身子,想去摸摸它们。 “别乱动,当心摔了。”何田把儿子抱稳了,然后腾出一只手,想去抓那只趴着不动的小黄狗。 老人家是个本份人,便劝道:“这三只很爱动,那一只不怎么动,还是从活泼的里头挑一只比较好。” “没事,我就喜欢这只。”何田拎着小黄狗的后脖颈,把它提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阿宝啊。 阿宝原本懒洋洋的,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被何田提起来以后,它睁开眼睛看了何田一眼,然后就汪汪叫起来,直想往何田怀里扑。 何田还抱着儿子,只好把阿宝塞到儿子怀里。 “老人家,我就要这只了,多少钱?” 阿宝挺干净的,身上也有点肉,看得出来老人家之前把它照顾得很好。冲着老人家对待小动物的这份善心,何田特别大方,直接给了一两银子。 老人家连声道:“这太多了,太多了。” “没事,你就收下吧。” “多谢,多谢。”老人家连声道谢。 原本一只小狗卖二十个铜板,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一只都还没卖出去呢。有了这一两银子,剩下的三只小狗没人买也没关系,他可以带回去,送给想要一只狗看家护院的亲朋好友。 何田抱着玉时,玉时抱着阿宝。玉时问何田:“爹爹,给它取个名字吧?” “就叫阿宝好不好?” “好。阿宝乖,等下我的点心给你吃。” 自从抱上了阿宝,玉时对逛街就没兴趣了,他只想快点回家,好跟阿宝一起玩。 等双庆买好点心,主仆三人才回家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陈静娴一看到小狗也很喜欢,让人先把小狗抱下去洗澡,然后她看着满桌子的点心,对何田说:“买了这么多,要不要给婆婆和大嫂那边各送一些?” “不用。就算送了,人家也不领情,转头就赏给丫头下人了。我们留着自己吃,不讨那份嫌。” 说着,何田把买给姨娘的东西分出来,让双庆亲自送过去。 他拿出另外那支簪子,动作轻柔地插到陈静娴头上,仔细看了看,夸赞道:“好看。你的这根是金簪,姨娘那根是玉簪,很适合你们。” 陈静娴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丈夫送的首饰,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小声道:“你先歇着,我让人去泡茶。” 说着她就躲出去了。 等泡好茶回来,借着看儿子进了里间。 玉时下午玩得很开心,等阿宝被送去洗澡,他就再也忍不住直接睡着了。 玉时在床上睡得香喷喷的,陈静娴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这根簪子真好看。 外间的桌子上摆着好几盒点心,还有一壶刚泡好的热茶。陈静娴想着何田的口味,吩咐人上了几碟干果。 夫妻俩对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陈静娴主动道:“姨娘一定很高兴。” “嗯。”何田笑了,“我身为儿子,孝顺姨娘是应该的。以后你有空了,就带着玉时多去姨娘那边坐坐,陪她说说话。” “我也想,只是姨娘太忙了。” 陈静娴很喜欢叶姨娘,叶姨娘跟何夫人不一样,从不摆婆婆的谱。她倒是想多陪陪叶姨娘,只可惜叶姨娘太忙了,整天都忙着伺候夫人。 “放心,姨娘以后不会那么忙了。”何田心知肚明陈静娴指的是什么。 陈静娴看了他一眼,心里很吃惊。 丈夫今日很奇怪,不仅对自己和玉时更好了,似乎对婆婆和大房那边也有点怨言。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心底又有什么打算,她做为他的妻子,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好,以后我会多过去陪姨娘说说话。” 夫妻俩气氛正好,红梅从外面直接闯了进来。 “听说三爷下午带着小少爷出去玩了?还买了很多点心,也不知道有没有我最爱吃的绿豆糕?” 红梅走到桌子前看了一圈,发现没有绿豆糕,便嘟着嘴推了推何田的肩膀,嘴里娇滴滴道:“三爷把我忘了。” 陈静娴忙道:“这都是双庆买的,他记性不好,回头我骂他。你快来看看,想吃哪个?” 红梅对陈静娴的示好压根不理会,只是眨着眼睛看着何田。 光论长相和身材,红梅比陈静娴强出很多,但何田就是讨厌她这股娇柔造作。 “你没长骨头?”何田把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拂了下去,又板着脸道,“没有禀告一声就直接闯进来,我还没罚你呢,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红梅没想到三爷竟然会训斥她,还是当着陈静娴的面,顿时一张俏脸气得通红。 她总觉得以前被自己强压了一头的陈静娴正在看她的笑话,于是看了过去,只见陈静娴还是那副端庄温婉的表情,只是…… 她头上竟然多了一根金簪!第68章 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也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自从迫不得已进了三爷的院子,红梅就把陈静娴当成自己的头号大敌。她日夜观察,用心揣摩,可以说甚至比秋菊更加了解这位主子。 陈静娴虽然长相普通,但她确实端庄贤惠,一切以夫为天。凡是三爷喜欢的,她必定不会反对半个字。 红梅不仅把陈静娴的性情给拿捏住了,甚至连她有什么衣裳首饰也一清二楚。 眼下陈静娴头上这根金簪她从未见过,想起三爷下午去了街上,红梅顿时就明白了,这肯定是三爷送给她的! 红梅嫉妒得连眼珠子都红了,瞬间将三爷刚刚训了她的事抛到脑后。她微微嘟着嘴,撒娇道:“三爷,您就没有东西要送给我?” 说着她纤腰一扭,就要往何田身上扑。 三爷很疼她,凡是三奶奶有的,她都有。而她有的,三奶奶却未必有。 红梅此时还以为三爷也买了她的那一份,只不过暂时没拿出来,留着夜里想给她一个惊喜罢了。 她却等不及了,迫不急待地想要在三奶奶面前炫耀自己得宠。 你是正妻又如何,三爷最疼的还是我! 何田多机灵的人啊,怎么可能让这个女人扑到自己身上。他躲闪的动作很快,连同身下的椅子一起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红梅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裙子都飞起来了,露出里面的亵裤。 陈静娴见状,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整个人目瞪口呆。 她这样子,极大的刺激了红梅。红梅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先是嘤嘤嘤了几声,然后抬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何田,委屈地控诉道:“三爷,您故意欺负人家。” 红梅是个娇滴滴的美人,瓜子脸,皮肤白,眼睛大大的,眨动间显得很娇俏。她身材虽然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一样也不少。总得来说,做为通房,她的外貌已经超出了标准。 光有美貌,在何田这里并不能加分。他看着红梅的窘状,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陈静娴顿时回过神,急忙吩咐秋菊把人扶起来。 红梅被秋菊扶着站稳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这时候已经羞得跑走了,但她不。不仅没走,反而还一下下地给何田抛媚眼。 像是在等着何田去哄她,再给她一点补偿。 何田想着这女人的来历,顿时恨不得把原身抓出来鞭尸。 红梅是何夫人从外面买回来的,精心调|教了大半年,终于等到儿媳妇怀孕,便要把她送到儿子身边去,免得因为儿媳妇怀孕,儿子身边?????缺人伺候。 李梦月当然不肯了。 红梅既有长相又有手段,说话娇娇软软,还很会撒娇,是个哄男人的好手。这要是让她进了自己的院子,岂不是如同招了一头猛虎进来? 李梦月不好在明面上反对这事,甚至在婆婆提起时,她还满口夸赞婆婆想得深远周到。 一转头,她就去偶遇原身了。 李梦月满脸愁容,在原身面前唉声叹气。原身问她,她只说婆婆给大爷准备了一个丫头,别的只字不提。 心上人有了困难,原身当然要想办法帮她解决了。 但这个事还真的不太好解决,他总不能管大哥的房里事。思来想去,一天夜里,他把自己灌了个半醉,然后去找何旭倒苦水,说自己的妻子容貌太过普通。 李梦月已经在何旭身上使了劲,何旭想着妻子不喜欢红梅,又有了孕,况且他也不缺这么一个美人。于是,何旭顺水推舟,主动提出要把红梅送给原身。 对红梅来说,原本能进大爷院子的,结果却被三爷给要了去。能伺候嫡子,谁乐意去庶子的院子啊?刚开始,为了这种落差,她狠狠地折腾过陈静娴。 偏偏陈静娴是真的贤良淑德,她也不生气,只听丈夫的吩咐,把红梅安置得妥妥当当。不论红梅怎么言语刺激,她都只当耳旁风。 就为了红梅这件事,何夫人恨极了原身,故意折腾了叶姨娘一个多月。何老爷也很不满意何田如此目光短浅,居然从大哥手里抢女人,没出息! 为此,何老爷痛骂原身,还打了他二十板子,就是要让他长长记性,别总是惦记大哥的东西。 原身默默地承受了,李梦月没有站出来说半个字,其他人便以为他是真的看上了红梅。何旭甚至还在外边四处宣扬,借机体现自己友爱庶弟的高贵品质。 为了让红梅彻底绝了对大哥的心思,确保她不会打扰李梦月的生活,原身不仅收用了红梅,而且还颇为宠她,吃穿用度上都跟陈静娴一模一样。 想到这,何田看向红梅,认真地问她:“你要是还想去大哥的院子,一会儿我就派人送你过去。” 红梅一听,立刻收起轻浮表情,正色道:“我不去。我已经是三爷的人了,我哪儿也不去。” 开什么玩笑,她都被三爷收用过了,大爷怎么可能还会要她。 何田一脸严肃:“既然你不走,那就认清你的主子是谁。我和三奶奶都是你的主子,以后你再有半分不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红梅低垂着头,转身冲着陈静娴福了福。 陈静娴坦然地受了,等红梅离开屋子,她才转头问何田:“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她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也是怪我以前眼瞎。以后她的份例,该是怎样的就怎样。” “我知道了。”陈静娴应下,不再多问。 阿宝被洗得香喷喷的送过来,何田抱着它玩耍。 虽然阿宝不会说话,也不知它有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它跟何田相处了两世的深厚感情,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天然就很亲近。 阿宝在何田怀里奶声奶气地叫,还露出小肚皮让他揉。何田揉了,又教它握手坐下等简单的命令,还吩咐下人拿一碗温羊乳过来给阿宝喝。 陈静娴笑了起来。 她本以为小狗是儿子要买的,没想到丈夫如此喜欢。她忙道:“一会儿我带着秋菊,给它做个软软的狗窝。” 何田抬头朝她笑了笑:“辛苦你了。它有名字,叫阿宝。” “阿宝这名字很好。” 刚说完这句,里间的玉时被阿宝的叫声给吵醒了,还没爬起来就在床上大声喊:“阿宝,阿宝!” 陈静娴赶紧走进里间,给玉时穿好衣裳,抱着他出来。 玉时到了榻上,何田便教他怎么跟阿宝握手,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陈静娴身边有两个大丫头,一个秋菊,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还有一个叫冬雪。 秋菊找来一块青色的细棉布,还有一堆新棉花。陈静娴便带着她,开始给阿宝做狗窝。 何田看了两眼,说:“可以做大一点,以后阿宝会长很大的。” 阿宝是大型犬,再过两三个月就会长很大。窝做小了,到时趴不下。 陈静娴已经把布料都剪好了,她抬起头,笑着柔声道:“没事,到时我再给它做新的。” 刚缝了没几针,冬雪从外面走进来,禀道:“夫人派人来说,一会儿让三爷三奶奶过去那边吃饭。” “嗯,我知道了。”何田点头应下。 略坐了一会儿,何田牵着儿子,带着陈静娴往正院而去。 何明已经到了,一看到何田进来,他先掐了掐玉时的小脸蛋,然后笑着说道:“快去找你哥哥姐姐,他们都在院子里玩。” 何明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叫何玉刚,女儿何玉如,都比玉时大。 何田把儿子交给秋菊,由秋菊带着去院子里玩。 “二哥,你来得真早。”何田坐下来。 “唉!”何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吃饭还迟到那像话吗?” “二哥过谦了。”何田笑笑。 何明胖得像个弥勒佛,二奶奶也很富态。这夫妻俩早早就看清形势,对家里的生意从不关心,只顾着自己吃好喝好,能享受多久就是多久。 原身话少,正好何田跟何明也没什么可聊的。兄弟俩默默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大爷跟大奶奶进来了。 大爷何旭长得一表人才,比起两位庶弟,他身上多了股书卷味儿,看起来文质彬彬。他浑身充满了自信,走路时抬头挺胸,有种身为嫡子的优越感。 “二弟,三弟,你们都来了。”何旭笑道,展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扇了扇。 何明何田领着各自的妻子,站起身打招呼。 当着众人的面,李梦月对待何田很正常,绝不多看他一眼。倒时何田借着打招呼的机会,飞快地瞄了她一眼。 这世间女人的美是多种多样的,有人长相温婉,有人清秀,有人明艳,有人小家碧玉…… 巧了,李梦月的美几乎跟红梅撞型了,都是瓜子脸,大眼睛,看上去明艳娇俏。唯一不同的是,红梅比李梦月多了股媚劲儿,而李梦月则比红梅多了点大家闺秀的正经气质。 难怪李梦月会将她视为大敌。 不多时,何老爷带着何夫人出来了。 何老爷今年四十多岁,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精力不济。何夫人也是差不多的年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面相刻薄又凌厉。 下人们赶紧摆饭菜,一共摆了两桌,大人们一桌,另外一桌则是少爷小姐们坐的,由各自的嬷嬷丫头在一旁照顾着。第69章 何老爷坐在主位,先看了众人一圈,然后视线落在何田身上,皱着眉说道:“下午你怎么没去铺子里?” 何家商铺众多,虽然掌柜们每个月都会过来汇报一次具体情况,但主人家也要时不时的去走一走,看一看,防止下面的人弄虚作假。 何家家大业大,乡下田产庄子无数,城里大大小小的商铺也有二十多间,分布于周边的多个城市,哪怕何田一天跑一个地方,一个月下来都未必看得完,因此他总是没有休息的时候。 面对何老爷的问责,何田一脸平静地说:“午睡起来有些头晕,躺了一会儿也不见好,就带着玉时去街上透了透气。” 何夫人正准备拿这件事挑他的刺,没想到何田主动说了出来,她便噎住了。 何老爷咳了两声,然后用不争气的目光看着何田:“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身子也这么虚?” 一个“也”字,说明何老爷身子正不舒服。何田假装自己没听出来,低着头,顺从地回答道:“可能是不小心受了寒,回头我就请大夫,一定好好吃药,争取早日养好。” 何老爷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老三居然没认错,身子不舒服又怎么了,年纪轻轻的忍一下不行吗?要不是他上了年纪,这样的小病小痛绝对不能阻拦他出去做事! 有心想骂何田两句,又想到自己现在就只有老三这么一个帮手了,又是在全家人的面前,何老爷只好硬生生忍耐下来,然后扭头看向他的大儿子。 何旭安静地坐着,腰背挺直,生得一表人才。何老爷心里一下子就舒坦多了,他的大儿子已经是秀才,等将来中了举,他们家就要光宗耀祖了! “开饭吧。”何老爷微笑道。 何老爷先动了筷,其他人才敢拿起筷子。 等吃完饭,众人坐着喝茶的时候,何老爷突然对何田说:“天越来越冷了,正是卖炭火的好时候。我跟亦县那边谈好了,过两天你跑一趟,把那批炭运回来。” 这是一笔大买卖,何老爷跟人家预定了几万斤的木炭,定金都交了一大笔。光派管事去验货拿货,何老爷有点放心不下。 财帛动人心,万一管事?????被收买,这批货以次充好了呢?就算拿回来以后发现货不对板,再去退货换货,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就体现了儿子的好处,哪怕只是一个庶子,到底有血脉联系着,总比管事们强得多。 何田并不想去。 在原剧情里,原身去了,结果遇上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半路上雪越下越大,一行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雪地里硬捱了一夜。 回来后,原身身子受损,添了个遇冷就咳个不停的毛病。 何田不置可否,只含糊的唔了一声。 何老爷虽然不太喜欢庶子,但他对何田的品性从没怀疑过。至少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怀疑过。 老三是个老实性子,遇事从不推诿。不像老二,只会偷懒耍滑,好多次都差点把他气出病来,偏偏又不能把老二打死,毕竟这也是亲生的啊! 何老爷自以为何田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席。 他一走,何明跟何田便带着各自的妻儿也走了,留下何旭继续陪何夫人说话。 没说上几句,何旭就表示自己还要去书房温书。何夫人赶忙叮嘱道:“夜里看书费眼,只许看半个时辰。你去吧,让梦月陪我就够了。” 何旭走了,留下李梦月做个孝顺儿媳。 李梦月扶着婆婆在榻上坐好,又亲手给她泡茶倒茶,还要听婆婆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不仅要站着认真听,还要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附合几句。 不然,何夫人就会发怒,说她嫌弃自己这个老太婆,连话都不想听了。 李梦月苦苦忍耐着,勉强伺候了半个时辰,腿都站酸了,抽空说道:“这时候大爷应该温完书了。” “那你快回去。一定要把他照顾好了,别事事都只管交给下人,下人哪有你尽心?” 事关儿子,何夫人也顾不上耍婆婆的威风,爽快地放她走。 次日,何田打算装病,让双庆从外面请回来一个大夫,开了一大堆药。冬雪在走廊上熬药,弄得满院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而何田则带着儿子,在温暖的屋子里和阿宝一起玩耍。 两日光阴一晃而过。 这两天里,玉时跟何田的父子情飞速升温。何田有意弥补原身之前对儿子的冷淡,不仅带着玉时一起玩,哪怕玉时不小心摔坏了他书桌上的珍贵摆件,他也不生气。玉时拿着他的笔,在纸上胡乱涂抹画画,他还夸儿子画得好。 玉时越来越喜欢他了,开口闭口都是爹爹。 对此,陈静娴乐见其成,精心照顾父子俩的吃喝。 倒是红梅憋了一肚子气,整整两天了,三爷没有单独跟她说过一句话!可是她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憋着,因为何田压根不搭理她,也不叫她到跟前伺候,她只能呆在屋里生闷气。 第三日天还未亮,何老爷就早早地起身了。 清晨的空气格外冷冽,何老爷一起来就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停止。他的贴身小厮忧心忡忡道:“老爷,您何必起这么早呢,不如再多睡一会儿。” 何老爷摆摆手:“不行,我得看着点,还要多嘱咐他们几句。” 今日是个大日子,老三要带着人去把炭运回来。虽说老三已经成亲生子,但在何老爷眼里,还是面嫩心浅。 临出发前,他不多嘱咐几句,怎么放心得下。 小厮伺候他洗漱完毕,何老爷就着热茶勉强吃了一块点心,然后管事就过来了。 何老爷先跟管事交待了一番,还不见何田过来,便使小厮去瞧瞧,催一催,千万别误了出发的时辰。 何田早就有所准备,昨晚独自睡在书房。估摸着那边快要有人过来了,他提前打开窗,外面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他只在窗前站了一分钟,就成功地把自己的脸色增白了好几个度。然后他关上窗,躺回床上,默默等待。 何老爷派来的小厮连何田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双庆给打发走了。 何老爷听说何田病了,不能去了,顿时气得发抖,不顾自己身子不舒服,披了件厚袍子就往何田那边去了。 何老爷亲自过来,双庆不敢再把人拦在外面,麻溜地推开门。 这时,屋里的何田正挣扎着要下床,一掀开被子,他就咳了好几声。刚把脚放到床塌上,正要下来,上半身晃了两下,然后又跌坐了回去。 “父亲,我、咳咳咳……”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何老爷跨进门槛,再也不肯往里面走了,生怕何田咳出来的病气传染给他。 紧接着又转念一想,莫不是老三在耍花招,故意装病不想出门? 耐心地何田咳完这一波,何老爷挪动尊贵的脚步,来到何田身前,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好家伙,比他的手还冰! 这下子何老爷相信他是真的生病了。 “我……”何田一脸无奈与为难,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又捂着嘴开始咳了起来。 何老爷像被针扎到了一样,迅速后退到安全的距离。他皱着眉,满脸不爽地教训道:“不是已经看过大夫了吗?怎么还不见好?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何田心知,他并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担心这趟出门没有可靠的人。 何田继续咳嗽,不想回答。机灵的双庆赶紧答道:“回老爷,三爷一天三顿都吃着药呢,满院子的药味,那树根底下全是药渣。” “哼!”何老爷从鼻子里喷气,瞪了双庆一眼。 双庆赶紧低下头。 何老爷继续骂何田:“旭儿从小勤学苦读,不惧严寒酷暑,怎么没见他病得像你这般?即便他偶尔不舒服,手里也拿著书。你真是不争气,不仅读书赶不上你大哥,就连身子骨也比不上!” 何田听了,心里冷笑连连。 何旭从落地起,他就是尊贵的。吃穿用度样样精致,四岁时就请了博学多才、人品贵重的举人来给他启蒙。 而何明跟何田,是在满了七岁以后,何老爷才从外面随便找了一个秀才,教他俩识字算账。这两样都会了以后,秀才立刻就被打发走了,俩兄弟就开始跟在何老爷身边,学习怎么做生意。 何田从小跟着何老爷东奔西跑,而大他几岁的何旭却安稳地呆在书院里读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但凡渴了饿了冷了,就有小厮丫头妥当地照顾着。 他跟何旭能比吗? 当然不能。在何老爷心里,两个庶子加一块儿也比不上何旭的一根脚趾头。 再说何旭病中还坚持读书,那是正经书吗?全都是各种类型的话本子啊! 何田不吭声,不还嘴,由着何老爷在那里发脾气。 何老爷痛快骂了一通,最后因为咳嗽才不得不停下来,然后被小厮扶着,气冲冲地走了。 他一走,双庆赶紧弄了一条热帕子给何田擦脸,接着又灌了一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 何田摸着热呼呼的汤婆子,整个人迅速暖了过来,之前被冷风吹得惨白的脸色也重新恢复了红润。 “三爷,这样真的好吗?”双庆欲言又止。 双庆做为何田的贴身小厮,这么多年也是跟着他一起东奔西走。他知道三爷最看重家里的生意,从来不肯休息,像这次这样偷懒不愿做事,还是头一回。 “没事,我心里有数。”何田淡淡道,没有过多解释。 双庆便不再多问,他跟陈静娴一样,都是何田说什么就是什么。第70章 何田病了,不能出门,何老爷便打起了何明的主意。不派一个儿子同行,他总担心下面的人会背着他弄鬼。 何明听见父亲的召唤,满口答应下来,然后急急忙忙地穿了七八件衣裳在身上。 他本来就长得胖,又穿这么多,整个人裹得像一头大笨熊,行动间更加缓慢了。 何老爷看见他那副蠢样,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当是裹寿衣呢,穿这么多!” 何明压根不生气父亲用寿衣来形容他身上的衣裳,反而嘻皮笑脸地说:“您别看儿子胖,其实这都是虚胖。儿子的身体可虚了,不穿多点,路上准生病,一生病就走不了了。” “父亲您放心,儿子一定好好的把这批货运回来。”何明拍着胸口保证道,然后转着头到处找马车。 主子乘坐的马车就停在何老爷书房的外面,何明走到马车前,撅着屁股往上爬。 因为身上的衣服过于厚重,他爬了半天都没爬上去,他的小厮双吉急了,在后面用力推。结果何明不小心没踩稳,整个人倒了下来,正好把双吉压在下面当人|肉垫子。 双吉被压得嗷嗷直叫。 何明也跟着嗷嗷惨叫:“父亲,完了,我的脚扭着了!” “什么完了,你才完了!”何老爷不喜欢听这种不吉利的词,尤其又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 “你赶紧滚吧,这里用不着你。一天天的只会吃吃喝喝,白长一身肥肉,半点忙都帮不上!”何老爷骂骂咧咧,?????也不喊人去把何明扶起来。 何明倒在地上替自己辩解:“父亲,不是儿子不想去,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何老爷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甩着袖子回了书房。 还是马车夫看不过眼,跳下来把何明扶起来,又拉了双吉一把。 双吉做为何明的贴身小厮,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意。即便上马车时不假摔,过一会儿肯定也得闹着肚子疼,总之就是各种拖延就对了。 正因为是假摔,所以双吉一点也没伤着。他起来后先谢过马车夫,然后扶着二爷慢慢往后院走。 何明为了假装受伤,故意走得一瘸一拐。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已经看不见父亲的书房了,何明才站直身体,摸着下巴说:“三弟是真的病了?” “肯定啊。”双吉回道,“三爷做事的劲头,可比大爷读书勤奋多了。” “哼!”何明从鼻子里冷笑一声,“这个家里就他最傻,我等着看他将来怎么哭。” 双吉傻笑着奉承道:“二爷您最聪明了,三爷哪里比得过。” “算你小子有眼光。”何明斜眼看着他,呼出一口白气,搓着手道,“快扶爷回去,正好再睡个回笼觉。” 书房里的何老爷,紧急吩咐人把另外一名掌柜叫来,一共有两位掌柜再加上管事,带着十几名家丁,出发前往亦县。 一行人因为没有主子在,路上该歇的时候就歇,绝不多颠着自己的屁股,因此他们到达的时间比原剧情里晚了大半天。 在亦县休息一晚,次日找到商家,检验货物的质量,然后装箱上车,这一通忙完,又找了家饭馆饱餐一顿。 正要出发,天上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街上的行人们赶紧躲避,掌柜望着天,忧心忡忡地问管事的:“这还能走吗?” 管事沉吟道:“雪太大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你们觉得呢?走还是不走?” 三人一阵商量,最终的结果是原地等待雪停。 雪太大了,路上湿滑,容易翻车,万一货物损坏,老爷一定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叫他们赔偿。 下面的人做事多追求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至于回去的晚了,这批货赶不上发卖的好时候,那就和他们无关了,这都要怪老天爷啊,只怪这场雪下得比往年早了好些天! 何田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着窗外飞扬的鹅毛大雪,微微一笑。 玉时正在跟阿宝玩转圈圈的游戏,小孩的欢笑声与阿宝的汪汪叫声,交织成一片。 陈静娴帮何田换了一杯热茶,跟着看向窗外,叹气道:“这雪也来得太早了,不知道管事他们能不能按时回来。” 何田端起茶,喝了一口。 在原剧情里,原身因为雪实在太大,怕夜里看不清路会翻车,因此直接在路边停留了一夜,次日天刚蒙蒙亮,就顶风冒雪往家赶。 他以身作则,其他人也不好抱怨,一路紧紧护着货,终于赶在城里大多数人买炭之前回来了。 这批货质量好,虽然价钱贵了一点,但天气过于寒冷,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购买,何老爷因此大赚了一笔。 “我估计多半会晚几日。”何田放下茶盏,叮嘱道,“他们一日不归,父亲的心情就不会好。这两天正院那边若是来请,你只管推了,别撞到气头上。” “嗯,我知道了。”陈静娴点头应下。 果然,何有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随着雪越下越大,人们家中的炭火便不够用了,纷纷出门采购。而何家商行只有去年剩下的少量存货,不到半个时辰便卖空了。其他没抢到的人,只好去了别家铺子。 其他那些中小商家,以前一直被何家商行压制,去年的存货还剩下很多,正好趁着这波大雪,把库存都清了,狠狠赚了一笔。 何有为气得眼珠子发红,在家中不停地咒骂。终于在雪停的次日,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何有为黑着脸,说他们回来得太晚,已经错过了卖炭火的最佳时机。如今城里好多人家都已经存够了今冬要用的炭火,他这批货要卖给谁? 一时卖不出去,还得腾出地方来存放。麻烦事且多着呢! 何有为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休息,愁眉苦脸地在书房里呆了大半天。 何田一直称病不出,直到何有为把这批货的一大半以低价处理给别的商户们,他才假装已经痊愈,可以出来见人了。 这天早上,何田去正院给老爷夫人请安,不出意料,收获了何老爷的一顿臭骂。 何田脸色不变。你骂随你骂,我只当疯狗在吠。 何夫人板着一张脸,心里却舒坦极了。 家里一共两个庶子,何明不足为惧,已然是个废人,不值得她花心思关注。倒是何田,性格老实,做事又认真勤勉,难保将来某一天老爷会觉得他很好。 她喜欢听老爷骂何田,骂得越凶,旭儿的地位就越稳。她甚至巴不得何田跟何明一样才好呢,两个废人,将来只能靠着旭儿的施舍过日子。 至于家里的生意少了庶子的帮衬,会变成什么样,何夫人不了解,也不愿意去深想。在她看来,家里赚的银钱已经够多了,足够旭儿几辈子的花费。所以,她不需要太能干的庶子,有一个废一个才好。 何田端坐着,垂着头,耐心地等何老爷骂完,然后起身告退。 从正院出来,他就去了叶姨娘那里。 叶姨娘眼不瞎,耳也不聋,知道最近府里的气氛不好,因此一见到儿子就连忙关心地问:“老爷是不是又训你了?” “没事,姨娘别担心。”何田拉着她坐下来,挥手叫丫头出去,然后推心置腹道,“他最多就是骂我几句,我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将来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叶姨娘心里微惊:“这是怎么回事?” 何田想了想,问她:“姨娘,你觉得将来如果分家,我能分到几成家产?” 叶姨娘想都不用想,肯定道:“一成半。庶子只能分三成,你跟二爷平分,该得一成半。” 何田再问:“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姨娘,你觉得我和二哥加一块儿能让父亲高看一眼吗?夫人又舍得把三成家产让出去吗?” 叶姨娘伺候夫人多年,自然清楚她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尤其把财产看得格外重要。 犹豫了一下,她才道:“再不舍得也要这么分啊,哪个大户人家不是这么分家的?” “姨娘,你想得太简单了。”何田缓缓道,“二哥比我聪明,他早就看出将来在大哥手里连口汤都喝不着,所以干脆就不管家里的生意了。家业再大,挣下的银钱再多,跟我和二哥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全都是属于大哥的。” 叶姨娘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听了何田的话,她才开始细细回想。 二爷跟赵姨娘很久以前就表现得不关心家里的生意,她那时还觉得这对母子实在太懒太不争气了,现在多挣一点,将来不就能多分一点么? 如果真像儿子说得这般,那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勤勤恳恳辛苦一场,到头来却连口汤都喝不着? 难道庶子就不是老爷亲生的? 叶姨娘越想越委屈,拿着帕子抹眼泪,说道:“这么些年,我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伺候夫人没有半句怨言。你是庶子,我从来不敢要求你会和大爷有一样的待遇,但至少属于你的,将来应该全都给你。如果这种公平都做不到,那你在外边做事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学二爷,在家躺着就行了,反正老爷夫人也没狠毒到要饿死你们。” 何田温声道:“姨娘你能想通就最好了,我就怕将来老爷骂我骂得多了,你跟着上火着急,所以先跟你通个气。”第71章 叶姨娘心情不好,何田只能尽力安慰她,说自己有手有脚,再怎么样也不会饿死。 “唉!”叶姨娘深深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已经认命了,“你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姨娘相信你。” 叶姨娘的性格具有这个时代的特色,要么从夫,要么从子。不公平的何老爷跟何田相比,显然何田在她心里更重要。 “那姨娘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 “你也要保重身子,千万别累着自己。”叶姨娘一改口风,不再像以前似的劝他好好帮老爷做事。 “我心里有数,姨娘你快回屋,外边冷。” 何田从叶姨娘处出来,没走多远便看到李梦月正带着一个丫头站在路边。 路边有一株梅树,梅花盛放,老远都能闻得到那股清香。 李梦月看似正在赏梅,她侧对着何田,何田能看清楚地看到她姣好的侧颜,以及嘴角含着的一丝浅笑。 美人赏梅,人美花娇,这场景美好得像一幅画。 何田不想多事,当即停下脚步,打算换另一条小道走。 李梦月大冷天的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何田,怎么能?????让他跑掉呢?余光发现何田已经转身欲走,李梦月只好开口喊道:“三爷。” 何田不得不重新转回来,站在原地打招呼道:“大嫂。” 李梦月安稳地站在原地等着。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都是何田走向她,然后帮助她,主动解决她的难题。 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所改变。 何田打完招呼,默默等了几秒,见对方一副没话说的样子,于是拱拱手,抬起脚就走。 李梦月:“……” 她跟心腹丫头玉兰对视一眼,玉兰赶紧去追:“三爷,三爷等等。” “你有事?”何田只好停下脚步。 这时,李梦月从后面慢慢走上来,闲话般的说道:“三爷刚才去看姨娘了?姨娘身子可有不适?” 这几天叶姨娘一直缩在小院不出来,李梦月每天都要在何夫人面前站规矩,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苦不堪言。 以前有叶姨娘来搭救,她不过是略站一站罢了,既得了孝顺婆婆的好名声,又累不着自己。现在叶姨娘不出来了,李梦月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这些苦,她又不便对丈夫讲。 即便讲了,大爷只会问她一句:难道你不愿意孝顺我母亲? 她能说不吗?那不就成了恶人了。况且,大爷忙着读书,后年还要参加乡试,这些后宅琐事也不好拿去烦他,免得搅了他读书的心情。万一分心,将来乡试不中怎么办? “谢谢嫂子的关心,姨娘身子还好。”何田微微低着头,平静地回答道。 李梦月已经收起了先前赏花时的浅笑,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眼神愁苦的表情。 以前她只要每次做出这副表情,何田就会主动关心询问,然后帮她。 可是现在,何田一眼也没多看她,低着头很守礼的样子,让她脸上的表情做给了瞎子看,毫无意义! 迫不得已,李梦月只好开口道:“姨娘身子好就好,她也算是熬出头了,而我,还早呢。” 说到最后,她的话音有些发颤,似乎正在强忍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玉兰动容道:“三爷您不知道,大奶奶这几天腿都站肿了。” 何田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玉兰:“腿肿了跟我说有什么用?赶紧请大夫啊!” 李梦月和玉兰齐齐无语住了。 何田又道:“要不然告诉大哥也行。” 李梦月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玉兰收到她的暗示,只好把话挑明:“夫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叫大奶奶在跟前伺候……” 何田不等她把话说完,打断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去跟夫人或者大哥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这主仆俩的反应,径自大步走了。 玉兰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拐进另一条小路,再也看不见,她才回过头:“大奶奶,这……” “算了。”李梦月沉着一张俏脸,“我们回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梦月独自坐在榻上,开始思索。 成亲前,她跟何田仅仅只是在街上偶然遇见过,话都没说一句。她从来没想过何田居然对自己一见钟情,这份感情,还是她成亲以后才慢慢发现的。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哪怕何田在外表现得多么正常自然,但只要两人视线接触,李梦月总能从他的眼神里体会到那份与众不同。 后来,何田一次又一次默默替她解围,李梦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何田确实是爱慕着她的。 对此,李梦月私底下只是自信一笑。她长得好看,被人爱慕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当然不会回应何田的这份感情,甚至庆幸于两人的叔嫂关系。正是因为这种关系,才让何田没办法把他的心意说出口,李梦月也就不用费心思考怎么婉拒对方了。 何田是庶子,何旭是嫡子,只要脑子没病的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但是同时,她又不想放弃何田对自己的帮助。有了何田跟叶姨娘的帮忙,李梦月在何家后宅的生活变得容易很多。要是没了他俩…… 不用想以后,光看这几天她在婆婆那里受的罪,李梦月就一阵阵焦急。 这时,玉兰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放在李梦月面前,轻声说:“大奶奶,您别急。要实在不行,就告诉大爷吧,让大爷去跟夫人谈谈。” 李梦月摇了摇头。 她虽然是正妻,可大爷身边还有一个妾,两个通房,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拼了命的和她争宠。她在大爷面前表现自己的好品质都来不及,哪里能说出这些话。 玉兰也知道她的为难,不由地愤愤不平道:“夫人也真是的,就算儿媳妇要在婆婆跟前站规矩,也没有像她这样故意搓磨人的。她怎么不叫二奶奶和三奶奶过去站规矩?” 李梦月实在忍不住,冷笑道:“那两个只是庶子媳妇,哪里进得了夫人的眼。她大约觉得,叫我过去伺候是看得起我。” 李梦月喝了两口茶,继续道:“夫人一面觉得我是官家小姐,怕我将来不服管,所以才要压着我。一面又觉得我只是个庶女,配不上大爷,心里嫌弃,明面上不好表达出来,就只能换着花样儿折腾我。” “大奶奶,我去端盆热水来,给您泡泡脚吧?” “嗯,也好。” 李梦月今天很早起来就去了正院,伺候夫人洗漱梳妆,接着就是吃早饭。吃完早饭又伺候夫人喝茶,听她啰啰嗦嗦地说着那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话题。 虽说实际要她动手的地方并不多,比如洗漱这件事,如果是叶姨娘在这里,叶姨娘就会亲自打一盆水来,再调好水温,揉好帕子。而李梦月,只需在婆婆洗好脸后,递一张干净的帕子过去就行了。 但是她需要一直站着啊,婆婆去哪儿,她就要跟着去哪儿。婆婆坐着,她站着。婆婆喝茶,她负责添茶。 仔细算算,今天她已经在婆婆面前站了两个时辰了。等下午婆婆午睡醒来,她还得过去伺候着呢。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每天她都站得脚疼腿酸。晚上好不容易能回来休息,她已经累得连关心大爷的力气都没有了,凭白让那几个小妖精多了和大爷亲近的机会。 这样下去可不行。 闭着眼泡脚的李梦月睁开眼睛,问玉兰:“你说三爷是不是生我气了?” 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俩,玉兰说话也比较放心。她想了想,答道:“可能吧,我也说不准。” 玉兰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如果她是三爷,对于这样无果的感情,她肯定早就收手了,谁喜欢白干啊! 李梦月沉吟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前年玉锦和玉珠做衣裳剩下的旧料子,你挑两样给三奶奶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给玉时的。” 她想对何田示好,当然不能送男人用的东西,送给孩子的就最好了,也不会落人话柄,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她疼爱侄子。 玉兰:“二奶奶那边呢?” 一想起二爷对自己毫无帮助,而且还有两个孩子,李梦月就有点心疼自己的东西。可是没办法,她总不能厚此薄彼,不然不是招人闲话吗? “挑些差的,随便送一点也就是了。” 因为二爷的院子更近一些,玉兰便先去了他们那里。 二爷收到料子,随手翻了翻,笑嘻嘻地说:“我家两个孩子都胖,送的这点料子只够各做一件的,下次要送记得多送一些。回去替我谢谢大嫂!” 玉兰险些被气死。哪有这样的人啊,收礼还挑三拣四的! 接下来,玉兰又捧着料子去见陈静娴。 陈静娴倒是很欢喜,谢了又谢,还抓了一把赏钱给她。 等何田回到屋里,陈静娴便把刚收到的料子拿给他看,喜滋滋地说:“这是大嫂派人送来的,正好给玉时做两件小棉袄过年穿。” 也不知道何夫人是个什么心态,一个家里还搞明显的阶级区别。何老爷、何夫人,以及何旭一家子,他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光鲜亮丽。 而何明跟何田这两房人,外边就只能穿细棉布做成的衣裳。要是不小心穿了件绸缎的,被何夫人瞧见了,必定夹木仓带棍训你一通,再用各种手段故意折腾人。 久而久之,何明跟何田也就明白了,老老实实只在外边穿细棉布做成的衣裳。 若是有正当来路的,那何夫人也发作不得。比如玉时刚出生那年,因为是个孙子,何老爷特意赏了一匹红绸。陈静娴把它做成小衣裳,给儿子穿上,何夫人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只可惜,那样的好衣裳玉时第二年就穿不上了,因为小了。 如今玉时三岁了,何老爷再也没有送他任何东西,好似已经忘记了这个孙子。第72章 李梦月这次送的料子,正好送到了陈静娴的心坎上。 她一直想给玉时做两件体面的好衣裳,留着过年穿。有了嫂子送的这些料子,就算夫人看见了,也?????不好说什么。 何田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前年的旧料,便道:“收起来吧,不要动它。” 陈静娴以为他怕夫人知道了会找茬,正要解释,何田又冷笑道:“她把自己用不上的,前年的旧料子拿出来做人情,我却不想领她这份情。” 何家的产业里就包括布庄,哪一年进了哪些料子,何田心里门清。 李梦月急了,迫不得已主动示好,希望何田还能像以往那般,继续当她手里隐形的刀,指哪儿打哪儿。 陈静娴有些舍不得,摩挲着料子,小声道:“旧的也没关系,摸起来挺好的。” “嫁给我委屈你了,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何田一脸正色。 陈静娴听了这话,赶紧放下手里的料子,柔声道:“不委屈,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这日子已经很好了。你说得对,玉时有新棉袄,用不着捡别人剩下的。” 说着,就叫秋菊把料子拿走。 陈静娴小门小户出身,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料子挺好的,又没坏,便舍不得浪费了。不过看何田不喜欢,她也不会跟他唱反调。 何田沉默了几息,忽然问她:“你想分家吗?” 这个家里住起来实在太憋闷了,只要李梦月想,就能堵到何田。除非何田这辈子都不进后院,再也不去看叶姨娘一眼。 要是能分家出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陈静娴闻言眼睛一亮,她当然想了。分了家,她就能自己当家做主,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由着自己的心意。 何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耐心再等等吧。” 想让何老爷心甘情愿地同意现在就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他舍不得放弃何田这么一个好帮手。 何田也有自己的办法,他开始消极怠工。 他只去近处的铺子里随便走一走,既不细问,也不查账,走过场似的看两眼就走。至于周边远些的铺子,他压根就不去,还经常说身子不舒服,需要在家休养。 临近年关,铺子里的事情本来就多,每天都有掌柜管事来找他,等着讨一个示下。何田一律回复:你自己看着办。 掌柜管事不敢擅自做主,便只好去找何老爷。 上次购买煤炭的事情,何老爷带病操心,原本几天就能痊愈的风寒,拖拖拉拉直到现在还没好彻底,时不时就要咳上几声。 何老爷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真的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听说何田不好好做事,敷衍推诿,顿时气得脸色通红,又是一通猛咳。 何夫人赶紧帮他顺气,又亲手捧了一盏热茶过来,不经意般地说道:“老二和老三加一块儿,也赶不上我们旭儿的一半。早起我去看他,这么大冷的天,他还在念书呢。” 何老爷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喝了一口茶,摇头道:“旭儿功课要紧,不能拿生意上的事情去烦他。” 何夫人的本意只是想夸自己儿子聪明,她可从没想过让何旭去接手生意。生意做得再好,也比不上将来当大官啊! “这可怎么办?”何夫人这下才有点急了,“老爷您身子不好,家里的生意总要有人照管,可我瞧着老三像是心里有怨气,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万一他憋着气,在里头使坏呢?” “他敢!”何老爷眼睛一瞪,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那还不如分家!” 建立这么大的家业不容易,可若是真有心要败,那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罢了。 何夫人一听见分家两个字,整个心思就活络开了。 这些年,她一直盼望着家里就只有她跟老爷,要是没有那些姨娘和庶子,那该多好啊。 早早地把这些人给分出去,几位主子再加上下人们的月钱,每月就能省下很大一笔开销。这些银子,留给旭儿将来继承,不好吗? 况且,没了闲杂人等在跟前碍眼,她的心情都能更加舒畅几分。 想到这,何夫人觑着老爷的神色,试探道:“树大分杈,人大分家。也许分了家,老二就能改了这懒散万事不管的性子了呢?他现在吃住都在家里,自然万事不愁,也没个长进。唉,老三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不公平,也开始有样学样了。” 何老爷听了,恨不得立刻把大懒虫何明叫过来骂一顿,都是他带坏了老三! 不过,何老爷心里是不想分家的,至少不要这么早。他不像何夫人,他对庶子们每个月的那点开销并不看在眼里。 何夫人很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分家一事还得徐徐图之,因此当下也不多言,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就在老爷耳边提上几句。 这一日,何家名下最大的酒楼出了事,因为部分食材不干净,导致当日一部分食客出现呕吐拉肚子的症状。人们很愤怒,去衙门把何家给告了。 虽然李梦月的亲爹是县丞,可这件事是何家理亏,因此何老爷不仅赔偿了食客,还给亲家李县丞送了一份重礼,这才摆平,何家酒楼才得以继续营业。 回到家,何老爷就把何田叫来臭骂一顿。 “我叫你出面处理这件事,你就推三阻四,害得我这把老骨头跑东跑西。这个月你到底去过酒楼没有?为什么没有好好敲打那些做事的人?” 以前原身还在的时候,隔三岔五就会去酒楼转一圈,听听客人的反应,看看后厨的情况如何。何田很久没有去过了,导致酒楼做采买的一时起了歪心思,为了多昩些银子,故意买了品质不好的食材,原本以为经过蒸煮炒,应该吃不坏肚子,没想到运气不好,一下子就败露了。 何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父亲,如果将来分家,您打算怎么分?” 何老爷原本坐着的,听到这话顿时气得拍桌而起:“果然,你现在变得跟你二哥一样坏了!不想着好好帮家里做事,一门心思只琢磨能分到多少东西。你还有良心吗?” “我为什么不能想?拿着和管事一样的月钱,干的活儿却是他们的好几倍。没点盼头,谁还愿意出力呢?如果将来家里的产业全都是大哥的,那我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父亲,我有妻有子,我也需要为自己考虑一下的。” 何田实在不愿意再等下去,光靠夫人的那几下边鼓,估计年后都分不了家。因此,他决定直接挑明了说。 何田站在书桌前,腰背挺直,目光冷静,脸上一片淡然。何老爷震惊地发现,他现在很难从老三的脸上寻回以前的感觉。 老三变了,他不老实了,他也变得狡猾起来了。 何田表现得越冷静,越是无所畏惧,何老爷就越生气,他一家之主的身份正在被儿子质疑,并试图推翻。 何老爷怒不可遏,涨红了脸大吼道:“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你跟老二只是庶子,居然妄想从旭儿手里抢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配不配!” 何田居然还认真地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说得对,你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但如果家业将来没我的份,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不干了。要么就像二哥一样,每天只呆在家里吃吃喝喝。要么,你就把我分出去,看看我离了这个家,会不会饿死在外面。” 何老爷弯下腰,捂着胸口一顿猛咳。 他的小厮赶紧上前搀扶,一边用谴责的目光看了何田两眼,一边劝道:“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何田不跟小厮计较,只是安静地站着。 等何老爷咳完,便吩咐小厮:“去把大爷二爷都叫来,再去请夫人过来。” 小厮赶忙去了。 何老爷这才看向何田,冷笑道:“既然你觉得受了委屈,又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很厉害,那我便如了你的意。分家,这就分家!不过,这个家要怎么分,得我说了算!” 何田点头,一脸毫不意外的样子,这让何老爷更加气闷。 不多时,该来的人都来了。 何旭刚才正跟丫头在自己的书房里红袖添香,此刻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清雅的香粉味。 站在他身旁的李梦月仿佛鼻子失灵了一般,脸色很自然,没有半分异样。 何夫人一进来就有些愣怔,不明白老爷怎么突然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 陈静娴没有来,因为没人通知她。何田也不在意,他这一房有他在就够了。 何老爷见人齐了,第一句话就直冲何明而去:“老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想分家?” 何明这次来得很快。 有小厮给他通风报信,知道三弟和父亲吵起来了,言语中有分家两个字,所以这边一叫,他立马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听见父亲这样问,明明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何明却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他先看了看何田,然后才把目光转回去,傻笑两声,大大咧咧道:“父亲若要分,那便分呗。” 何老爷险些气个倒仰,什么叫他要分?????? 不过想想老二的态度,以前每次叫他去做事,他都拖拖拉拉,偏偏这次来得极快,便能明白他的真实想法了。第73章 何旭眉头微皱:“父亲,您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分家的事?” 他跟丫头红袖添香,气氛正好,突然被人叫走,心里是有点不爽的。 这个时候,李梦月还没有收服他的心,所以何旭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在原剧情里,李梦月先是征服了婆婆,然后慢慢笼络住丈夫,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 何旭压根不在意什么时候分家,以及这个家怎么分。以父母对他的宠爱,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事上吃亏,绝无可能。 何夫人此刻心里一喜,还只当自己最近边鼓敲得好,终于让老爷同意分家了。 她拉了拉儿子的衣袖,温声道:“打扰你用功了,可分家是大事,你得在场。” 何旭轻飘飘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然后对何老爷说:“父亲,既然要分那便分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李梦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前些天她送了料子给玉时,没想到何田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白瞎了她的东西。她心里觉得不该这么早就分家,反正不管分不分家,管家权一直在婆婆手里捏着,她碰不着半点。 她忧虑的是,一旦分了家,岂不是变成只有她一个人面对婆婆了?她想祸水东引都找不到路子。 不过现在这种场合,显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因此李梦月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三个儿子都同意分家,何有为长叹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向两个庶子,严肃道:“我先跟你们说清楚,我不管别人家是怎么分的,但在这个家里,一切都由我做主!” 何明跟何田没有出声,只是齐齐看着他。 何有为又道:“我原本打算等临终前再把这个家给分了,既然你们不服管教,田产和铺子全都是旭儿的,你们俩兄弟,每人拿着五百两自己过活去吧。” 说完,他紧紧盯着两个儿子的脸色。 儿子还想威胁老子?想得美!要是他俩能知错认错,他也可以暂时不分这个家。 何田没有异议,能有五百两也算不错了。 何明当即黑了脸,辩驳道:“大哥是嫡子,理应分大头,这个我认。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只拿五百两就把我和三弟给打发了吧?” 何家是安河县的首富,家产总和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五百两也太寒酸了,上次酒楼的事情,何有为给李县丞送礼就送了二千两。 何老爷就等着有人跳出来反对,他心里得意洋洋,嘴里却道:“不服气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旭儿将来科举也需要名声,否则我一个铜板也不想给!” 何明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他不想忍气吞声,这时何田却开口道:“我同意,我愿意先分出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姨娘要跟着我养老。” 何老爷没有说话,何夫人心里迅速盘算开了。 何夫人不蠢,当然知道只要有姨娘在手,就能拿捏住庶子。可是看看何明那副蠢样子,对家里没有半点贡献,就只会拖家带口地增加家里头的开销。他有什么值得自己拿捏的? 再说两位姨娘,这些年一直被自己压得死死的。何夫人凭一己之力,硬要将姨娘和庶子们的吃穿用度,降到还比不上她身边的丫头下人。 两位姨娘早就人老珠黄,老爷这些年也从不在她俩屋里过夜,也就是因为生了儿子,才能在后院占据一席之地。 姨娘跟着庶子分出去单过也好,家里还能省了一碗饭呢! 再说了,老爷只肯分给他们五百两,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姨娘出去了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为什么要拦着? 何夫人先是咳了一声,然后看向何老爷,缓缓说道:“老爷,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您又何必让他们母子分离?” 何有为原本是想拿捏两个庶子,没想到何田这个刺头半点不受他威胁,答应得可痛快了。 于是,一时怒火上头,便冲动道:“行,就依你。我倒要看看,你出去了能过得有多好。” 何夫人打铁趁热,生怕晚了又生变故,连忙吩咐丫头去取叶姨娘的卖身契,甚至连本该何老爷出的五百两,她也贴心地叫丫头一并拿来。 何田收好卖身契和五百两银票,然后催促道:“父亲,快些把分家文书写了吧。” 何老爷被赶鸭子上架,只好拿起笔,写下分家文书。何田收好自己的那份,然后站到一边。 接下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何明身上。 何明觉得这样分家太亏,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可是依父亲的意思,要么同意,要么就等他死前再分。 现在大哥只是秀才,父亲就要将所有的家业都留给他。等将来大哥考中举人,难道还会良心发现,多分给他一点? 痴人说梦,兴许到时候连五百两都没有了呢! 仔细算算,五百两也能干很多事了。花一百多两置办一套宅子,剩下的就可以当做本钱,自己找门生意做着。 何明也是从小就学着如何做生意的,他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替何旭赚钱。 “行吧,既然三弟都答应了,那我也只好同意了。”何明做好决定,又看向何旭,“大哥,我和三弟几乎算是光屁股分出去的,这都是为了你啊,你将来可一定要考上举人,光宗耀祖。” 何明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只有二奶奶才知道她的丈夫其实是在奚落大哥。 中举哪有容易的,大哥都考了好几回了,次次名落孙山。 偏偏何旭没听出来,他端着大哥的架子,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可是嫡庶有别,这也怪不得我。记住了,是你们先闹着要分家的,将来我中了举,可别来沾我的光。” 何田心里冷笑。 何旭现在只是个秀才,就只把他当管家看——至于何明,在何旭心里就是个赖在家里吃白食的——管家么,就是个下人。下人不听话了,打发走便是了,何必费心挽留。 何田没受过他半分好处,当然也不稀罕。 等一切事情办妥,何有为说道:“给你们三天时间收拾东西。” 他的心里有一丝丝苦涩,身形仿佛都苍老了几分。不过在看到玉树临风的老大时,他又恢复了常态。 他的大儿子最出色最争气,将来必定能中举,等他当上官老爷,何家就实现了阶级跨越。 不用等三天,第二天何田就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带着家人,搬进了前些天他悄悄置办下的新宅子。 新宅距离陈静娴的娘家极近,只隔了一条街。虽然有些小,内里的陈设也比不上老宅富贵风光,但一家子都很开心。 红梅原本是何田的通房,这次分家,她拒绝跟着何田一起走,理由是她的卖身契在何夫人手里。 何田明白她不想跟着自己受苦,想去攀高枝,这正合了他的意。至于留下来的红梅要怎么安排,何田才不操那份心。 何明临走前来找何田告别,他打算搬到外地去,那里是二奶奶的娘家。 两兄弟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彼此祝福一番,然后就此别过。 何田在新家安顿好,就开始思考自己将来的出路。 现在再去读书走科举的路子,已经有些迟了。何旭从小一心读书,他并不笨,读书也不算偷懒,这么些年也还只是一个秀才,一直在乡试这里打转。可见中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堪称千军万马闯独木桥。 原身从小只学会了识字和算数,何田要是想科举,就得从头开始,这需要长时间的付出才能看到回报。 何田等不起。 若说做生意,安河县哪条街没有何家的铺子?哪一行没有何家的影子?小本生意哪里争得过人家。况且,还要提防着何夫人从中做梗。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何明才决定举家搬迁到外地的。 认真思考了两天,何明决定去投军。 他所处的大燕国,皇帝年迈昏庸,底下几个儿子斗得如同白眼鸡一般。边关又有敌国时常骚扰,内忧外患之下,半年后很多地方将会爆发动乱。 这正是从军的好时候。 在原剧情里,何旭也是等战事结束后,人才凋零,朝庭加开恩科,乡试的难度降低了一大截,何旭这才中了举,然后当官,一家子幸福美满。 何田做好了决定,当晚就告诉家人。 叶姨娘跟陈静娴齐齐沉默。过了一会儿,叶姨娘才道:“娘不求你建功立业,只盼着你平安归来。” 陈静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保重,不要担心家里。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娘和玉时,守着这个家,等你回来。” 何田知道她们放心不下自己,于是安慰道:“我不是鲁莽的人,我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就算不能出人投地,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 阿宝已经是一条大狗了,站起来像小牛犊一样,让人十分有安全感。此时它正趴在何田脚边,也是很大的一坨。 何田摸摸它的头,对陈静娴说:“阿宝留下来看家护院,有它在,我才放心。” 阿宝听见自己的名字,于是抬起头望着何田。 何田也看着它,笑眯眯道:“阿宝,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保护了。” “汪!”阿宝甩了两下尾巴。第74章 何田在院子里用木头给阿宝修了一座狗房子。阿宝吃饱饭,就趴到房子里,只把头露在外面,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何田知道它不开心,于是蹲下来,一边揉着狗头,一边耐心地安抚道:“我也是没办法,我要去从军,不可能带着你。你好好呆在家里,替我守着这个家,保护我的家人们。要是有小偷或者坏人进来,你一定会赶跑他们的,对不对?” 阿宝似乎听懂了,它舔了舔何田的掌心,嘴里呜咽两声。 站在一旁的双庆开口道:“三爷,我们啥时候走?” 双庆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只等着三爷一声令下,即刻便能出发。 “这次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何田哄好阿宝,站起身道。 何田在上个世界学到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去战场上足够了,完全可以保命。但是双庆不一样,双庆身材瘦弱,半点功夫都不会,去了刀剑无眼的战场,多半会送命。 双庆一听就急眼了:“三爷,我怎么能不跟着去呢?我不去的话,平时谁照顾您?自从到了爷的身边,我还没有跟爷分开过。三爷,就让我去吧。我虽然没有大本事,但是还能替您挡挡刀。” 何田从来没有怀疑过双庆对自己的忠心。仆似主,双庆就像原身一样,是个老实性子,认定了一件事情就永远不会改变。 原身认定了李梦月,哪怕为了何旭挡刀而死,临死之际,他想到的并不是妻儿或者叶姨娘,而是李梦月。他死得无怨无悔,甚至觉得自己的死能换来李梦月不用当寡妇,是值得的。 双庆认定了何田,他也是真心的愿意为了主子去死。 正因为如此,何田就更不可能带着双庆上战场了。 何田说道:“家里不能没有男人,你留下来替我看着这个家。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陈家人。” 双庆听了这话,没再争辩。如今家里只有姨娘和三奶奶,小少爷玉时又才三岁多,他留下来,如果有事也能当个跑腿的,去找亲家老爷帮忙。 何田买了一份重礼,去了陈家一趟,慎重地把妻儿托付给岳父和大舅子。 陈家父子满口答应下来,岳父陈兴昌拍拍何田的肩膀:“你出去闯一闯也好,留在这里难有大出息。不要担心家里,我们都会时常过去看看的。” 何田谢了又谢,回到家,他开始整理家当。 这些年原身一共存下一百多两,买下这座宅子,再加上购买家具,正好用完。还有分家时得的五百两,何田给了陈静娴三百两,又给了叶姨娘一百五十两,剩下的他自己留着。 陈静娴怕他在外边不够用,拿出二百两递过去:“穷家富路,你多带些。普通人家,一年十几两就能过得很好了。鸡蛋一文钱一个,一年十几两银子的开销,日日都能有鱼有肉呢。家里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你多带些。” 何田没接,反手推了回去,说道:“我去投军,包吃包住的,带太多银子反而不方便。你多留点在身边,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日常不用太节省,该买的就买,该花的就花。我向你保证,最多三五年,我必定回来。” 陈静娴心里酸涩难言,点了点头,收起银票,走到一边继续做针线活儿。 她要多给丈夫做几件衣裳,免得他在外边衣裳破了,却没有替换的。 陈静娴想让何田穿好一点,正好现在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她便买了许多绸缎回来。叶姨娘也带着她的丫头来帮忙,何田见了就笑,说道:“别给我做绸缎的,贴身的里衣用细棉,外头多做几身粗布的,结实耐磨。” 秋菊赶紧出去,重新买回一批粗布料子。 四个女人一起动手,赶在过年前,做出了一大堆衣裳鞋袜。 何田留在家里过年,这是分家后的第一个年,何田买了年礼,吩咐双庆送到何宅去。 何老爷没见双庆,只叫身边的小厮把他打发走。 何田知道何有为还在气头上,想必也是不屑见他这个不听话的庶子的,于是也就不上门讨嫌了,反正年礼送到就行了。 年初二,何田陪着陈静娴回娘家。之后一直呆到元宵节,陪着家人吃了一顿饭,次日天未亮,他背着包裹就走了。 那时,玉时还在睡觉,阿宝听见动静赶紧从狗房子里出来,摇着尾巴围着何田打转。 它舍不得何田,何田也舍不得它。临分别之际,何田蹲下来,抱着阿宝的狗头狠狠地揉了揉。 陈静娴一边用帕子抹眼泪,一边说道:“你只管放心,我会经常给阿宝买大骨头。” 叶姨娘也红了眼眶:“一定要平安回来。” 双庆的眼泪也留下来了,他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然后就想去拿何田手上的包裹:“三爷,我送送您。” 何田笑道:“送什么送,谁都不许送我。等我走了,你们就把大门关上,再睡个回笼觉。” 说完,大踏步地走了。 直到他走出这条巷子,再也看不见背影了,陈静娴才放任自己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一哭,叶姨娘也忍不住,婆媳俩抱头痛哭。 丫头们怎么安慰都没用,哭了大半天,两人才缓缓停下来。 此后,陈静娴便关起门过日子,日常除了孝顺婆婆,就是照顾幼子和阿宝。 何宅。 何老爷虽说不在意两个庶子,可那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儿子。何明已经搬去了外地,他鞭长莫及,何田却是留在本地的。 何田走了大半个月,何有为才得知他已经投军去了。 何有为气得直咬牙,怒吼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去投军!战场上是好玩的吗?无权无势,只能在前边冲锋陷阵,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简直是儿戏!” 何夫人心里窃喜。 何明已经远走他乡,只剩下何田还在眼皮子底下杵着。她本来还有点担心,万一距离产生美,老爷哪天又记起何田的好,那该怎么办? 现在好了,那个傻蛋去战场找死了。 何夫人心里已经笃定何田必定会死在战场上,嘴里却柔声道:“老爷莫忧心,兴许老三真能在战场上建立一番功勋呢?到时和旭儿一文一武,咱们家可就不得了了。” 一旁的何旭摇了摇头,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三弟要是能当上将军,那我早就考上状元了。” 他娘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在是头发长见识短。 何旭满脸不赞同,眼神里充满了轻视。 不是他故意瞧不起三弟,而是以三弟的资质,去了战场也只能当小兵小卒。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都是祖宗保佑了,怎么还敢奢望出人头地呢? 何夫人闻言,心里欢喜更甚,险些遮掩不住,连忙低下头用帕子掩饰般的擦了擦嘴角。 李梦月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面无表情。 最近家里少了好些人,二爷和三爷都搬出去了,宅子里冷清了许多。在她看来,是冷清的,但是在何夫人看来,却是她一生中最热闹的时候。 每天,她都能听见婆婆爽朗又放肆的欢笑声,从早响到晚。 除了关心老爷和儿子,何夫人剩下的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李梦月身上。打着要教导她的名义,好让她将来能管好这个家,何夫人从晨起就开始折腾儿媳妇,一直到夜里她躺上床,才肯放儿媳妇离开。 李梦月每日都要伺候婆婆,事事亲力亲为,就连各处报上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夫人也要拉着她问个不停。 李梦月认真地想了,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何夫人问半天,结果一个也不采纳,转头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吩咐下去,完全把李梦月当成一个凑趣的。 李梦月气到心梗,站得腰酸腿疼。偏偏何田又分家出去单过了,她再也找不到依靠指望,最后只能向何旭诉苦,希望丈夫能跟婆婆沟通一下,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果不其然,何旭一点也不能理解她的苦处,反而奇怪地说:“母亲是在亲手指点你呢,不然你将来怎么管好这个家?为什么你不能体谅她的一片好心?” 李梦月原本是想在丈夫心里留下好印象的,可她实在受不了。就算是在城门口站岗的士兵,也没有她这么辛苦。 眼见丈夫不仅不体谅她,反而还指责她,李梦月忍无可忍,于是跟何旭吵了起来。 何旭不耐烦跟女人吵,甩着袖子就去了妾室那里躲清静。 除了妻子,何旭另外还有几个女人。大?????爷跟大奶奶吵架了,那几个女人是最开心的,个个都变着花样在何旭耳边给大奶奶上眼药。 红梅趁着某次何旭喝醉酒,爬上了他的床。 说实话,何旭是有些膈应红梅跟过三弟的,可是红梅能屈能伸,她跪在何旭面前,说自己不求名份,也不求将来,能伺候大爷一天她都满足了。哪怕要她立刻去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红梅表现得如此卑微,何旭难免有些感动。一个月里,也会有一两次去她的屋子里过夜。 听说大奶奶跟大爷吵架了,红梅娇弱地靠在何旭怀里,用渴望至极的语气说道:“如果夫人不嫌我粗笨,我愿意日日给她洗脚。要不是夫人心善,把我买了回来,我哪能遇见大爷您呢?” 何旭听完没有吭声,心底还是落下了痕迹,埋怨李梦月不够贤惠。 李梦月不缺眼线,知晓这些后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可是她再气再恨,也无可耐何。日子还得继续过,婆婆也还得继续伺候着。不过,这也导致了她心底的怨气与日俱增。 听说三爷去投军了,李梦月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在她以后的人生规划里,自然是没有何田的。但她总觉得,他不应该这么早就离开。如果他能再等等,等她彻底在后宅站稳脚根,那时再走,那该有多好啊。第75章 这日,距离安河县几十里的一个县城暴发了动乱,一群从山上下来的悍匪,领着几百人的队伍,带着锄头菜刀等武器,冲进城门。 城里的官员毫无防备,守城的士兵也很久没有训练过了,懒散松懈,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反抗之后,全部束手就擒。 消息传回安河县,人人自危。 陈静娴当机立断,吩咐双庆赶紧出去采买日常用品,尽量多囤一点,尤其是米面肉菜。 米和面还好,容易储存,肉和菜却不耐放。叶姨娘带着陈静娴,把新鲜肉腌制成咸肉,还腌了一大缸咸菜。 正忙着,大哥陈怀良上门了,送来一车东西。 陈怀良说:“听说过几日就要关城门了,怕乱到咱们这里来。家里还缺什么?告诉我,我现在出去买。” 叶姨娘赶紧吩咐丫头去倒茶拿点心,热情地请他坐。 陈静娴回道:“刚买了一大堆,够吃一个月的。买的菜太多,我正和姨娘做咸菜呢。” 叶姨娘笑道:“过几日咸菜腌好了,给亲家送些去。” “伯母太客气了。家里的菜也多,你们留着自己吃吧。”陈怀良说完,四下走了一圈。 他检查了各处,确认都没问题,叮嘱双庆好好守着主子,如果有事就赶紧去找他,然后才回家去。 何宅。 何老爷从外面走进来,只见自家夫人正拉着儿媳妇看刚送来的新料子,琢磨着做什么款式的新衣裳。 公公来了,李梦月赶紧捧上一杯热茶。 一来,是她在何夫人面前做惯了这样的活,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二来,她也想借此走开一下,让耳朵清净清净。她实在不想继续听婆婆念叨了,像只母蚊子,吵个不停。 何老爷端起茶,喝了一口。 心里觉得儿媳妇挺有眼色,很孝顺。可是一想起她的亲爹刚坑了他一大笔,就实在笑不出来。 周边战火四起,朝庭派人下来剿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安河县也在征讨粮草的名单上。 刚刚开春,地里的庄稼还未长大,人们家中也没多少存粮。总不能为了这批粮草,把本地居民活生生饿死吧? 县令想叫城中富商捐粮捐钱,李县丞为了自己的业绩,头一个就拿何老爷开刀。 李梦月虽然是他的亲女儿,却也只是一个庶女,嫁人就是为了给他添各方助力,让他的政绩更好看。如果何老爷在这件事上不积极,那他嫁女儿过去有什么用? 因此,李县丞丝毫不念亲家情份,狮子大张口,狠狠地从何老爷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何有为再有钱也只是商户,不敢与官斗,只能咬牙忍了,心里越发盼着旭儿能赶紧考上举人当大官。只要自家在官场上有人,就不怕别的官来咬他了。 想到这,何老爷就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因此看李梦月有点不顺眼,茶也不喝下去了,呯的一声放下茶盏。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惊动了还在看料子的何夫人。 何夫人看看他,再看看杵在一边的儿媳妇,没好气道:“你赶紧回去伺候好旭儿。” 李梦月带着满心的委屈,行礼退下。 她走后,何老爷心里的气还是没顺,看到满桌子的绫罗绸缎,便冲着何夫人发脾气:“外边都乱起来了,你还有心思打扮呢!” 何夫人对自家老爷可没半点脾气,她丝毫没有生气,走到何老爷身边坐下来,笑眯眯地说:“咱们城里又没乱,怕啥。再说了,再乱也是那些贫苦百姓受苦受难,与咱们无关。” “你懂什么!”何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亲家借着征集粮草的幌子,刚从我这里搂走了一大笔银子。还不知他私底下扣了多少,胃口那么大,也不怕被撑死!” 听了这话,何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了:“唉,我们的儿媳妇没娶好,没有教养。以前家里头人多的时候,显不出她来。现在再瞧瞧,叫她过来陪我说说话,满脸不情愿。这是瞧不起我呢!” 何老爷想起自己在李县丞那里受的窝囊气,粗声粗气道:“你有空了就叫旭儿多说说她。既然嫁进了我们家,就要做个孝顺好儿媳,别把娘家那些恶习给带过来。” 何夫人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她对家里被迫捐银子的事情并不在意,这些年何夫人生活奢华,家里究竟有多少银子,她不太了解,但老爷从来没短过她的家用,后宅的各项费用都由着何夫人随意支取,所以才养成了她对银钱没数的性子。 反正只要不是花在碍眼的姨娘庶子身上,她都不在意。 李梦月在婆婆这里有一两个眼线,转头她就知道了公公婆婆的那番对话,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以前她还想着要收服婆婆的心,和睦共处。只要婆媳关系好了,她就能在丈夫心里加分,得到何旭的尊重与看重。 现在么,她只想跟何夫人彻底划清界线。谁爱讨好谁去吧,反正她是不想伺候了。 从这一天起,何夫人再派人来叫李梦月过去,她就找各种借口推三阻四。实在推托不过,去了她也只会木着一张脸,不再像以前似的捧着何夫人说话,弄得何夫人很是不痛快。 何夫人便找儿子告状,说儿媳妇越来越不孝顺了,一点也不尊敬她。李梦月不甘落后,也跟何旭诉苦,说婆婆太难缠,就只会折腾磋磨她。 何旭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苦不堪言。他那张擅长吟诗诵章的嘴,到了婆媳的问题上,却忽然变成了哑巴。何旭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尽量躲着她俩。 恰好县令关闭城门,说是要等风声过去才会再开。大街上仍然营业的店铺也没几家,何旭只好日日窝在家里。 偏偏书房也不安全,因为何夫人跟李梦月会过来找他主持公道。于是,他便躲去妾室通房那里。日日饮酒作乐,书也没怎么读,倒是把身子骨给掏空弄虚了。 这日,好不容易等到城门再开,城里解禁,何旭便跟出笼的鸟儿一样,约上几个好友,去郊外踏青散心。 阳光明媚,春风徐徐,灿烂的春花开得满山遍野。何旭深深吸了一口气,赞美了一番春景,又做了一首诗。 几人漫步闲逛,地上的小草绿油油的,桃花盛放,一簇簇的野花点缀其间,让他们无比欣喜。 走得累了,便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坡,在坡脚停下来歇息。 下人把带来的毛毡子在地上铺好,又摆上食盒与美酒,几人边吃边喝,或做诗或畅聊,心情十分愉快。 不知不觉间,都喝得有些醉了。日头慢慢地落了山,眼看就要天黑了,下人正想提醒主子该回去了,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几个拿着刀的男人。 他们面容凶恶,衣裳褴褛,眼里闪着凶残的光。 这几人是战败逃出来的土匪,一路流窜至此,又累又饿,身上也没钱。想着进不了城,便打算找个小村子打劫一下,没想到半路上看到了何旭等人。 何旭这几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穿着绫罗绸缎,还有小厮伺候着,身旁有酒有美食,这不是妥了吗?只要打劫了他们几个,不仅能吃饱,还能搜刮些银子,这可比打劫村子里的农户强多了。 “哎呀!” 何旭看到一把大刀朝他砍来,当即吓得大叫,条件反射下便伸手去挡。 他赤手空拳,又是一个文弱书生,再加上又喝得醉熏熏的。这一伸手,便被削掉了右手的三根手指。 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这可比醒酒汤强多?????了,何旭捂着手,连滚带爬地想要跑。 那几个人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人对他们来说如同吃饭,没有丝毫迟疑,下手狠辣。 何旭等人虽然有小厮拼命保护,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对方手里有刀,不出片刻,一位姓黄的公子哥就被砍中了后背,鲜血直流。 何旭见状,吓得腿都软了,他的两个小厮架着他,拼命往城门的方向跑。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何旭急中生智,招呼大家赶快把身上的荷包和值钱的东西拼命往后面扔。 土匪们本来就饿,也没多少力气了,再加上又舍不得地上的好东西,便没有再去追他们。 何宅里,李梦月心神不宁,跟玉兰抱怨道:“天都要黑了,大爷怎么还不回来?真是的,刚开城门就往外跑,也不怕遇上流匪。” 玉兰想了想,道:“那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出去找一找?” “派谁去?”李梦月白了她一眼。 公公年老,管家最近也忙得等闲见不到影子。要是何田还在府里就好了,这种时候就可以叫他领着人出去找一找。 何旭等人还没进城,在半路上那名后背中刀的公子哥就吐了一口血,然后一命呜呼了,他的小厮哭天抢地,悲痛欲绝。 何旭被吓坏了,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何老爷和何夫人,以及李梦月,三个人围在床边,全都一脸忧愁地看着他。 何夫人见儿子醒了,赶紧抹掉眼泪,哑着嗓子说道:“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何旭被削断了三根手指,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何老爷跟何夫人大受打击,缺了几根手指,这还怎么参加科举? 这等于是绝了他家往上攀爬、改换门庭的路啊! 可是,比起已经丧命的黄公子,他们儿子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第76章 何老爷跟何夫人原本想着,等儿子醒过来,再慢慢地把这个噩耗告诉他。一定要缓着些,千万别刺激到人了。 谁想到李梦月见何旭醒了,便扑到他的腿上,哭着说道:“大爷,你的手指没了!我早就说了,暂时别去城外,那里危险,可你偏偏不听。这下好了,你成了废人,将来也不可能参加科举。这可怎么办?呜呜呜……” 李梦月哭哭啼啼的,但话却说得清清楚楚。 何旭刚刚醒来,一时还有些茫然。听完李梦月的话,瞬间想起了城外的遭遇。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白色的棉布包裹着伤口,能清晰地看出缺了三根手指。 “啊!”何旭一声惨叫,然后又晕了过去。 屋里一片兵荒马乱,何老爷赶紧吩咐人再去请大夫,何夫人哭了两嗓子,便开始责怪李梦月。 “你在胡说什么,显得就你有嘴似的。旭儿好不容易醒来,你也不知道缓着点,他要是不好了,你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李梦月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自然也是伤心的,当初能相中何旭,就是看中了他已经是秀才,将来大有潜力。现在希望破灭,何旭止步于秀才,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不难过呢? 可是一看到婆婆比她更伤心更难过,再想想丈夫最近跟妾室通房打得火热,甚至连红梅那个脏丫头都收用了,也不嫌弃人家是跟过三爷的,李梦月的心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活该,真是活该啊! 何家大爷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陈静娴的耳朵里,当时她正在看着阿宝啃骨头。 关闭城门的这些天,城内人心惶惶,治安也乱了起来,偷抢的事件越发频繁。 这天夜里,一道黑影出现在院墙上,睡在前院的双庆还没察觉到什么,阿宝已经警惕地看了过去。 等那道黑影刚刚跳进院子里,阿宝便一声大叫,然后飞扑过去,紧紧地咬住那人,死活不肯松口。 众人都被惊醒了,双庆拿着棍子赶过去,狠狠的一顿揍。那人被阿宝咬了一口,又挨了一顿狠的,最后被丢出门时模样狼狈不堪,一瘸一拐的挣扎着跑走了。 想到这户人家养的那条大狗,他就心有余悸,下次再也不敢来了! 阿宝立了大功,叶姨娘和陈静娴这几天都在给它加餐,大块的肉和各种骨头轮番上。 双庆去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便带来了大爷受伤的消息。 陈静娴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叶姨娘:“娘,我们要不要上门看看?” 她拿不定主意。按理说,应该上门慰问看望的,但是公婆不待见自己。前些天城里风声那么紧,也没见公婆打发下人过来瞧一眼。 叶姨娘想了想,说:“我们就不去了,去了人家也没空见我们。备上一份礼,叫双庆送过去就行了。” * 何田进了军营,从小兵做起,他性格沉稳内敛,身体素质过硬,在耍刀弄棍上很有一套,很快就得到了伍长的青睐。 他们这一批新人,日常除了训练就是负责打扫战场,熟悉战场的气氛。 很多人都是头一次看到残缺破败的尸体,胆小的哭了,胆大的也跑到一边哇哇吐了。就只有何田,神色丝毫不变,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份内事。 一次打扫战场时,一名敌军诈死,险些一刀杀了伍长,还是何田眼疾手快,冲上去两拳将他打晕,然后捆绑起来。 因着这次的救命之恩,后来伍长被调到别处去,临走前他向上锋举荐了何田。 何田当上了伍长,然后凭借着自身的聪敏勇猛,升为百夫长。 军队缺乏粮草时,他啃过树根。也曾在大雪天里趴在地上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 苦吗?自然是苦的。可是如果没有将士在前方的流血流汗,哪来的后方安稳? 大燕国内忧外患,相邻的敌国不断搔扰,驻守边城的老将军从去岁入冬以来,身子便有些不舒坦,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一直咳嗽,精力不振。 敌国探听到了这个消息,在一个大雪天的夜里突然发起进攻,老将军不顾病体,披挂上阵,终因体力不支,身中毒箭,陷入昏迷。 这一仗,燕国连丢两城,消息传回京城,圣上震怒,然后派了三皇子领着十万人马前来救援。 三皇子到了以后,己方士气大振,在三皇子的带领下,将平城夺了回来。此时,还剩下一座禺城仍在敌国手里。 过了几日,等军队休整好了,三皇子分出八万人马,由左副将带领着去攻打禺城,三皇子则坐镇平城。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形势一片大好。等探子回来报说左副将已经攻破了禺城的城门,大家都欢呼起来,胜利在望! 此时的何田正在负责押送粮草。 粮仓那字在城外的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坳里,这一趟需要运回足够大军吃三到五日的粮食。粮草沉重,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何田心里有些焦急,但面上丝毫不露。 在原剧情里,禺城确实被攻打下来了,敌军狼狈撤退,左副将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坚守城池,整顿内务,安抚城民。 三皇子身边有一名幕僚,名叫严方,是三皇子后院严侧妃的亲哥哥。严侧妃长相美貌,性格活泼娇俏,颇为受宠。严方平时出口成章,又托了妹妹的福,这次出征他也随行,身上还挂了一个官职。 严方听说左副将并没有乘胜追击,顿时就觉得对方太胆小了,于是极力撺掇三皇子出兵,要是能一举擒获敌军首领,那可是一桩大功劳啊。 三皇子沉思过后,摇摇头,不同意。 严方退下,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仅左副将胆小,三皇子也是。 严方的性格和他妹妹很像,都是比较跋扈的。严侧妃的受宠让严方头脑也不清醒了,一心只想着捞功劳。 三皇子不敢,他敢! 于是,严方偷偷带走了两万人马,出城后一路狂奔,想去截胡。 那只是一群残兵败将,有什么可怕的。等他抓到了敌军首领,这泼天的功劳,什么过错都能掩盖过去。 从禺城退出的敌军约摸有四万多人,刚逃到半路,探子报说有人从北边追来了。 北边,那不是平城的方向么?敌军将领立刻判断出平城此时空虚,兵力不足。若他杀个回马木仓,抓住平城里的三皇子,那可就太好了! 于是,敌军留下两千人马,继续往前走,迷惑严方,剩下的大部队则掉转马头,直奔平城而去。 此时平城的兵马只有一万多,对上四万多的敌军压根没有胜算。 哪怕禺城有七万多人马,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一仗,敌军俘虏了三皇子。后来又以三皇子为人质,向燕国讨要了五座城池,并且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燕国每年都要向敌国上供,导致民生更加艰难。 而三皇子,虽然被赎回,但他却永远失去了争夺储位的资格。 何田当然不想事情像原剧情一样发展,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平时别说?????面见三皇子了,就连靠近十米都做不到。 这一次出来运粮,上锋任命何田为头领,另拔了四百人给他,再加上他原有的一百名手下,总共有五百人。 虽然身在外面,但何田心系城内,每隔半个时辰就派手下回城打探情况。终于,他等到了意料中的那个情报。 何田赶紧招呼众人停下来,抽出手里的大刀,振臂高呼:“严方贼子不听军令,私自带走了两万人马,导致平城空虚。现在,敌军已经绕了个弯,直奔平城去了。大家快随我回去,保护三皇子!赶走敌人!” 何田有勇有谋,一身武力过人,众人谁不信服?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很激动。要是平城失守,他们运这些粮草给谁吃?那不是等于送到敌人嘴里了吗? 何田让大家直接把运粮车推到路边的沟底,再用树枝和野草掩盖起来,然后轻装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往平城跑去。 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里已经乱起来了,城门大开,里面杀喊声震天。 敌军残忍血腥,见人就杀,地上到处都是燕国士兵和平民的尸体。 一名穿着平民服饰的中年男子,被四个敌军从屋子里揪出来,拽到大街上。他们用刀指着他,笑嘻嘻地说:“让你先跑,看我们谁能抢先割下你的头。” 中年男子摔倒在地,他手无寸铁,吓得肝胆俱裂,连起身逃跑都不会了,只是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们,用手撑着地,一寸一寸往后挪。 何田看到这一幕,他快速赶过来,一刀挥出,背对着他的两名敌军的脖颈处冒出温热血线,齐刷刷倒下了。 另外两名敌军心里一惊,刚扭过头,何田又挥出一刀,那两人捂着脖子也倒下了。 一名小兵从后来跑上来,飞快地割下四名敌军的耳朵,这是杀敌数量的凭证。 “起来。”何田把中年男子拉起来,从尸体手里抽|出一把大刀,塞到中年男子手里,“拿着它,不要害怕。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赚了。” 中年男子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妻儿,握紧了手里的刀……第77章 此时的三皇子快要被逼入绝境,城门破了,敌军冲进城里,个个都想着抓住他,立大功。 护卫和幕僚们都劝他赶紧逃,三皇子却不愿意,他说:“我走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三皇子擦了擦剑上的血,目光坚毅:“我不走,我要战至最后一刻!” 一名幕僚愤怒地骂道:“都怪严方那个贼子,不听军令,私自带走两万人马。要不是他,城门哪里会破得如此之快!” “别骂了,留点力气杀敌。”三皇子面容冷静,“我若不死,来日必将他军法处置。” 三皇子的人边打边退,已经被逼着撤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敌军虽然也死伤无数,但还有更多的人正在朝着这边跑来,他们就像闻见鲜血的鬣狗,不抓住三皇子誓不罢休。 巷子狭窄,能冲进来的敌军数量有限,即便这样,他们有着人数的优势,在车轮战下,三皇子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就连三皇子本人也快要力竭了。 何田赶到时,三皇子身边仅剩下两名护卫,三皇子本人也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巷子已经被敌军团团围住,何田领着五百人硬生生撕出一道口子,然后翻墙跳到三皇子面前。 何田横刀在胸前,这种紧要时候也顾不上说话,他把三皇子护在身后,然后提刀砍向敌人。 在上个世界,何田杀了无数的变异种。比起变异种,眼前这群武力值不怎么样的活人可要弱多了。 何田一刀接一刀,手里的刀几乎挥出了残影,他把三皇子护得密不透风,身边倒下的敌军尸体也越来越多。 三皇子万分震惊,没想到自己手下居然还有武力如此出众的人才! 何田砍人如同切瓜,气势威严,杀气逼人,如同杀神降临。 敌军渐渐胆怯了,他们的确很想抓住三皇子立大功,可要是没了命,再大的功劳也是白搭啊。 乌压压的敌军控制不住地慢慢往后退,即便是在战场上,人也是怕死的。 他们退一步,何田便往前一步。他们退两步,何田便往前两步。慢慢地,敌军竟然退到了巷子外面。 何田独自一人守着巷子口,手里的大刀滴着鲜红的血液,俨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兄弟们不要怕!冲啊!” 有人不要命地冲了上来,何田手起刀落,人头滚滚。 不知砍了多久,他手里的刀都卷刃了。这时,三皇子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不用人搀扶了。他走上前,把自己手里的长剑递给何田,温声道:“用我这把。” 三皇子的宝剑自然是特制的,做工精良。 何田接过来,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敌人,嘴里说道:“多谢三皇子。卑职一定护三皇子周全!” 三皇子感动地点点头,他没有了武器,护卫把自己的剑给了他,然后又从地上的尸首里寻了一把趁手的。 何田站在最前面,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攻击,偶尔有一两个漏网的,也被两名护卫和三皇子一起给联手解决了。 何田就像一座无情的收割机器,又像一座大山,牢牢地把三皇子挡在后面。 不知砍了多久,突然敌军人群分开,几名身着高级将领服饰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走上前。 为首那人显然就是对方的将领,只见他黑着脸,眯着眼,二话不说就拉弓射箭,箭头带着强劲的力道直奔何田而去。 何田微微侧头,躲开那一箭,再伸手一抓,箭簇还在颤动的箭便到了何田手里。 他没有半分迟疑,反手一扔,那箭似乎带上了千钧之力,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箭已经原路返回,并且深深地插|进了敌军将领的眉心! 何田这一手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凝固了。 直到敌将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人群顿时暴发出骚动,敌军兵士全都被吓破了胆子,纷纷四散而逃。 燕国的残兵趁机围拢到三皇子的身边,一边追一边杀。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士气大振。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收到报信的左副将带着人马赶到了,形成内外夹击之势,终于将平城内的几万敌军全部拿下。 这一仗,何田居功至伟,瞬间成了三皇子身边的红人。 而严书,带着两万人马追赶两千敌军,对方不仅没有全歼,己方还损失了三千多人。等他灰溜溜地回到平城,等待他的就是当众处斩。 三皇子是皇后唯一的嫡子,他贤德仁厚,善用人材,军法严明,绝不徇私舞弊。 只要三皇子不出意外,将来必定能继承皇位,这也是何田乐意看到的。只要这一次将敌人打怕,未来几十年可保安稳。 在之后的日子里,何田成为了三皇子麾下的猛将,主动出击,把敌人撵得团团转,还反手夺了他们三城。敌国怕了,赶紧派人来和谈。 远在京城的圣上大喜,召三皇子回京,封他为太子。何田也官跳几级,擢升三品忠勇将军,御赐了一座宅子以及金银珠宝。 京城的一切事务搞定,何田有了一个月的假期,他带着随从立刻往家赶。此时,距离他离家已经两年多了。 何田还在路上,消息便传回了安河县。 何宅,何家人正围坐在桌前用晚饭。 何老爷这两年老了很多。因为战事,他被他的好亲家李县丞揪住不放,被逼着捐了几次款。战时生意本来就难做,再加上何田又不在,没人帮他用心经营,铺子里早就入不敷出,财产大幅度缩水。 这一切,何家其他人还不知道。 何夫人管着后宅一切事务,何老爷没短过她的家用,因此她还当家中仍然有着金山银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此时,何夫人正在挑剔桌上的一道炖肘子。 “这味儿不太新鲜,像是昨日没卖掉剩下来的。”何夫人只略尝了一小块,然后吐了出来,挥手道,“快拿下去,这样的东西怎能端上桌?采买的也太不用心了。” 那么大一只肘子,炖得油光发亮,就这么端下去,多半也是赏给下人吃了。 何老爷看得很心疼。家里剩余的钱财本就不多了,还这样糟蹋东西,这个家迟早要完。 何老爷看着满桌的饭菜,对何夫人说:“一共就四个人用饭,何必做这么多,实在是浪费。” 何老爷跟何夫人,再加上何旭夫妻俩,这四个大人用饭,桌上摆了十二道菜。 孙辈的何玉锦跟何玉珠因为年纪还小,由各自的奶娘带着,在旁边的小桌上用饭。两个小娃娃,面前也摆了十道菜。 何夫人听了这话,当即就皱起眉头:“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是低于十道菜,会被人笑话的。” 不管吃不吃得完,排场得摆起来。况且吃不完可以赏给下人,传出去也是她们做主子的心慈仁善,得一个美名。 何老?????爷心里有苦说不出,有心想叫夫人节俭一些,可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很给她脸面,因为最有出息的何旭是夫人亲生的,于是只好憋了回去。 哦,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用最有出息这个词来形容何旭了。 何旭自从缺了几根手指,知道自己于功名无望,整个人就开始堕落了。他再也没捧过书本,就连看话本也是叫识字的小厮念给自己听。 何老爷转头看向何旭。 何旭正在用左手吃饭。他现在不愿意把右手伸出来叫人看笑话,因此吃饭什么的都开始使用左手。 何旭左手捏着筷子,虽然刚开始有些困难,慢慢的也练出来了。但是每吃一口,他就会想起自己只能藏起来的残缺右手,因此他满脸戾气,眼神阴沉。 何老爷见状心下一叹,柔声劝道:“事已致此,你要想开些。虽说与功名无缘了,好在家里还有些产业。你不如打起精神,好好经营家里的生意,将来也是一条出路。” 何旭把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恨声道:“我不甘心!” 原本他可以考举人,当大官,现在要他重新学着做一个低贱的商户,怎么可能甘心呢? 何老爷长叹一声,然后又看向李梦月:“你是他的妻子,平时要多劝劝他,别钻了牛角尖。” 李梦月闻言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板着一张脸,以她此时的表情,去参加丧事正正好。 自从何田离家,李梦月跟何夫人的婆媳矛盾日渐尖锐,如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面子情。 没当着公爹的面闹起来,已经是李梦月最后的忍耐了。 原本瞧着何家家大业大,生活富贵,再加上何旭有望功名,她才嫁得心甘情愿。如今丈夫废了,她冷眼瞧着,家业也正在败落。 关于这一点,丈夫只会喝酒解愁,婆婆又是个没脑子不愿深想的,但瞒不过李梦月,她通过日常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早就看出了端倪。 她真是后悔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老爷在跟你说话呢,你聋了?”何夫人不满李梦月的态度,忍不住开口训斥。 李梦月可不怕她,当即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老爷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个当婆婆的还不能说她两句了?”何夫人气得不行。 何老爷心里头也不高兴,要是换成其他人,他早就发火了。但是他不敢随意对着儿媳妇发脾气,因为李县丞还没死。 何老爷咳了一声,说道:“算了算了,赶紧吃饭,一会儿菜都要凉了。”第78章 饭桌上的气氛很不好,个个都没有笑脸,何老爷有心想让气氛活跃一点,便主动提起了今日听来的一桩奇事。 “我听人说,我们这出了一个将军,和老三的名字一模一样。” 何老爷最疼的就是嫡子何旭,当年何田出生的时候,他也高兴了一阵子,毕竟多了一个儿子嘛。等到何田满了周岁,该取大名了,他发现这孩子不似何旭那么聪明活泼,木呆呆的,于是取名时就比较敷衍,随手取了个田字。 这名字并不稀奇,重名的情况很常见,因此他也没敢往自己儿子身上想,只当成一件趣事,说给大家听。 何夫人听了当即冷笑道:“你不会以为老三就是那位将军吧?他有那好运道?日头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战场是那么好混的?哪一场仗不是靠无数的尸骨堆出来的?想当初我……”何旭满脸不屑,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 当初他在城外只是遇见几名流匪,就跟被狼撵的鸡似的,毫无反抗之力,还因此伤了手。 “父亲,三弟给你寄过书信吗?”何旭直接略过不愉快的记忆,笃定道,“说不定人早就没了。” 在这个家里,兄弟三人就数他最聪明,最会读书。要不是伤了手,他早就中举当大官了。 他不相信三弟有那好运道,也不相信三弟有当将军的本事。 何老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自从老三执意要去投军,他就在心里只当这个儿子已经没了,所以这两年才对那边不闻不问。 话说到这,何老爷总算想起了何田留下的那滴血脉,玉时毕竟也是他的亲孙子,他该打发人去瞧一瞧的。 用完饭,何老爷借口有事起身走了,何旭也拍拍屁股去了前院,留下何夫人跟李梦月大眼瞪小眼。 李梦月站起身,板着脸说道:“母亲,我那院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何夫人急忙叫住她:“站住,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李梦月停下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多丫头下人,找不出一个能陪你聊天的,非得揪住我不放?我很忙,实在没这闲功夫。” 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想让她留下来站规矩。李梦月早就跟婆婆撕破了脸,因此说话很不客气。 何夫人气得伸手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婆婆!你再这样,我就要去找亲家母说道说道了,怎么养出这种女儿,一点也不知道孝顺婆婆。” “去啊,你赶紧去!”李梦月瞪着她,气势上半点不让,“顺便再说说和离的事。像你这种爱磋磨媳妇的婆婆,我也是受够了。等我走了,你再娶一个合你心意的,正好彼此欢喜。” 何夫人只是吓吓她罢了,哪里真的敢。 就算儿媳妇的嫡母未必会帮着出头,但自家本来就处于下风,儿子又废了,李梦月要是跑了,儿子想再娶一个相貌家世样样都好的,怕是很难。 何夫人气得脸色发红,憋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李梦月见状轻声笑了笑,然后领着丫头,翩翩走了。 何老爷回到书房,把管家叫进来,说道:“这两年我精力越发不济了,既要看着旭儿,防止他做傻事,又要管着这么多生意,实在腾不出多余的空去看望玉时。你替我走一趟,看看他长高了没,顺便问问老三有没有家书寄回来。” “要备礼么?”管家问道。既然是看望孙子,总不能只在街上买一串糖葫芦拿过去吧? 何老爷沉默了,想着账面上只出不进的难看数字,忍痛道:“从库房里挑几件合适的送过去。另外,南街那几间铺子月月亏钱,也找人卖了吧。” “是。”管家弯腰恭敬道。 何老爷原本家底很厚,手里的存银都有十多万两。可是李县丞手伸得太长,要得太多,捐了几次钱粮之后,家里就元气大伤。 这两年,既要支付家中庞大的开销,又要填补各处的亏损,何老爷手里的现银不够,逼不得已只好开始变卖产业。 何有为想到自己手上剩下的铺子还不到十间,心情就十分沉痛,长长叹息一声,然后闭着眼仰靠到椅背上,脸上满是沧桑。 管家从库房里挑了几匹好料子,想了想,又添一套文房四宝。玉时小少爷已经五岁多了,这套东西迟早用得上。 何田新买的宅子位于东城,东城这边的人并不富裕,都是些家境普通的。管家来到这里,看着狭窄的巷道以及杂乱吵闹的各种摊贩,心下就是一叹。 三爷要是不跟老爷耍脾气,也就不用灰溜溜地被分出去了。当初分家,夫人只给了三爷五百两,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一辈子都难赚到这么多钱,但三爷是老爷的儿子啊。 要是按照正常来分,三爷至少该得一万多两,还要再加上铺子和田产,也就不用住在这种破地方了。 摇摇头,管家吩咐跟着一起来的小厮上前去叫门。 敲门声刚刚响起,院内就传来一阵凶恶的狗叫声,紧接着,双庆过来开了门。 “原来是管家来了。”双庆笑着打招呼,并不急着把人请进来,“稍等一下,我去禀报三奶奶。” 过了一会儿,管家被请进去。 陈静娴收了礼,道了谢,又问了家里几句,得知老爷夫人一切都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管家趁着回话的功夫,偷眼打量。宅子虽小,但却收拾得干净整齐。家具摆设也很齐全,虽不是顶顶名贵的,但这么看起来也算是小富之家。 也对,三爷毕竟得了五百两呢,除去买宅子的花费,还能剩下几百两。要是三爷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哪怕缺胳膊断腿,只要省着些,将来也饿不着。 想到这,管家收回视线,出声询问:“老爷让我问一声,三爷可曾有书信寄回来?” 陈静娴听了这话,顿时就想到丈夫怕是从未给那边寄过信,于是含糊道:“很久没有收到过了。” 上一封家书还是半月前收到的,信上说他近期就能归家,之后就再也没收到过。半个月的时间也算很久,她这么说也没错。 管家把很久这个词理解成至少是去年那么远,有心想问问详细日子,又觉得不好戳人家的伤口,毕竟这也是三奶奶。 于是,管家拱拱手,告辞离去?????。 又过了两日,何田到了安河县内,也没惊动旁人,进了城就直奔家门。 他是天未亮就进的城,到家时左邻右舍刚起床洗漱。马蹄声哒哒,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响亮,吸人注目。 何玉时刚洗漱完,正在院子里和阿宝玩耍,听到马蹄声,他立刻就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喊:“肯定是爹爹回来了!” 阿宝也闻见了主人的味道,跑得比玉时还快,可惜大门关着,它急得汪汪直叫,一边用爪子挠门。 陈静娴急忙从屋里出来,双庆赶紧打开院门,往外一探头,果然是三爷回来了! 双庆激动得语无伦次:“回来了,是、是三爷!” 心心念念的主子总算回来了,双庆一时间连三奶奶都顾不上,连滚带爬的冲到何田面前,玉时和阿宝也紧随其后。 “爹爹!爹爹!” “汪!汪汪汪!” “三爷,三爷!” 呼喊声此起彼伏,院内的陈静娴抹了把泪,吩咐丫头赶紧去请老太太过来。 何田一下马,阿宝就扑了过来,把玉时给挤到了后面。玉时虽然已经五岁了,但他力气比不过阿宝,急得直跺脚。 何田乐呵呵地笑着,先把两只爪子紧紧搭在他身上的阿宝给抱了起来,不然他都走不动道。 好家伙,几十斤重的大狗,抱起来沉甸甸的,一点也没瘦! 放下阿宝,何田又抱起儿子,用脸去贴玉时的小脸蛋:“儿子,想没想我?” “想!可想了!”玉时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说完还得意地看了阿宝一眼。 “三爷,您可算回来了。”双庆站在旁边直抹泪。 何田看向他,笑着说:“这两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双庆弯腰,“三爷快进屋。” 跨进院门,陈静娴和叶姨娘都已经泪流满面。 叶姨娘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见儿子身上全都是好好的,后边又跟着一群亲兵,顿时又哭又笑。 一番相见后,激动的众人总算稍微安静下来。陈静娴亲自打水让何田洗漱,叶姨娘忙着去安排饭菜。 何田洗完澡,吃了饭,脸上略显困倦。 连日赶路,晚上在驿站歇息的钟头也不长,回到温暖舒适的家里便有些忍不住。 叶姨娘心疼儿子,忙道:“快去睡一会儿。静娴你陪着他,玉时有我看着。” 何玉时跟阿宝被叶姨娘带到院子里去玩,陈静娴领着何田到了卧房,然后亲自铺床展被。 何田躺到床上,握住陈静娴的手,笑着说:“我没辜负你们的期望,现在你是将军夫人了,我娘身上也有了诰命。” 陈静娴看着他。 何田这两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虽然一身气势威严,但皮肤比以前黑了些,她看得心疼,低声道:“我不求这些,只要你人回来就好。”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何田就睡着了。 陈静娴舍不得离开,拿了针线活儿过来,坐在床前做针线,守着何田。 虽然何田是悄悄进城的,但县令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急忙忙地赶过来。听说何将军正在歇息,他不敢打扰,耐心等着。第79章 何田睡了一个半时辰,陈静娴这才把他摇醒:“知县大人过来了,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何田赶紧起身,穿戴整齐后出去见客。 刘知县是个七品官,一见到何田他就起身弯腰行礼:“见过将军,将军这一路辛苦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快请坐。”何田微笑道。 两人说了一些场面话,刘知县提起了这次的战事,夸何田英武过人。何田也上道,称刘知县在这次筹集粮草中表现得很不错。 刘知县不敢过多打扰,临走前说订了一桌酒席,给将军接风洗尘,请他一定要赏脸光临。 何田含笑应下,送他出去。 刘知县走了没多久,何老爷上门来了。 因为老爷刚给玉时小少爷送了东西,管家便上了心,派一个小厮日常盯着。 这一盯,才发现三爷真的当上了将军,而且知县大人也主动上门求见,态度谦卑,这还能有假? 管家急忙告诉老爷,何老爷一听就精神大振,赶紧带着人过来了。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也不枉为父这些天日夜忧心。”何老爷进门就大发感慨,还伸手抹了抹眼角。 等看清院子里站着面容严肃、身着铠甲的亲兵时,何老爷内心充满了激动。 这些年,他偏心何旭,最主要的原因是何旭读书争气,有很大的希望能当官,让他也逞一逞威风。 如今大儿子已经废了,可是没想到他看不上的老三居然崛起了,而且一跃成为三品将军! 哪怕何旭能中举,当官也未必能做到三品啊!何老爷的梦想得以实现,现在看到何田就眼泪汪汪,只觉得这个儿子哪儿哪儿都好! 早知道这样,当年他就不应该叫老三跟着他做生意,要是在老三小时候就给他请最好的武师父,说不定早几年就当上将军了! “是吗?”何田神色淡淡的,“自从我搬到这里,你还是第一次上门来。就算我不在家,难道玉时不是你的亲孙子?他们孤儿寡母的,你平时怎么也不照看一下?” 何老爷知道自己理亏,这两年的确忽略了这边,但他万万不敢承认的,于是悄悄地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然后猛地咳了几声,辩解道:“自你走后,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喝着药。我人虽然不能来,但我吩咐了管家,隔三岔五就要过来瞧瞧,要是缺什么就赶紧给他们补上。” 管家知道自己该背锅了,于是扑通一声跪下,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然后趴在地上认错:“老爷的确这样吩咐过,都是小人的错,我不该偷懒,请三爷责罚。” 何田懒得搭理他,看都不看一眼。 “还不快滚出去,回头再狠狠罚你!”何老爷训斥道,管家赶紧爬起来退到外面。 “儿啊,你不知道这两年家里的日子有多难。”何老爷叹了口气,开始诉苦,“我知道你们在外边打仗,需要充足的粮草,可是李县丞实在是不做人,一张口就是几万两银,前前后后要了三次!我不信那些多银子他全都交上去了,说到底,还是欺负我们家是商户。” “现在好了,你已经是将军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何老爷只觉得自己苦尽甘来,即将扬眉吐气。 有了当将军的儿子,那些卖出去的田产铺子,很快就能重新买回来。何家的产业还会更上一层楼! 何田喝了一口茶,微笑着问:“你希望我帮你讨个公道?” 何有为忙不迭点头:“叫亲家把他私吞的还回来就行了。” 何有为不傻,知道真正捐出去的那些必定是讨不回来了,只要亲家愿意把他私自昧下的吐回来就可以了,其他的他也不想追究,毕竟还要继续做亲家嘛。 何田颔首,道:“那你把账本拿来我瞧瞧。我总要知道确切的数字,不然怎么与他对质?” 何有为赶紧吩咐管家回去取相关的账本,管家连忙去了。何有为看着眼前这个狭小的宅子,说道:“你已经是将军了,怎能住这种地方,还是搬回去吧。” “不搬。”何田摆摆手,“等家里收拾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去京城,那里有御赐的宅子,何必搬来搬去,麻烦。” 何有为眼睛一亮。 御赐的宅子?肯定金碧辉煌。他虽然是本地富商,以前也曾富得流油,见过许多好东西,但那些怎能与御赐的相比? 何有为内心兴奋极了,想着以后他还是得跟着老三才行。大家一起上京,住御赐的大宅子,在外行走也可以昂首挺胸,见到芝麻小官也不必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该多好啊。 “不麻烦。这么多下人,搬家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何有为满脸笑,“我们是一家人,合该住在一起。” 何田含笑看着他这副嘴脸,说:“既然已经分了家,哪有再搬回去的道理。我说了不搬就是不搬。” 一说起分家,何有为立刻就想到了当初分给老三的那五百两。 何有为不是不懂道理,那时他只是觉得老三没出息,不必分给他太多银子。这事要是说出去,他跟夫人都得落一个刻薄的名声。也就是何田去投军了,再加三儿媳关起门来安静过日子,谁都没往外说,所以城里其他人还不知道,不然何有为早就被人指指点点了。 何有为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端起茶喝了两口。之后他再也没提搬回去的话,转而问起了军中的事。 何田捡一些不重要的跟他说了,何有为听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管家拿着账本回来了,何田接过来,站起身道:“爹,你先回去,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何有为跟着站起身,并不想走:“你跟我一起,好歹回家吃顿饭。” “不了,我今日还有事,刘大人?????说要给我接风洗尘。” 何有为更不想走了,殷切地看着何田。 何田也看着他。 何有为等着儿子开口请自己一起去,他好在知县大人面前摆摆架子。没想到何田始终不开口,两人对视半晌。 何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老实巴交的原身了,在战场上锻练了两年,一身气势逼人,何有为招架不住,败下阵来:“行吧,那你明日一定要回家来,我等着你。” 何田只是笑,不答应,但也没拒绝。 何有为只当他答应了,高高兴兴地走了。 何田把账本交给心腹手下,吩咐道:“见了知县,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一定要秉公办理,绝不可徇私。” 刘知县收到账本,细细看过之后顿时气得头顶冒烟。 好家伙,何老爷的账本和衙门里记录的账本,两边的数字压根对不上,有着几万两的差额。 刘知县当即不客气,吩咐人去押了县丞过来,又另外派人去他家里搜查。 这一搜才知道县丞家里藏着的金银珠宝和银票,加起来足足有十多万两。 李县丞的俸禄并不高,家中也没有太多产业,就只有他妻子名下开着两间铺子。铺子里的收入也是有限的,经查证,这大额财产全是他私下瞒扣或者私收好处积攒出来的。 刘知县一面把人收监,一面写折子上报。 李县丞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李夫人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这才想起庶女李梦月,吩咐人赶紧给她送信,让她想法子找人帮忙。 下人根本出不去,李宅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不许进也不许出。还是路人看见了,跑去何宅报信,赚了一份赏银。 何有为满脸惊讶:“怎么会这样?静悄悄的把银子拿回来就好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何有为不相信,亲自跑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已经被围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何有为大吃一惊,等神色缓和后连忙上前攀谈。哪怕他搬出何田的身份,官兵们也不肯放他进去,只是客气地请他不要妨碍公务。 何有为只好回家,刚跨进院门,李梦月就满脸都是泪的迎上来:“爹,我娘家情形如何了?” “唉!”何有为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爹,你快说啊!”何旭也出来了,焦急地问,“岳父家还有没有救?能不能用银子疏通?爹啊,我可不能有一个犯人岳父啊!” 哪怕何旭已经无法再参加科举,但他也是要脸的,岳父进了大牢,他脸面上能好看? 何夫人心里也有点慌:“到底犯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亲家他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现在就等着看上头怎么判。”何有为看着李梦月,满脸不忍与为难。 他没敢说这份证据自己也出了一点力,但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啊! 李梦月听完,当即就晕了过去。 玉兰大呼小叫地抱住她,何夫人看得糟心,赶紧叫婆子去帮忙,把大奶奶送回屋。 何旭想了想,才道:“要不然,叫三弟想想办法?” 何夫人紧紧抿着唇不开口,从内心来讲,她是不愿意向庶子低头的。但儿子说得也对,他不能有一个犯官岳父。 “老爷。”何夫人看着何有为。 何有为点点头:“你们先回去,我再跑一趟。”第80章 何有为没有见到何田,因为何田不在家。 他想跟叶姨娘打听一下,哪知这女人口风紧得很,一个劲儿地只说自己不清楚外面的事。 何有为枯坐了一个多时辰,实在耐不住,只好回家去。 何夫人看老爷垂头丧气的样子,也猜出来事情没办好,当即气得摔了茶杯,一会儿骂李家不争气,一会儿又骂何田不顾念亲情。 “少说两句。”何有为斥道。 他被吵得脑仁疼,正揉着额头,何旭过来了:“爹,三弟答应帮忙了吗?” 何有为摇摇头,沉默几息后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三弟如今有了大出息,对你,对我们家都有极大的好处。” 那意思是只要我们自己好就行了,其他人管不了就别管。 “是。”何旭呆不下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梦月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哭哭啼啼。何旭一进门就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到正屋来,应该直接去妾室那里的。 “大爷,你别走。”李梦月见他转身欲走,急忙奔下榻,紧紧抓着何旭的袖子,“父亲想出办法了吗?” 何旭走不了,只好坐下来,长叹一声,回道:“岳父做事不机密,被人揪住了把柄,现在谁救得了?” “我听说……”李梦月咬着唇,“犯再大的事,只要交得起赎金,就能判得轻些。” 何旭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皱着眉头道:“岳父贪了十多万两,那得交多少银子才够?你想都不要想!” 何旭虽然不管家里的生意,但他也不是死人,好几次撞见来家里汇报的管事愁眉苦脸。他知道生意有些下滑,但只要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就不耐烦细问。 而且,当初娶李梦月,是为了给家里添一份助力。现在助力倒了,还惹上一身腥,竟然还想叫他出银子捞人?想得美呢! 李梦月也知道她这个念头有些不切实际,她亲爹和公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再有她跟婆婆的关系很不好,势同水火,不说公公了,光是婆婆那一关就过不了。 “罪不及出嫁女,你也别想太多,早些歇息。我还有事,今晚不必等我。”何旭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李梦月呆呆地坐着,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虽然罪不及出嫁女,可是娘家倒了,她在婆家的日子能好过?之前她仗着娘家的地位,没少怼婆婆,婆婆正憋了一肚子气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婆婆以后会狠狠收拾她,说不定还会叫大爷休了她。 那她怎么办?她的一双孩儿又该怎么办? 玉兰送大爷出去,眼看着他去了妾室的屋子,心下摇头叹息。回来后看到主子又在流泪,连忙劝道:“大奶奶别哭了,当心身子。” 李梦月用帕子擦掉眼泪,问道:“知不知道三爷家在哪儿?” “听人说过,好像在东城那边,我再去打听一下详细的地址。” 玉兰急忙走了,李梦月便吩咐别的丫头去煮一枚鸡蛋来,她要滚滚眼睛。今天哭得够多了,眼睛很肿很难看。 李梦月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何田身上。何田已经是将军,如果他愿意出面,说不定她爹还能无罪释放。 次日,天还未亮,何有为就来到何田家里。这次他总算见到了人,开口就问有关亲家的事情。 “老三,昨天我来找你,你不在,我也知道你忙。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拿回亲家私下贪的属于我的那份就行了,你怎么把人弄进大牢里了?” “你做事太冲动,那毕竟是你大哥的岳父。他进了大牢,你大哥脸上能好看?” 何田微微一笑:“你是想拿回银子还是想把人救出来?” “这……”何有为顿了顿,“都有,都有。” 何有为最想的是拿回自己的银子,当初捐款他就不情愿,是被亲家给逼迫的。 “父亲,你想的太多了。”何田摇摇头,“这些银子当时捐的名目就是共抗敌寇,怎么可能再退回到你手里?已经收入国库了。” 何有为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何田微笑道:“国有国法,他罪有应得,没人能救。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去牢里多看望他几次。” 何有为:“……” 何有为沉默半晌,看着气宇轩昂的三儿子,知道他现在必定不会再听自己的,于是也没多求情,只道:“晚上回家吃饭,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行,到时候我就过去。”何田爽快地答应下来。 何有为脸上有了笑意,又略坐了坐,然后才起身离去。 等到了时间,何田带上妻儿往老宅去了,叶姨娘不想回去,于是便留在家里。 何宅还是印象中的老样子,朱红大门,里面十步一景。不管铺子的生意如何,宅子的排场仍在。 何有为亲自出来接他,就连何夫人跟何旭夫妻俩也都来了。 何田早就听说了大哥手受伤的事,因此刚见面他就特意看了看何旭的右手。 何旭察觉到他的目光,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何田先给长辈请安,又转头看向何旭,笑道:“大哥,别来无恙。” 何旭脸色难看了一瞬。 这话着实扎心,他无恙吗?很有恙啊!他不信三弟没听说过他的事情。 何田面带微笑,内心一片坦然。 他这位大哥从小顺风顺水,要不是他去投了军,何旭断手这一劫就该由他用性命来扛。 凭什么呢?他不愿意。 “三弟,回来就好。”何旭恢复正常表情,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大嫂。” 何田跟何旭说完话,转头又向李梦月打招呼。陈静娴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嫂,然后牵着玉时,让他叫?????人。 这一照面,何家其他人才亲眼见到何田的变化有多大。 何田以前帮家里做生意,身份如同铺子里的管事,又因为何夫人故意压制,他只能穿细棉衣衫,不像何旭那般有着读书人的清贵气质。 现如今再看他,高大威猛、仪表不凡,身边还跟着一群持刀亲卫,这样英俊威严的将军,哪里是瘦弱的何旭能比的。 更何况何旭早就不读书了,日日只跟后院的女人玩耍,身上连读书人的气质都没有了。 何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何田一家子都穿着上等绸缎做成的衣裳,光鲜亮丽,陈静娴头上还戴着一支金步摇,再不复以前在她手底下过日子时的灰扑扑模样。 不管何夫人心里怎么想,眼下她还要端着笑脸做出一副关爱庶子的慈祥样子。 何旭也是如此。 以前二弟三弟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没想到三弟竟有这种造化,一下子变成了他只能仰望的人。这种落差,让他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闷声不吭地跟在一旁,听着父亲对三弟各种嘘寒问暖。 李梦月落在后面,垂着头,遮住了她眼里的复杂情绪。 用过晚饭,何田没有多留,起身要走,何老爷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 回到家,两人先去了叶姨娘那里,陈静娴感慨道:“以前夫人眼里从来没有我,这一回不仅拉着我的手说话,还问了玉时好几句。” 叶姨娘并不吃惊:“只要她不为难你们就好。” 何田在一旁笑着说:“她想为难也没机会了,过几天我们就搬到京城去,离他们远远的。” 叶姨娘和陈静娴都很欢喜。想必老爷夫人是舍不得祖宅的,以后两边离得远远的,只要逢年过节送份礼就好。 何田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又去院子里陪阿宝和玉时玩耍。 因为有了阿宝,玉时经常跟它在院子里跑跑跳跳,身子骨都结实了很多。 玩了半个时辰,该歇息了,玉时被奶娘抱走,阿宝一直紧紧跟着何田,还想溜进卧房。 何田按住阿宝的脑袋:“这里你真的不能进。你的屋子在院子里,等明天我醒了你才能进来。” 他现在是有妻子的人,夜里一条狗睡在床边也不像话。 秋菊知道自家爷很宠阿宝,于是从厨房里拿了一根肉骨头,想把阿宝哄出去。 阿宝只看了一眼肉骨头,然后又转过头盯着何田。 何田朝外一指:“拿着你的骨头,出去。” 阿宝这才转过身,叼走秋菊手里的大骨头,甩着尾巴出去了。 次日,用完早饭,何田给阿宝套上新做的狗绳,带着玉时,一起去外面转转。 何田不在家的这两年,阿宝很少出院子。双庆不敢经常带它出去,生怕出事。 何田直接出了城,在郊外由着阿宝疯跑,玉时也开心得不得了,一个有前边跑,一个在后面追。 玩了一个多时辰,何田才带着他俩回城。 快要到家时,只见巷子口的街边停着一顶软轿,玉兰就站在轿子旁边左右张望。 一看到何田出现,玉兰顿时眼睛一亮,跑上前来,福身行礼:“三爷。” 玉兰和李梦月这对主仆几乎形影不离。玉兰既然在这,想必轿子里就是李梦月了。 何田顿时觉得无趣,有心想装做没看见,可是玉兰挡住了他的路,何田只好停下脚步。第81章 李梦月听见玉兰打招呼的声音,赶紧从轿子里下来。 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裙子上绣着朵朵雏菊,鬓边插着一支珍珠发簪,看起来清雅秀美。 何田微微眯眼。 这副打扮很眼熟。当年原身初遇李梦月时正是秋季,她现在这副打扮和那时几乎一模一样。 要说这不是有意的,何田才不相信。 “双庆,你先带小少爷和阿宝回去。”何田吩咐道。 李梦月专门在这里等他,想必是为了她的父亲而来的。这些话,不适合让小孩子听。 双庆答应了一声,左手抱着玉时,右手牵着狗绳,先回家去了。 李梦月缓缓向何田走近。 李梦月虽是庶女,但她从小就机灵,知道嫡母不喜自己,生怕将来婚事会拖后腿,所以她平时格外注重自己的言行,生怕传出一丝不好的风声。 只要有了一个好名声,将来她在婚事上的选择权才会更多。 不论是面对各家的夫人太太,亦或者下人丫头,她都是未语先笑。 她从不小看这些下人。很多时候,主子不好的名声就是从下人们那里传出来的。那次在大街上偶遇何田,她压根没认出何田是何府三爷,她只是习惯性的对着人笑罢了。 后来她跟何旭成了亲,在后宅得到何田的帮助,她这才回想起来,原来两人之前就曾见过面。 那时她并没有多想,只当自己人见人爱,魅力无边。现下再回想,就觉得自己很傻,为什么要选择何旭?她当初就应该直接嫁给何田! 要不然,她现在也是将军夫人了,凭着这层身份,她父亲犯下的事还算事吗? “大嫂,你找我有事?”在李梦月距离自己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何田主动开口,“怎么不去家里坐坐?静娴在家的。” “不用了,弟妹也忙,不敢打搅她。”李梦月脸上带着柔柔的浅笑,接着又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踌躇几息才道,“三爷,我想问问,我爹他……” “你找错人了。这案子又不归我管,你该去找刘大人的。”何田不等她把话说完,直接打断。 李梦月看他一脸不耐烦,心里难受,低下头咬了咬唇,再次抬起头后她的眼里便充满了委屈,眼圈也红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三爷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以前的心意做不得假。 若不是对她有意,怎么会次次都想尽法子来帮她呢? 她可以很自信地说,在三爷没分家出去之前,三爷待她可比对三奶奶上心多了。 如今李梦月眼里的何田,再不是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庶子,他已经成了将军,威风凛凛,体格结实高大,皮肤虽然不算很白,但相貌英俊,浑身上下充满了男人气概,不是大爷那个废人可比的。 李梦月再次惋惜自己嫁错了人。 李梦月有心在何田面前展示自己,何田却不耐烦细看,直言道:“你对着我哭也没用,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忙。况且,你爹他也不冤。你如果是上门来做客的,我叫静娴来招待你。如果不是,那就赶紧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何田转身欲走,李梦月见状急了,几步上前想要拦着他,谁知急切间踩到了裙子,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她赶紧利用这个机会,往何田那边倒去。 李梦月深信三爷心里有自己,之所以如此冷淡,还是因为她从来没给过回应。只要三爷扶了她,两人有了肢体接触,她不信三爷还能继续冷心冷肺。 何田看出她的打算,当即利落地往旁边一闪,李梦月便摔到了大街上。 街道是用青石板铺就的,李梦月为了好看,穿得也不多。这一摔,她立刻就感觉到膝盖骨很疼,应该是破皮了。 “大奶奶!”玉兰一声尖叫,赶紧上前扶她起来,接着又不满地看了何田一眼,“三爷怎么能躲呢?明明你能扶住的。” 何田理直气壮道:“叔嫂有别,我可不敢扶,难道我不要名声的吗?” 李梦月在大街上出了丑,又听何田这样说,当即羞得面红耳赤,再也不敢看何田,只是催促玉兰:“快走,我们回去。” 李梦月狼狈地走了,何田看着远去的轿子,微微一笑。 回到家,李梦月掀起裤腿,果然膝盖上蹭破一块油皮,火辣辣的疼。玉兰找来药膏,给她的伤口上细细抹了一层。 刚刚弄好,红梅过来请安了。 红梅在这院子里的身份很尴尬,既不是妾室也不是通房丫头。要说她是普通丫头,可她又经常陪大爷睡觉。 当年李梦月非常忌惮她,可自从红梅进了三爷的院子,她就再也不怕了。即使后来红梅又回到了大爷身边,李梦月也没把她当一回事。 一只破鞋而已,大爷能稀罕她多久?等过了这股新鲜劲,大爷迟早会厌了她。 红梅知道大奶奶讨厌自己,她也不往跟前凑。平时有什么事,也只会禀给大奶奶身边的二等丫头。 像这样主动请安,还是头一回。 李梦月稍做思索,突然来了兴致,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红梅一进来就跪下给李梦月磕了一个头:“给大奶奶请安。” “嗯,起来吧。” 红梅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恭敬,语带讨好地说道:“禀大奶奶,奴婢进府已经四年多了,从未回过家,实在是思念家人,希望大奶奶能允奴婢半日假,回家瞧瞧。” 李梦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红梅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跑来招大奶奶的眼。但是没办法,后宅这些事都归大奶奶管,实在绕?????不开啊。 过了好半天,久到红梅都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李梦月这才点了头:“去吧,早去早回。” “谢大奶奶,奴婢一定早些回来。”红梅喜不自胜,赶紧告退。 等她走后,玉兰奇怪地问:“怎么这时候突然跑来告假?” 红梅的娘家就在城外不远,只是家里太穷,只好把她卖了,好给儿子娶媳妇。这些事不是秘密,红梅以前提起时还愤愤地说这辈子都不回那个家了。 李梦月笑了笑:“管她呢,我看她能讨得了什么好。” 她已经猜到红梅是想去找三爷,想重新攀回三爷那根高枝。 真是白日做梦,就凭红梅水性杨花的作风,三爷怎么可能会搭理她? 不过,她乐于见到红梅吃瘪,所以才爽快地放人。 其实,这也是一种试探,试探三爷现如今的脾性。参军几年,不仅改变了三爷的体格与气质,还改变了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事。 而红梅,就是她抛出去的那块石头。 李梦月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与红梅的区别,红梅更能屈能伸。在必要时,红梅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李梦月不行,她有自尊心,不如红梅那么放得开。 如果三爷经不住纠缠,愿意重新接纳红梅。那么,她也可以多去求几次,甚至是…… 李梦月实在不想说出“投怀送抱”这个词,这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相符。但是,如果真能成呢? 想想不必坐牢的亲爹,再想想三爷和大爷之间的差别,李梦月一下子就不觉得难受了,甚至还很期待红梅能够成功。 “找人盯着她。”李梦月吩咐道。 玉兰应声,赶紧去了。 这时,何旭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屋子里没有下人,他便直接开口问:“你刚才去了哪儿?” “就去街上转了转。”李梦月心里一紧,急忙从榻上下来,行动间拉扯得膝盖更疼了。 她咬牙死死忍住,走到何旭身边,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找人试试看能不能救出我爹,可他们都闭门不见客。” 何旭嗤笑:“你娘都没办法,你一个庶女又有多少面子?” 李梦月在娘家并不受宠,只是她容貌好,名声也不坏,何老爷想结亲时,李县丞的几个女儿里头就她年龄最合适。 李梦月受了这句羞辱,面上不恼,心里却又记恨了一笔。 何旭看她不吭声,又道:“你别以为我没出门就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结果如何,自取其辱了吧?” 何旭能考中秀才,说明他不是一个傻子。刚成亲时他还没发现,可是慢慢的,随着三弟帮助李梦月越来越多,他也渐渐察觉到什么。 何旭一直没有挑明,因为他知道他娘管理后宅很有一手,李梦月要是真想跟三弟发生点什么,那是很难的,至少在家里是没机会的。 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李梦月一直看不上三弟,仅仅只是利用罢了。 这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不然亲娘跟妻子相处不睦,他夹在中间也是两头为难。 自己的妻子被弟弟爱慕着,何旭并不生气,反而油然生出一股优越感。 美貌且家世好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家里的财产,也全是他的。三弟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得不到。 现如今,情形不一样了。 曾经被他狠狠踩在脚底的三弟,一跃成为他到达不了的高度。李梦月还能守得住本心吗? 所以,何旭开始在意起这件事来,甚至拿话去刺李梦月。第82章 李梦月以为自己的行踪很保密,没想到却被何旭一语道破。 她索性也不装了,直言承认道:“是,我的确去见了三爷。可我是为了谁?为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我爹,为了你!” “为我?”何旭冷笑,“别拿花言巧语来哄骗我,你的心意你自己明白。三弟妹的确配不上三弟,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就算三弟要休妻另娶,也不可能是你。你一个嫁过人的,还是他的嫂子,他娶猪娶狗也不可能娶你。” 李梦月听了这话,心里恨得不行,脸色都涨红了。 但她不想跟丈夫吵架,于是死死忍住,柔声道:“你说到哪去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幸亏屋里没旁人,不然传出去可怎么好?” 李梦月亲自给何旭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来,抹着眼泪说道:“要是我爹的案子不能解决,我固然没了娘家的依靠,可你又能得了什么好?有这样的岳家,难道你脸上就有光彩了?”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何旭就火冒三丈:“早知今日,当初我还不如娶个像三弟妹那样小门小户的呢,至少不会拖我后腿!” 李梦月一直没将陈静娴放在眼里,认为她不论容貌还是家世都比不过自己。现在丈夫却这样说,不亚于往她心上捅刀子。 李梦月原本只是装哭,这下子眼泪是真的流出来了。她哽咽道:“我也不想的啊!求你好歹看在玉锦和玉珠的面上,想法子救救我娘家。” 何旭双手一摊:“救?我拿什么去救?” “你去求求三弟,三弟的话县令不敢不听。” 何旭是个读书人,还爱面子,让他向庶弟服软,弯腰恳求,那还不如杀了他。 “别做梦了,我不会去的!你要有本事,你自己去求他。”何旭起身,甩着袖子走了。 * 红梅好不容易得了假,回到屋里仔细打扮后就出了府。 她知道三爷家的位置,出来后直奔那边而去。到了地方后,也不敢上门拍门,就只站在巷子里守着。 何田用了午饭,又在榻上眯了一会儿,醒来后便准备去街上转转。 玉时还小,每日午觉都要睡足一个时辰。何田没有吵醒他,牵着阿宝就出了门。 红梅站得腿都酸了,终于盼到何田出来。 她连忙迎上前,福身道:“给三爷请安。” “你在这做甚?”何田皱眉。 “三爷,奴婢想回来继续伺候您。”红梅眼里含着泪,娇声软语。 何田笑了:“怎么,我大哥不要你了?” 红梅知道,当初她嫌三爷分家时没分到多少银子,所以留在府里不肯走,转头又跟了大爷,这件事已然是三爷心里的一根刺,必须得拔掉。 她的要求不高,从来没想过做三爷的正妻,只要能回到他身边就好。将军大人的妾室,可不比普通人家的正妻强多了? 既然没指望正妻的位子,那她曾经做过的错事也算不得什么。她容貌身段都俱佳,只要笼络住三爷的心,将来不愁没好日子过。 反正她如今在大爷身边也没个名份,甚至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要是能回到三爷身边,那可真是太好了。 “三爷,您救救我吧。”红梅直接跪了下来,趴伏在地上,显得她腰肢细软,身段玲珑有致,配上一身精心挑选过的衣裙,特别像地上突然生出了一朵花。 “当初我也想跟您走的,可是大爷不肯让人。他捏着我的卖身契,我不敢不从。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三爷您才最重要。当初我以清白之身跟了您,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的男人。要不是不想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早就以死明志了。” 何田闲闲地发问:“那你当初怎么不跟我说?” 红梅不顾自己脸上精致的妆容,呯呯呯地磕了三个响头,含泪回道:“我不想三爷您为难。” 何田嘴边含着一丝笑,又问:“那你现在怎么又敢跟我说了?” “听说三爷您去投了军,我心里日夜不安。我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日夜虔诚祈愿,望您能平安归来。好在佛祖有灵,三爷终于回来了,还有了大造化。如今您不必再害怕大爷了,若是您开口,大爷定然会放我走的。” “奴婢在大爷后院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心里想的全是三爷您。求三爷发发慈悲,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救我一命。” 说完,红梅又磕了一个头。 红梅本就细皮嫩肉,青石板坚硬,这么几个头磕下去,额头已经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她抬起头,殷切地看着何田,眼里情意绵绵。仿佛何田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何田不得不佩服,这可真是个狠人呐,对自己都下得了手。一般的姑娘,谁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当真是不怕因此毁容,磕头磕得那么用力。 “这可不行。”何田摇摇头,他不仅没有丝毫怜惜,甚至还像看笑话似的轻松说道,“你已经是大哥的人了,我怎能夺人所爱?你觉得日子苦,就找大哥去。” “你若是还有一分自知之明,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你好自为之。” 何田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跪在原地的红梅知道自己没戏了,顿时全身如同被冰水浇过一般。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何府,李梦月立刻就收到了消息,惊讶地道:“额头都磕破了,三爷也没松口?” “嗯。”玉兰肯定地点头,“好女不侍二郎,她都跟过大爷了?????,还想着吃回头草呢。以三爷如今的身份地位,会稀罕她?” 玉兰不屑的语气刺痛了李梦月,总觉得自己也被内涵了,当即不愿多听,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李梦月只感觉一阵阵头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红梅不惜破相,放低身段,尚且不能引得何田动容,那她呢?她又有什么本钱能让何田另眼相待? 想到乱成一团的娘家人,李梦月的头更加疼了。这些天她试过各种法子,甚至连一封信都送不进去,那些看守李宅的官兵,连她的银子都不肯接。 这种时候唯有地位更高的人出面才行。 李梦月左思右想,次日还是让玉兰跑了一趟,带口信给何田,约他在茶楼见面,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嫂子有什么事应该跟大哥说,找我是没用的。”何田压根就不想去。 “三爷,话已经带到了,您要是不来,大奶奶是不会走的。”玉兰生怕他拒绝,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何田才不受这种威胁,爱等就等个够吧。 茶楼里,李梦月等到快要天黑也没见到何田的影子。于是她派玉兰去何田家里,求见叶姨娘。谁知下人直接说姨娘没空,不见。 李梦月心里惶恐,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把人给得罪死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该对三爷和叶姨娘好一点,但凡她给过三爷一点点甜头,又或者真正的关心过叶姨娘,现在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 李县丞当官多年,私底下收了很多好处,这一次他进了大牢,虽然案子还没判下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结果不会好。因此他的那些亲朋故交,一个个的能躲就躲,竟无一人出面帮他周旋。 刘县令严查之下,发现这案子还涉及到了何老爷,这可是何将军的亲爹,左思右想,他决定去找何田探探口风。 何田听完了他的话。大意就是这些年何老爷为了给自家生意谋利益,给李县丞送了很多银子。 就比如之前酒楼食材不干净那事,原该停业整顿的,就因为给李县丞送了礼,何家酒楼连一刻钟也没耽误,照常开门营业。 收银子的官自然是有罪的,可送银子的也讨不了好。 何田点点头:“明日我就要出发去京城了。刘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切不可徇私。” 听话听音,刘大人立刻懂了。该罚的就要罚,但是得等何将军走了之后。 也是,若何将军还留在这里,何老爷舍不得出银子,想必就会来麻烦他的亲儿子。 送走刘大人,何田进了后院,陈静娴正跟叶姨娘一起指挥丫头收拾东西。 何田对她俩说:“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不重要的那些就不用带了,京城什么都有,到时再买就是了。” 叶姨娘吃惊地问:“怎么这样急?” 儿子有一个月的假期,这才过了几天啊。就算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也还能再呆个十天左右的。 何田急着走,一方面是想躲开何家人的纠缠,另一方面则是太子的意思。皇上龙体不适,据说是中风,就算好好地养着将来也无法再处理政事,所以太子已经开始监国,急需自己的人手。 这里头的事情,何田不好细说,只道:“太子叫我早些回去。” 一听这话,叶姨娘和陈静娴也就不再多想,只叫丫头们动作再快一些。 这处宅子并不大,家具之类的笨重家伙无需代走,要收拾的也就只有衣衫首饰之类的,下人们忙碌了半个下午也就全部打包完毕。 晚上,何田请了岳父一家过来吃饭,感谢他们这几年对自己家的照顾。 陈家铺子隔壁的那间铺子,老板不想做生意了,想把店铺卖掉,何田买了下来,落在陈静娴名下。 陈静娴要跟着他一起去京城,于是就把这间铺子交给哥哥做生意,她没想着要收哥哥的租金,可是陈大哥也不想占妹妹的便宜,非要给。两边扯了很久的皮,最终陈静娴只同意收取市价的三成做为租金,这让陈家父子俩感动不已。 再者,何田升官发达了,无形中也给岳家带来了许多好处,至少旁人是不敢随意欺负的。 热热闹闹地用完饭,何田亲自送岳父一家人回去,然后他又打马回到了何家祖宅,去见何老爷。第83章 “爹,明日我就要走了,以后你要保重身子,该歇的时候就歇。”何田说道,“既然大哥没法再参加科举,那就要想别的出路。你也不要太惯着他,家里的生意也该由他撑起来了。” 何老爷听完长叹一声:“我也想让他管着家中的生意,可是他不乐意,我又有什么办法?” 说完,沉默了几息,他这才想起儿子的第一句话,忙问:“怎么走得这样急?” “有事。”何田没有细说,又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大哥从小就聪明,人人夸赞,怎么受了点挫折就一蹶不振呢?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呵呵。”何老爷尴尬地笑了笑。 “你在大哥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吃穿用度俱都最好的,还请了名师来教导他。哪怕不能继续读书,以大哥的聪明劲儿,肯定能让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 何旭自从受伤后就只会缩在后院,让女人陪着喝酒玩乐,何老爷想到这脸色就一阵阵难看。 何田见状,更加不想放过他,又道:“以前家里就有二十多间铺子,有了大哥的帮忙,明年少说也能再添十几间。” 何老爷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家里已经开始变卖产业的事,他压根就没跟家人讲。何旭丝毫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何夫人怕儿子想不开,这两年也很少出门做客,只在家里守着儿子。 这些事,他对着家人都开不了口,更何况是这个已经功成名就、早就被他分出去的老三了。 “你大哥他心思不在这上头。”何老爷讪讪道。 读书人都清高,看不起商人的汲汲营营。旭儿从小没接触过生意,现在更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想要振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何田:“爹,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任由大哥一辈子就这么颓废下去。哪天你若是不在了,那时他该怎么办?” “胡说!我身子好得很呢!”何老爷瞪他一眼,瞪完才觉得这样不好,又赶紧往回找补,关心地问,“你用过饭没?我让人去准备饭菜。” “不必,我在家用过了。爹,你好好保重,我这就走了。” 何田说完就走,何老爷赶紧跟上,试图把人留下来:“不急,再多坐会儿,我去叫你大哥来陪你说说话。” 在何老爷心里,老三有了出息,自然应该拉拔家里人的。 虽说旭儿不争气,但这事也怨不了他,都是天灾人祸的错。要是老三肯提携老大,那就更好了。 何田不想多留,径自往外走,出了书房,刚来到院子里,就只见闹哄哄的过来了一群人。 最前面的那个似乎是红梅,她披头散发,衣裙皱巴巴的,跑得跌跌撞撞。在她身后,是一群拿着棍子的婆子在追。 “这是在干什么!”何老爷见状气得不行,大声吼道。 何田想到可能有笑话看,于是停下脚步。 红梅奔跑中听见老爷的声音,抬头一瞧,便看见了正站在不远处的三爷。于是她赶紧跑过来,跪在何田身前,嘴里喊着救命。 气喘吁吁的婆子跟上来,把棍子藏到身后,低着头禀道:“这贱蹄子不安份,她……” 后面本想跟一句她明明是大爷的人,却跑去招惹三爷。想到三爷在场,于是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夫人说要发卖了她,她不肯。一时没看住,让她跑到这里,冲撞了老爷。” 何老爷向来不管后宅的事,只是发卖一个丫头罢了,因此他也没细问,摆摆手道:“赶紧带走,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 红梅吓得一把抱住何田的裤腿,苦苦哀求道:“三爷救救我。求三爷看在我跟了你一场的份上,别让夫人卖我。我不求别的,只要能在三爷身边做个粗使丫头也是愿意的。” 红梅跑出去见何田的事,李梦月并没有帮她瞒着,转头就告诉了何旭。 何旭怒不可遏,如今人人都说三弟有出息,有些话虽未说出口,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隐含着鄙夷。 何旭正不爽呢,哪知就连红梅也想回到三弟身边去,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于是,何旭找到他娘,说红梅不老实不安份,他不想要这个丫头了。 何夫人一听,也是气得涨红了脸,当即就叫婆子把红梅带出去卖了,卖得越远越好。 红梅不想被卖,鬼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所以她才不管不顾地闯到前院来。 “粗使丫头?我家不缺啊。”何田微笑道,“你的身契又不在我手里,求我是没用的,我决定不了你的去留。” 这话,是当初红梅不想跟着何田分家出去而说的,如今?????原样还给她。 红梅又惊又吓,小脸雪白,衬得她额头上的伤更加明显了。 “三爷,你原谅我这一回,把我带回去做个烧火丫头吧。”红梅继续哭求。 她哭得涕泗横流,这才是真正的因为悲伤难过而痛哭,不像之前哭也要找个最好的角度,装模作样,故作姿态。 “你已经是大哥的人了,我怎能管大哥的房里事?”何田抽|出自己的脚,往旁边走了几步,离红梅远远的。 何老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旭儿是怎么搞的?就算要卖丫头也该静悄悄的,竟然闹到前院来了。何老爷对长子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捂住嘴,带下去。”何老爷满脸不耐烦。 婆子们生怕惹怒老爷,赶紧上前,两人去拉红梅,另外一个飞快地把一张帕子塞进她嘴里,然后拖着她走远了。 “爹,我走了,你早些歇着。”何田说道。 “再坐一会儿。”何老爷频频挽留。 “不了,家里还有事。” 何田往大门口走去,何老爷见留不住,只好送他出去。 次日,天刚亮,何田就带着家人坐上马车,往京城而去。 安河县并不大,往上数百年也没出过一位将军,因此何田成了话题中心。不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正在谈论他。 关于他的一切,也逐渐被翻出来,尤其是分家的那件事。 有人跑去问陈家父子,陈静娴的爹到了这时候,也没想过要帮亲家瞒着,于是爽快地承认了。 “就只分了五百两,宅子铺子都没给?” 陈家父子俩齐齐点头。 “哎哟,五百两也很多了,多少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 “瞎说!你也不看看那是谁家!何老爷那么厚的家底,地缝里随便扫一扫都是银子。以他的家业来说,只给五百两已经是很寒酸了。” 不论人们如何评说,反正何老爷分家不公这事是板上钉钉。 一个是保家为国、流血流汗的将军,一个是为富不仁的商人,人们的思想一下子就偏了,开始抵制去何家的铺子里消费。 连续几天,何家的商铺和酒楼营业额惨淡,何老爷意识到不对劲,找来管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就算他有心想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给大家看,可何田已经走了,他想唱戏也没人给他搭台。 又勉强支撑了几日,商铺和酒楼日日都在亏钱,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刘大人亲自上门讨要罚银了。 何老爷一看到他,还以为人家是来跟他拉关系的,没想到是光明正大讨银子的。 刘大人怕他不明白,特意叫师爷把大燕律例给带上了,翻开某一页指给他看。 何老爷一看就冷汗直冒。按照律法来说,他私下行贿也是有罪的,必须按照一定比例交罚银,否则就要坐牢。 何老爷一把年纪了,才不想去坐牢,当即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赔着笑说:“刘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儿……” “何将军临走前对本官说过,让本官按律处理。”刘大人也笑,“正是看在何将军的面子上,所以本官亲自前来。何老爷,不交银就要坐牢,依我看还是交了比较好。” 何老爷不傻,只好满口答应下来,等送走刘大人,他就开始想法子凑钱。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家中没有存银,卖了一些田产和铺子,仍然还不够。何老爷没办法,只好开始削减家里的开支,连下人都卖掉了很多。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何夫人,何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老爷,怎么就到这一步了?下人卖了,谁来打理园子,谁伺候我们?” 何老爷:“你身边不是还有四个丫头,怎会没人伺候你?” 何夫人以前身边大大小小的丫头加起来有二十多人,如今减至四个。她习惯了前呼后拥的日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拿自己的嫁妆多买几个丫头,这总行了吧?” “你别急,你的嫁妆我已经有了安排,先借我一些,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何夫人心里不肯,何老爷瞪她一眼,道:“你想让我去坐牢?还是想我在坐牢前先休了你?” 何夫人不想被休,也不想老爷去坐牢。 老爷要是坐了牢,这个家怎么办?她和旭儿又该怎么办? 何夫人犹豫一瞬,然后咬牙拿出自己的嫁妆。 何老爷终于凑够了银子,免去了牢狱之灾。不过经了这一遭,家里元气大伤,只剩下五间铺子,以及乡下两百多亩的田产。 何夫人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嫁妆,心里就一阵阵难受,埋怨道:“老三不是将军吗?怎么大人还要罚我们的款?” 说起这个,何老爷心里也是有怨恨的,可老三不在,找不着正主,只好把火气给憋了回去。第84章 何田一家到了京城,新宅子里预留了下人,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 何田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把陈静娴扶下来,玉时被奶娘抱着也下来了,何田又去后面一辆马车里扶叶姨娘。 下人们对着叶姨娘齐声喊老太太,她如今已不是任人发卖的妾室了。何田当初分家带走了她,同时也拿走了她的卖身契,早就去衙门改换成了良籍。 叶姨娘本名叫叶青娘,她看着眼前高大气派的大门,规矩守礼的下人,不由地微微一笑。 “娘,我们进去吧。”何田扶着她的胳膊。 “好。”叶青娘拍拍儿子的手背,满心欣慰。 新家是座三进的大宅子,还有一个风景秀美的园子,在京城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阿宝喜欢宽敞的地方,进门就开始撒欢乱跑,熟悉地盘,双庆拉都拉不住,何田笑着对他说:“由它去。” 各个门都有守门的,反正阿宝也跑不出去。 何田把后宅交给陈静娴来管,叶老太太万事不愁,也不插手儿子儿媳的生活,只管自己好好过日子,闲了不是陪着孙子玩耍,就是逗弄阿宝。 何田才发现,原来他的亲娘很喜欢毛绒绒。在她的嘴里,阿宝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跟玉时一样多。 阿宝聪明,能听懂很多话,叶老太太非常喜欢它。 在新家安顿好了之后,玉时就要开始念书了,何田请了品德学问皆好的先生来家里教导他。 阿宝喜欢粘着何田,只要何田在家,它就一定要跟着,其他人用骨头都哄不走。何田怕老太太寂寞,又买了一只性格温顺的猫儿回来。叶老太太果然很喜欢,时常把猫儿抱在怀里。 何田开始上朝,替太子办差,下了朝就回家陪伴家人。休沐时就跟玉时一起练字念书,起初夫子还有些不自在,慢慢地也就习惯多了一个大学生。 何田这边公事顺利,生活幸福,何老爷那边就惨了。 何家的产业大量缩水,家里的吃穿用度都降了好几个档次。何夫人每日都板着脸,心气不顺,儿媳妇就成了她的头号出气筒。 如今的李梦月可没有跟婆婆叫板的底气,只能咬牙受着。 何老爷每日都去铺子里,试图将生意盘活,可惜他年纪大了,很多地方都顾不上。无奈之下,他只好把何旭叫到跟前,愁眉苦脸地说了家里的现状。 家中的日子不如以前那般好过,何旭是深有体会的。看着年老的父亲如此痛心与为难,何旭终于有所触动,点头答应下来。 何老爷欣慰极了,叮嘱道:“你刚接手生意,许多地方都不懂,要多听听管事和掌柜的意见,或者来问我也是可以的。” 何旭点着头,心里则不以为然。 他好歹也是位秀才公,聪明才智都不缺。以前他是不想碰家里的生意罢了,否则早就赚回几座金山了。 何旭大意轻敌,又不肯听取掌柜的建议,花大价钱买回一批颜色鲜亮的缎子,他卖的价格很高,因为这料子实在好看,家中富裕的人们纷纷抢购。 本以为这次会大赚一笔,没想到刚卖了三天,就有客人上门来退货。 原因是这料子压根就不能下水,一下了水,颜色就大变样。 掌柜苦着一张脸:“少东家,我都说了要先下水试试,您非不听。这批料子的色牢度不够,除非一辈子不被打湿,不然……” 说完,掌柜让伙计打了一盆清水来,亲手剪下一块料子,扔进盆里。果然,那料子一沾了水就开始大幅度脱色,压根就没法看。 何旭紧紧抿着唇。 他从来没洗过衣裳,别说衣裳了,就连洗脸的帕子也是丫头拧好了再递给他的。 他哪里知道这里头还有这种门道? 客人们不依不饶,说不退钱就要去衙门告他。何旭自然是不想闹这么大的,只好挨个退钱。 这样的消息传得很快,那些买了料子还没来得及做成衣裳的,也纷纷赶来退货。 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要交还出去。何旭看着堆了整整一仓库的料子,气得直咬牙。 这件事没能瞒过何老爷,他自己算了?????算账,发现这一次老大就亏掉了一间铺子的价值。 家里剩下的铺子本就不多,老大还这样不争气,何老爷当即气得吐了一口血,然后晕了过去。 何旭急忙让人去请大夫,何夫人和李梦月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大夫给何老爷扎了针,又熬了药灌下去。不多时,何老爷终于苏醒过来。 何老爷面色惨白,他的夫人、儿子和儿媳围在床前,全都一脸不安地看着他。 何老爷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缓缓地说道:“当年……老二和老三跟在我身边十年,我都没……没敢让他俩单独做主。” 他说话很吃力,何夫人看得不忍,流着泪劝道:“老爷别说了,先歇歇,以后再说也不迟。” 何老爷不理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旭儿,你从小清高,我知道你向来看不起……商人。你若是不改改这性子,家里的生意我如何放心交给你?” “父亲,是我错了。”何旭到了此时才有了一丝丝悔意。 他知道父亲此时还是给他留了颜面的,他不仅看不起商人,他还看不起所有不如他的人,比如二弟和三弟。 “我们家进货,向来都只从相熟的客商那里拿货。你不听掌柜的劝,一意孤行,这是其一。”何老爷继续说道,“其二,发觉上当以后,你有没有追查过那人的行踪?是否报官?” 何旭羞愧地摇头:“既然父亲已经醒了,我这就去报官,让大人主持公道。” 何旭报官的结果不太好,因为他不知道卖料子给他的人的真实名字,家住哪里,只记得是外地口音。再加上已经过了些日子,他现在甚至连那人的长相都不太记得清了。 并不是大人不给力,而是查都没有方向,何家只好认下这个闷亏。 何旭回到家时,何夫人和李梦月还守在老爷的床前照顾着。 看到儿子一脸失望,尽管何老爷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刻仍然觉得很难受。 李梦月见丈夫脸色不好,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倒是何夫人开口问:“旭儿,能追回来么?” 何旭摇摇头,何夫人深吸一口气,难过得眼圈都红了。 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又亏掉了一大笔,接下来家里的各项开支是不是要动用她为数不多的嫁妆了? 以前老爷有钱,何夫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从来没有为银钱操心过。如今算是尝到了苦头,她希望铺子能好起来的心,甚至比老爷和儿子还要更加迫切。 “娘,我会努力的,以后不会再上当了。”何旭垂着头。 “咳咳!”何老爷咳了两声,“生意里头的门道很多,你且有得学呢。” 李梦月拧着帕子,紧紧咬着唇。 她知道婆婆手里的东西不多了,大爷学做生意也需要一个过程。在这期间,难保他们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嫁妆上。 依她看,大爷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这才亏了一次,将来兴许还会再亏第二次第三次。家里有座金山也经不住啊! 还不如…… “父亲,要不然……咱们去投奔三弟吧。”李梦月开口道。 何老爷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何夫人可不愿意。虽然她是很想去繁华的京城,可是去投奔庶子,就意味着她得向叶姨娘低头。那还不如就在老家呢! 李梦月顶着婆婆要杀人的视线,继续道:“三弟有权有势又有人脉,去了那边,有他提拔大爷,谁还敢再骗大爷呢?一家子兄弟,本就该守望相助。”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何老爷。再加上何老爷的确也有依靠老三的想法,于是他心动了,看向妻子和儿子,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何夫人满脸不愿意,何旭倒是很犹豫。 留在本地,人人都知道他已经是个废人,那些或看戏或怜悯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如果去了京城,他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要他向三弟摇尾乞怜,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李梦月看丈夫还在犹豫挣扎,便道:“家里那几间铺子位置好,能卖个好价钱,我们去京城重新买一间宅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够我们过一辈子了。” 虽然何家的生意元气大伤,但烂船也有三斤钉,何老爷点点头:“儿媳说的也有道理。旭儿不会做生意,不如及时止损,只要不继续亏钱就好。” 何旭想了想:“我都听父亲的。” 大家都同意了,何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何老爷在家养病几日,等身子骨好转了,就找来中人,商谈变卖家里剩下的产业。 城里的四间铺子,连同里面的货物一起出售。乡下两百亩田地,卖了一半。何老爷舍不得一下子全部卖完,留下了一百亩,做为儿孙将来的退路。 田地向来不愁卖,铺子也因为位置好,很快就找到了买家。这一下子,何老爷收回了一万多两的现银。 一家人收拾妥当,留下几个老仆看家,坐着马车往京城去了。第85章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五六日,终于到了京城。 京城繁华,人口也多,进入内城以后,就连何夫人都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外看,观察街上行人的穿戴。 看了几眼,何夫人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李梦月不明所以,但也没出声询问,只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何老爷让小厮去打听何田如今住哪儿。 何夫人听见了,掀开帘子说道:“老爷,不如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何老爷不同意:“老三就在这儿,还住什么客栈?没得让人笑话!” 何田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又被封为忠勇将军,他的住处很好打听。不出片刻,小厮就回来了。 何老爷非常高兴,招呼车夫赶紧走。 到了将军府,看着气派的朱红大门,何老爷拈着胡须,心里越发得意了。 门房是老人,认得何老爷,一见是他来了,赶紧出来请安,一面又派人快去向主子报信。 不多时,叶青娘和陈静娴赶到门口来迎接。 她俩俱都是京城这边时兴的打扮,既富贵又好看。何夫人心里有点酸,但还是端着主母的架子,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三弟妹。”李梦月亲亲热热地喊道。 “大嫂,一路上辛苦了。”陈静娴笑着将众人往里迎。 进了正堂,叶青娘坐到主位上,而何老爷跟何夫人则被请到了客位。 何老爷跟何夫人都对座位有点不满,叶青娘则一脸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错。 既然已经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他们过来是客人,原就该坐客位的。 陈静娴叫人上了茶,又安排下人立刻去把客房打扫出来。 何田在上朝,并不在家。何老爷对着曾经的妾室和儿媳妇也没啥好说的,只是问候了几句,就露出一脸疲态。 陈静娴见状,赶紧请他们先去客房安置,几人洗漱后,陈静娴又安排人送了些饭菜,吃完后,何老爷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了一个时辰,何老爷才醒,何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她想出去逛逛。 陈静娴听说他们醒了,赶紧过来陪着,领着众人在家里各处转了一圈。 何老爷非常满意,尤其是那些御赐的摆件,他感觉此生已经圆满了。 何夫人暗地里撇嘴,这宅子也不怎么样嘛,大小还比不上老家的祖宅,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何田下朝后,等在宫外的双庆赶紧汇报了老爷夫人来了京城的消息。 何田有些惊讶:“他们怎么来了?是来玩的还是长住的?” 就算被罚了银子,他爹也不至于要依靠别人生活啊。 双庆嘿嘿一笑:“听说老爷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只留下了祖宅和一百亩地,以后就要在京城安家了呢。” 何田没放在心上,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园子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走过去一看,何玉珠正在哭,何玉锦一脸气愤之色,而玉时则护着阿宝,也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见到爹爹回来,玉时立刻就告状:“哥哥姐姐想跟阿宝玩,可是他们使劲揪阿宝的毛,让阿宝很不舒服。” 何玉锦大叫道:“揪几下怎么了,又不会死!” 何玉珠不说话,只是捂着眼睛哭。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裙子上还沾着一撮黄色的毛毛,那是属于阿宝的。 何田心里生气,只是不好跟孩子计较。他摸了摸阿宝的头,哄了它几句,然后对侄子侄女说:“阿宝虽然是动物,但也是一条生命。你们想跟它玩,就要好好玩,怎么能故意揪它的毛呢?我要是揪你的头发,你舒不舒服?” 说完,就叫双庆赶紧把阿宝带走。 阿宝不肯走,它一天没见到主人了,主人好不容易回来,它才不要走。 阿宝围着何田打转,用脑袋去蹭他,弄得何田心里发软,只好由着它。 何田牵着玉时,玉锦和玉珠则由各自的奶娘带着?????,一行人回到正堂。 园子里发生的事,已经有下人告诉了陈静娴,当时其他几个大人也在场。 何田进了屋,给长辈请安,又问候了大哥大嫂。寒暄完毕,何夫人板着脸道:“不过是一条畜生罢了,值得你教训玉锦和玉珠?” 何夫人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一边搂一个,又拿出帕子给玉珠擦泪,心疼极了,仿佛何田刚才打了他俩似的。 陈静娴知道丈夫十分看重阿宝,简直当成了他的另一个孩子。婆婆这样说话,丈夫必定不会喜欢。可那是婆婆,她做为儿媳也不好开口辩驳。 她只好悄悄吩咐秋菊,叫厨房今晚多给阿宝煮两个鸡腿。 何田压根就不搭理何夫人,只当自己没听见。他看向何老爷,笑着问:“父亲,我听说您把家里的铺子都卖了?” “嗯。”何老爷点点头,“我年纪大了,照管不过来,与其留着日日亏钱,还不如卖了。” 何田颔首:“这样也好,有了银子,省着些,也能安稳过一辈子了。” 何老爷就是这么打算的,接下来,他又问起了何田上朝的事情。何田挑那些不重要的讲了讲,何老爷觉得很有趣,听得非常认真,就连何旭也竖着耳朵在听。 何旭越听心里越难过。 如果不是手受伤,他本该继续读书,等考中举人就能做官,那么三弟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该是他的。只可惜,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何田察觉到大哥心情不好,于是停下这个话题,转头道:“父亲,既然将来不打算回去了,那么就该买间宅子。” 何老爷点头。 何田微笑道:“我叫管家帮着打听打听,到时你亲自去看看,如果合适再定下来。” 何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便有些难看。 虽然买宅子是必须的,可庶子这话像是不欢迎自己在这将军府多呆似的。 何老爷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大儿子还是需要有自己的房子,总不能一直借住在弟弟家。 晚上,何田摆宴,给大家接风洗尘。期间,李梦月偷瞄了他好几眼。 上次见他,他身上有了英武之气。如今再看,他身上又多了一丝官威。 这正是她一直所盼望的,她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像现在的何田一样,可惜…… 何田察觉到了李梦月投来的眼神,但他一次也没有回望过去,只当没发现。用完饭,就带着何老爷和何旭去了前院说话,坚决不给李梦月偶遇自己的机会。 次日一早,何老爷刚醒来就问府里的下人:“你们爷呢?” “卯时就出门上朝去了。”下人恭敬地回答道。 “唔,也是辛苦。”何老爷叹息,接着又高兴起来,“能为朝庭效力,是我们家的荣幸。” 用完早饭,管家来报说已经挑选了几处宅子,请何老爷亲自去看一眼。 何老爷一听立刻就要走,何夫人也想去看一看,她对何老爷说:“我和旭儿也去。毕竟是以后要长住的地方,得合心意才好。” 何老爷无所谓,点点头,带上他俩一起去了。 李梦月留在家里,陈静娴陪着她说话。 没说几句,李梦月就主动说起了她娘家的事。 在他们上京前,李家的处置结果就下来了。如今太子主持朝政,雷厉风行,严惩贪官污吏。李梦月的爹撞到了木仓口上,被判秋后问斩,其他人则流放三千里。 李梦月的生母早些年就病逝了,她对娘家的其他人没什么感情,因此也懒得去送一程,反正救不了,不如自己远远躲开。 当然,她对着陈静娴不会这么说,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哭诉道:“一想到我爹,我心里就难受。他有这样的下场,也怨不了别人,可是我那些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他们都是无辜的呀。我原本想着,无论如何,在他们临走前也要去送一送,置办些衣物吃食,再给点银子,好让他们路上舒服些,可是父亲催得急,急着进京来投奔三弟……” 李梦月哭得停不下来,眼泪把手里的帕子都打湿了。 李梦月在陈静娴心里一直是个容貌出众、仪态优雅的官家女子,如今却哭成了泪人。陈静娴将心比心,若是她家也出了这样的事,恐怕她也急得都不想活了。 陈静娴心下不忍,赶紧掏出一方新帕子递过去,安慰道:“嫂子别急,回头我跟三爷说说,看他有没有办法帮着打点一下。” “多谢三弟妹。”李梦月用新帕子擦干净眼泪,然后握住陈静娴的手,感动道,“弟妹,你性情这样好,我只恨以前没分家时,我俩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陈静娴温柔地笑:“父亲已经去看宅子了,反正离得也不远,以后可以常来常往。” “好。”李梦月也露出一个笑,“我家玉锦玉珠最喜欢跟玉时一起玩了。对了,听说玉时已经开始念书了?” “嗯,三爷请了先生来家里,专门教导玉时。三爷只要有空,也会坐下来跟着儿子一起学呢。” 李梦月非常惊讶,陈静娴解释道:“三爷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哪怕每天只是跟着先生练练字,天长日久的,也能练一笔好字出来。”第86章 好学,是一项优点。 李梦月一听何田即使当了大官都已经开始上朝了,在家时仍然坚持学习,不由地内心一阵触动。 同时,也免不了更加厌恶她的丈夫。 何旭自从手受伤,别说练字,就连书本都不拿了。他要是能像何田这样勤奋努力,将来也未必没有出路。公公叫他去学做生意,他不肯用心,还刚愎自用,亏了一大笔银子。 李梦月想到这,心下就是一叹,抬起头时看着陈静娴十分普通的容貌,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处处都比不过她的人,活得却比她还好呢? 从陈静娴处告辞出来,听了满耳朵安慰之词的李梦月回到了客院。 她抬手招玉兰近前来,低声耳语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三爷有几个妾室通房。” 家里来客,一般是不会叫妾室通房出来见人的。李梦月回想着三弟妹平凡的容貌,始终不太相信三爷一朝发达,会不给自己多添几个美人。 就连她的丈夫,这次进京,也把他另外的几个女人全都带上了。 玉兰点点头,领命而去。 * 京城居,大不易,何老爷看了好几处宅子,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内城好地段的宅子,价格非常昂贵,而且还有市无价。何田的将军府因为是御赐的,所以才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 何老爷原本想着要离他近一些,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压根就近不了。即使内城地段不那么好的宅子,他也是买不起的。 后来一路来到外城,陆陆续续看了好几处,难得位置和价钱都合适,就是太小了些,只有一进。 何老爷正在思考,何夫人抢先表达了不愿意:“老爷,一进的院子太小了,咱家这么多人,哪里住得开?” 何老爷嘴唇一抖,就想骂她是蠢妇。 你嫌一进的院子小,人家还没嫌你荷包不够丰盈呢! 就这一处,虽然只有一进,价钱却要四千多两。何老爷手里只有一万多两,儿子又没什么指望,他必须想得长远一些,手里最好多留些银子傍身。 何旭住惯了五进的大宅子,看这里处处不顺眼,只觉得狭小得像一个笼子,皱眉说道:“爹,你就算不为我着想,总该想想玉锦吧?” 何夫人帮腔:“对啊,玉锦将来成了亲,小夫妻俩住哪儿?家里这么窄小,谁愿意把好姑娘嫁过来?难道要到了那时再重新换大宅子?” 何老爷一听,这也的确是一个问题。于是他转头,问管家还没有更大些的。 管家又带着他们去了另外一处,那是一座二进的院子。一直跟随的房屋中人主动开口报了价,最低九千两。 何老爷一听,顿时大吃一惊,这也太贵了。他拉着管家走到一边,低声问:“能不能叫他再少一点?” 管家同样低声回道:“禀老爷,小的早就打听过了,九千两并不算贵。老爷若不信,可以使人去打探一下这条街上其他宅子的价钱。” 何老爷默了默,果真打发他的小厮出去打探打探。 何旭跟着走了一上午,早就累了,便提出不如找间茶楼坐一坐。 何老爷带着妻儿去喝茶,不多时,小厮回来了,这条街上其他大小差不多的宅子,个个都上万两。 何老爷这才相信,也知道这个价格多半还是在老三的面子上,于是他对妻儿说道:“唉,当初我早就想着要在京城置办下一间宅子,那时不急,是因为旭儿一直没过乡试。” 那时候他想的是,等儿子过了乡试,再来京城买宅子也不迟,反正手里有的是钱。 何旭低着头,一声不吭。 何老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道:“旭儿,依你看,刚才那座宅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何旭并不喜欢,因为没有三弟的宅子大。 可是他也知道,父亲手里的银子不多,再大些的也买不起,总不能将来一家子都不吃不喝了吧? 何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道:“老爷,不如就买了吧?看来看去,也就刚才那处最合适。” 何老爷犹豫:“要是买了,咱们剩下的银子可就不多了。” 何旭抬起头:“大不了以后节省一些,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听了这话,何老爷深感欣慰。向来清高、不理家事的儿子终于知道要节俭了,这是一件好事。 何老爷高兴之下,便爽快地付了银子,买下那座二进宅院。 何夫人有了新家,一刻也不想多在庶子家里呆着,催老爷赶紧回去搬行李。 何旭也是一样。每次看见意气风发的三弟,他都能想到自己悲惨的际遇,两厢一对比,弄得他越发憋屈。 何老爷拗不过妻儿,只好同意。 回到将军府,何旭直奔自己所住的客房,对正在发愣的李梦月说:“宅子已经买好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搬。” 李梦月之所以发愣,是因为刚才玉兰告诉她,三爷身边除了三奶奶,再无其他人。 李梦月回过神,忙问:“怎么这样急?” 何旭凌厉的视线朝她看过来,李梦月心里一惊,赶紧补救:“我并不是不想搬,只是上门坐客,好歹要跟主人家说一声再走才不会失礼。” 何旭神色缓和了一些,道:“三弟离下朝还早,跟三弟妹说一声也就是了。搬过去后还要收拾的,快些。” 李梦月没奈何,只好催玉兰赶紧动手。 她们昨日刚到,很多包裹都没打开,只拿出来一些随身物品,因此收拾起来也快。 陈静娴收到消息,急忙赶来,也没拦住,只好叫管家领着下人帮忙搬东西。 晚上,何田归家,听说后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笑着道:“搬了也好,家里人多了就吵闹,还吓着我们阿宝了。” 陈静娴见状松了一口气,生怕他会以为老爷夫人是自己招呼不周给赶走的。 伺候何田换了家常衣裳,又端来一杯热茶,陈静娴这才道:“今日嫂子当着我的面哭了……” 把事情说了一遍,何田听完当即冷笑道:“她不老实,满嘴谎话,以后你少见她。” 陈静娴并不知道原身与李梦月之间的那些事,傻傻地拿她当嫂子来相处。 陈静娴见他不乐意帮忙,也没说什么。她分得清轻重,嫂子和丈夫相比,自然是自己的丈夫更重要。 何田又道:“她哄你呢。若真有心,临走前把东西准备好,托别人转交也是一样的。她爹在牢里那么久,她可是一次也没去探望过。” 陈静娴听完一阵无语。 没想到嫂子竟然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亏她下午还那么同情她。 “好,以后她再上门,我就推说没空。” 何田这下满意了。陈静娴才是真正的老实人,如果跟李梦月来往多了,必定要吃暗亏。 * 何老爷带着家人搬进新宅子,虽然小了些,好在上京时带的下人也不多,正好住得下。 忙忙碌碌,直到夜色深沉,总算把各处都安置妥当了。 用了一顿迟来的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消食,何老爷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提前把银子分给老大。 “我年纪大了,再去寻铺子重新做生意,有些不切实际。要是能赚还好,万一亏了呢?咱们家可经不起了。”何老爷缓缓对何旭说,“买完这处宅子,我手里总共还剩七千两。我拿两千两,这是我和你娘的养老钱。另外五千两,我现在就交到你手上。” “你也是个大人了,孩子都生了两个,我也管不了你一辈子。有了这五千两,往后该做什么,你自己琢磨安排。将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记住上次的教训。” 何老爷指的是上次何旭做生意亏了一大笔的事,何旭脸色讪讪的,然后接过了父亲递来的装着银票的匣子。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谨记在心。” 何老爷见他态度好,心里也舒服,又道:“就算你不做事,有了这五千两,只要不乱花,将来玉珠和玉锦的亲事也够了,剩下的还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完这一辈子。” 也是,普通人家一辈子哪能赚到这么多银子?只要懂得了节俭,这些银子足够过日子了。就因为何旭说他会省着点花用那句话,打动了何老爷,才让他有了提前把银子分给儿子的念头。 何旭捧着匣子,笑眯了眼。 以前他生活富贵,从不为银子发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需吩咐小厮去管家那里支取就是了。 但是整整五千两,这么大的数目,他还是头一回拿在自己手里。 何旭心情激动,之前何田带给他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何老爷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做事,在家闷得慌,不如我去求求你三弟,让他想法子给你安排一份文职。不说赚多少,至少也能打发时间。” 何旭一听这话就摇头,他才不愿意在三弟手下做事呢。 三弟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他却要去做一个被人任意呼喝的小小文职,这能让他如何能接受?那还不如就在家老实过点小日子呢! 不过,父亲刚给他一大笔银子,现在就反驳父亲的提议也不太好。 何旭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借口:“文职是要动笔的,我的左手还不会拿笔。就算现在开始练,想用左手写出一笔好字,至少也得好几年。父亲,别跟三弟提这事,以后再说吧。” 何老爷一想也对,于是就不再说了。第87章 何老爷一家子安顿下来,托何田的福,左邻右舍对他们都很友好尊重。 何老爷心满意足,他操劳了大半辈子,现在也不想再做事了,手里头的银子也够他养老,于是每日只陪着孙子孙女。 玉珠玉锦早就开始启蒙识字了,之前在老家请的先生也辞退了,何老爷想起玉时每日都在学习,便对大儿子说:“学习不进则退,不能让孩子这么天天在家玩,你得闲了也出去转转,寻摸一个好先生回来,不能误了玉锦的功课。玉锦聪明,将来肯定能中举当官,等你老了也算有个依靠。” 这是正事,何旭赶忙答应下来。 在外面转悠了两天,何旭就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 何旭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只是在老家安河县,他一出门,仿佛所有人都会盯着他的手瞧,但是在京城这里却不会。 这里没人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这里失意的人也很多,大家都很忙,忙着生活或者玩乐,没人刻意盯着他的手是否正常。 有时候在外面他忘记遮掩自己的右手,周围的人见了没有露出一丝异样,也许是因为京城人多,各式各样的残疾人也多,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这让何旭胸中的抑郁一扫而空,只觉神清气爽,越来越喜欢出门了。 一连十天,何旭日日都出门,却没找到半个先生,何老爷急了。 这天一大早,何旭又要出去,何老爷拦住他,说:“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好的,不如先把孩子送到你三弟家里去。听说玉时的先生很好,才德兼备。也不必交束脩,只准备一份拜师礼就行了,你还能省下一笔。” 何旭不喜欢听这话。束脩才几个钱?至于把孩子送到别人家,像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吗? “爹,你别急,已经有眉目了。我现在出门,就是跟人家谈这事的。” “哦哦,那你快去。”何老爷这才放他走。 何旭这些天在外面认识了几个朋友,家中略有些资产,也有点小才,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失意和不平。几人凑在一起,或喝茶闲谈,或饮酒作诗。他们不会过问彼此的前尘往事,只是畅谈将来。 何旭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大家轮流作东,玩得不亦乐乎。 他托了其中一个朋友找先生,说好了今日面谈的。 午后,何旭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因为有点醉了,他也没去给父母请安,径直回了自己的屋。 李梦月上前迎接,闻见了他一身酒臭味,下意识的就皱起眉头。 何旭见状不耐烦了,大着舌头说道:“告诉你,玉锦的先生我已经找好了,非常有学问,要不是被耽搁了,如今早就是举人了。你派人把书房收拾一下,先生明日就来。我知道,你嫌弃我一身酒气,我也不麻烦你,我去别人的屋子。” 说完,就甩着袖子去了妾室那里。 玉兰捧着一条热帕子走进来,见大爷已经走了,不由地有些气急:“大奶奶。” “算了,由他去,就让别人伺候他吧。” 李梦月摆摆手,不是很在意。 她有着正妻的身份,还有一双儿女。虽然前段时间娘家拖了她的后腿,但好在如今已经远离了。 估摸着公婆午睡醒了,李梦月这才去了正院,说道:“大爷?????已经回来了,先生也找好了,明日就来上课。” 何老爷点头,表示很满意,然后去了前院的书房,准备带孙子熟悉一下书本。 李梦月不急着走,主动站在婆婆身边伺候着。 没了娘家做依靠,如今的李梦月可不敢跟婆婆叫板。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要做到位,不能让人有借口休了她。 幸好,何夫人这些天也受了一些打击。她以前在安河县,是数一数二的富太太,来了京城,才发现自己没什么了不起。 何夫人收敛了性子,李梦月又有心表现自己的孝顺,于是这对婆媳的关系比起以前竟是和谐了许多。 李梦月亲手捧了茶盏放在婆婆面前,转身又捧来几碟点心,全都是婆婆爱吃的。 何夫人心下满意,脸色也好看了些。 李梦月见状,便闲聊似地提起来:“幸好大爷身边还有几个贴心人,比如说方才,大爷在外应酬,有了酒,我一个人哪里扶得动,得亏有妹妹帮忙。” 妹妹,指的是何旭的两个妾室。 何夫人闻言,赞赏地点头道:“你是他的妻子,正该大度些,女子切记不可善妒。若是坏了名声,影响夫家开枝散叶,被休了也怨不着旁人。” 说到这,何夫人想起了一件事,又道:“旭儿的两个妾室进门好几年了,怎得一点动静都无?你已经有了玉锦和玉珠,心胸要放宽广些。哪怕庶子庶女再多,也越不过玉锦和玉珠。” “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再多也是养得起的。等将来他们长大,还能做玉锦的帮手。比如说你三弟,早些年家里的生意多亏有他,老爷才不至于累垮身子,你说对不对?” 当然不对! 大爷有别的女人已经让李梦月很不满了,若是再多几个庶子庶女,那她岂不得呕死? “娘说得对。”李梦月心里骂骂咧咧,面上笑嘻嘻地点头。 何夫人看她还算受教,当下面色更加柔和了几分,又道:“从明日起,她们的避子汤就停了吧。好歹跟了旭儿几年,她们若是有了一儿半女,日子才有指望。你心里别不痛快,就当是给你和玉锦玉珠积福。” 说完,何夫人就叫身边的婆子吩咐下去。 不提两个妾室有多么欣喜,李梦月心里已经快要憋屈死了。可对方是婆婆,她再憋屈也只能忍着。 李梦月默了默:“说起来,三弟身边就只有三弟妹一个……” “三弟妹既要照顾玉时,还要管着一大家子,要是遇上身子不方便,三弟身边也没个贴心人。” 李梦月语速很慢,一直盯着婆婆的脸色。 果然,何夫人闻言眉头一皱,然后就思量开了。 “娘,你先歇着,我得回去吩咐人煮醒酒汤,大爷醒来正好喝,不然会头疼。” “行,你去吧。”何夫人挥挥手。 离开正院,李梦月心情舒畅,脸上带着笑。 三弟妹样样都不如她,却有一个争气又上进的好丈夫。凭什么呢?凭什么大爷身边还有别的女人,而三弟身处高位却能洁身自好,对她也不屑一顾? 她不相信真有这样好的男人。 她也不愿意看到陈静娴无忧无虑的样子。大家都是何家的儿媳妇,在给夫家开枝散叶这件事上,应该步调一致才对。 李梦月本来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苦,可是只要想想三弟身边也有了别的女人,再想想三弟妹那时的脸色,她一下子就不觉得自己苦了。 毕竟,大家都是一样这么过的嘛! “大奶奶,您……”玉兰疑惑道。 自家主子和三爷的那点事,玉兰早就看出苗头了。后来,她也看出三爷确实对大奶奶没了那种心思。 所以,大奶奶这么热情,图啥呢?难道大奶奶还能离开大爷,去到三爷身边? 就算有这种打算,也不至于对着夫人说啊。 “你不懂。”李梦月柔柔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正院的方向,“这时候,我的好婆婆正想着她娘家的侄女呢!” 李梦月猜对了,何夫人正跟心腹婆子提起她的侄女。 何夫人的哥哥是名秀才,在女儿素心十五岁那年,给她订下了门当户对的人家。本打算次年满了十六就出嫁,没想到亲家意外过世,男方因为要守孝,就耽搁了三年。 守孝期满,素心也十九了。天有不测风云,未婚夫偶感风寒,然后一病不起,拖了两个月人就没了。 这下子,外面便传出了不好的风声,都说李素心命硬,克人。再加上她年龄大了,一时便不好说亲,成了何夫人哥哥手里的烫手山芋。 “素心你是见过的,那丫头虽然命苦,但容貌还是很不错的。”何夫人对着婆子叹了口气,“原本我哥哥打算把素心托付给旭儿,我是舍不得叫她给人当妾的。倒是老三……陈静娴既没容貌,家世也低,如果……” 心腹婆子立刻会意,连忙捧场道:“将军府上的贵妾,也不算辱没了素心姑娘。” 何夫人微笑着点头。心想,陈静娴哪里比得上素心,只要素心能够笼络住老三,再多生几个孩子,凭着自己和她的关系,将来老三手里的人脉和关系,以及那么多的家财,不就等于是自己和旭儿的了? 何夫人说做就做,立刻给娘家写了封信。 李秀才收到信,欣喜若狂,转头就拿着信去后院去找女儿。 李素心看完信,羞涩一笑:“我都听爹爹的。” 她以前是见过何田的,知道他长相周正,再加上现在又是三品将军了,心里不仅没有一丝不情愿,反而还满意极了。 李素心收拾好行李,带着贴身的丫头,被她爹托人一路护送到京城。 何夫人见到侄女,自然亲热非常。 路途劳累,李素心的气色有些不好,何夫人道:“不着急,先在家里休养两日,把气色养回来再说。” 李梦月也很关心她,送给李素心两套京城时兴的衣裙,以及一套新首饰。第88章 这日,何田休沐,玉时正好也休息,今天不用上课,夫子放假回家去了,何田便带着玉时和阿宝在园子里玩。 正玩得高兴,下人报说夫人上门了。 “请到正院去,我一会儿就来。” 何田不急,先让玉时洗手,吃了几块点心,又给阿宝喂了一些,然后才慢慢往正院而去。 正院的厅堂里,陈静娴已经在招待了。 玉时上来给何夫人请了安,何夫人随口夸了他两句,然后玉时就被秋菊带出去交给双庆了。 阿宝不肯走,非要赖在何田身边。 何田也不撵它,问过安后就去椅子上坐下来,阿宝蹲在他身旁,好大的一坨。 李素心实在按捺不住,偷偷看了何田一眼,只见何田容貌气质胜过以前千百倍,忍不住羞红了脸。 怕被人瞧出来,李素心急忙低下头。片刻后,又舍不得,于是再次悄悄地看了一眼。 这一回,她不光看见了何田,还看见了何田身边的大狗。 那么大的一团毛绒绒,李素心有点心动,想摸摸但又不敢,不知道这狗咬不咬人? 何田只是在刚进来时扫了李素心一眼,之后便目不斜视,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何夫人跟陈静娴拉了几句家常,突然对何田说:“这是我娘家侄女,名叫素心,又乖巧又懂事。” 李素心连忙站起身,给何田行礼,何田只是点了点头。 何夫人又看向陈静娴:“我想把素心留下来陪伴你几日,你可愿意?” 陈静娴连忙答应下来。 何夫人目的达到,又坐了坐便走了。 她一走,何田便去了前院,陈静娴叫秋菊带李素心去客房安置,自己则去找何田。 “三爷,那位素心姑娘,你看着觉得怎么样?”陈静娴走进书房,也不多绕弯子,直截了当问出口。 何田讶然:“她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夫人专门带她来,是想叫她留下来伺候三爷您的。”陈静娴一脸端庄。 何田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她是真的没有因此难过,于是便好奇地问:“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这回轮到陈静娴惊讶了:“我为什么要伤心难过?我相信三爷的人品,哪怕妹妹再多,三爷也不会叫她们越过我。” 这是她的真心话。从此何田发落了娇滴滴的红梅,陈静娴便知道三爷不会宠妾灭妻,他会给她应有的尊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为丈夫纳妾,本就是妻子的本份。况且……”陈静娴摸了摸小腹,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了,三爷身边是该再添一个伺候的人。” “你有了?”何田万万没有想到,震惊过后就高兴起来,扬声吩咐门外的小厮快去请大夫。 陈静娴试图阻拦:“小日子迟了三日,还早呢,兴许大夫也把不出来。万一不是,兴师动众的惹人笑话,不如过些天再说?” 何田哪肯依她,扶着陈静娴坐下来,温声道:“即便不是,把个平安脉也是好的。” 不多时,大夫进府。陈静娴因为日?????子浅,脉相较弱,但却是毫无疑问的喜脉。 何田当即下令,府里所有下人都赏三个月月银。 等送走大夫,陈静娴旧话重提,柔声道:“如今我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三爷。李姑娘长相上佳,又是夫人亲自送来的,依我看,三爷不如就把她纳了吧?” 陈静娴从懂事起,接受的教育就是妻子一定要宽容大度,不是何田三言两语就能扭转的。好在陈静娴以他为天,很听他的话,何田便摇头道:“纳妾纳色,她不行,长得太丑。” 陈静娴一时说不出话。凭良心说,李素心真的不丑,起码比自己好看多了。 何田把管家叫进来,吩咐道:“把李姑娘送回夫人那边去,就说我没看上她。夫人这么关心我的后宅,既然要送就该送个美貌的来。” 客房里,李素心也听说了三奶奶有孕的消息。 她的心情跟满府的下人一样欣喜,有孕好啊,这样她就能独占三爷了。要是运气好,将来说不定孩子还能跟三奶奶的孩子前后脚出生呢! 高兴了没一会儿,管家来了,言语虽然客气,要送她走的动作却不容置疑。 管家也没多说,李素心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大吵大闹,糊里糊涂地就被管家带回了何夫人那里。 何夫人万万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侄女就被人给送回来了。 管家弯着腰,恭敬地把何田的话重复了一遍。 何夫人听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李素心已经受不了这打击,哭着跑走了。 事后,何夫人越想越气。 老三看不起她侄女,也就是看不起她。被庶子落了面子,这让何夫人如何能忍? 于是,她用自己的私房钱,花高价买回来两个美貌的丫头,叫人送到何田府上去。 何田看了一下这两人,的确很美,甚至比当初的红梅还要美上一两分。 他半点不心动,再次把人退了回去,还是那句话,不够美!他看不上! 何夫人恨得直咬牙。这两个丫头容貌不俗,身价都是几百两一个。若是要再美些的,那怕不是身价得上千两才行? 何夫人就算再有心给庶子添堵,可她舍不得自己的银子呀,要知道如今她手里的银子可不多了。 管家回来禀报了夫人的反应,何田顿时就笑了。 陈静娴暗自纳罕,那两个够美的了,可以说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美的了。没想到,三爷连这样的都看不上。 何田生怕妻子会再想法子给他张罗人,于是叮嘱道:“夫人不安好心,她送来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要的。她送来的东西,你也最好别用。你不用担心我没人伺候,我忙着呢。我若是看上了谁,会主动告诉你,你不要擅做主张。” 陈静娴懂了,连忙点头应下。 不过,终此一生,何田也没看上第二个女人。 李素心因为亲事没成,已经伤心地回了老家。被退回去的两个姑娘一点也不傻,家里的男主子就只有老爷和大爷,也不知道私底下她俩如何商量的,反正最后一个上了何老爷的床,一个倒在了何旭的怀里。 何夫人跟李梦月忙活一场,结果却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提她俩呕得要死,何田这边却是一片宁静祥和。他每日细心地照顾妻子,玉时也很期待即将到来的弟弟或妹妹。就连阿宝,也被何田教育不能在陈静娴面前疯跑,免得撞着了她。 一晃到了年底,何田意外地收到了二哥何明派人送来的年礼。 何明在他岳家所在的那个城里开了间铺子,生意还挺红火。他并不是不会做生意,相反从小就学了一肚子生意经。分家后,自己当家做主,他自然就对生意上心了。 听来的下人说,二爷瘦了一大圈,人都好看多了。 何明送的年礼很用心,既有送给何田和玉时的,还有专门送给陈静娴的,甚至连她肚子里的那个也有份。 何田以前在家时,虽然跟这位二哥不是很亲近,但是二哥二嫂从没害过他。 何明会做人,何田知道他是想找个靠山,这样做生意才会更顺当,因此也准备了一份厚厚的回礼,让他手下的亲兵送过去。 何明热情地接待了亲兵,有了这一遭,大家都知道何明有个将军弟弟,而且兄弟俩关系还不错。但凡长眼的,都不敢故意欺负何明了。 何田也给何老爷那边送了一份中规中矩的年礼,何老爷提议,让他年三十过来一起吃顿年夜饭,一家子团聚更热闹。 何田拒绝了,理由是妻子正怀着孕,不宜出门,他得陪着。 李梦月听说后,看着跟新美人打得火热的大爷,又狠狠地气了一场。 转眼时光飞逝,先皇因为身体不适,已经退位。三皇子顺利登基,成为新帝。陈静娴也足月生下一个女儿,何田喜不自胜,爱得不得了,只要有空就会抱孩子。 女儿的洗三和满月办得热热闹闹的,何老爷带着全家人来贺喜。 何田发现李梦月老了很多,尽管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干瘦的身材和眼里的憔悴却是遮掩不住的。 一看,就是一个生活不怎么如意的妇人。 何田只在刚开始跟李梦月打了招呼,过后一句话也没说,李梦月也没往他跟前凑。 自从何田冷酷无情地把几个美人送走,李梦月就再也没奢望过自己能获得他的另眼相待。 娇嫩得像朵花儿的美人,何田都不爱,更何况是她这个花期已过的人呢? 等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何田让双庆出去打听一下何旭的现状。 之前何田一直没留意那边,一来是他本身也忙,二来只要他们不主动来找他的麻烦,他就懒得搭理。 双庆仔细地打听了,然后回来禀报。 何田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大哥已经冷落李梦月很久了。 稍微一想,何田便明白了。 以前原身被何旭压得死死的,充足的优越感使何旭不介意三弟对自己的妻子有想法。再有想法又如何,你只能干看着。你所喜欢的一切,全都是我的。 如今何田位高权重,何旭却一事无成,只能守着家里留下来的那点银子平淡过日子。哪怕他明知三弟现在对自己的妻子一点想法都没有,可他一看到李梦月还是忍不住有些膈应。 再加上他身边又多了一个新美人,因此李梦月被冷落也在意料之中。 要不是李梦月生了一对双胞胎,兴许这会儿已经被休了也说不定。第89章 何旭以前在老家安河县的时候,买东西从不问价钱,反正缺银子了就去管家那里支取就行了。 如今手握父亲分给他的五千两,他明白该节省了,因为这些花完可就没地方再支取了。 可是他忍不住啊。京城繁华热闹,好玩的地方很多。他新认识的那几个朋友都是会玩的,何旭不是一个扣门的人,也做不出占别人便宜的难看事情,除了轮流买单,很多时候甚至还会抢着付账。 这么一来二去的,何旭手里的五千两,只一年多的时间,竟然花得七七八八。 他原本没察觉到这件事,还是某天又习惯性地去拿钱想出去玩。手摸进匣子,无意中发现里面竟然只剩薄薄的几张银票了。 何旭大吃一惊,他以为有人偷了他的银票! 可匣子是带锁的,钥匙只有一把,他随身带着,别人想偷也不容易。等静下心来,细细回想自己这一年多的消费,他这才恍然大悟。 总的来说,京城物价贵,虽然也有便宜的地方,可是何旭仗着身份自然要挑好一点的地方。稍微上点档次的地方消费更高,再加上他每次都是呼朋唤友,至少五六个人,这么一来,花的银子就更多了。 何旭接受了自己快要没钱的事实,顿时冷汗直冒。 这样的大事,他就算想瞒也瞒不了多久。夫子的束脩,家里的开支,以及娇滴滴的新美人也会时常缠着他要东西。 何旭迫于无奈,只好告诉爹娘。 何夫人当即就气得想吐血,那可是五千两啊,本该是儿子这一家子将来一辈子的花用,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他败光了! 何老爷黑着脸,一句教训的话也没说,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剩下的银子也不多了! 何夫人本想送给何田添堵而买回来的那两个美人,全都是人才,最会哄男人给自己花钱。除了自己藏点私房钱,平时经常哄着男人从外面买好酒好肉一起享受。 有点名气的酒楼,一道菜都要十几两,这么花下去,金山也是不够的。 何老爷原本留做养老的两千两,如今只剩下两百多两。所以,他才没有底气教训儿子。 何夫人骂了何旭一通,突然发现平时爱说教的老爷竟然一声不吭。 猛然间,何夫人想到了什么,尖利着嗓音问道:“老爷,你手里的银子还在吗?” 何老爷没有回答,可是他脸上的难堪之色已经替他回答了。 何夫人捂着胸口就要往后倒,何?????旭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娘,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何旭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何老爷心里有愧,主动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喝了几口茶,何夫人缓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父子俩:“老实说,你俩是不是在外边赌了?” 父子俩齐齐摇头。 何夫人悄悄地松了口气,不是染了赌就好。这玩意儿要是染上,那这个家可就完了。 再细细一想,不是赌,那就只能是女人了。 想到家里的两个美人,何夫人再次后悔,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把她俩买回来。这下好了,弄得父子俩都没熬过美人关,银子也没了! 怒极之下的何夫人扬言要卖了她俩,吩咐婆子赶紧去请牙婆来家。 父子俩都是一脸不情愿,何夫人半步不让,大声地对何老爷吼道:“你还有多少银子能养着那样的美人?是不是打算下个月不活了,只要活过这个月就好?” 何老爷并不笨,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以前是美人在怀,又正在兴头上,美人一撒娇,他就把持不住,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现在美人不在场,何老爷就冷静多了。虽然不情愿,但是也默认了夫人的做法。 正屋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李梦月,她在外面站了半天,这时候也推门进来,一双泪眼看着何旭,哀求道:“我不怕吃苦,只要能陪在大爷身边,再苦我都不怕。可是玉锦和玉珠怎么办?” 玉锦要读书,只有读了书,将来才会有更好的出路。玉珠以后成亲,也需得一副像样的嫁妆,不然会被婆家瞧不起。 想着两个孩子,何旭也咬牙同意了。 何夫人叫下人把两个美人捆了,搜了她俩的屋子,只搜出几十两银子,以及几样首饰,总价值加起来还不到百两。 所以,何家父子俩在美人身上花的最多的还是吃吃喝喝,而这些东西是找不回来的,只能自己认栽。 牙婆很快就来了,报出的价格令何夫人很不满。 当初买这俩货,她花了几百两银子。没想到现在却只能卖十几两一个! 牙婆振振有辞:“当初她俩可是清白之身,如今……” 何夫人无奈,最后只好按牙婆所说的价钱,叫她把这两个祸头子给带走。 家里少了两个人,但日子并没有变得好过。处处都需要银子,就父子俩手头剩下的这点,能花多久?万一中间再出点意外,那就更麻烦了。 何旭低着头想了一阵,然后对父亲说:“三弟如今日子好过,孝顺爹娘他本就有份。” 这意思是想让何田拿银子出来,供养他们这一大家子。 何老爷没吭声。 现在何田是他心里最有出息的儿子,再加上他自己也明白当初分家很不公平,老三心里肯定有怨气。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把仅剩下的这点父子情给耗光。 何夫人闻言眼睛一亮,撺掇道:“他那么风光,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过苦日子呢?他要是敢不管老爷,我们可以去告他不孝!” 何老爷瞪了她一眼。 真要是告了,老三固然落不了好,他又能得什么实惠?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为了防止妻儿会私底下做些多余的事,何老爷只好道:“你们别管,我心里有数。” 有了他这句话,其他人顿时就放心了。 何家发生的这一切,何田全都知道。 他没打算跟这些人扯皮,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表情,正好女儿也满了三个月,这时候天气也好,既不冷也不热,于是他自请镇守边关,新帝立刻就准了。 何田收拾妥当,也没去跟何老爷告别,就带着全家人离开了京城。 一个多月以后,何夫人实在受不了,因为即使儿子不出去乱花钱了,可是这一大家子的开支也是不小的一笔。京城物价贵,但凡想吃好一点穿好一点,银子就会像流水似的花出去。 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何田头上,撺掇老爷应该搬去将军府住,让何田来养着他们一家子。 她现在也不酸了,当务之急能省钱才是最重要的。 何老爷同意了,等去到将军府才发现何田早就离开了京城。 留守的管家出来接待他,对于何老爷想举家搬进来的要求,管家直接拒绝了,说主子不在,他不敢擅自作主,毕竟府里头有很多东西都是御赐的,万一有了损坏,后果谁担得起? 何老爷气得直瞪眼:“哪怕他的官再大,我是他爹,他就不能不管我,不能不孝!” “老爷消消气,三爷怎么会不管您呢?”管家赔着笑,“三爷临走前就安排好了,外边还有一套宅子,说如果老爷实在没地方住,可以去那里。” 何老爷气何田走了都不跟他告别,于是憋着一股气,真的带着全家人住了进去。 住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伺候的下人很有意思,不论做饭还是洗衣,竟然只负责何老爷跟何夫人的。至于何旭一家子,想吃饭得自己买米买菜来做,衣服也得自己洗。 何夫人骂道:“哪有这样对待亲兄弟的?” 下人也不怕她,回道:“哪有弟弟养着哥哥的?” 这话一出,何旭就羞得没脸见人。 何夫人更加生气了,可是这些下人的身契在何田手里,她拿这些人没办法。 而且,不论她们去哪里,都会有一个何田派来的下人跟着,让人很不自在。 住了还没半个月,所有人都受不了,又不可能跑去边关找何田。于是何旭便生了退意,对爹娘说:“不如回老家算了。” 留在京城,花费实在太大了,三弟这边又赖不上,还要忍受下人异样的眼光。这对何旭来说,如同拿刀在扎他。 何老爷也很生气,住在这里虽然吃喝不愁,但也仅此而已了。想买点别的,或者出门逛逛,那都要自己付账。 何老爷:“回!老三去了边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等他回来理论,至少要等三五年。我手里的银子不多,等不到那时候了。万一他十年八年都不回来呢?还不如回老家自在。” 虽说回了老家,生活也回不到以前首富那时,但至少家里还有一百亩地,还有祖宅。 何老爷带着一家人回到安河县,祖宅是座五进的大宅子,平时的维修费用就很高,那一百亩地的产出,既要供应一家子的吃喝,又要供着玉锦读书,压根就不够使。 没过几个月,何老爷只好忍疼卖掉祖宅,重新置办了一套两进的小宅子。 何田一家人在边关很适应,玉时有一个武师父,越长越结实了,就连女儿也跟着学了一点,性格爽朗大气。 何田一直没回来,只在收到老爷夫人去世的消息,才回来奔丧。 那时的何旭,早就沦为安河县的普通人家。丧事一毕,何田就带着陈静娴重新回了边关。 送行的李梦月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尽管脸色平静,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用银子打听了,这些年三弟身边一直只有陈静娴一个,夫妻恩爱。 真好啊,这是她曾经最想要的夫妻生活。而她,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了。第90章 何老爷跟何夫人都去世以后,何田才带着家人回京。 他不贪恋兵权,也不结党营私,只一心替皇上办事。皇上对于这样的忠臣,自然是非常满意的。 何田的后半生过得很顺遂,玉时长大后考取了功名,高中探花。儿子有出息,女儿也嫁了好人家。 阿宝活了二十年,临死前的那一晚,何田一直守着它。等阿宝永远地闭上眼睛,何田把它好好地埋葬了。 陈静娴六十岁那年,身子就不行了,临死前她紧紧拉着何田的手。 这时候的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看了一眼围在床前的儿女和孙辈,然后,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何田身上。 那年分家以后,三爷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心底还是很高兴的。何其幸运,能遇上这样的夫君。 何田看出了她眼里的留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回握住妻子的手。 送走陈静娴,何田又多留了几年,等儿子在朝庭彻底站稳脚根,女儿也做了祖母,他们的后代个个都很孝顺,将来的日子也无忧了,何田才脱离这个世界。 * 再次睁开眼,何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口大铁锅前。这是农家的土灶,他手里正握着一把铲子,锅里有一些切碎的青菜。 他正在炒菜。 视线往下,他站在一个小凳子上。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打满了布丁,握着铲子的手明显属于小孩子的,胳膊细得像面条。 何田把铲子往锅里一丢,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 这是一间泥土彻成的厨房,角落里摆着两个旧缸,还有一个柜门都坏了的旧柜子。 何田走到灶前,灶里的火烧得正旺,地上放着一个小板凳,可供烧火的人坐。 他在凳子上坐下来,然后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记忆汹涌而来。 这里是阳?????柳村,村里柳姓居多,但何家也在这里住了好几代了。 何老太当年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名叫何来福,老二名叫何来旺。两兄弟长大后相继成家,何来福娶了同村的姑娘柳红桃,何来旺娶的则是隔壁村的张英娘。 柳红桃一进门就连生了三个儿子,她的妯娌张英娘,成亲这么多年,肚皮一直没有鼓过。 何老头跟何老太都想叫老二休妻另娶,不能生孩子的女人,留她做甚?可何来旺舍不得,一直不肯松口。 柳红桃当年怀上第四胎,也就是原身。肚子刚鼓起来,不愁儿子的柳红桃就叹息着说这胎想要个女儿。 儿子对农户来说是很重要的,可儿子太多也是一个麻烦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暂且不提吃饭的问题,儿子们长大了要张罗着娶亲吧?条件好些的,就会给儿子另外修新房子做婚房。条件差些的,无论如何总要腾一间屋子出来给儿子娶媳妇。 当下的农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钱修房子? 所以,不仅是柳红桃,就连何来福也盼着这一胎最好是个香香软软的女儿。 挺着肚子的柳红桃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别人问起她这一胎,她就说自己想要个女儿。 家里儿子够了的人,闻言笑一笑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儿子,或者儿子很少的人听了这话,心里酸得脸色都变了。 从此,柳红桃找到了新乐趣,专门找后者那样的人家去聊她的肚子,大谈特谈她有多么渴望这是个女儿。 她就喜欢旁人心里羡慕她,面上看不惯她,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憋屈样。 也许是说的多了,生女儿便成了柳红桃的执念。 人都说酸儿辣女,恰好桃柳子有孕的时候喜欢吃辣,她高兴极了,为了不让闺女在她肚子里缺营养,她不仅吃得多,还尽量吃好的。 何来福也想要女儿,对于妻子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何老头不管这些,何老太也不敢对着唯一能生的大儿媳说三道四。至于何来旺夫妻俩,就更加不敢出声了。 因为孕时吃得太多,柳红桃整个人胖了一大圈,生孩子时因为补得太过,胎儿太大,所以难产了。 柳红桃疼了两天两夜,挣扎着生下原身。一看,居然又是一个儿子,顿时就满心不高兴。 因为难产伤了身子,柳红桃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地,她对原身的不喜从刚开始的五分就变成了十分。 她觉得是原身把她害成了这样,这哪里是儿子,分明就是个讨债鬼。况且原身因为生产时在娘胎里憋太久,脑子不怎么灵光,整个人木呆呆的,三个月了都还不会笑。 一想到将来还要给这个讨债鬼娶媳妇、分屋子,柳红桃气得连奶都不肯喂了。 原身生下来后,只喝了一个月的奶,从第二个月起,就靠着张英娘熬的米粥才活了下来。 原身刚学会走路,就开始被柳红桃使唤,帮忙递各种他能拿得动的东西。等他学会跑,柳红桃就让他干活,比如扫地之类的。 再大一点,三岁了,柳红桃就教他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平时还要跟着下地,做地里他能做的所有活儿。 而他的三个亲哥哥,活得才像村里正常的孩子,不仅不用干活,大哥何光宗甚至还能去读书。 后来,何光宗在外边惹了祸,结果却是原身被推出去顶罪,挨了一顿毒打,家人也不给他治伤,就这么任由他伤重死去。 * “饭还没好?” 手肘和膝盖处打着补丁的柳红桃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何田坐在灶前一动不动,顿时就来了气。 “叫你做个饭,你就会磨磨蹭蹭。一天天的只知道吃!猪都比你强!” 柳红桃一边骂一边去看锅,发现里面的青菜有一会儿没翻动了,生怕糊锅,赶紧拿起铲子翻了两下。 “老娘在外面累得要死,回到家还要给你这个讨债鬼做饭。早知道这样,当初你刚生下来时我就应该把你掐死!” 柳红桃骂完,那个“掐”字触动了她,立刻丢下铲子,把袖子卷起来,就要去掐何田出气。 何田哪能乖乖地受着,当即就想躲。偏偏这具身子平时从来没吃饱过,日日还得跟着大人一起下地,这会儿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况且,灶前这地方也小,后面是靠墙放着一堆柴火,躲都没地方躲。 柳红桃堵着出口,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何田,把他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然后捡起地上一根粗粗的柴火棍,在何田身上狠狠打了十几下。 何田被打得生疼,又挣扎不脱,只好咬着牙忍了,一声不吭。 柳红桃看他连求饶都不会,顿时就更来气了。她把何田放下来,揪住他的耳朵,狠狠拧了好几圈,直到那只耳朵变得通红才松了手。 “赶紧做饭!要是把饭做坏了,你还要挨打!” 柳红桃出了一通气,仿佛下地的疲累都消了一些似的。她这才心满意足,转身出了厨房。 何老头带着两个儿子在院子里编竹筐。竹子是从山上砍来的,不用花钱。何光宗在他的屋子里看书,何光明和何光壮则在院子里玩。 刚才柳红桃打何田,打得呯呯响,只要不聋的肯定都听见了,但没一个人出声,就只有何来旺脸色难看了一瞬,其他人都神色不变。 张英娘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柳红桃,到底没忍住,笑着说:“嫂子,有什么事慢慢跟孩子说,别动手。” 柳红桃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他是我生的,我还不能打他了?你那么爱管闲事,管你自己的孩子去。” 明知张英娘两口子生不出孩子,她还要这样说,张英娘气得脸色发黑,也不和她争执,转身回屋。 何来旺的脸色也不好看,丢下手里没完工的竹筐,也回了屋。 何老头跟何来福仿佛聋哑人一般,继续做自己的事,半句都没指责柳红桃,桃红桃更加得意了。 在这个家,她就是最大的功臣,连个蛋都不会下的弟妹还敢跳出来,活该被她骂! 何来旺进屋后关好门,看见张英娘正坐在床上抹眼泪,于是低声劝道:“别哭,她就是那副性子,你只当没看见就行了。” “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张英娘擦掉眼泪,“你重新娶一个,兴许能给你生个孩子。” “说什么傻话。”何来旺自然是不肯的,“我们看了那么多大夫,大夫都说了,这不仅仅是你的问题,我也有点不妥当,就算我另娶也未必能怀上。再说,我也舍不得你,你就舍得离开我?” 张英娘哪里舍得。和离后的女子日子艰难,娘家也不能依靠一辈子。可是,让她天天受大嫂的气,这日子也不好过。 何来旺在她身旁坐下来:“生不了就生不了吧,我已经认命了。你也要认命,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你别再说刚才那样的话了,最好心里连想都不要想。” “爹娘说让我们从大哥那里过继一个,你是怎么想的?” 何老头跟何老太也发愁老二没孩子,正好老大家有四个儿子,光宗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肯定不能过继的,于是就叫老二从光明、光壮和阿田这三人里头挑一个。 “一个都看不上。”何来旺凑近了些,近乎耳语道,“光明和光壮本性不好,平时看到我理都不理,只有我手里有好吃的,他们才会凑过来叫我一声二叔。这样的就是白眼狼,即使过继,把他养大了,将来多半也指望不上。” 张英娘抬起头,红着眼圈看他:“那阿田呢?” 何来福给儿子取名,前面三个都从了光字辈,轮到何田时,由柳红桃拍板,简单粗暴地取了个田字。 “这孩子倒是老实,也很听话,但是也不好。”何来旺皱眉,“老实得过了头就是傻!大哥大嫂天天对他又打又骂,才六岁的孩子,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做,半点也不知道反抗。笨成这样,将来长大了,未必会认我们。这不是白养一场么?” 张英娘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是没孩子也不行。她揪着衣角,说道:“没有孩子,等我们老了,连个送饭递水的人都没有。要不,就过继阿田吧?”第91章 张英娘挑中何田也是没办法的事,三个可以选择的侄子里头,就何田最好。 老实一点没关系,笨一点也没关系,他们好好养着他,只要将来老了病了,阿田能帮忙做饭递水就够了。 “大嫂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半点不肯吃亏的人。别看她现在讨厌阿田,等我们把孩子养大了,她肯定要来摘果子。”何来旺细细跟她分析,“阿田愚笨,又已经六岁了,知道谁才是他的亲生爹娘。到时嫂子只要拿好话稍微一哄,这儿子就未必是我们的了。” “唉!”张英娘听完叹了口气,再也没说别的。 “你也别难过。我已经想好了,该是我俩的活儿,我们?????就好好干。我知道大哥一家在占我们的便宜,但是没办法,因为我们没孩子。苦就苦一点吧,我们的付出村里人是看得见的。等将来我们老了,几个侄子要是敢不管我们,村里人的闲话都能淹死他!” “有好的我才过继,如果没有,我宁愿跟你守着过,也不想将来受白眼狼的气。你明白了不?” “嗯。”张英娘缓缓地点了点头。 厨房里,何田已经把青菜炒好盛出来了,另外一口锅里熬了粗粮粥,再捞一碟子咸菜,这就是何家的晚饭了。 他一趟一趟地把碗筷和两个盘子端去堂屋,摆在桌子上。柳红桃见了,赶紧进厨房去端粥。 这么多人,喝粥都得大半锅,所以装了满满一盆,原身人小端不动,必须要一个大人来才行。 柳红桃端着粥盆进来,看到何田正在挨个摆放碗筷,小小的身子,瘦得像竹竿一样,手里的动作却十分熟练。 柳红桃看他不顺眼,哪怕如此卖力帮家里干活,也不能获得她一丝怜惜,张口就骂:“吃了老娘六年的饭,连个盆都端不动,养你有什么用!” 何田只当自己聋了,什么也没听见。 他现在又小又瘦,真动起手来也打不过柳红桃。至于还嘴,柳红桃是个火爆性子,乖乖挨骂,让她出了气也就算了。如果敢还嘴,她就敢上手。 何光明跟何光壮最早发现屋里开始摆饭了,一把丢下手里玩的木棍,嘴里叫着吃饭了,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其他人见状,也陆陆续续来到堂屋,准备吃饭。 分饭的人是柳红桃。在别人家,这个活儿向来是最有地位的婆婆来做的,而在何家,因为只有桃红桃能生,她又会生,所以这个活儿早就被她从婆婆手里抢过来了。 这是她地位的象征,柳红桃非常喜欢这一刻。 盛得最多最稠的两个大碗,是何来福跟何光宗的。其次就是剩下的几个男丁,再然后才是女人们吃的小碗。 至于何田,他是落在最后的,甚至都没被算在男丁里面。女人们还有满满的一小碗,到了他这里,就只有小半碗。 因为在柳红桃看来,这个小儿子就是个拖后腿的,是个讨债鬼,不用给他吃太多。 分完了粥,接下来就是分菜。 一盘青菜,还是按照分粥的顺序来。轮到何田时,盘子里已经没菜了,甚至连菜汤都没了。 柳红桃仿佛眼里没有何田这个人,神态十分自然,端着空盘去了厨房。 其他人已经开始吃了,张英娘看着何田的碗,心里叹息。 她碗里分到了几根青菜,青菜是拿油炒的,因此一进粥里就显出了油花花。 她倒是有心想分给可怜的侄子一点青菜,但是大嫂那人眼尖,一会儿看到阿田碗里有油花花,必定又得骂一场,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咸菜是不用分的,就摆在桌子中间。张英娘伸手夹了一筷子咸菜,趁着嫂子不在,其他人也正低头吃饭,赶紧放到何田碗里。 何田抬起头,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张英娘一愣。 以前她也悄悄地给他夹过菜,但那孩子从来不抬头,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冲她笑了。 张英娘心里一软,这时,柳红桃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煮鸡蛋,这是早上煮的,特意多煮了一个,就是想留给光宗晚上吃。 柳红桃把蛋放在光宗面前,何光明一看见就大叫:“娘,我也想吃鸡蛋!” 何光壮紧随二哥的脚步,跟着道:“我也要吃!” “那么大一碗粥还不够你们吃的?光宗要读书,读书辛苦。你们别跟他抢,再说早上你俩不是吃过鸡蛋了吗?” 柳红桃笑骂道,语气很温柔,和她跟何田说话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何来福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分了一点给兄弟俩。至于何田,他直接略过了。 何田默默喝着粥。他早上没吃着鸡蛋,上一次吃鸡蛋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尝了一小块炒鸡蛋。 他现在很饿,就着咸菜把小半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不多时众人吃完饭,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何田一个人面对一桌子的狼藉。 这是属于原身的活儿。 家务活儿本该是儿媳妇的,因为何家有两个儿媳妇,所以就定下了每人两天,轮流着来。 柳红桃为了能尽早地撒开手,从原身三岁起就开始教他做这些,一丁点做得不好就会又打又骂。原身被逼着学会了,迄今为止,他已经干了两年家务活儿,算是个熟手,熟练度能抵得上十几岁的姑娘。 张英娘起初看不过眼,还会帮何田。可是渐渐地,她发现大嫂压根不在乎这些活儿是谁干的,反正只要没累着她就行了。 帮一次两次还行,如果次次都帮,岂不等于这些活儿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吗?张英娘只好硬起心肠,假装自己看不见。 何田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摆好。 刚把这些做完,柳红桃进来了,吩咐道:“外面有一盆脏衣服,趁着天还没黑,你赶紧洗了。” 何田为了自己的那半碗饭,再次忍耐下来。 洗衣服得去河边,何田端着盆往河边走。 村里一共住了一百多户人家,一路上遇见不少人,有婶子打趣道:“何家的小儿子真勤快,家里的活儿做得,地里的活儿他也做得,生一个顶两个!” 原身遇见这样的情况,向来都是头也不抬快速走开,是个标准的闷葫芦,因此背地里不少人说他是个只会干活的傻子。 何田也没理会,默默加快了脚步。 来到洗衣服的地方,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条小溪,水并不深,就算何田跳下去,水位也只到他的腰那里。 这一盆脏衣,两套是何来福柳红桃下地换下来的,还有何光明跟何光壮一人一套。下地的衣服都带着泥土,而何光明跟何光壮天天在村里到处玩,衣裳上沾的最多的也就是土和灰。 柳红桃没指望一个小孩子能把衣服洗得多么干净,只要能把上面的泥土搓掉就行了。至于出门见客的好衣裳,柳红桃压根都不会让他碰,生怕给洗坏了。 因此,何田洗得很不走心,把衣服泡在盆里,然后用脚去踩,直到倒出来的水没有土黄色了,他就准备收工。 湿衣服当然得拧一下水,要不然太沉,他人小端不动。 正拧着衣裳,何来旺从旁边走了过来。 何来旺看他一个小孩子费力地拧着大人的衣裳,又回想起吃饭时他被排挤在外的一幕,心里终究有些不忍,于是劈手抢过何田手里的湿衣裳,接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野果,递过去,道:“给你。” 何田接过来。 这是一个黄皮梨子,后山有一颗野梨树,每年都会结几个果子,虽然味道有点酸,但对乡下的孩子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那棵梨树很高,何田爬不上去。何光明跟何光壮倒是能爬上去,但他们摘了梨子从来不会分给何田。 在何田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有梨吃。 何来旺三两下把衣衫拧好,抬头见侄子傻呆呆地握着梨子,并不吃。视线一转,看见侄子耳朵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指甲印。 大嫂打小儿子从来不省力气,这孩子也是可怜。 何来旺忍不住说道:“你也机灵一些,看你娘生气了你就赶紧躲。傻呆呆地站着,等着挨打吗?” 话落,又觉得自己说这些都是在浪费口水。 以前他也这样劝过,可这侄子就跟个傻子似的,半句都没听进去,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越想越生气,何来旺转身就要走,临走前丢下一句:“赶紧把梨吃了,不然你两个哥哥看见了你又没得吃了。” 光明跟光壮经常抢他的东西,还欺负他,这不是什么秘密,全家人都知道。何来旺也不好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人家亲爹妈都不管,他一个小叔又能怎么样呢? 何来旺已经走了四五步远,何田突然喊道:“多谢二叔。” 何来旺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句话。以前他也帮过小四,但小四从来都不吭声,最多就是瞅他一眼。 何来旺很是惊讶,转过身,就对上了何田的一张笑脸。 何来旺抬脚又走了回来。他站在何田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侄子。 这孩子因为长期吃不饱,整个人很瘦,显得眼睛特别大。此刻,那双大眼睛里出现了自己的影子。 何来旺内心有些触动,试探着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何田继续笑,回道:“我可以帮二叔洗衣裳。” “为什么要帮我洗衣裳?” “我吃了你的果子,就该帮你干活。”何田回答得毫不犹豫,接着他啃了一口梨子,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梨很好吃。” 何来旺忍不住思量开了。 这孩子还知道吃了他的梨就应该帮他干活,是个知恩图报的。而且……何来旺仔细观察何田脸上的神情,尤其是那?????双眼睛,突然发现这孩子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灵动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呆滞。第92章 何来旺揉了揉何田的脑袋,弯腰端起地上的洗衣盆,招呼道:“走,回家了。” “多谢二叔。”何田道谢,跟在他后面默默啃梨。 走在前面的何来旺,嘴角弯了弯。 何田抓紧时间,赶在进家门前把梨子啃光了。进了院子,赶紧去晾衣裳,接着又去厨房烧洗脚水。 家里这么多人,洗脚水都得烧一大锅。何田人小力气小,只能拿着葫芦干壳做成的小瓢,一勺一勺地往锅里舀水。 好不容易把锅里的水加满,他也累得胳膊酸疼。 不过,原身都能做惯了这些活,何田肯定不能输给原身,于是咬牙忍下。 何家夜里一般是不点灯的,就为了省点油。所有人都赶在天黑前,各自收拾好回屋睡觉。 何家的房子不多,何老头何老太占一间,何来福夫妻俩一间,已经开始读书的何光宗也能独占一间。何光明跟何光壮合住一间,何来旺夫妻俩也有一间房。 这么一分,家里就没有多余的屋子了,所以何田一直睡在柴房里。 柴房里堆满了柴,只在角落里腾出一小块地方,地上铺了些干稻草,这就是何田的床了,外加一床打了无数补丁的破被子。 原身住得毫无怨言,何田也能接受。上个世界在军营的时候,他甚至还睡过野地。比起野地,这里有稻草还有四面墙,也算不错了。 何田毫无心理障碍,在稻草上躺下来。 不能继续留在柳红桃手底下当牛做马,这女人偏心到极点,心也狠。在她心里,只有前面三个儿子才是人,何田就是一根草。 要是能过继到二房就好了。在这个家里,也就二叔和二婶是好人。只可惜二叔没看中原身,不过也是,就原身那种只会默默奉献的苦情剧性格,换成何田也讨厌。 想打动二叔,还是得多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想了一会儿,突然尿急,何田爬起来去上茅房。经过何光宗的屋子,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其他人若没有重要的事,晚上点油灯是会被骂的,也就只有何光宗这个读书人才有这项特殊对待。 何田略顿了顿,踮着脚尖从窗户朝里看了一眼,只见何光宗正趴在桌子上玩。 何光宗的屋子是这个家里最豪华的了,家具最齐全,有床有桌椅和柜子,全都有九成新。 跟他一比,何田在这个家里活得像个叫花子。 已是初秋,夜里有点冷,何田解决完回到自己的稻草床,蜷缩着身子睡觉。 西厢房里,何来旺正在低声跟妻子说话。 他把河边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末了道:“我感觉他好像变聪明了一点,还知道说谢谢,还说要帮我洗衣呢。” 张英娘一愣,随即笑道:“兴许是突然开窍了呢。嘴巴甜一点,他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何来旺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孩子不都是这样,突然间就懂事开窍了。阿田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开窍也晚。我仔细看过了,他其实不傻。” 张英娘闻言,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之前是张英娘想过继何田,但何来旺并不想要一个愚笨的很容易被亲爹娘勾走的儿子。 何来旺无声地笑了笑:“再看看吧。” 次日,家里的公鸡刚打鸣,何田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属于原身的生物钟,如果公鸡打鸣了,柳红桃还没听见他起来的动静,就会骂人的。 何田快速爬起来,去厨房烧洗脸水以及做早饭。 最先进厨房的是何来旺,何田一看到他就主动打招呼:“二叔,热水已经烧好了,你多盛一点。” 何田点了两口灶,一口锅里装的是热水,另外一口锅里正在煮粥。 何来旺看了何田一眼,见他眼神依然灵动,说话也清楚,对人又有礼貌,心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何来旺正要开口,柳红桃进来了。 早上光喝粥不行,因为上午要下地干活,必须得吃饱,不然没力气。柳红桃进来是做杂粮馒头的,这个活儿何田做不了,他揉面揉得不太好。 她一进来,何来旺就不开口了,对着嫂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端着热水出去了。 柳红桃随便洗了把脸,然后做好馒头放进蒸笼里,临走前还不忘恐吓何田:“我数了个数的,你要是敢偷吃,我就撕了你的嘴!” 何田正坐在灶前烧火,假装被吓得身子一抖,柳红桃见状满意了,一边擦手一边走了出去。 何田在厨房做饭,何光明跟何光壮醒来后就在院子里玩。 饭好了,何田帮着摆碗筷。依然还是柳红桃分饭,桌上除了粥和窝窝头,还有一碟子咸菜。 何光明上了桌发现没有煮鸡蛋,便叫了起来:“娘,鸡蛋呢?” 不等柳红桃回答,他就握着拳头要去打何田,嘴里凶恨道:“是不是你把我的蛋吃了?” 何田才不会让他打到自己,赶忙躲到一边。 何光明一拳没打着人,就想站起来去抓他。柳红桃嫌他太闹,一把将人按住,哄道:“吃完饭再玩。” 何光宗笑嘻嘻地说:“二弟,天天吃煮鸡蛋你还没吃腻啊?是我叫娘不要煮的,留着中午炒来吃,不香吗?” 炒鸡蛋要用油,当然香了。一听这话,何光明这才不闹了。 柳红桃忙着分饭,何田的粥只有小半碗,清得能照出人影。馒头每人一个,只到发到何田这里,她把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只给了何田一半:“你人小,多了也吃不完。” 说着,她把剩下的那一半递到何光宗面前。 何光宗摇摇头,表示不要。 何光明跟何光壮一听大哥不吃,齐齐冲柳红桃伸手。柳红桃把半个馒头分成两块,一人给了一块。 饭桌上发生的这一幕,在何家来说是常态。 何老头跟何老太也不管,何来旺夫妻俩也没立场说什么。还是那句话,柳红桃抢的是自己儿子的吃食,又不是从别人手里抢的。 何田一声不吭,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的饭。 填饱肚子,十岁的何光宗将饭碗一推,然后招呼二弟三弟去外面玩,三个孩子呼啦啦就跑了。 大人们也要准备下地了,临走前柳红桃吩咐何田,让他洗完碗再把猪和鸡喂了,然后赶紧来地里拔草。 何田不敢不去,不然柳红桃能揪着他的耳朵把他痛打一顿。等收拾好家里的活,刚出了院子准备去地里,何来旺从旁边的小路上过来了。 “二叔。”何田停下来打招呼。 何来旺先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这才把早饭时特意留下来的半个馒头拿出来,温声道:“你早上肯定没吃饱,拿去吃吧。” 何田看了馒头一眼,摆摆手:“不要,二叔你自己吃。” “拿着!”何来旺硬塞到他手里。 馒头还有些温热,在何田的记忆里,仅有的几次别人给他吃的,都是二叔二婶悄悄给的。 “谢谢二叔。” “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何来旺催促道。 何田小口小口地把半个馒头给啃完了。他早上的确没吃饱,现在又啃了半个馒头,胃里总算有了饱腹感,人也舒服多了。 “阿田啊,二叔问你个事。” 何田心里一动,大概猜出他要问什么。早上吃饭时,二婶看了他好几眼。 “二叔,你问吧。” 何来旺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你喜不喜欢二叔二婶?” 虽说过继只要大人谈妥了就行,但何来旺还是想先问问孩子的意见。如果孩子不愿意,他就不强求,正好也不用跟爹娘提这事了。 “喜欢。”何田肯定地点头。 何来旺闻言笑眯了眼,又问道:“那……二叔二婶跟你爹娘相比,你更喜欢谁?” “喜欢二叔二婶。”何田回答得毫不犹豫。 何来旺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二叔二婶会给我吃的,我娘只会把我的饭抢走分给别人。” 至于何来福,柳红桃每次做这些事,他从来不出声,也就是默认了。 何来旺揉了揉何田的脑袋:“你愿意让二叔二婶做你的爹娘吗?我不逼你,你只说你自己想不想?” 在原剧情里,何来旺虽然没看上原身,但因为有张英娘一直念叨,于是他就私底下也问了原身这个问题。当时原身不是很懂什么叫过继,只以为爹娘不想要自己了,吓得转身就跑,从此干活越发卖力,生怕自己会被赶出去。 他这样的举动,在何来旺眼里就是这个侄子很不喜欢他。既然孩子不愿意,何来旺就歇了过继的心思。 何田当然想换个爹娘,他低下头想了想,用脚蹍碎了路上的一颗小土块,然后才小声回答道:“我愿意。” 何来旺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瞬间掉落回胸腔里,他脸上笑开了花:“愿意就好,二叔向你保证,以后我和你二婶一定拿你当亲儿子对?????待。今天你不用下地了,回去玩吧。” 何田没动,何来旺笑着把他往家的方向推:“我们大人有事要说,你就别去了。不要怕,以后没人敢打骂你,都有我担着呢。”第93章 何田回了家,家里只有祖母在床上躺着,她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因此很少出来。 三个哥哥都去外面玩了,何田没想过要去找他们。原身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几乎没有玩耍的时间,和三个哥哥没什么感情。 原身穿得最差的,从小到大都只能捡哥哥们不要的旧衣服。小孩子也喜欢跟干净整洁的玩伴,脏兮兮的原身,别说村里的其他孩子了,就连三个亲哥哥都会嫌弃。 再加上又有柳红桃的言传身教,三个大的都习惯了欺负最小的弟弟,反正大人又不会因此骂他们,怕啥。 何田没地方可去,也没什么可玩的,最后还是回了柴房,躺在稻草床上。 * 何家没有分家,因此干活都是在一起的。何来旺脚步匆匆去了地里,柳红桃正弯腰干活,听见动静连忙站起身,朝何来旺身后瞧了一眼,没看到小儿子的身影,便问道:“二弟,我家阿田呢?” 话落,不等何来旺回答,柳红桃就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这个讨债鬼一定是跑去哪里玩了。等他来了,我非得打死他!早知道他这么不听话,当初我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柳红桃骂何田已经骂成了习惯,何老头跟何来福像没听见似的,半句都不劝。 以往遇见这种情形,何来旺也是不出声的,因为越劝越糟,嫂子一句她管自己儿子关你屁事,就能把人顶得哑口无言。 偏偏何来旺此时已经有了过继何田的想法,便再也听不得有人骂他,于是就道:“嫂子,是我叫他回去歇着的。阿田还那么小,村里跟他年纪一样大的孩子,哪个不是吃了睡、睡醒了就玩?” 柳红桃:“……” 如果说这话的是弟妹,那她肯定要呛回去。小叔子已经好几年没有为这种事出声了,她多少都得给点面子。 先饶过他这一回。若下次再敢插手她管教孩子,她肯定要骂回去的! 何来旺把张英娘拉到田梗上,低声说了几句。张英娘抬起头时,一脸喜色。 柳红桃见状,心里有些狐疑。 紧接着,何来旺又把他爹叫到一边,也说了几句。何老头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何来旺说完,何老头回到地里,对何来福夫妻说:“老二没有孩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大,你有四个儿子,过继一个给你弟弟。” 对于过继一事,何来福夫妻俩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二弟始终不肯松口休妻另娶,他们就知道,二弟迟早得从他家的孩子里头挑一个。 问题是,挑哪个呢? “光宗不行。”柳红桃主动开口道,“光宗是老大,又在读书,我以后要指着他养老的。” 除了光宗,就只剩下光明跟光壮了。 柳红桃跟何来福对视一眼,从本心来说,光明和光壮她也很喜欢,不论过继哪一个她都舍不得。 何来福想得多一点,他希望二弟能挑中阿田,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阿田傻呆呆的,村里人都说他脑子有点问题,谁愿意过继一个傻子? 这时,何来旺夫妻俩也从田梗上下来了。 何来福主动问:“二弟,你想过继哪一个?” 何来旺朝他笑笑:“要是大哥大嫂舍得,我想过继阿田。” 何来福当下一喜,好啊,把一个傻子过继出去,他甩掉了一个包袱,还得了照顾兄弟的美名。 柳红桃也是心里头一松,只要不是来抢她的光明跟光壮就行。 何来福看了一眼妻子,只见柳红桃一脸无所谓,何来福便笑着对何来旺说:“二弟,既然你看中了我家阿田,那我就把他过继给你。以后你们就是他的亲爹娘,等他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你们,给你们养老送终。” 他这话说得漂亮,何来旺跟张英娘都忍不住笑,再三道谢。 何老头心里也很高兴,老二终于有后了。咧着嘴笑了半天,何老头招呼:“赶紧的,把这块地干完了就回。中午做点好的,请族老和村长来家里吃饭。” 过继这事,需要德高望重的族老和村长做见证,顺便正好把族谱给改了。 张英娘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是力气,笑着对柳红桃说:“大嫂,一会儿回去了你就歇着,午饭由我来做。” 今天的家务活儿仍然该柳红桃,虽说何田早就会做饭了,但遇上请客之类的大事,柳红桃还是会亲自动手,一是怕何田厨艺不好,浪费东西,二来就是怕他会边做边偷吃。 早上三个儿子还嗷嗷叫着中午要吃炒鸡蛋,柳红桃心想,弟妹去做饭也行,至少弟妹是个大人,也管得住自己。 “嗯。”柳红桃顺势答应下来,点了点头。 地里的活儿很快干完,何老头招呼众人回家,又吩咐老二去请族老和长辈。 何田听见院门响,赶紧从柴房里出来。 张英娘一看到他,就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含着笑把何田看了又看。 何老头进了屋,跟何老太说了过继的事。何老太非常高兴:“我早就说让老二从老大家过继一个,没有孩子,将来谁给他养老送终?这下好了,阿田虽然有点笨呆呆的,总归是个男孩儿。” 说着,何老太推了推老头子:“你出去跟儿媳妇说,中午切块肉。” 何老头去了,张英娘听了连连点头:“爹,我知道了,中午一定让族老和村长吃得高兴。” “多炒几个菜。”何老头点了点头,又吩咐何来福,“老大,你去打点酒,没酒怎么行?” 何来福乐呵呵地去了,眉眼间不见一丝对小儿子的不舍。 张英娘走进厨房,取下挂在高处的腊肉,一转身就见何田已经坐在灶前,开始生火了。 “出去玩吧,这里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能行。”张英娘满脸慈爱。 何田朝她笑笑,正要说话,柳红桃从外面进来了,何田立刻把嘴巴闭紧。 “弟妹,一会儿记得再炒几个蛋,光宗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了,千万别忘记了。”柳红桃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张英娘看看嫂子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乖乖烧火的何田,心里暗想,嫂子天天打骂孩子,孩子不敢在她面前说话也是正常的。 有了何田帮忙烧火,张英娘做起饭来就不会手忙脚乱。刚炒好一个肉菜,趁着厨房没人,张英娘夹了两片肉递给何田。 何田不好意思偷吃,不肯张嘴,张英娘轻声哄他:“帮我尝尝咸淡。”说着,直接拿肉片去碰他的嘴。 被他的嘴碰过,这肉片也不好再叫别人吃,何田这才张嘴。 肉太香了,这具身体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一入嘴就觉得龙肉也比不过。 看他乖乖地吃肉,张英娘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赶紧把剩下的菜炒了,正要送去堂屋,柳红桃又来了。 “弟妹,我来我来。你也累了,赶紧歇一下。”柳红桃不由分说,端起两盘菜就走。 像这种在人前显露自己贤惠勤快的机会,柳红桃向来是不会放过的。 张英娘心知肚明,也不和她争。 等到酒足饭饱,开始说正事。 两兄弟都愿意,过继很顺利,何田当着众人的面,改口叫何来旺夫妻俩为爹娘。 张英娘听到这一声“娘”,眼中泛起了水雾。何来旺则是满脸激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来福一脸无所谓,柳红桃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哪怕她再不喜欢何田,到底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如今却要叫别人为爹娘。可是一想到阿田长大了就要娶媳妇,还要分婚房,这点不舒服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族谱上已经将何田的名字记到了何来旺名下,等送走村长和族老,张英娘笑着对柳红桃说:“大嫂,从今天起阿田就跟着我们住了,他有哪些东西?麻烦你帮着收拾一下。” “你等等。”柳红桃转身回屋,片刻后又出来了,直奔柴房。 何田哪有什么东西,鞋子就只有脚上这一双,还是破的。衣服倒是还有一套,但是也烂得像叫花子一样。 柳红桃平时不觉得自己亏待了小儿子,这会儿想要收拾才发现无处着手。末了,只好将换洗的那套烂衣裳卷成一团,交到张英娘手里,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道:“家里穷,孩子多了就养不起。正好,以后让他跟着你们过好日子。” 张英娘笑笑,什么也没说,牵着何田回了屋。 张英娘拉着何田,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叹息道:“你这衣裳破得都没法补了。算了,干脆不补了,我重新给你做一套新的。” 说完,又检查刚才柳红桃递过来的那一套,同样满是大大小小的补丁。 “算了算了,这套也不要了。”张英娘把衣裳扔到地上,懒得再多?????看一眼。 何田:“娘,旧的还能穿,新衣要花钱的。” “我和你爹不差这一点。”张英娘不容置疑道。 话音刚落,何来旺进屋了:“什么不差这一点?” 张英娘走过去关好门,有些生气地说:“刚才我叫嫂子把阿田的东西都交给我,结果就只有一套破衣裳,连一套出门做客的都没有。”第94章 何来旺一直知道大哥大嫂偏心前面的三个孩子,只是他不知道竟然偏心到这种地步,因为他平时也很忙,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大哥那边。 前些年,他跟张英娘四处求医看大夫,直到两年前,遇见府城的一位名医,说他俩都有问题,子嗣艰难,这才停了治病的心。 既然无缘子嗣,那就要多挣银子傍身,不然老了病了怎么办? 何家虽然没分家,老两口是不管儿子们私底下接活的。所以,何来旺只要一有空就会去镇上打短工,哪怕一天只有几文钱,天长日久的也能攒下一笔。 “明日你去镇上,买几块好布,给孩子多做几身新衣。”何来旺对张英娘说。 “爹,太浪费了,我还会长个的,新衣也穿不了多久。”何田拒绝。新爹娘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还是能省则省吧。 “你是我儿子,就要听我的话。我说做就要做,你只管等着穿就是了。”何来旺高兴儿子懂事,但是一点也不想委屈了他。 “就是。”张英娘也赞同,“这个家里就数光宗穿得最好,光明和光壮穿得也不差,就算身上有补丁,那补丁也不超过两块。你看看阿田身上这衣裳,赶得上百家衣了。” 说完,她想了想,然后去翻柜子,找出来一块新的蓝色细布,在何田身上比划了两下,笑着说:“大小刚刚好,我先用这块料子做一身出来。” “谢谢娘,辛苦你了。” 何田朝她笑,张英娘心里软成一片:“来,我帮你梳头。让你爹去烧一锅热水,一会儿给你洗头洗澡,然后躺床上睡一觉。小孩子不睡午觉不行,会长不高的。” 何来旺高高兴兴地去了。 柳红桃进厨房拿东西,看到小叔子居然坐在灶前烧火,顿时大感惊讶:“二弟,你这是在做甚?” 男人一般不进厨房的,比如她的男人何来福,成亲后别说做饭了,连火都没烧过。 何来旺笑着回答道:“烧点热水给孩子洗澡,他娘没空,正帮着梳头呢。” “哦。”柳红桃撇撇嘴,拿了东西就走了。 何田的头发不太好,发黄干枯,说到底就是营养不够。原身也没有梳子这种东西,每天就是胡乱一卷,头发打结,像个野人似的,也难怪三个哥哥都不肯跟他一块儿玩。 张英娘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那些死结,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梳通。 热水烧好了,张英娘还想帮忙搓澡,何田红着脸死活不肯,何来旺哈哈大笑:“你娘是女子,你不乐意就算了。” “背上他自己搓不到。”张英娘瞪他一眼。 何来旺:“没事,我和他一起洗,我帮他搓。” 于是,父子俩一起洗了个澡。 原身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何田洗完澡以后觉得很舒服,可是他没有衣裳可换,何来旺就用自己出门作客的好衣裳把儿子一裹,然后抱到床上去。 何来旺夫妻俩的床是结实的木床,下面铺着干净的垫子,被子也香香软软的。何田中午难得吃饱了,还吃到了肉,这会儿一躺上床就昏昏欲睡。 “睡吧。”何来旺没急着走,在床前站了一会儿。 张英娘已经裁好了布,正在穿针引线。她一边忙着,一边小声问道:“睡着了?” 何来旺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叹息道:“这孩子瘦得皮包骨,回头得好好给他补补。” 补肯定是要补的,就是现在还没分家,做点好吃的得几个孩子一起吃。张英娘心里是不愿把好东西分给光宗他们的,那三个大的,个个长得又高又壮,就只有她的阿田,瘦得像根豆芽菜。 不过,分家这样的话,由她提出也不太好,于是只点了点头。 张英娘不提,何来旺却想到了这一点:“阿田最小最瘦,抢不过他的三个哥哥。那几个大的又爱欺负他,依我看,还是分家最好。” 张英娘心里头一喜,小声道:“分了家,我们自己弄个厨房,想给阿田吃什么就煮什么。” 何来旺想得要更远一些:“光宗已经读了两年书,以前我是没儿子,现在有了阿田,我也想送阿田去读书。凭什么大哥的光宗能读书,我的儿子却不能?要送就两个一起送,不然就分家。” 何田并没有睡着,听到这话,他爬了起来,一脸认真地说:“爹,娘,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以后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们。我不会认别人,你们就是我的亲爹娘。” 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很难得了,何来旺夫妻俩都很激动。 过继孩子,最怕的就是养出一个白眼狼。虽然孩子还小,将来未必有出息,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夫妻俩心里欣慰不已,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来。 “好,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快闭上眼睛睡觉。”张英娘丢下手里的针线,把何田按进被窝里,轻轻拍打着被面,哄他睡觉。 何田乖乖地闭上眼睛,这回夫妻俩不再说话。张英娘比何来旺心细,等到何田呼吸缓慢平静,确认儿子真的睡熟了,她才离开床边,把何来旺拉到院子里去说话。 “我们就只有这一间房。”张英娘扫了一眼家里的屋子,“大哥那边也腾不出来,每间屋子都有人住着。阿田已经六岁,最晚明年就要自己单独睡。没屋子,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大哥家孩子多,占的屋子也多。如果分家,二房肯定能多分一间屋子,可是这样一来,大哥那边就得想办法腾出一间来。刚过继了人家的孩子,现在又逼人家腾屋子,总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何来旺想了想,道:“干脆多修两间,一间做厨房,一间给儿子住。” “也行。”张英娘没意见。 “柳木匠家里有一张新床,还没卖出去,我去把它买了,先放在我们屋里,给儿子睡。” “那你快去。”张英娘催促道,“我也要赶着做新衣。” 夫妻俩分头行动,张英娘在窗前做针线活儿,时不时看两眼在床上睡觉的何田。 何来旺去到柳木匠家里,那张新床用料好,床架很结实,表面打磨得很光滑,摸起来一点也不刺手,而且款式也是前几个月刚时兴的新款。 何来旺越看越喜欢,这床真好,儿子至少能睡十年。 柳木匠开价半钱银子,他乐呵呵道:“何老二,恭喜你有了儿子,我也不赚你的,就当是给你贺喜了。” 何来旺知道行情。凭良心说这个价钱并不高,几乎只是个成本价。何来旺哈哈大笑:“谢了,回头我把银子给你送过来。” 说着,他在木工房里转了一圈,看到有一套未完工的桌椅,那样式看着也挺好,便有些心动,问道:“这一套有人定下了?” “嗯,有人定了。”柳木匠点头,“你也想要?” “给我也做一套这样的。”何来旺是打定主意将来要送儿子读书的,既然读书,桌椅是必不可少的。 “那你得等等,我做完这套再给你做。” “不急,你慢慢来,做得仔细一些。”何来旺说道,“先找人把床给我搬过去。” 柳木匠把他的大儿子叫过来,何来旺跟他一人一头,就把床给搬回家了。 床进屋时,何田还在睡,张英娘低声道:“轻些,孩子还在睡。” 幸好屋子够大,摆两张床也绰绰有余。轻手轻脚地把床放在指定的位置上,柳木匠的大儿子就回了家。 张英娘忙着给何田做新衣,床是由何来旺亲手铺的,下面铺了一床八成新的棉絮。张英娘成亲时陪嫁了两床喜被,夫妻俩用了一张,剩下的那张一直妥善保管着,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儿子用。 等何田睡醒,他不仅有了一套新衣裳,还有了一张新床。 看着床上如同新的一般的大红喜被,何田心里十分感动:“爹,娘,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是我儿子,对你再好都是应该的,以后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张英娘笑道,“快来试试我刚做的新衣,看哪里不合适,我再改改。” 新衣上身,胖瘦长短都刚刚好,虽然衣裳上没有花纹,可这是原身有记忆以来唯一的一套新衣。 何田摸了摸身上的细布衣裳:“爹,娘,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何来旺含笑听着,这孩子多会说话啊,听得人心里暖呼呼的。也不知道为啥以前大家都觉得他笨呢? “好了,听你娘的,见外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们?????都知道。”何来旺摸了摸何田的头。 何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光说不行,还得会做,以后爹娘就看我怎么做吧。” 张英娘越看越喜欢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太瘦了。想长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该准备晚饭了,今天本该轮到嫂子的,还是我去吧。” 厨房里一点动静都没,中午就是她做的饭,估计嫂子也是忘记了。张英娘凭白得了人家的一个儿子,有心示好,这才主动提出去做饭。 何来旺:“我要给木匠送银子去,阿田,你跟不跟我去?” “去!”何田也想出去走走。第95章 柳木匠因为会一门手艺,家境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 他家院子挺大,收拾得又干净又整洁。何田跟着何来旺跨进院门,听见院子角落里传来一阵狗叫声,定睛一看,是一条大母狗正在冲他们叫。 母狗的身下,还有一只小狗正在吃奶。 柳木匠听见狗叫声,知道有人来了,赶紧走出来。一看到何来旺,他就笑着说:“来付我银子的?我都说不急了。” “应该的,早点付了免得忘记了。”何来旺说完,又看向何田,“叫柳叔。” 何田把视线从小狗身上收回来,看着柳木匠:“柳叔好。” 柳木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对何来旺说:“这孩子好,眼神清正。” 别说村里的大人跟何田不熟,就连孩子们也和他不熟,因为原身每天一睁开眼就有干不完的活儿,哪有功夫到处闲逛。村里人对原身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孩子有点呆,平时打招呼他都不应的。 儿子得到夸奖,何来旺也高兴得眉开眼笑,赶紧把买床的银子付了。 柳木匠也不客气,当场收下。他的妻子从屋里走出来,给了何田一颗糖。 何田没接,而是转头看着何来旺。 一旁的柳木匠忍不住又夸:“这孩子懂事,是个好的!” 柳木匠的妻子不由分说把糖塞到何田手里:“看你爹做甚,这是婶子给你吃的,甜甜嘴。” 何来旺这才示意儿子收下,何田朝柳婶子笑笑,脆声道:“多谢婶子。” “哎,乖!”柳婶子已经有了小孙子,刚刚一岁多,她最喜欢干净又有礼貌的孩子。 柳木匠:“你喜欢狗?那边还有只小狗,要不要和小狗一起玩一会儿?” “走,我带你过去看一下。”何来旺牵着何田往狗窝走。 柳木匠家里最多的就是各种成品家具,所以特意挑了只狗来看家护院。母狗有点凶,但是有柳木匠在旁边陪着,它也就不叫了。 到了近前,何田发现那只小狗就是他的阿宝,顿时就不想走了。 原本一直缠着母狗要吃奶的小狗,转过头看了看何田,然后跑过来,扒拉着他的裤腿就想往他身上爬。 “不可以。”何田一把按住阿宝的头,“这衣裳是我娘刚做的,你别给我弄脏了。” 阿宝不敢往他身上爬了,拼命朝他摇尾巴,汪汪汪叫个不停。 柳木匠见状便道:“小狗喜欢你儿子,要不抱回去养着?正好已经满月了,我还愁没地方送呢,家里有一条狗就够了。” 何来旺听了,转头问儿子:“你想要这只小狗?” “想。爹,我可以养吗?”何田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被儿子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何来旺压根就拒绝不了:“行,那就养吧。” 柳木匠巴不得,摆手道:“现在就抱走。” 何田把阿宝抱在怀里,看何来旺没有付钱的意思,便腾出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爹,小狗不用给钱吗?” 何来旺还没回答,柳木匠就笑道:“不用给,你把它抱走还是帮了我的忙呢。” 等出了木匠家的院子,何来旺问他:“小狗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抱着?” “不要,我抱得动。”何田把阿宝紧紧地抱在怀里,有心想给他一点暗示,于是假装不懂地问道,“爹,柳叔不要钱,万一将来我们把小狗养得很好,他又想要回去,那该怎么办?” 何来旺一愣,随便失笑道:“不会的。” 暗示失败,何田也不着急,父子俩慢悠悠地回了家。 何光明跟何光壮正在院子里玩,看到何田一身新衣,何光明走过来伸手要去扯他的衣裳:“你哪里来的新衣?” 何田往旁边一让,躲开了。 何光壮凑上来:“哪里来的小狗?是不是柳叔家的那只?给我玩玩!” 何田才不给,何光壮就想去他怀里抢。 何来旺一把扯住何光壮,另外一只手把何光明也拉过来,严肃地说:“阿田以后是我的儿子,也就是你们的堂弟,你俩不许再随随便便欺负他,不然我很凶的!”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何来旺以为自己已经吓唬住他们了,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了。 等他一走,何光明跟何光壮就一左一右把何田围起来。 “凭什么你有新衣裳,我却没有?脱下来给我!”何光明满脸不服气,伸手就要去掐何田的脸。 他的手刚伸过来,就被何田怀里的阿宝给咬了一口,疼得何光明大叫了一声。 屋里正在做针线活儿的柳红桃听见了,连头都没伸出来,只是大声问:“光明,你又在叫什么?” 男孩子调皮,儿子一多矛盾也多,经常打架吵架,柳红桃现在都没耐心细问,只要不出大事就行。 “没什么。”何光明大声回答道,他也不想把大人招惹出来。 何光壮不相信二哥真有那么疼,张口说道:“二哥你别装,小狗咬人能有多疼?我不信。” 说着,他冲阿宝伸出手。 阿宝大概是能跟主人心意相通,察觉到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来者不善,于是张口就咬了下去。 这回轮到何光壮疼了,不过他没有像何光明那样大叫出声,而是抱着手使劲甩。 何田看得很清楚,阿宝咬的力气并不大,他们手上都没破皮,但疼肯定也是有的。 “以后别来惹我,不然我还叫狗狗咬你。”何田放下这句狠话,抱着小狗进了厨房。 张英娘正在做饭,她既要看着锅里的饭菜,还要顾着烧火,正忙得团团转。何田进去喊了声娘,然后就坐到灶前,帮忙烧火。 “你出去玩,我一个人能行。” 张英娘舍不得让儿子吃苦。初秋的天气,在灶前烤火烤久了也会热。 “我就想陪着娘。”何田笑道。 “好。”张英娘不再拒绝,她也乐意跟儿子多亲近亲近,转头就说起刚抱回家的小狗。 一说起狗,何田的话就多了。张英娘有心想让他多说说话,千万别像以前似的是个闷葫芦,于是很感兴趣地问他准备用什么做狗窝,要摆在哪,一会儿给小狗吃什么。 母子俩聊得很愉快,不多时饭做好了。 饭菜刚摆上桌,柳红桃掐着点进了堂屋,拿起勺子给众人分饭。轮到何田时,只分给他小半勺。 张英娘咳了一声,好声好气地说:“嫂子,我家阿田正在长身体,瘦得头大身子小,这点饭不够的,他要吃一满碗。” 柳红桃张嘴就想呛回去,猛地想起阿田如今不是她的儿子了,于是恨恨地又添了半勺,一低头看到何田脚边拼命摇尾巴想讨食的小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人都吃不饱了,还养什么狗,赶紧丢掉!” 她这就是故意找茬。 这些年风调雨顺,皇上治国清明,并无苛捐杂税,百姓的日子算是比较好过的。至少在阳柳村,只要不懒,人人都能吃饱。 何家的条件原本也算不错的,只是这两年光宗开始读书,所以家里才有意节俭,就想多省点银子出来好让他读书。 何来旺放下筷子,板着脸道:“大哥,大嫂,你们愿意把阿田过继给我,我非常感激。但是有一说一,我跟英娘对这个家的贡献也不小,难道还不能养只狗了?小狗再怎么吃也没人吃得多,大哥家三个孩子,我就阿田一个,就算多一只狗,我也没占什么便宜。” 感激归感激,若是嫂子想拿着这一点,让他们两口子给哥嫂当牛做马,那是不可能的。 与其处处受气,看人脸色,那还不如不过继呢。何来旺气冲冲地对柳红桃说:“嫂子,既然阿田过继给了我,以后你就得拿他当侄子看待,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偏心。” 顿了顿,他咬牙重重说道:“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何田低着头,他知道这是大人在讲条件,他只要乖乖地坐着就好。 “这怎么能还回来。”何来福赶紧赔笑,“你嫂子是累着了,脑子不清醒,并不是故意克扣侄子的饭食。已经过继了,以后别再说还回来的话,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过继是当着族老和村长的面已经办好了的,何来福要是敢出尔反尔,不守信用,那他在村里就不用做人了。 过继这种事,血缘最近的人是第一选择?????。何来福有四个儿子,假如弟弟略过他去过继别人家的孩子,旁人只会想是不是来福的孩子没一个好的,人家看不上,又或者两兄弟不和。 何来福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况且,他是真的嫌阿田太笨,一想到将来还要给阿田娶妻分房,他就只想把这个包袱给甩掉。 柳红桃也想到了这一点,赶紧陪笑:“二弟,你别生气,这事怪我,都是我的错。”说着,为了表示歉意,她给何田夹了一大筷子菜,亲热地说,“吃吧,多吃一点。” 何田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 有记忆以来,这是柳红桃第一次这么亲热地对他说话。 何来旺握了握何田的手,然后转身看向何老头,“爹,大哥,我有事要说。依我看,不如把家分了吧?”第96章 分家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何老头细细一想,分家也行,儿子们都大了,各自成了家,就连老二也过继了一个孩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矛盾也多,比如方才,为了一碗粥,老二就不高兴了。 村里父母健在就分家的人也不少,大家分开过日子,比日日粘在一块儿吵吵闹闹的强,免得将来成了仇人,还把兄弟情份给磨没了。 何来福跟柳红桃不愿意分家。 现在家里最大的开销就是光宗读书,如果不分家,就是一大家子供养光宗读书,怎么算都是他们占便宜。 柳红桃急忙劝道:“二弟,分家可不是小事。爹娘还在呢,哪能这么早就分家。” 何来福点点头,满脸赞同:“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爹娘也会伤心,我不同意分家。” 何来旺笑了笑:“我看爹娘也没意见。既然大哥不同意分,那也行吧。不过我已经打算好了,明年也要送阿田去读书。” 柳红桃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他那么笨,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送他去读书就是在浪费银子。” “这是我的事。”何来旺正色道,“我也不指望他将来考□□名,好歹多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行。” 柳红桃跟何来福对视一眼。 如果老二铁了心要送阿田去读书,那他们大房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啊。 何来旺察觉到哥嫂心里有所松动,又道:“大哥,这些年家里的收入和开支,你我心里也大致清楚。如果分了家,我拿到我那一份,我也不白得你一个儿子,会给你一些补偿。” 他之所以这样说,还是何田的那番话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当时不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事不保险。 嫂子这人自私贪婪,如果将来阿田有出息了,难保嫂子不会凑上来。到时她仗着生恩,为难自己也罢了,要是拖了阿田的后腿,那才悔之莫及。 一听有补偿,何来福夫妻俩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同分家,都是一脸喜色。 一直没出声的张英娘这时候才道:“先吃饭吧,免得一会儿凉了。” “对,赶紧吃,吃完我们再慢慢谈。”何来福催促道。 这是何家吃得最快的一顿饭,张英娘想着既然饭是自己做的,干脆也把碗洗了。 光宗带着两个弟弟去院子里玩了,何田不忍心他娘一个人干活,于是帮着收拾碗筷。 柳红桃走过来,把何田扯到一边,笑眯眯地说:“我来,你也去玩。” 柳红桃从来没想过,这个讨债鬼居然还能换回一点好处。一想到二弟答应的补偿,她现在看何田都顺眼了很多,也愿意给他个笑脸了。 张英娘见状,便道:“阿田,你别弄脏了手,去玩吧。” 何田抱着阿宝,跟着张英娘进了厨房,说道:“娘,阿宝还没吃。” “我现在就给它弄点饭。” 张英娘从柜子里找出一个不用的旧碗,碗口破了几个口子,不过给狗用的,也不会讲究那么多。锅里的粥还剩下一点,张英娘全部倒进狗碗里。 何田没事干,于是蹲着看阿宝吃饭。 捧着一摞碗筷的桃红桃走进厨房,看到这一幕,她也没说什么,反而还热情地对张英娘说:“弟妹,你洗一下碗,我去抹桌子扫地。” 这大概是这几年柳红桃在家务活儿上最勤快的一次了。 等阿宝吃完饭,堂屋和厨房的卫生也打扫好了。 何田乖乖地跟着张英娘,阿宝乖乖地跟着他。二人一狗进了堂屋,在何来旺身边坐下来。 大房的三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玩,何光宗知道家里要分家,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反正不管怎么分,亏不了他就行了。 何家一共有二十多亩地,何老头做主,给兄弟俩一人分十亩,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他跟老伴还不到四十岁,能干得动。 家里的存银一共有七两多,这个数字跟兄弟俩私底下算的也差不多。何家的家境在村里其实算比较不错的了,之前没什么大的开销,家里劳力多,人又勤快。近两年也就是光宗去读书,因为读的时间还短,花的银子并不多。 所以,家里才能存下这么多。 “你们俩兄弟,每人分三两,剩下的我和你娘自己拿着。这样分,你们有没有意见?”何老头问道。 兄弟俩都说没意见。 “我和你娘以后就跟着老大过。”何老头看着何来旺,“等于是只把你分出去就可以了。” “行,我没意见。就算我分出去了,以后每年该孝敬的我也不会少。”何来旺点头。 剩下的菜地、鸡和锅碗之类的都分妥当,何来福就小跑着去请族老和村长来做见证。 当着众人的面,何来旺接过何老头分给他的三两银子,并不往兜里揣,而是看向大哥,真诚道:“我和英娘没有孩子,多亏了大哥肯过继一个给我。嫂子十月怀胎辛苦了,我也不能白占大哥大嫂的便宜,这三两银子算是我给哥嫂的补偿。以后,阿田就是我的儿子,是哥嫂的侄子了。” “大哥,大嫂,你们愿意不?” 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 大房夫妻俩心里想的是二弟最多可能只给他们一点粮食,毕竟其他人家过继孩子,哪有给银子的?又不是卖孩子。 没想到二弟居然肯给三两!光宗一年的束脩要半钱银子,三两银子够光宗读六年书了! 族老和村长全都惊呆了,毕竟过继靠的是情份。何老头内心有些不赞同,劝道:“老二,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自己手里多少留点,你还要养家呢!” “没事,爹,我已经想好了,总不能叫大哥大嫂吃亏。”何来旺笑道。 张英娘虽然有些心疼那三两银子,不过两清了也好,以后大哥大嫂就不能再用恩人的身份使唤他们了。 “二弟真是太客气了。”柳红桃高兴得眉开眼笑,“都是亲兄弟,你非要这么见外。既然你执意要给,那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免得你心里不安。” 何来旺肯给银子,还是有要求的,他想要一份正式的过继文书,并且写明如果将来何田长大,大哥大嫂反悔,想把孩子认回去,就得千倍赔偿。 也就是说,大房夫妻俩现在拿了三两银子,如果将来后悔,就要赔二房三千两。 何来福跟柳红桃都不觉得自己会后悔,三两银子多香啊,别说在过继文书上摁手印,哪怕让他现在发下毒誓他都愿意! “天晚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去衙门。”何来旺把银子收回去,“等办好文书,我当场给银子。” 也就一夜的功夫,何来福等得起。 送走族老和村长,柳红桃喜滋滋地催大家赶紧洗漱睡觉。 何田睡在新床上,只觉得周身都是舒服的。何来旺看他实在喜欢那小狗,于是便把刚做的狗窝也搬到他床前,就当是哄孩子高兴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柳红桃就醒了,她推醒身边的丈夫:“快醒醒,今天要办正事。你去看看二弟他们醒了没?千万别睡过头了。” 何来旺想着那三两银子,赶紧下床穿衣,然后走到院子里,冲着何来旺的屋子喊道:“二弟,该起了!” “知道了。”何来旺应道。 何田也被吵醒了,从床上爬起来。 张英娘迅速下床,披上外衣后,把何田按回被窝里:“你多睡会儿,饭好了我来叫你。” 原身一直缺觉,以前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哪怕何田来了,就算他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此刻也是想再多睡一会儿的。 于是,他顺着张英娘的力道缩回被窝里,乖乖地闭上眼。 早饭仍然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吃完后何来旺跟何来福去了镇上。赶在午饭前,他俩回来了,何来旺怀里揣着过继文书,何来福的兜里则多了三两银子。 何来旺没有空手回来,还给何田买了一串糖葫芦。 “爹,以后别买了。”何田知道自家没钱了,就算夫妻俩以前悄悄存了一些,估计也不多。 何田踮着脚,把糖葫芦举到何来旺嘴边:“爹,你也吃。” 何来旺心里高兴,无论如何也不肯?????吃:“我不爱吃这东西,你自己吃。” 何田看他坚绝不吃,于是就举着糖葫芦去找他娘。 张英娘起初也是不肯吃,何田用糖葫芦在她嘴上碰了碰,耍赖道:“娘,这颗你已经碰过了,一定要吃。” 张英娘无奈,只好张嘴咬下最顶上的那一颗。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她吃在嘴里,却只感觉到了甜。 把银子收好的柳红桃从屋里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她眉头一皱。 以前阿田没这么机灵,也没这么会讨好人。不过无论如何,他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想着刚拿到手的三两银子,柳红桃脸上堆满了笑:“弟妹,一会儿午饭你先做还是我先做?” “嫂子,你先吧。”张英娘不和她抢。 二房的厨房还没弄好,暂时需要和大房共用原来的厨房。 “行,那我先去了。”柳红桃转身之际,看到正在啃糖葫芦的何田,下意识地说道,“小四,来帮我烧火。” 何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空。大伯母,叫二哥或者三哥帮你吧。” 柳红桃正想发脾气,那声大伯母唤醒了她的理智。 阿田已经是侄子了,她不能再像以前似的使唤他了。第97章 柳红桃忍着气进了厨房。 这些年阿田帮着做了太多的活儿,她都想不起上一次独自做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总归是一个很遥远的日子。 这就导致柳红桃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既要看着火,又要顾着锅,颇有些手忙脚乱。越忙就越气,柳红桃扬声冲院子里喊:“光明,光壮,帮我把青菜端进来!” 刚洗好的一篮子青菜,就放在院子的台阶上沥水。 何光明直接当没听见,何光壮倒是回应了,只有理直气壮的两个字:“没空!” 刚才从镇上回来,不止何来旺买了糖葫芦,何来福也买了,他给老二老三各买了一串糖葫芦,给老大光宗的则是一盒点心。 何光明跟何光壮忙着吃糖葫芦,哪有空去帮亲娘干活?即便有空,他俩也不会去的,因为以前从来没干过啊。 柳红桃一个人做完了饭,尽管还没尝,她也知道味道有些不好,因为没人帮她烧火,火候控制得不太好,有一道菜烧糊了。 不过也不要紧,糊就糊吧,反正吃不死人。 大房已经开始摆饭,锅灶都腾出来了,张英娘这才起身去厨房做饭。 何田已经吃完了糖葫芦,跟进去帮忙烧火。 柳红桃去厨房拿筷子,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舒服,黑着脸走了。 “没事,别理她。”张英娘生怕儿子会多想,小声道。 “嗯。”何田点头,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等饭做好,何来旺已经把桌子摆好了。 二房就只有一间屋子,幸好乡下的屋子都修得很大,多摆一张桌子也不显狭窄。 大房那边很热闹,毕竟人多。二房这边也差不离,何来旺夫妻俩带着儿子,高高兴兴地吃饭,还有阿宝在旁边汪汪直叫。 分家的时候,何来旺没有多要屋子,就是为了堵大房的嘴。 这事在村里传开以后,人人都说何来福夫妻俩占了大便宜,把不喜欢的小儿子过继出去,不仅得了三两银子,还多分了房子。 吃完午饭,张英娘哄何田去午睡,等儿子睡熟了,夫妻俩就去村里请人手,他们要多修两间屋子。 何来旺手里还有以前打短工时存下的私房,将近一两的样子,大房子修不起,挨着他们的厢房再建两间绰绰有余。 等何田睡醒,家里已经开始动工了。 何田也不偷懒,帮着递东西,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哪怕爹娘劝他去玩,他都不肯。 村民们看见了,把他好一顿夸,夸得何来旺夫妻俩心里舒坦极了。 等两间房子建好,阳柳村开始进入繁忙的秋收。 秋收就是在跟老天爷比赛,何田虽然是个小孩子,内里却是个成年人,他不再睡懒觉,跟着爹娘一块儿起身,一起下地,忙前忙后做所有他能做的事。 何来旺夫妻俩心里熨帖极了,他们也舍不得累着儿子,可是孩子不听啊,非要帮忙。 大房夫妻俩见了,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以前那个瘦小的身影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干啥就干啥。而现在,他成了弟弟的儿子。 他自己的三个儿子呢,老大因为要读书,他舍不得叫老大下地,剩下的两个儿子,别说做些轻省的农活了,叫他帮忙拿把镰刀过来都叫不动,每天只会在村里疯玩。 等忙完秋收,柳红桃就累病了。 白天要抢收,回到家还要做饭打扫卫生,她好些年没这么劳累过了,一下子就累倒了。 幸好何老太身子恢复了爽利,把家务活儿都接手过来。 这天一大早,张英娘带着儿子去看望大嫂。 柳红桃躺在床上,屋里一股中药味。大房如今不缺银子,她生了病,何来福请了大夫,说是劳累过度,还有一点点中暑,没什么大事,在床上躺几天就好了。 “嫂子,今天好点了没?”张英娘进门就问。 “好多了。”柳红桃一边回答一边看了何田一眼。 何田对她没有一丝孺慕,过来看望也只是面子情,因此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这副样子落在柳红桃眼中,就觉得这孩子是个白眼狼,好歹生养他一场,居然半点也不关心自己。 不过她也没亏,得了三两银子外加几间屋子呢,仔细算起来还是她赚了。 张英娘还没聊几句,何来旺就在院子里大声道:“大嫂,你好些了么?” “好多了。”柳红桃隔着屋子回应道。 何来旺:“那就好。阿田,我要走了。” 一听这话,张英娘急忙道:“嫂子,那你好好歇着。”然后就带着何田出来了。 农忙已经结束,地里没什么活,何来旺手里只剩下三钱银子,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去镇上多打些短工,好歹要把儿子明年读书的束脩给挣出来。 何田听说后,就闹着要一起去。 何来旺本来不想带他,可是一想到儿子长这么大,一次都没去过镇上,于是就答应了。 张英娘不放心,再三叮嘱何来旺一定要看好儿子,何田也满口保证自己绝对不乱跑。 何田把阿宝留在家里,然后牵着他爹的手,高高兴兴地往镇上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柳镇,行人来来往往,街边开着各色店铺,还算挺热闹。何来旺早就联系好了,镇上张大户家要扩建院子,所以招收人手,每人每日七个铜板,还管一顿饭。 途中,经过镇上李秀才家,从墙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 何田停下脚,认真倾听。 何来旺见状,也跟着停下来。 何田只听了几句就要走:“爹,快走吧,免得误了上工的时辰。” 何来旺见他刚才听得认真,心里也很高兴,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里离我上工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你要是能记住路,一会儿可以过来这里玩。” “好,我一定认真记路。” 等到了上工的地方,何田记住了这条路。何来旺考他,见儿子没答错,才肯放他去玩。 第一天的时候,何来旺一边干活一边担忧着,生怕儿子记错路,跑丢了。 何田也能猜到他的心思,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去上工的地方给他爹看一眼,免得他担忧。 至于午饭,何田只好厚着脸皮接受了他爹给的一文钱,买了饼子充饥。 他打听过了,镇上一共有两个教书的先生,都是秀才。一个是张秀才,一个是李秀才。张秀才每年只收五钱银子的束脩,管得也比较松散。 李秀才则不同,他为人严厉,束脩每年要六钱银子,而且招收有门槛。需要通过他的考核,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他不收。 何光宗在张秀才那里读书,学了两年,也就是认识了一些字而已。何田倾向于去李秀才那里,但原身是一个字都不识的,所以他只能赖上他爹,借着在墙外偷听的机会,好让自己有点基础。 二十天后,张大户家的房子修好了,何来旺赚到了一百多文。加上之前秋收卖掉的粮食,儿子明年的束脩已经够了。 每天从镇上走回家的路上,何田都会给他背今天又偷学到了什么。何来旺惊讶儿子的好记性,更坚定了要送他去念书的决心。 何来旺有的是力气,他倒是还想继续打短工,可已经没有地方要招工了。他只好回家,正好也该囤积冬天的柴火了。 何田在村里没有玩伴,他也不想跟三个哥哥玩,于是就像个小跟屁虫,跟着何来旺去山里砍柴。 何田不想爹娘那么辛苦,毕竟供养一个读书人很不容易。可是原身只会干活,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何田只好另想法子。 跟着何来旺在山里呆了好几天,这一日,何来旺刚砍倒一棵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发现儿子在一旁斜坡的缝隙里挖着什么东西。 他没放在心上。乡下的孩子,上山爬树,下河摸鱼,这都是常态,更别提挖土了。 “阿田,小心一点,别摔了!” 何田心里非常高兴,不枉他这几天像老鹰似的四处搜寻,终于让他发现了一株人参! 避开根须,小心翼翼地将人参全须全尾地挖了出来,然后捧给何来旺看:“爹,你看这是什么?长得挺奇怪的,能吃吗?” 何来旺丢下砍刀,仔细看了半天。 他不认得这些叶子,但是这株植物的根须,看起来有点像是人参啊。 何来旺没见过人参,只是在打短工时听别人说起过,因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要不……拿到镇上的医馆去问问?” “好啊。”何田跃跃欲试。 何来旺连忙用衣裳把人参包起来,一手抱着人参,一手拖着刚放倒的那棵树,就要往家走。 “爹,我来抱,我能抱好。”何田主动要求道。 “行,那给你,如果累了就跟我说。” 父子俩回到家,何来旺把树扔在院子里就不管了。 张英娘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她要给儿子做两套厚实的冬衣,还有袜子和鞋子。 何田没有冬衣,以前都是穿两件单衣强行过冬,经常冻得鼻青脸肿。现在他成了张英娘的儿子,张英娘自然不会让他过得这么惨。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张英娘手里不停。 “你看,这是儿子挖到的,你看像不像人参?”何来旺接过何田手里的衣裳,摊开给她看。 张英娘也拿不准,因为她也没见过。 “算了,我现在拿去镇上问问看。你悄悄的,谁也别告诉。”何来旺叮嘱道,然后赶紧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 临走前,何田有些不放心,对他说:“爹,如果真是好东西,你可别被人骗了。” 何来旺自信一笑:“放心,你爹不笨!”然后大踏步地朝着镇上去了。第98章 “唉!”张英娘摇头失笑,对何田说,“你爹多半是白跑这一趟了。人参是个好东西,可这么些年,还没一个人在山里挖到过。” 何田乐呵呵道:“那也不一定,万一是呢?” 张英娘伸手刮他鼻子,宠溺道:“要是真的,这东西是你无意中挖出来的,到时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我什么都不要,倒是你和爹应该添置新衣。” 最近张英娘做的针线活儿全是做给何田的,她跟丈夫仍然穿的是旧衣。 “不用,我和你爹有衣裳穿。”张英娘下意识就要拒绝。 何田不依:“今年你和爹有儿子了,应该添新衣,喜庆一下。” 张英娘一方面觉得儿子实在贴心,一方面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点头应承下来。 何来旺脚程快,不多时就到了镇上。他也没瞎问,而是直奔口碑最好的那家医馆。 药童接待了他,赶紧把东家叫来。 东家仔细验看,确实是支百年参,根须都保存得很完好,品相上乘。他是个厚道人,不会故意压价,当场表示愿意花八十两将其买下。 何来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东家继续夸道:“幸亏你心细,若是少了一根须,就不值这个价了。” 何来旺只能傻笑。这哪里是他挖的,明明是他儿子挖着玩的。 何来旺揣着八十两,晕晕乎乎地回了家,甚至都忘记了给儿子买零嘴。 “这是怎么了?”张英娘见他一副呆傻的模样,不由地有些急了,“不是也不要紧,只当白跑了一趟也就是了。” “爹?”何田扯了扯他的衣袖。 何田不相信自己会认错,那绝对是人参,他爹这副模样分明是发了横财还没回过神。 “啊?哦。”何来旺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妻儿回屋,并关紧了房门。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银票,把它们一张张摊开摆在床上。 张英娘惊呆了! 原身连银子都没见过,更别提银票了,何田只好假装自己也不认得,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这,这……”张英娘说不出话来。 “儿子,小心些,千万别扯坏了。”何来旺傻笑着,低声道,“这就是银票,足足八十两。” 他一张张地教何田认识:“在乡下,约摸八|九两银子,就能修一栋宽敞阔气的大房子。就算去镇上,好地段的大房子也能随便挑。” 儿子过继前连铜板都没摸过,因此何来旺教得非常仔细,很有耐心。 何田认真地听着,明白了八十两的价值。 何来旺两眼放光地看着何田:“我儿是个有福运的人。往前数一百年,也没谁有这运道。” 张英娘激动地捂着胸口,缓缓道:“这银子不能动,全都留给阿田念书!” “这是自然的。”何来旺有点惊讶,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我没想修房子,家里刚修了两间,不住就亏了。我这么说,是教儿子明白他的运道有多好。” 何田也笑:“娘,给你和爹做新衣!” “什么新衣?” 何来旺不明白,张英娘把何田之前的话说了一遍,末了擦擦眼角:“阿田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孝心,能遇上他是我俩的福气。” 何来旺越来越喜欢何田,早就将他当成亲生的,闻言连连点头。 何田一手牵爹,一手牵娘,肯定道:“能遇上爹娘,是我的福气才对。” 一家三口乐融融,阿宝也在旁边高兴得汪汪直叫。 何来旺低头看了一眼狗子,以为它是在讨食,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看我,尽顾着高兴了,都忘了从镇上买些吃的回来。” “不要紧,明日我们一家人都去镇上逛逛。”张英娘笑着说完,看了一眼天色,急忙进厨房去做饭。 何来旺把银票妥善收好,然后去院子里收拾之前拖回来的那棵树。 何田跟着去了厨房,想帮忙烧火。 厨房是刚刚修好的,也添置了一些小物件,看起来比大房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老厨房要顺眼很多。 张英娘心情畅快,往灶里添了两根大柴,然后起身去往锅里添水,看到儿子进来就要往灶前坐,忙道:“不用你帮忙。家里人少,饭很容易做,你出去玩吧。” 何田弯腰看了一眼,两根大柴燃得正好,可以不用管,于是他去了院子里。 何来旺正把树杆砍成一截一截的,何田帮着把折断的树枝摆放整齐。 何来旺见状,欣慰之余又觉得很心疼:“你别管,小心伤了手。” 这孩子眼里如此有活儿,都是以前在哥嫂的打骂下锻炼出来的。比如光明跟光壮,比阿田大几岁,从来不会帮大人搭把手,这会儿还在院子外面玩呢。 柳红桃出来拿东西,看到又在帮二弟干活的何田,顿时心里就不好受了。 以前她拿何田当下人使用,不论什么活儿,只要对方能干,就一股脑儿丢给他。现在何田过继出去,柳红桃便处处感到不顺心,尤其是家务活儿,没人帮把手,她都快要累死了! 前些天她病了,躺在床上,婆婆接手了几天。自从她能下床,婆婆就说腰疼,又把家务活儿丢回来。 柳红桃很生气,可对方是婆婆,她能怎么办? 老人嘛,一旦上了年纪,有些病痛也很正常。就算她觉得婆婆是在躲懒装病,也拿对方无可奈何。 越想越火大,柳红桃扬声朝外喊:“光明,光壮,进来帮我做饭!” “不来!”兄弟俩异口同声。 何来旺跟何田齐齐看向柳红桃。 这可真是稀奇事,她居然舍得叫两个宝贝蛋进厨房干活了。 柳红桃感受到了何来旺父子俩的目光,总觉得自己被人笑话了,脸面上一时下不来,于是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就要去打兄弟俩。 “我一天天忙得要死,叫你们做点小事都不肯,看我不收拾你们!” 柳红桃来势汹汹,何光明跟何光壮又不是傻子,不会站在原地等着挨打,俩兄弟撒腿就跑。 八|九岁的男孩子,跑起来可快了,柳红桃追得气喘吁吁都没把人撵上。 何光明跟何光壮跑到了院子旁边的菜地里,何来福就在这里干活,兄弟俩争先恐后地告状:“爹,娘要打我!” 等他俩告完状,拎着棍子的柳红桃才赶来。 何来福把儿子们护在身后,皱眉看着她:“哪有男孩子做家务活儿的?你以前不是最疼他们?” 柳红桃满心委屈:“家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喂猪喂鸡,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怎么忙不过来?以前阿田……”何来福顿住,默了默才道,“你只是一时不习惯,慢慢地就好了。你看村里,谁家的媳妇不是里里外外一把抓?人家怎么忙得过来?” 柳红桃被堵得说不出话。确实,村里勤快的女人都是这么能干。一抬头,看到两个儿子正在朝她做鬼脸,顿时?????火气又上来了,举起棍子作势要打。 何光明跟何光壮大叫一声,撒丫子跑了。 “别动手,外人看着像什么样子。”何来福阻止道。 柳红桃一把扔掉棍子,低声道:“家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娘又天天嚷着腰疼……” 何来福听懂了,她那意思是想叫自己去跟娘说,叫娘帮着做些家务。 何来福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阴沉沉的,训斥道:“娘上了年纪,有些疼痛是很正常的。你要是觉得她在装病,那你去请大夫来给娘瞧瞧,看大夫怎么说。” 大夫能怎么说?把把脉,看看气色,只要舍得花银子配药,没病的人也能给你说出点小毛病来。柳红桃才不肯呢,与其花这种冤枉钱,还不如留着给光宗读书。 何来福没有嫌弃过自己的爹娘,见妻子无话可说,他这才压低声音道:“以前你那样使唤阿田,我都没说过你什么。你能清闲这几年都是你的福气,别不知足。爹娘手里有银子,还有地,将来可都是我们的,你别不知道孝顺。” “知道了,我去做饭。”柳红桃转身回去。 菜地紧挨着院子,何田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何来旺倒是只听见模模糊糊的几个字眼,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不管别人家的闲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翌日一早,用了早饭,何来旺就带着妻儿去了镇上。 手里有了银子,他就没打算亏待家人,买了布料、吃食,肉和点心,然后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何来福见了,惊讶地问:“二弟,你捡到银子了?不是说年后要送阿田去读书吗?” 以何来福的估计,二弟手里的银钱最多也就刚好够交一年的束脩。他们应该很节省才对,怎么还买回这么多东西呢? “呵呵,是发了点小财。”何来旺笑道,“前两天我带着阿田去山里砍柴,这孩子东挖挖西挖挖,竟然挖出了一棵人参。那东西我们也不认识,只是听人提过。我想着反正去一趟镇上也不费什么事,就去医馆里问了问,果然是。” 何来福听得心都提起来了,急忙问:“卖了多少银子?” “不多,也就二十两。”何来旺笑着叹了口气,“阿田是个福星,我还想着要拼命干活给他凑银子呢,结果他自己就把束脩给挣出来了,不用我操心。”第99章 何来福听说阿田无意中挖了株人参,卖了二十两银子,顿时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 这死孩子,以前没过继之前他怎么就没挖出人参呢?偏偏过继给了二房,他就挖出来了,真是可恶! 一想到自己与二十两银子失之交臂,何来福就恨得直咬牙,恨不能立刻把何田抓过来打一顿! 他不断变幻的脸色被何来旺看在眼里,何来旺始终笑眯眯的。 之所以会说出来,何来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别说他们是亲兄弟,就算是村里人,也对各家各户的收入有个大致的了解。 何来旺的收入除了地里的收成,也就是去镇上打打短工了。打短工不是日日都有的,得看运气。为了不招人猜忌,何来旺只能实话实说,不过他没说实数,只说卖了二十两,这就够其他人眼热的了。 何来福心绪翻滚,到底还是舍不得二十两,勉强挤出一丝笑,咬着牙说道:“这孩子,以前怎么没见他挖到人参呢?” 何来旺正色道:“大哥,这我就要说句公道话了。以前你们可没少让他干活,他哪有空去山里随便挖着玩?” 这时,何田从屋里走出来,站到何来旺身边,仰头看着何来福:“大伯,我以前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烧水做饭,洗碗洗衣裳,喂猪喂鸡,还要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干活。就算去山上,也是去捡柴,捡完就要赶着回家干活,我哪儿有空玩?” 何来福是第一次听到何田说这么一大串话,吐字清晰,说得头头是道。既觉得惊奇,又有点下不来台,辩解道:“乡下孩子,谁不是早早就帮家里干活?” 何田直视着他:“大哥要读书,没空。那为什么二哥三哥就不用干活?” 何来福说不出话。偏心这回事,明晃晃地说出来就不好听了。 何田不放过他,继续道:“二哥三哥比我还大,为什么他们就能天天玩,我每天干那么多活,还要挨打挨骂挨饿?” “打骂两下又怎么了?谁家孩子不是这样的?”何来福黑着脸,瞪着他,“我什么时候叫你挨饿了?” 家里的条件不说是村里首富,但也不穷,不然不至于能送光宗去读书。何来福也要面子,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以前从不给小儿子吃饱,那多丢脸啊。 “每次吃饭,大家都能有一整个馒头,我却只有半个。” 被何田乌亮的眼珠子盯着,何来福终于感觉到脸庞有些微微发热:“这怪不着我,是你娘说你吃不完,你找她去。”然后落荒而逃。 何田看着他的背影,勾唇一笑。 何来旺也笑,扬声道:“大哥,你说错了,阿田的娘是英娘!” 何来旺心里高兴。 过继最怕孩子还惦记着原先的爹娘,白养一场。好在阿田懂事,分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二房的午饭很丰盛,张英娘杀了一只鸡,又炖了红烧肉。那肉切成小块,炖得油光发亮,对平时缺肉的人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张英娘拿小碗,分了些鸡肉和红烧肉,量不多,估摸着够二老吃就行了,然后送到大房去。 这是二房的孝心,何老头跟何老太乐呵呵地接了。 至于二老是自己吃了,还是分给大房一起吃,那是他们的事,张英娘不管这些,反正她的孝心尽到就行了。 吃饭时,二房一派和乐融融。 张英娘和何来旺拼命给何田夹好菜,因着何田喜欢阿宝,他俩还大方地给了阿宝一些肉,阿宝高兴得直摇尾巴。 此时大房的气氛很不好,何来福正在厨房里跟柳红桃吵架。 “都怪你,以前总是拘着阿田干活,要是多放他出去玩,说不定那二十两银子就是咱们的了!” 何来福心痛啊。二十两银子,都能在村里盖两栋气派的大房子了,且还有得剩呢! 不是谁都能对两栋房子无动于衷,柳红桃也心疼,只是她还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莫不是他们哄你的?阿田那蠢猪能有这运道?你要说是光宗挖到了我还能相信。” 何来福瞪着她:“这还能有假?二弟手里哪有银子买那么多东西?况且二弟说了,他卖给镇上最大的医馆了,有名有姓,你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柳红桃一个乡下妇人,哪里敢去找医馆的东家说话。到了这会儿,她才有点信了。 何来旺既然敢说出医馆的名字,也是不怕他们去打听。且不说有胆量去打听的没几个,就算有,接待他们的也是大堂的药童。东家不是谁都能见的,就算见到了,人家也不会傻呼呼地把自己的收购价说出来,生意人嘛,都会藏着掖着。 柳红桃捂着胸口,一脸难受:“这个讨债鬼,生来就是克我的。以前我养他时,他怎么不知道挖株人参让家里日子好过一点?这就是个白眼狼,不懂得体贴亲生爹娘。” 柳红桃难受得快要哭了:“二十两啊,我三个儿子的婚房都有了。” 修两栋房子,再加上他们现在住的这里,刚好够三个孩子分。 何来福也想哭,但是他忍住了,训斥道:“你这张嘴真是没个把门的,什么蠢猪讨债鬼,也不知道积点口德。这两天,我还听见你骂光明光壮,还想打他俩。你再这样,光明光壮也不跟你亲了。” “这能怪我吗?家里活儿这么多,我累得要死都做不完,他俩也不知道帮把手。他们要是有阿田一半勤快,我也不至于累得发脾气。”柳红桃不服气,“再说只有我一个人偏心吗?你不是也一样!你要是个好爹,当初我叫阿田干活,你怎么不出声阻止我?” “你!”何来福抬起手,想打她巴掌。 柳红桃把脸往他手底下送,梗着脖子道:“你打,你打啊!要不是我,你能有这么多儿子?” 这的确是柳红桃的优点,村里一生就是四个儿子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一个。何来福打不下去了,悻悻地把手放下来。 柳红桃心里得意,只是一想到错失的二十两,她就笑不出来:“要不我们把阿田要回来吧?这样那二十两就是我们的了。” 何来福眼睛一亮,拔腿就往外走。 他径直到了二房门口,并不进屋,只是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说道:“阿田,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何来旺放下筷子,招呼道:“大哥,吃了吗?进来吃一点吧。” 张英娘站起身,准备去拿碗筷。 何来福看着二房饭桌上的两道肉菜,心里已经在咽口水了,嘴上连忙拒绝:“弟?????妹不用忙,你嫂子马上就要做好了。” 何田心里猜到他是为了什么而来,推开碗筷,走了出去。 何来福不想在门口说话,拉着何田走到院子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哄道:“阿田,我和你娘都很舍不得你。你想不想我们?想不想回来?我保证,以后都不要你干活,每天只去山里玩就行了。” 最好在山里多挖几株人参。 何田板着脸:“不想,不回。” “大哥!”何来旺突然跳了出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阿田是我的儿子,你这是在做甚?” 何来福当场被抓包,很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二弟,你怎么不吃了?” “我要是还吃,儿子都要被哄走了。”何来旺黑着脸,“过继文书上的墨还没干呢,大哥你就要变了主意。要不要我找族老和村长说一说?不过在这之前,大哥怕是忘了,当初说好的,你和嫂子要是改变主意,就得赔我三千两。” 何来福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当初那个喜滋滋地接过三两银子的时候,狠狠给自己几巴掌。 这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三千两,就算阿田能挖人参,那得多少株才够啊?后山人人都去过无数次,要是真有那么多人参,大家早就发财了。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何来福赶紧走了。 “爹。”何田朝何来旺笑了笑,“你放心,他哄不了我。”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何来旺牵着他往屋里走,“赶紧吃饭,免得肉凉了不好吃。” 回到饭桌上,何来旺把事情对张英娘说了。张英娘听得直皱眉,对大哥大嫂的印象又坏了一层。 好在有那张过继文书在,不怕大房耍赖。况且,阿田这孩子虽然年小,却心如明镜,知道大房那对夫妻待他不好呢。 张英娘松开眉头,又给阿田夹了一块肉,柔声叮嘱道:“多吃点。” 二房继续欢快地用饭,大房的气氛则更加糟糕了。 何来福在外边受了气,转身回到厨房就骂柳红桃撒气,怪她以前太偏心,弄得阿田现在对他俩一点感情都没有。 因为害怕声音太大,会叫二弟那边听了去,所以何来福是压低声音骂的,正骂得唾沫横飞,何老太从正屋里扬声喊道:“老大家的,饭好了没?老二家刚送了一碗肉过来,再迟可就凉了!” “马上就好!”柳红桃憋着气回应道,转头轻轻瞪了何来福一眼。 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柳来福心下一跳,想起她生了几个儿子,于是也闭嘴不骂了,转身就走。 一听见有肉吃,何光明跟何光壮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飞快地跑进正屋,连声喊:“奶,我要吃肉!” 何老头满脸慈爱:“好好,都吃,先去拿筷子。” 何光明不想去,便推了弟弟光壮一把。 光壮也不想去,扭头就想使唤何田,没找到人,这才想起何田已经是二叔家的儿子了。 何光宗慢悠悠地进来,何老头对这个大孙子期望很大,忙道:“光壮快去,你大哥读了一下午书,肯定饿了。” “哦。”何光壮没人可以依赖,只好自己跑一趟。第100章 等柳红桃做好饭,把饭菜端上桌,发现二房送来的那碗肉,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了。 柳红桃放下手里的碗,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发现公公、她男人、以及三个儿子,嘴边都还残留着油光。 就只有婆婆没有吃。 不对,没吃上肉的人还得再加上她。 柳红桃也想吃肉。虽然她不至于从吃到肉的人嘴里抢东西,但她还是感觉很不爽,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这个家里地位最低的人。 连肉都不配吃,地位还不低吗? 柳红桃因为肚皮争气,傲然众人这么多年。可以说,在这个家里,就连婆婆也等闲不敢跟她高声说话。 以前还有何田垫脚,如今何田过继出去了,柳红桃一时间接受不了地位的落差,连分饭都没心思了。 反正就这么几个人,没有一个是能让她克扣饭食的,还分什么分。 柳红桃将饭盆放到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这声响没有惊动旁人,只引起了何来福的注意。 何来福看看她,再看看桌上已经空了的肉碗,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后日赶集,你去买块肉,让家里人好好吃一顿。” 柳红桃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赌气道:“肉那么贵,我们又没凭白无故捡了二十两,不买。” “娘,我想吃。”何光宗舔了舔嘴唇。 二婶送来的肉太少了,就那么一小碗,每人夹不了两筷子就没了。刚刚勾起人的兴头,又不给吃个痛快,真是不爽。 “好,后日一早我就去。”柳红桃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何光宗在柳红桃心里是最重要的。 当年怀着光宗的时候,她也曾忐忑不安过,生怕第一胎就生个女孩儿。没想到一朝落地,是个带把的儿子,因此得了婆家人的看重。 光宗还带了个好头,让她后面又顺利地生下老二老三。更何况,光宗如今读著书,将来必定是最争气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看重他呢? “什么二十两?”何老头疑惑地问。 何来福只好忍着失落,把事情讲了一遍。 何来福心里很不好受。二弟为了过继小四,连分家的银子都送给他了。使他一跃成为至少拥有六两银子的人,走路都带风,得意极了。 谁料想,二弟转头就发了二十两银子的横财,把他踩在脚底,这让他的心气如何能顺? 何老头跟他想的不一样,拍着大腿喜滋滋道:“这是双喜临门啊。你二弟有了儿子,又得了银子,我说怪道他刚才送一碗肉过来呢!” 刚才吃了两片肉,肚里有了东西垫底,何老头也不急着吃饭了,赶紧过去二房那边。 二房已经吃完了饭,张英娘正在洗碗。何田本来要帮忙收拾碗筷的,可是张英娘不让,说会弄脏手,何田只好趁着她去了厨房,帮着收拾桌椅和扫地。 何老头进了屋,笑着摸了摸何田的头,夸赞道:“好孩子。” 何田心里没有丝毫触动,面上还是乖乖地叫了声爷。 这个老头子,前面几年一直漠视大儿媳虐待原身,他没说过大儿媳半个字。原因也就是柳红桃是何家的功臣,况且原身以前瘦瘦小小,又不爱说话,看起来呆呆的。 相反,光宗三兄弟虽然调皮爱偷懒,可是人家活泼啊,因此更得老人的心。 这些天何田跟着新爹娘过日子,每日吃得饱穿得暖,干的活也不多,身上长出一点肉,连肤色都变白了一些,整个人像重新发育似的,好看了不少。再加上又有捡了二十两银子的福运光环,何老头越看他越顺眼:“好好。你爹呢?” “在屋后堆柴。” 何老头抬脚就走了,找到何来旺,他开始细细地问那件事。 何来旺手里忙个不停,耐心地回答道:“阿田就是随便乱挖的,他不认识人参,我也不认识,只是挖出来后看那东西怪模怪样的,有些像别人说的人参,于是就拿到医馆去问……” 何老头听得很仔细,尤其是叶子的模样,打定主意下午就去山里。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他也能挖到一株呢! 何来旺发财的消息不胫而走,等到下午时分,阳柳村凡是能走路的都去了后山,除了何田一家。 他们甚至还想叫上何来旺一起去帮着辨认,何来旺不想他们白费功夫,直言道:“没了,我也去过很多回,真的就只有那么一株。” 众人自然是不相信的,跟何老头一样,仔细询问了人参的长相。更有甚者,还跑去隔壁村的大夫那里确认,然后信心满满地上了山。 傍晚时分,众人陆陆续续下山来,俱都是一脸失落。 他们几乎扒遍了山里的每一个角落,别说人参了,连片残叶都没找到。 下山要经过小河边,张英娘正在这里洗衣裳。何田没事干,来陪着她。张英娘不要他动手,只是陪着说说话而已。 路过小河边,村里人看何田的眼神全都变了,个个都找他说话。 何田很有礼貌,挨个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村里人感到惊奇,纷纷说还是老二夫妻会养孩子,瞧瞧阿田,现在长得多好啊,又乖又懂事。 张英娘笑呵呵的,其他人趁着何来福夫妻不在场,开始讨伐他们。 “我早就看不惯柳大嫂了,仗着会生儿子,天天在村里炫耀。阿田多好的一个孩子,以前被她养得像只小猴子似的,哪有现在好看。” “就是。年纪那么小,以前天不亮就要干活。不夸张地说,比我们好些大人还要忙。” “唉,我儿子都十二岁了,还没阿田一半懂事,就知道玩。” “何老大两口子不做人,难怪没有财运。” 他们讨伐何来福夫妻的时候,张英娘坚决不多嘴,只是默默地听着。 众?????人说完,又拉着何田反复地说:“你看你现在的爹娘对你多好,不要你干那么多活,还给你做新衣穿。听说开春了还要送你去读书?你将来长大了,可要好好地孝顺他们,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人。” “嗯。”何田重重点头,满脸乖巧,“我肯定孝顺。” 张英娘闻言,脸上笑容灿烂。 正说着,何来福一家子从山上下来了,众人立刻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柳红桃有些莫名,问身旁的何来福:“怎么大家一看到我们就走了?” “我哪里知道!”何来福白忙了一下午,心情很不好。他甚至不顾危险,爬上陡峭的山坡,仔细搜寻每一寸缝隙,结果一无所获。 夫妻俩都生着闷气,也没跟张英娘打招呼,径直往家走。 何光宗停了一下,悄悄地对何光明说:“二叔今天去镇上买了很多东西,听说还有点心,你去把阿田叫过来,我们和他一起玩。” 何田耳力过人,听得一清二楚。 何光宗虽然已经念了两年书,认识了一些字,可到底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贪嘴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想借着一起玩的名头来哄骗自己的点心,何田是不会同意的。 以前原身在大房受苦受难,三个哥哥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个个都欺负过原身。 何光明眼珠子一转,颠颠地就去了。 “二婶,让四弟跟我们一起玩会儿呗?” 何光明本来不是这么有礼貌的人,他只是被二叔给吓怕了。之前他和三弟还想欺负阿田,结果就被二叔给训斥了。 “好啊。”张英娘没有多想。 “我不去。”何田拒绝,“我要陪着娘,你们自己玩吧。” 何光明伸手拉他:“洗衣裳有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去那边玩。” “我说了不去。”何田躲开他的手,然后喊阿宝,“阿宝,咬他。” 阿宝汪汪两声,作势要扑上去咬何光明。 何光明之前被阿宝咬过,怕得要死,尖叫着跑走了。 阿宝不放心,追着三兄弟汪汪叫。 阿宝已经快要满三个月了,体型很大。当它咧开嘴,两颗锋利的犬齿像刀子一样,吓得几兄弟飞一般地往家跑。 看着那三人跑远了,阿宝才摇着尾巴跑回来。何田夸了它,又跟它玩握手的游戏。 “你怎么不和他们玩?” 张英娘有些不懂。小孩子不是最喜欢跟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孩子一起玩吗? 以前阿田是没时间,现在她也不叫阿田干活,玩耍的时间很多。而且那三个侄子被警告过后,也不怎么敢欺负阿田了。 “不去,我跟阿宝玩就可以了。” 张英娘只是担心儿子没有玩伴,会孤单。行吧,跟狗玩也行。 洗完衣裳,张英娘带着阿田回家,等吃过晚饭,天都还没黑透,趁着外边还有些光亮,一家子就在院子里坐着说话。 何来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何田:“儿子,之前你会背的那些,现在还记得吗?” “记得。”何田清清嗓子,缓慢匀速的背了一遍。 何来旺高兴极了,忍不住对旁边的何来福说:“大哥,你看阿田多聪明。都过了这么些天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何老头虽然不懂那些话的具体含义,但也觉得孙子背得实在好听,点头夸赞道:“真是聪明,说不定将来能考上秀才呢。” 何来福很吃惊:“二弟,你已经送他去学堂了?” “哪里,开春后才去呢。”何来旺笑着摆摆手,“阿田陪我去镇上打短工,他小孩子呆不住,就跑到李秀才的院子外偷听,听得多了,居然就会背了。”第101章 何来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黑了。 阿田只是在墙外偷听了一些日子,就能背下这么多。光宗正经读了两年书,偶尔背个书都是磕磕巴巴的,真是枉费了这两年光阴! 何老头不知道老大心里已经发酸,继续夸何田:“记性真好。以后好好用功,考个秀才也让我沾沾光!” 何来福扭头,盯着一旁的何光宗,命令道:“你也来背一段。” 何光宗吓得直缩脖子。 张秀才平时管得比较松散,如果学生好学,他还会多讲一点。如果学生是来混日子的,他不打不骂,乐得轻松。何光宗爱玩,属于混日子的那种学生,他哪里会背什么书。 何来福看他那样就知道背不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都多少天没看你在家练字了,天天就知道玩,简直是浪费我的银子……” “玩一下又怎么了?”柳红桃看不得有人骂她的好大儿,哪怕是她的丈夫也不行,“光宗才多大,爱玩不是很正常吗?” 何来福瞪着她:“不用功将来怎么考秀才?你就惯着吧。” 柳红桃不爱听这话,当即反驳道:“你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光宗可比你强多了。再说秀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吗?张夫子不也是四十岁才考中?就算我们光宗将来考不上秀才,他识字,能写会算,将来做个账房,比你在地里刨食强多了!” 何光宗听得连连点头。 他最喜欢他娘,这想法多好啊。他已经比村里同龄的孩子强多了,镇上那么多读书人,能考中秀才的有几个?何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大房夫妻开始吵架,二房不想掺和,相继起身回屋睡觉。 何来福张嘴想骂回去,余光发现二房的人都走了,一时间也觉得没意思,于是闭嘴不言语了。 柳红桃觉得自己又吵赢了一架,叉着腰得意洋洋。 何光宗对爹娘的吵架并没放在心上,无意中看见阿宝那条死狗去了院子外面,估计是去外面拉屎撒尿了,于是他闪身进了何田的屋子。 借着傍晚时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这间屋子里的摆设,新床新桌椅,看起来比他那间屋子还要好,顿时心里有些不爽。 何田正在铺床,察觉到有人进来了,转身一看,见是何光宗,便开口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开春后你真的要去读书?”不等何田回答,他又冷笑道,“别以为会背几句就了不起了,你现在一个字都不认识,开蒙太晚了,你比不过我的!” 何田无语住了。 本来不想跟小孩子计较,但想想何光宗是个欺软怕硬的性格,于是何田笑眯眯地提醒他:“大哥,你今年十岁,读书仅仅两年,也就是说你八岁才开蒙。我今年六岁,算起来比你还早了两年。” “你——” 何光宗正想骂人,哪知去外面撒尿的阿宝回来了,看到有个讨厌鬼进了主子的屋子,于是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吼声。 何光宗怕狗,尤其是阿宝这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恶狗,当即吓得转身就跑。 何田笑笑,走过去关好门:“阿宝,睡觉。” 阿宝不肯进窝,非得舔舔何田的手,然后才肯老老实实地趴回窝里。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年初二,何来旺带着儿子,陪英娘回娘家。 因手里宽松,何来旺买了一大块猪肉,还给岳父岳母买了衣料子,以及几盒点心。 张家人见了非常高兴,张母赶紧叫儿子去抓只鸡,杀来中午吃。 张英娘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妹妹早已出嫁,今日也回来了。 张家人都知道英娘跟丈夫不可能有孩子,心里一直挺着急,现下见他俩终于过继了一个,都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何田问个不停。 张家人亲切又和蔼,何田自然不会表现得像原身那般木讷。别人问什么,他就乖乖地回答。张家人见他眼神灵动,说话清楚又有条理,更加喜欢了。 张母早就给何田做了一套新衣裳,细棉布的。以他们的家境来说,这算是很不错了。就连张大嫂跟英娘的妹妹,也都给何田做了一身新衣。 何田得了三套新衣,挨个道谢,忙得团团转。 “二妹,这下好了,将来你也有靠了。”张大嫂笑着对英娘说,接着又把她的儿子叫进来,叫他带着何田出去玩,还吩咐不许欺负弟弟。 张大嫂有三个孩子,除了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名叫玉梅,一个名叫玉容。 玉梅比何田小一岁,今年刚刚五岁。何田知道大人有话要讲,就跟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 屋里,张母激动地抹起了眼泪,拉着英娘的手,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没个孩子怎么行?这下好了,我看阿田也是个好的。你好好待他,将来他长大了肯定孝顺你。” “我知道。”张英娘点头应了。 张大嫂:“以前就叫你们过继,妹夫一直不松口。阿田现下都六岁了,怎么突然又愿意了?” 张英娘的妹妹名叫张顺娘,闻言也道:“过继孩子,自然越小越好,要是早几年过继就更好了。” 英娘先探头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玩耍的何田,然后收回视线,低声道:“也不知怎的,来旺突然就愿意了。我那大哥大嫂最是偏心。当年大嫂一心想?????生个女儿,结果生出来又是一个儿子,她嫌儿子太多,以后负担大。阿田自从学会走路,就开始帮着干活了。你们别看他才六岁,以前跟着大嫂时,家里哪样活儿不干?平时还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呢。” “那可真真是吃得最少,干得最多。我也是心疼,只是不好说,大嫂最不喜旁人说这些。” 张母边听边回忆,道:“我以前去你婆家看你,也见过这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只,总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讲。” 张大嫂惊奇道:“我看阿田挺会说呀,像个小大人似的,多懂事,比我那几个孩子强多了。” 张母想了想:“这就跟地里的菜苗似的,你好好侍弄它,它才长得好。阿田现在身上有肉了,人也机灵,都是英娘养得好。” 张英娘捂着嘴笑:“我们村的人也这么说呢。” 在张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就要回家去了。路上,张英娘牵着何田的手,问他:“以后还想不想去外婆家玩?” 何田瞅她一眼,知道她想听什么答案,回答道:“想。” 张英娘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何来旺也跟着傻笑。 过完年,夫妻俩就准备送何田去读书。 何来福觉得自己有经验,又认识张秀才,主动道:“二弟,不如我领着你们去?” “还是不了。”何来旺笑道,“我打算把阿田送到李秀才那里去。” 何来福眉头一皱:“李秀才要贵一钱银子,不划算。你听我的,就送到张秀才那里,还能跟光宗做个伴呢!” 何来旺:“我听人说,李秀才要严厉一些。大哥,不如……” 他本来想建议光宗也转到李秀才那里去,毕竟很多人都说张秀才管得太松散了,也不如李秀才教得好。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嫂给打断了。 柳红桃一脸不服气:“光是严厉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尽打孩子手心。平时我都舍不得动光宗一根手指头,凭什么要送去挨夫子的打?” 何来旺:“……” 柳红桃又对她男人说:“别管人家的闲事。人家白得了二十两银子,再贵都交得起。” 何来旺不理会大嫂的阴阳怪气,转身走开。 翌日一大早,何田穿上新衣裳,跟着他爹去镇上见李秀才。 李秀才身材清瘦,面容看起来有些刻板。对于学生,他照例是要先考核一番的。 何田本来有一肚子的学问,可惜这时候不能表现出来,李秀才问他可有基础,何田就把他在墙外听到的那些背了一遍。 李秀才点点头:“你写两个字给我看看。” 何田没动,转头看向他爹。 何来旺恭敬中带着一丝忐忑,回道:“我儿子还不会写字,刚才他背的那些,都是以前从你这院子外听来的。” “哦?”李秀才眉梢高高挑起。 “这孩子记性好,如果您肯收下他,他一定好好学。”何来旺生怕他不肯收。 “这样吧,你把他留下来,先跟着学一天,看看怎么样。” “好好。”何来旺赶忙答应下来,又小声叮嘱何田,“跟着夫子好好学,晚上回家让你娘给你做红烧肉。” “嗯。”何田点头,目送他出去。 李秀才把何田领进学堂,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何田本来记忆就很好,堪称过目不忘。再加上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在课堂上坐得住,表现得很沉稳。 一天下来,李秀才就喜欢上了这个学生。因为他不像别的孩子,总是动来动去,或者东张西望。光是这份专注,就让李秀才非常满意。 接着,他又考何田今天学到的内容,何田回答得没有一丝错处。 等何来旺来接儿子,李秀才脸上就有了笑意,说:“这孩子我收下了,他很聪明,性子又沉稳,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 何来旺高兴得不得了,辞过先生,带着何田去买肉。 他挑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问何田:“还想吃什么?点心要不要?” 何田摇摇头,看着肉摊案板上没人要的大骨头,说:“要不,给阿宝买块骨头吧?” 卖肉的屠户闻言,一把抓起两块大骨头,跟着那块五花肉一起包了,乐呵呵道:“送你了,下次再来啊。” 这时候的人们都不喜欢骨头,因为没什么肉,所以一般当做添头。何田对屠户笑了笑:“多谢,下次一定还来。”第102章 二房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有了卖人参的八十两,何田读书所需要的花费压根不用爹娘操心。他多次跟爹娘说,那八十两不用放着,可以拿一部分出来改善家里的生活。 但是,何来旺跟张英娘都不同意。 他俩是很勤快的人,把自家的十多亩地侍弄妥当,何来旺还经常去镇上打短工。现有的收入足以让家里人年年都有新衣穿,时不时的还能买点肉。 大房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何来福从来没想过要去镇上打短工。一来是打短工的机会并不多,二来他觉得帮人修房子或者搬抬重物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挣不了几个钱不说,万一摔了或者被砸了呢?他还有三个儿子要养,可不能受半点伤,也承担不起任何意外。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等于是一大家子供养光宗读书。现在分了家,他就只有那十多亩土地,而且还少了二弟和二弟妹这两个劳动力。 虽然分家时他分得了三两,又有二弟过继孩子主动给的三两,一共六两银。看起来很多,但光宗花银子很厉害,时不时就要找他拿,借口层出不穷。 何来福心里着急,总觉得这六两银子撑不了几年,再加上光明跟光壮也渐渐大了,都要娶媳妇的,这笔钱也该提前准备起来了。 因此,大房的伙食很不好,非常节省。 柳红桃近来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婆婆年纪渐大,帮不了她多少,家务活儿全压到她一个人头上。光明跟光壮半点都不帮忙,每每看到何田主动帮英娘干活,她都会黑脸。 要么阴阳怪气地来几句,要么就摔摔打打。 张英娘装作没听见,只当她是耳旁风。至于何田,那就更加不会搭理了。 这一年,何田十三岁。何光明跟何光壮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何来福的强硬要求下,他俩早就开始下地帮着干活,晒得皮肤黑黄。 何光宗已经十七岁,还没下过场,原因是张秀才认为他学问不够,下场也是白折腾。 原本何来福夫妻俩是不急的,儿子虽然还不能下场,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识字,能写会算,以后做个账房也算是很有出息的人了。 可是,当听说十三岁的何田即将下场,他俩就不淡定了。 何来福左思右想,把何光宗叫到跟前骂了一顿。 “你看看阿田,一回到家就用功,要么背书要么练字。可是你呢?在家从不肯多用功,我一问你,你就说在学堂里已经做完功课了。可是为什么阿田能下场,你却不能?” 何光宗低着头不吭声。 他这几年在家的日子不好过,因为有一个对照组何田。 何田经常在学堂得到夫子的夸奖,回到家除了用功,还经常帮家里干活。反观何光宗,张夫子就当他是个凑数的。回到家,何光宗连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幸好何来福不懂学堂里的那些事情,何光宗糊弄了他好几年,可是现在,四弟都要下场了,他该怎么办? 何来福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不管你们夫子是怎么说的,这一次你必须下场,不能叫别人给比下去,你比他还大四岁呢!” 柳红桃想了想,道:“要不去试一试吧,万一中了呢?”如果光宗中了童生,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 带着这样美好的期望,何光宗被迫跟何田一起下场。 想成为童生,必须经过县试的两场考核。通过了才有资格参加院试,去博秀才的功名。 何来旺兄弟俩去联系牛车,张英娘跟柳红桃则忙着给孩子准备行李。何来旺总共带了十两银子,有银票和碎银。穷家富路嘛,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何来福也想多带点,可手里没有啊,最后还是只带了二两银子。 一行人赶到县城,找了一间客栈准备住下。 店小二问他们要几间房,何光宗抢先道:“爹,我和你一人一间。我一个人住,清静,还能温书。” 县城什么都贵,尤其是这种时候来住店,何来福虽然心疼银子,可儿子的要求也很正当,于是便同意了。 何来旺看向何田:“我们也开两间吧?” 何田摇摇头:“一间就够了。” 何光宗立刻瞪了他一眼,何田不理他。 何来旺想了想,笑道:“那就开一间,这样夜里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店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各自进房间后又要了热水洗漱。 洗漱好,何光宗就呆不住,推说想去熟悉一下考场,要出去逛逛。何来福坐了一路的牛车,颠得腰有些不舒服,于?????是就大方地给了他一两银子,叫他自己去。 反正儿子也十七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不怕他会走丢。 何光宗来到隔壁屋子,邀何田一起去。何田不想去,说道:“我有点累,想歇一会儿,大哥你自己去吧。” 考场就在后面那条街,非常近,等晚上吃完饭出去散步的时候看一眼也就行了。 “你不去算了。”何光宗揣着一两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在考场外面瞄了几眼,何光宗就去街上闲逛,看到喜欢的小东西,买。看到想吃的美味,买。等回到客栈时,他已经吃得肚皮溜圆。 何田的晚饭是在客栈里吃的,这几天这里住的最多的就是各地来赶考的学子,客栈的厨房生怕饭食不干净,让学子肠胃不适,耽误下场,会惹来麻烦,所以格外注意卫生,做出来的饭食很干净,味道也不错。 翌日就是下场的日子,何来福兄弟俩送两个孩子去考场。 临进去前,何来福一个劲儿地叮嘱儿子一定要好好考,千万别让他这些年交的束脩打了水漂。 他叮嘱的越多,何光宗就越紧张,额头上都快冒汗了。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难道没数吗? 何田一脸镇定,丝毫不显慌乱。何来旺想着他这些年的用功努力,也没说多的,只道:“尽力就好,爹在外面等着你。” “嗯。”何田接着他手里的篮子,抬脚迈进等待检查的队伍。 这一场考的比较简单,都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对何田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和他同在一个考场的何光宗就惨了,不时抓耳挠腮,东张西望,被考官训斥过后他才消停下来。 终于考完了,出考场时何田脚步轻快,等看到在人群里等待的何来旺,他笑了笑,迎上去:“爹。” 何来旺看他一脸笑容,大概是考得不错,因此也不多问了,只道:“走,回去吧。” 一见到何光宗的何来福就像小鸟似的,问个不停:“考得如何?都写完了吗?题目难不难?你估计自己这回能上榜不?” 何光宗考得很不好,好多题目他都不会,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面对亲爹的询问,他含糊道:“别问了,我都要累死了。” “好好,先回客栈,一会儿好好吃一顿。”何来福只当儿子考得不错,最起码肯定比阿田考得好,毕竟光宗多学了两年呢! 次日等待考官阅卷,第三天的时候就放榜了。 头一天夜里,何来福没睡好,总是盼着天亮去看榜。天刚蒙蒙亮,他就过来找何来旺:“走,我们去放榜的地方占个好位子。” 何来旺心里其实也有点紧张的,闻言赶紧披衣下床。 何田还在睡觉,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睛:“爹,不用这么早就过去。” “你不用起,再多睡会儿。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何田劝不动,只好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等着看榜的人很多,有的是学子的亲人,如同何来旺兄弟俩这般。有的则是一些小厮下人,挤在一起闹哄哄的。 到了时辰,两名持刀差役出来了,分开人群,将红榜贴到墙上。 何来福兄弟俩凭借一身力气挤到了前头,他也认得几个字,记得最熟的便是何光宗这三个字,怀着激动的心情,把红榜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咋没有儿子的名字呢? 正忐忑间,身旁的弟弟已经惊喜出声:“大哥,你看那是阿田的名字!” 何来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何田两个字写得清清楚楚,排在首位。 刚才他找光宗的名字时,只看三个字的名字,两个字的名字直接被他略过了。 何来福心里一沉,半点都没感到高兴。他紧紧抓着来旺的胳膊,颤声道:“快帮我找找看有没有光宗,可能我眼花了,看不清楚。” 何来旺识的字比他要多一些,闻言也帮着找。可惜找了三遍,还是没有大侄子的名字。 回客栈的路上,何来福黑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几百两似的。何来旺顾忌到大哥的心情,不敢过于表露自己的喜色。 “爹,如何?”何田看他回来了,赶紧站起身迎上前。 “中了,头名!”何来旺双眼发亮,无声地笑着,嘴角快要咧到脑后去。 “快坐下来歇一歇。”何田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又倒了一杯热茶。 何来旺的确有些渴了,一气将茶水喝光,又见桌上正摊着一本书,顿时明白儿子刚才在用功,忙道:“饿了吧?早饭下去吃还是叫小二送到屋里来?” “随便。”何田无所谓。 “我去问问大哥,看他们想吃什么。”何来旺刚说完这句话,隔壁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第103章 “我瞪大了眼睛,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还叫你二叔也帮着找了,榜上压根就没有你的名字!” 何来福气得脸色涨红。 本来他不应该这么生气的,毕竟这些年来,柳红桃的枕头风吹得不错,光宗将来能做个账房就是出人头地的想法已经深入他的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何田也下场了,而且还榜上有名。 在这种对比之下,就显得光宗特别蠢笨,明明早读两年,结果连童生的初试都没通过。同时也显得他特别愚蠢,把蠢笨的光宗当成宝,却将聪明的阿田过继给别人。 这要是叫外人知道了,不得说他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这口气,何来福咽不下。 气愤中,何来福细细回想两个孩子这些年的表现。 阿田在家不仅用功,还很勤快,一有空就帮着干活,甚至也不嫌弃下地。赶上农忙的时候,他戴上草帽,挽起裤腿就下地了。 而光宗呢,别说家务活了,哪怕农活再忙他也不会伸把手的。处处以读书人自居,一点也不想碰地里的粗活。 “你是我们大房唯一的读书人,为了你,你两个弟弟早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我们省吃俭用,供你读书,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换你二弟或者三弟去读,说不定现在也榜上有名了。” 何来福胸膛气伏,瞪着眼,骂得口不择言。 何光宗的心情跟他爹差不多。 要是没有何田在这比着,他考不上也没所谓了。偏偏何田不仅考上了,而且还考得那么好。 他不禁觉得羞愧,又有些恨何田。没事学那么好干嘛?害他丢脸还被骂。 原本光宗想忍着不还嘴的,可是听到他爹最后那句应该换弟弟们去读书的话,他就忍不住了,反驳道:“下场哪有那么容易,你说得轻巧,你去考一个给我看看?” 何来福闻言大怒,当即就想甩他一巴掌。 何光宗抬起手,用胳膊把他爹的巴掌给挡住了。 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个头早就超过了他爹。何来福感受着从儿子胳膊上传来的抵抗力道,这才深刻意识到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大哥,消消气,消消气,别动手。”闻声赶来的何来旺赶紧劝,拉着何来福走到一边,“下场也要看运气的。运气好,可能就正好碰见以前学过的。光宗这回只是运气不好,来年再考也就是了。” “二叔说得对极了,我这回就是运气不好。”何光宗非常赞同。 何来福看他一眼,碍于二弟在,到底没有再出声骂儿子了。 几人下楼用早饭,何来福忍着憋屈,向二弟跟何田道喜,然后就说他们打算回去了。 光宗初试没过,没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复试,留在这里也是白费银子,不如早些回去。 用完早饭,何来福就带着光宗回家去了,而何田父子俩继续留下来,因为何田还要参加复试。 几天后,复试开始,何田心态很稳,顺顺当当地考完了。等到红榜一出,仍然是第一名,成为了一名童生。 何来旺高兴极了,租了一辆马车带着儿子往家赶。到了镇上,何田先去拜见了夫子,夫子非常欣慰,勉励了一番。 等回到阳柳村,何家二房出了一个童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村,村民们纷纷上门贺喜。 二房一派喜气洋洋,与之相反,大房则愁云惨淡。 何光宗初试没过,回到柳镇后不肯回家,借口要跟同窗交流留在了镇上。何来福只好自己回乡下,临走前,光宗又问他要钱,说想买书。 何来福的心态已经转变了,他希望儿子跟阿田不要相差太远,于是忍着肉疼,把身上剩下的那点银子全都给了光宗。 何光宗读书不用心,对吃喝玩乐倒是挺熟悉。柳镇虽然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但也有专让男人们放松愉快的地方。 在前门街,有一个专做皮肉生意的寡妇。何光宗对比他大许多的寡妇不感兴趣,倒是对方的女儿莲儿姑娘,光宗眼馋很久了。 也是巧了,何光宗跟另外一名男子几乎是同时进门的,都指明要莲儿姑娘。 莲儿姑娘用帕子掩着嘴娇声笑:“你俩谁先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莲儿姑娘伺候过的男人很多,但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伺候完别的男人,再来伺候自己,总感觉像当场吃了别人的剩饭似的。 何光宗不肯相让,另外那名男子也态度坚决。 对方是镇上商户杨家的公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平日里极为宠爱。杨公子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厮,何光宗以一敌二,没抢过,于是心里就恨上了。 何光宗越想越生气,悄悄地等在外边,终于等到杨公子出来了。正好小厮走开去帮他买东西,何光宗趁着四下无人,把杨公子给打了一顿。 杨公子挨了打,也没报官,因为他心里清楚就是刚才与他争女人的那人打的。 他叫小厮打听了一番,知道何光宗住哪儿,然后就带上几个小厮,直奔阳柳村。 杨公子的要求很简单,你打了我,我也打你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 何光宗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找上门来,吓得躲在屋里不肯出去。 何来福问过光宗,知道是自己儿子理亏,于是就向杨公子求情。杨公子不依,非得叫他把人交出来,让自己打一顿,不然他就要去报官,让官府来抓人。 光宗是读书人,怎么能挨打呢?万一打伤手或者打成残废,将来还能有指望? 报官也是绝对不可以的,那何家的名声就完了。 左思右想,大房夫妻俩最后忍痛决定给光宗找个替罪羊,人选就是他的两个弟弟。 何光明今年十六,何光壮十五,他俩跟十七岁的何光宗的身形相差并不是太大。况且,亲兄弟的面容也有几分相似,足以糊弄杨公子了。 何光明跟何光壮自然是不肯的,何来福夫妻俩说了许多好话,两兄弟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然后就是抓阄,何光明非常幸运,成为那只咩。 何光明被大房的人推出去,替大哥挨了一顿打。 杨公子出完心中那口恶气,领着小厮扬长而去。 何光明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还是何来福跟何光壮把他抬到床上的,然后又请了大夫开方子,外敷内服双管齐下。 何田到家时,大房的人正围着何光明打转,气氛十分不好。 倒是何老头跟何老太非常欢喜,孙子里面终于有了一个出息人。何老太拉着何田的手,絮絮叨叨:“从小我就知道你能干,这读书厉害的人,在别的方面也不会差的。你很小的时候就会干各种活儿,你那三个哥哥,没一个比得上你。” 何老头点点头,感慨道:“大儿媳太偏心了,要是她以前对你好一些,说不定你还能早几年就考上童生呢!” 这是何老头第一次发表对柳红桃的不满,何田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接话。 应付完两位长辈,何田就去看望何光明。 “四弟,听说你考上童生了,恭喜你。”何光明见他进来,就想起身,结果一动就拉扯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二哥你别动,还是躺着吧。”何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如果不是过继给了二房,那么何光明挨的这顿打,就应该是原身来承受。跟得宠的何光明不同,何来福夫妻俩一致认为,不值得给原身请大夫。原身最后的日子,就是躺在柴房的稻草堆上,因伤痛而死。 “我听人说了。唉,大哥也太糊涂了,连累二哥挨了这顿打。”何田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希望大哥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给家里带来麻烦了。” “可不是么。”何光明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一边痛得脸色扭曲,一边恨恨道,“我今年都十六了,还没说亲,一家人供大哥读书,他居然不学好,还跑去玩女人。他怎么对得起我们!” 何田静静地看着大房的几个兄弟起了嫌隙,不走心地劝道:“大哥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会改的。” “四弟,我问你,读书难不难?”何光明认真道。 何田摇摇头:“我觉得不难。” 他说的是实话啊,就连刚结束的两场考试,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那为什么你能考上,而大哥却不能?”何光明的内心已经不想再供大哥读书了。 凭什么呢?就因为他是大哥吗? 一家人节衣缩食供他读书,也没见他读出个什么名堂。四弟比他小那么多,平时用功,又肯帮家里干活。哪里像大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却不肯为家人付出一点点。 就连这次他在外头闯了祸,结果却要他来挨这顿打。 越想越生气,何光明忍不住脱口而出:“与其供他,还不如用那银子来成亲呢。” “说起来,你跟三哥也该说亲了,大伯母相中了哪家?”何田假装好奇地问。 “哪家都没相中。没银子,拿什么娶?”何光明声音闷闷的。 “我娘说,要是遇见好姑娘就要趁早下手,晚了就被别人娶走了。二哥,你也抓紧吧。”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早婚,很多跟何光明同岁的人,连孩子都有了也不算出奇。 十七岁的光宗都忍不住想去找女人,更何况何光明呢?他想早点成亲也是正常的。 何田又劝了他几句,然后才离开。第104章 刚劝完二哥,回到屋子,张英娘就看了何田好几眼。 何田被她看得心里一突,心想莫不是他劝二哥的话被娘听见了? “娘,你看我做甚?”何田懒得去猜,直接开口问,“有什么事么?” “是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这件事,张英娘私底下跟丈夫也商量过了。她的阿田长相好,一身读书人的气质,人品也好,先前就有不少人找到她,想跟阿田说亲。 这次阿田考中童生,想说亲的人就更多了。 张英娘一直没松口,因为她心里相中的是娘家的侄女。 她的确有些私心,阿田本就是她过继来的,如果娶了侄女,那她们母子间的联系就更加紧密了。 再者,玉梅那孩子长相虽不是十分出挑,但也五官端正,勤快懂事又贤惠,是个当妻子的好人选。 “嗯,说吧。”何田一脸认真,准备好好听听。 “你马上就十五了,也该说亲了,好姑娘不等人。我知道你还要读书,可是也不耽误你成亲啊,可以先定下。你觉得呢?” 何田沉默了。 依他本心来说,他是不愿意在感情上有过多牵扯的。可如今身份不同,爹娘过继他就是为了延续自家的香火,如果他不成亲,香火不就从他这里断了么? 说句难听的,他爹娘等于是过继了个寂寞。 “娘,你看中了哪家?”何田已经想好了,这一世还是得成亲,总要爹娘没有遗憾。 刚才儿子的沉默让张英娘的心很不安,这会儿总算有了点笑意,试探着道:“你表妹玉梅,你觉得她怎么样?” 张玉梅比何田小一岁,这些年每年都能见上几回,也算熟悉。说是表妹,其实他和玉梅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以成亲。 “爹的意思呢?”何田没急着点头。 “我已经跟你爹商量过了,他也说好。” “既然爹娘都觉得好,儿子听你们的。”何田微微一笑。 张英娘的心这下子真的是彻底安稳了,脸上笑容灿烂。 次日一早,张英娘的娘家人就过来了,贺喜何田考上童生,还带了厚礼。 张玉梅也跟着来了。她今年十四岁,因为是家里的大女儿,所以格外懂事。家里人私底下跟她谈过她的亲事,所以她面对何田时很有些羞涩。 何田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发现张玉梅对这门亲事是很欢喜的。她脸蛋红红的,偶尔偷瞄何田,被发现后又受惊似的赶忙躲开。 张大哥跟张大嫂自不必说,对何田这个女婿是万分满意的,看何田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热切。 别说附近的几个村了,放眼全镇,还能找出比何田更好的女婿人选吗?更何况何田已经是童生,他们能攀上这门亲,还是多亏了英娘。 吃完饭,两家人商量了一下,张英娘决定挑个好日子请媒人上门,先把亲事定下来。等明年玉梅及笄了,那时再成亲。 送走张家人,何老头就把二房夫妻俩叫到跟前训斥。 “现如今家里最出息的就是阿田,你们怎能轻易给他许下亲事?”何老头黑着脸,不满道。 何老太撇了撇嘴:“老二家的,我知道你看重娘家人,可是也不能把阿田的亲事随便就许出去啊。你养了他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阿田已经是童生,最差也得娶个镇上的姑娘。你糊涂啊!” 柳红桃在一旁说风凉话:“我家光宗将来肯定不娶乡下姑娘,这哪里配得上。” 二房夫妻还没开口,何田主动说道:“爷,奶,表妹挺好的。” 虽然张玉梅比不上城里那些娇养的姑娘家,但在乡下来说,她的长相也算不错的,就是皮肤不那么白嫩,手也有些粗糙罢了。 何田向来不在意女子的长相,他更看重一个人的品质。张玉梅贤?????惠善良,是做妻子的好人选。 “你是认识的姑娘太少。”何老太面对最有出息的孙子,语气温柔得像三月里的春风,“回头我托媒人去打听打听,城里的姑娘长得好看,嫁妆也多,保管你能相中。” “不用了,我都听爹娘的。” 何老头见孙子如此固执,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来旺嘿嘿傻笑两声:“爹,娘,阿田是个有主意的,你们就别操心了。” 何老头瞪了他一眼:“我看不是他有主意,而是你很有主意!” 面对二老的责备,张英娘不出声,何来旺只会傻笑,反正就是不让步。何老头跟何老太也知道自己做不了儿子的主,只是训了几句就算了。 至于何来福夫妻俩,心底倒是一片幸灾乐祸。 他俩的想法也很简单,阿田是已经过继出去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辈子绝不可能要得回来了。阿田要是过得好,岂不是衬得光宗很没本事?也显得他们夫妻俩有眼无珠。 所以,为了大房的舒坦,阿田娶个乡下姑娘挺好的。 亲事定下,何田就要继续读书了。 何田接下来的目标是秀才,县城的书院更适合他,之前李夫子也是这么说的。 二房一家三口正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李夫子说过,县城的书院更好,阿田就去那里读。只是离家远,每月只能回家一次。”何来旺说着,看向何田,“你在外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银子带够,千万别亏待了自己。” 张英娘听了这话,眼圈就红了。何田到她身边已经八年,她舍不得让儿子离她这么远。 张英娘抹着眼泪说道:“我不放心。” “唉。”何来旺长叹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他也想离儿子近点,好就近照顾。可是县城生活不易,连棵葱都要花铜板。 虽说手里还有七十多两,可这些银子不能动,得留着儿子读书使用。 “爹娘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们。”何田想了想,“与其你们在家里日夜担心,不如我们一家子都去县城生活。” “不行。”何来旺当即否决了,他不想拖儿子后腿。 “爹,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就是怕去了县城没有进项,会坐吃山空。银子就这么放在那里,又不会下崽,不如拿出来做生意。去城里租间铺子,只要用心经营,总比种地赚得多。” 做生意,对何来旺夫妻俩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方向。以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认为自己只能凭力气赚回几个铜板。 不过这话是儿子说出来的,何来旺相信他的眼光,毕竟他儿子是童生呢! “开什么铺子呢?”何来旺虚心地问。 “开个杂货铺也挺好的。别看都是些小东西,家家户户可缺不了。” “行,就听你的。”何来旺一拍大腿,“万一赔了,到时我多找点力气活儿,把这窟窿补上,绝不耽误儿子读书。” 决定好以后,何来旺带着何田先去了县城,找到中人,四处看铺子。最后选中了一处,距离书院仅仅几条街,妙的是铺子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也有几间房,正好用来住人。 租比买便宜多了,签契书的时候,何田主动对房东说,他可以先预付三年的租金,希望对方能再便宜一点儿。 房东知道他是童生,而且还如此年轻,本就存了一分敬意,没想到他还如此爽快,当即也痛快地减免了一部分,相当于打了个九折。 即便打九折,何来旺也一下子交出去七两银子。他心疼得要滴血,七两啊,万一生意不好,那可怎么办? 送走房东和中人,何田笑着对何来旺说:“爹,别担心,到时我教你如何做生意。” “行,我一定好好学!”何来旺倒是没怀疑儿子怎么会做生意,毕竟儿子是童生嘛,读的书多,懂的自然也多。 铺子租好,父子俩赶回阳柳村。 何老头听说老二要去县城开铺子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眉头紧皱。 “二弟,那铺子每月租金多少?”何来福问道。 “每月二钱银子。”何来旺没瞒着,只是没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提前交付了三年的租金。 “我的老天爷!你真是银子多得没地方花了吗?”何来福大感震惊。 光宗在镇上读书,一年的束脩要五钱银子。二弟铺子的租金,两个半月就抵得上光宗一年的束脩了。 “你从来没开过铺子,半点经验都无,万一赔本了呢?”何来福觉得二弟的脑子进了水,恨不得帮他倒一倒,“你就可劲造吧,阿田当年卖参的银子快被你花光了吧?与其把银子亏了,还不如拿出来供光宗读书呢,将来光宗也念你一份情。” 何来旺不喜欢听这话,他过来也只是告诉爹娘一声,总不能全家人悄无声息地搬了吧? “大哥,光明的伤好了吗?” 何来福:“……” 哪壶不开提哪壶!光明跟光壮最近正跟他闹呢,两个孩子都想早点成亲,可家里的那点银子是预备着给光宗读书用的,哪有多余的让两个小的成亲呢? 再说,大儿子都还没成亲,小的急什么?一点也不体谅爹娘。 眼看大哥黑了脸,何来旺这下高兴了,笑着转身回屋去收拾行李。 何田也帮着收拾,一家人收拾出几个大包裹,在家住了一夜,次日天一亮就叫了牛车来搬家。第105章 “阿宝的狗窝要不要带上?”张英娘笑着问何田,“要不然等去了县城再给它做个新的?” 张英娘非常喜欢阿宝。 虽然阿宝最粘何田,但是何田每日要去读书,他不在家的时候,阿宝就紧紧跟着何来旺和张英娘。 阳柳村有一个懒汉,有时候撞见落单的女子,就会出言调戏几句。有一次,英娘独自在地里干活,懒汉见状便嘻皮笑脸地上前,想找她说话。 还没开口,阿宝就从旁边冲出来,狠狠地在他屁|股上咬了一口,后来还追了他两里地,吓得那人以后见了张英娘就会主动绕路走。 “阿宝是条好狗,特别护家,还护主。”张英娘感慨道,“你们爷俩不在的时候,我就指着阿宝陪我了。” 何田揉着阿宝毛绒绒的大脑袋,笑着说:“拿上吧。等去了城里,铺子里里外外的都要打扫,估计要费几天功夫。” “行,等安顿好了我再给阿宝做个新窝。” 从阳柳村到县城,要经过镇上,在牛车上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县城的新家。 来旺夫妻俩不让何田做打扫卫生的脏活,何田不听,他说:“读书费神,我正好歇一歇。” 一家人齐齐动手,花了一天时间,终于把各处都归置妥当了。 次日,用过早饭,何田就带着何来旺去进货。 县城里中小型的商铺都是从商队那里进货,商队每月会跑外地两趟。何田也是来得巧,正好商队还有一批杂货没人要,何田便全部买下来了。 新铺开张,何田提出弄几天优惠活动,买的多就送的多,把现代超市促销那一套全部教给他爹。 主旨就四个字:薄利多销。 别小看送的那点添头,吸引了很多顾客。有些人明明不缺,可是为了添头,也愿意多买一点囤着,反正迟早用得上。 铺子里人来人往,何田只要有空也会帮忙照看,招待客人。没几天功夫,大家都知道这间杂货铺东家的儿子,是一个很年轻的童生。 有了这层光芒,大家更愿意来这里买东西了,都想沾沾喜气。 三日优惠期一过,何来旺夫妻俩开始数匣子里的铜板,本以为可能会赔,没想到不仅没赔,反而还赚了一些。等到一个月下来,竟然赚了四两多。 何来旺夫妻俩乐得合不拢嘴,招待顾客更加用心了,就连阿宝也出了一份力。 客人多的时候,它就静静地趴在角落里,如果看到有谁拿了东西不给钱,就会出声提醒。 起初,大家看它体型大,还有一点害怕。后来张英娘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去摸阿宝的头,阿宝表现得很乖顺,不叫不咬。大家便明白了,只要不在铺子里干坏事,这条狗几乎不会搭理你。 有了阿宝看家护院,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在铺子里偷东西,也不用害怕半夜会有贼闯进家门。 这天,何田下了学,刚从书院出来,只见阿宝已经等在外边了。一看到主人,阿宝就扑了上来,尾巴摇得像风火轮。 “你好乖呀。”何田赶紧接住阿宝。 阿宝在他身上撒娇了好一会儿,才肯下来,一人一狗慢慢往家走。 住的地方距离书院不远,仅仅只隔着三条街,阿宝早就记熟了这条路,早上送主人上学,傍晚到了时间就过来等着。 对此,何来旺非常满意,说:“有阿宝天天接送你,我也就放心了。” 何田哭笑不得。 可是在何来旺看来,只要还没成亲的都是孩子,平时是该当心一点。 回到家,何来旺正在看铺子,?????一看到儿子,他就笑道:“快进去,你娘在炖肉呢。对了,阿宝你也有份,给你留了两块大骨头。” 走进院子,就闻见一阵阵肉香,阿宝高兴得汪汪直叫。 张英娘听见狗叫声,拿着一块肉骨头走出来,丢给阿宝,然后对儿子说:“回来啦,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晚饭,也不讲究食不言,张英娘说道:“过几天得回去一趟,光宗要成亲了。” 何田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光宗已经十九了,早就该成亲了,只是不知是哪家姑娘。 他这么想着,也问出了口。张英娘回答道:“女方家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店面不是很大,而且听说那姑娘长得很富态。” 富态就是指胖,何田眉梢一挑:“大哥向来眼光高,他能看中?” “眼光高有什么用。”张英娘叹气,“他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他。挑来挑去,最后还是定了这家的姑娘。” 何来旺跟张英娘每月大概会回乡下一两趟,何田学业重,很少同行。张英娘一般不在背后说别人,这会儿见儿子感兴趣,于是就讲了讲。 原来,何光宗已经没有读书了。 他跟别人争抢女人,还挨了一顿打的事,虽然杨公子没有主动往外说,可他的几个小厮却没想过要保守秘密,闲聊般的告诉了别人。 一传二,二传三,很快就传得全镇皆知。 光宗的夫子张秀才也听说了,非常生气,狠狠地骂了他一通,说他品德败坏。再加上光宗上课不认真,功课是最差的,张秀才一气之下,干脆将光宗赶出了自己的学堂。 镇上一共就两位夫子,何光宗想继续读书,就只能去李秀才那里。 李秀才也听说了光宗的事,他不急着收学生,先叫人去阳柳村打听了一下,然后得知替光宗挨打的竟然是他的弟弟。 如此没担当,李秀才坚决不收,光宗找不到夫子,只能回家呆着。 眼瞅着下面的两个弟弟因为年纪大了,闹着要成亲,何来福夫妻俩只好先给光宗说亲。 以前柳红桃心气高得很,总觉得自己的大儿子配千金小姐也使得。这一说亲,让她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挑来选去,最后只能将就着选中了小饭馆家的女儿。虽然饭馆不大,好歹也是镇上的姑娘,总比娶个乡下的强。 何田喝了一口汤,问道:“二哥跟三哥呢?” 张英娘答道:“也都定亲了,两个都是附近村子的姑娘。” 何来旺冷笑一声:“他俩倒是也想娶城里的,可是出不起聘礼啊。” 何田摇摇头,没有说话。 转眼就到了何光宗成亲那日,何田特意跟书院告了假,二房一家子回到了阳柳村。 何光宗脸上看不出多少喜气,很明显,他对新娘子并不是很满意。可再不满意都到这一步了,也容不得他后悔。 新娘子一身正红新嫁衣,头上搭着红盖头,何光宗手里牵着红绸,在前面引路。 何田看了一眼,新娘子的确富态,腰身甚至比光宗的还要粗。 柳红桃不知怎的,眼圈微微红了。 被她寄予厚望的光宗,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就因为杨公子那事,导致他想在镇上找份像样的工作都难。娶个媳妇,容貌家世又不是顶顶好。 柳红桃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多年的心血白费了。 一转身,看到了人群中的何田,柳红桃愣住了。 已经十五岁的何田长成了翩翩少年郎,气质出众,眼神沉稳,一身青色绸缎长袍,显得他风采过人。 听人说,阿田读书很有天份,经常被先生夸奖。那可是在县城书院教书的先生,看人的眼光自然不必怀疑。 想想已是童生,秀才有望的阿田,再看看木着脸成亲的光宗,柳红桃心里乱糟糟的。 这一刻,她后悔了。 如果当年没有把阿田过继出去,那么现在这个有出息又出色的儿子就是她的,那她的脸上该有多么光彩啊。 柳红桃想单独跟何田说说话,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第二天,等新媳妇敬了茶,何来旺就带着妻儿回到城里。 何田继续读书,没把大房的人放在心上,柳红桃却对他念念不忘,开始在何来福耳边吹风。 何光宗虽然娶了个镇上的姑娘,可日子并没有变得好过起来。 那姑娘也精明,嫁妆捏着死死的,不会给他花半个铜板。她爹一共就两个女儿,她是老大,从小就在饭馆里帮忙,很有一份心机,轻易不会把自己手里的银子花出去。 她没有兄弟,成亲的时候也没要求男方入赘,因为她家清楚地知道,愿意入赘的男人有几个是好的?至于光宗,虽然夫子说他人品有问题,可是细细一想,他犯的错误也不算很严重,只要将来不再犯就好。 而且,光宗也有他的优点,长相端正,又读过书。 成亲以后,光宗本以为自己能跟着妻子去镇上过好日子。可他毕竟不是入赘,怎好一直赖在岳父家? 可若是不能留在岳父家,那就得回乡下,要下地干活。 光宗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干过农活了?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最后只能听从了妻子的意见,开始去饭馆里帮忙。 也不让他干别的,就是算账收银子。 这样说出去,他也有脸面,是在帮着岳父做生意嘛。正好他以前一直想做账房,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等光宗彻底适应了岳父家的生活,渐渐的,他要干的活儿就不仅仅只是算账了。岳父岳母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叫他帮着收拾桌子,或者帮忙上菜。 光宗向来以读书人自居,自然是不肯干这跑堂的活儿。 当着客人的面,他不好跟岳父母吵架。每次事后,岳父母总会给他赔不是,再加上妻子又在一旁温言软语解劝,说家中小本生意,请不起多余的人。如果他实在接受不了,她愿意陪他回乡下种地。 她愿意,光宗却不愿意。 让他回到乡下,跟那些一天书都没读过的人一起种地,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就这样,光宗为了能在岳家扎根,每逢忙不过来的时候,都会主动搭把手了。第106章 柳红桃眼睁睁看着大儿子成了亲就跟入赘似的,基本只呆在岳父家,等闲不会回乡下。 光明跟光壮也各自定了亲,只等着有了银子,立马就能办喜事。 问题是,家里没有多余的银子了啊。 刚把何田过继出去的那会儿,大房夫妻俩手里差不多有七两之巨。夫妻俩高兴坏了,只是没想到银子这么不经使。光宗这些年读书花了大头,前些天又办了老大的喜事,再加上后头两个儿子定亲给出去的聘礼。 这些事情办下来,家里哪还有银子? 光明催得急,他振振有辞地对爹娘说:“大哥已经成亲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我都十八了,再不成亲就要招人笑话了。爹娘也别说家里没有银子的话,大哥那里不是有么?他帮着岳家算账收银,手里还能缺了银子?当年我替他挨了一顿打,如今也该轮到他回报我了。” 柳红桃听完想了想,咬牙道:“我去找你大哥。” 次日,她就去了镇上,趁着店里不忙,把光宗叫出来,对他诉说家里的困难,希望他能帮一把。 光宗也愁啊。 岳父家每月只给他半钱银子的工钱,就这,岳父母还时常会跟他抱怨,说店里开支太开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给他开了工钱,店里的收入就变少了。光宗自己也要花费,半钱银子都不够他花。 何光宗并不是人品多么贵重的人,他早就想过收钱的时候悄悄瞒下一些。可岳父家做的是小本生意,一份普通的饭菜也仅仅只收几个铜板而已。 最重要的是,店里来往的顾客基本都是熟客。岳父母就跟人精似的,夜里关了店门以后,他们甚至能准确地说出今天一共来了哪些客人。 除非,店里来了数量不少的生客。 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何光宗才能悄悄地昧下一点。 “娘,不是我不想帮家里,实在是我手里也紧啊。”何光宗开始扮可怜,谎话张口就来,“我每月的工钱就只有那么一点,还要经常给你儿媳妇买东西,不把她哄好了,我在这里还能干得下去?” “我也不想来麻烦你,可是你两个弟弟怎么办?女方家也催得紧。”柳红桃满脸为难,“为了供你读书,家里付出那么多,也怪你自己不争气。你二弟昨晚说了,如果这回你不肯帮忙,他就要亲自来找你。” “别别,我尽量。”何光宗害怕。 好不容易镇上的人不再说他的闲话了,如果二弟再跑来闹一场,他哪还有脸面出门见人? 何光宗身上没钱,上个月的工钱早就被他花光了。没办法,只好回去求妻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作揖又是许愿,总算从妻子那里借来两百个铜?????板。 一股脑儿塞到他娘手里,何光宗说道:“娘,这些是我跟媳妇借的,你拿回去看着办吧。毕竟是娶乡下姑娘,酒席简单一点,把人娶进门就行了。” 末了,他又耍赖道:“二弟要是还不满意,就叫他来割我的肉吧!” 柳红桃捧着铜板,心情复杂。 她再次深深地意识到,大儿子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乡下办一场普通的酒席,也得差不多一两银子才能办得下来。柳红桃东拼西凑,甚至还找人借了一点,总算给光明娶上了媳妇。 至于光壮,柳红桃无奈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的事得再等等,等家里缓过来再说。” 农家最大的收入就是卖粮,地里的庄稼刚长出来,卖粮且有得等。况且还要还债,这得卖几次粮才能攒够他成亲的银子? 何光壮不想等,大哥二哥都有了媳妇暖被窝,凭什么他要孤枕难眠? 眼珠子一转,何光壮打起了小算盘:“二叔这些年应该攒了一些银子。四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能不认我这个三哥?” 何来福跟柳红桃对视一眼。 他俩以前就问过二弟,知道铺子里的东西卖的价钱跟镇上差不多。本以为二弟应该没赚多少,可是仔细想想,交得起每月二钱银子的铺租,还一交就是这么些年,至少是没亏本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说不定二弟还存了不少呢。 柳红桃垂着眼:“阿田长得一表人才,又会读书。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他过继出去。” 说完,她抹了抹眼睛。 何来福闻言,长叹一声。 他也后悔。谁能想到呢,小时候跟个呆瓜似的小儿子,长大了竟然会变得这么出色。很多人都说,何家能不能出个秀才就看阿田的了,甚至不少人还提前跟他贺喜。 “已经过继给你二叔了,难道还能要回来?”何来福黑着脸。 何光壮笑嘻嘻道:“回不回来不要紧,反正我们是亲兄弟。二叔的东西将来都是四弟的,我是他亲哥,他帮我一把也是应该的。” 何来福心动了,柳红桃不出声。 让她去向弟妹低头,她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何光壮继续撺掇道:“娘啊,要是四弟肯帮忙,二叔肯拿银子让我成亲,你也少了负担,说不定还能提前把家里的欠债都还上呢。” 面子跟银子相比,显然是银子赢了,柳红桃这才点了点头。 商量好,第二天何来福夫妻俩就带着光壮,坐牛车去了县城。 何来福以前来过一回,还记得路。想着阿田这时候应该在书院,于是也不急着上门找二弟,特意在书院外的街角处等着。 下了学,何田走出书院,跟等在门口的阿宝一起往家走。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阿田,我的阿田啊!” 这一声饱含了感情,仿佛母亲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似的。 何田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转过头,就看到了柳红桃。 何田眉梢一挑:“大伯,大伯母,三哥,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上铺子里去?我爹娘都在呢。” 何田穿着一身竹青色锦袍,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腰带上还坠着一枚玉佩,十六岁的少年郎风姿过人,眉目俊朗,文质彬彬。 何光壮看着这样的四弟,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往后缩了缩。 柳红桃眼巴巴地看着小儿子,满心都是后悔。她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哽咽道:“我不是大伯母,我是你的亲娘!” 何来福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重重点头:“对,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爹娘!” 何田知道,这些人是看他现在有出息了,就想把他认回来。 想得真美! “大伯,大伯母,你们一定是赶路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何田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当年你们心甘情愿把我过继出去的,为此还收了我爹三两银子。说句难听的,等于是把我卖了,现在又何必说这些。” “不、不是这样的,我当年也是被二弟给骗了。”柳红桃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一共四个儿子,偏偏他就挑中了你,可见他那时早就看出来,你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何田不接话,冷眼看着她的表演。 柳红桃一边抹泪,一边动情地问:“阿田,你忘了小时候我对你有多好?你刚生出来,小小的一团,我把你抱在怀里,日夜哄着你,生怕你冷了饿了。你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怎能不认亲娘呢?” 亲缘大概是世间最难割舍的东西,很多过继出去的孩子,长大后依然惦记着亲生爹娘,柳红桃以为何田也会是这样。 这孩子,从小就盼着得到她的关注与夸奖。她要是无意间给了他一个好脸,他就能高兴好多天。 只要哄好了阿田,只要孩子愿意,二弟二弟妹也不能说啥。这么一来,二弟的所有财产就等于是大房的了。 何田冷笑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你是怎么使唤我的,借口我人小吃不了太多,故意克扣我的饭食。还是到了爹娘身边,我才能吃得饱,穿得暖。” 虽说何田凭着那株人参,这些年基本上没花何来旺夫妻俩的钱。但他们对何田是真心的,平时嘘寒问暖,事事以他为先。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在何田心里,何来旺夫妻俩才是他的爹娘。 何田不想在大街上跟大房的人纠缠,抬脚就往家走。 眼看他带着狗已经走远了,何光壮问道:“爹,娘,现在怎么办?” 柳红桃心里又悔又恨,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何来福板着脸道:“他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们还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回家吧。” 何光壮不想回,他跺了跺脚,喊道:“爹啊,我成亲的银子还没着落呢。村里能借的人都借遍了,现在只有二叔能帮我们了!” 柳红桃认子失败,心里也带着恨。她抹了把泪,咬牙切齿道:“二弟抢走了我最有出息的儿子,光壮的亲事就该他包了。” 何光壮并没有因这句话而生气。毕竟弟弟有了出息,才能拉拔自己一把。只是,如今亲弟弟变成了堂弟,他能讨到的好处就很有限了。 何来福抹了把脸:“行,那就去找二弟。” 何田回到家,跟爹娘说了刚才的事情。他一点也没想瞒着,原原本本全说了。 听罢,张英娘气得脸色涨红:“当年她那么嫌弃阿田,欢欢喜喜地拿了我的银子,现在想反悔?没门!” 何来旺也生气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由不得他们耍赖。” 何田生怕爹娘气出个好歹,连忙保证道:“爹娘,你们放心,我只认你们。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被他们哄骗了的。” 有了这话,何来旺夫妻俩心里好受多了。第107章 大房三人腆着脸上门,也不提要认回何田的事。 他们心里清楚,这事难办,除非何田主动愿意。因此,何来福看都不看何田,直接问何来旺借二两银子,理由是光壮该成亲了。 说是借,可是看他们全都一副理直气壮的索要模样,就好像二房欠了大房似的。 何来旺没想过要惯着大房,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大哥,大嫂,不怕你们笑话,别看我在城里开了铺子,其实赚得并不多。阿田读著书,每年的束脩再加上笔墨纸砚,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啊。”何来旺笑着婉拒。 何来福总算肯看何田一眼了,他指着何田身上的衣裳,质问道:“你要是没银子,他能穿得这么好?打扮得像个贵公子似的。” “就是。”柳红桃点头,“阿田腰间那块玉佩都值好几两银子,二弟,你可不能当白眼狼,要不是我们肯把孩子过继给你,你现在哪有儿子?” 何来旺先看向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宁愿自己苦些累些,也要尽力让他过好。书院里那么多人,穿得太差会惹人笑话的。” 说完,他又看向柳红桃,一脸严肃:“大嫂,你要是有意见,不如我跟你回村,找村长和族老评评理?” 柳红桃哪里敢,连忙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何光壮一把拉住何来旺的衣袖,一脸请求:“二叔,翻了年我就十八了,家里还欠着好些债,大哥又指望不上。要是光靠我们自己,估计我二十岁还成不了亲。你是我的亲二叔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一直成不了亲?” 何来旺扯回自己的衣袖,叹气道:“你是我侄子,论理我是该帮你一把。只是,我不能不顾着我家阿田……” “爹,”何田适时出声,“前两天我在书肆看中了几本书,只是手里银子不够。” “大哥你瞧。”何来旺摊开双手,满脸无奈,“你也供过光宗读书的,知道这有多费银子。” 何来福沉默了。 普通人家想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很不容易,可以说要举全家之力才行。 柳红桃生怕丈夫心软,?????忙道:“二弟,我就剩光壮这一个孩子还没成亲了,等办完他的事,我跟他爹也能歇一歇。看在亲兄弟的份上,这一回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们一把。” “帮,光壮是我侄子,我肯定帮!”何来旺扭头对张英娘说,“你去把匣子抱出来,看看还有多少,全都借给大哥。” 说完,他又看向何来福:“大哥,我也只能帮你这一回了,我已经尽力了。” 反正大哥家就只剩光壮没成亲,帮完这一回,将来他们想要再借银,就必须先把这一回的还上。不过,何来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次借出去的多半是要不回来了。 只当是买断了他和大哥之间的兄弟情吧。 张英娘懂他的意思,转身去柜台里捧出一个匣子。 也是巧了,阿田回家之前,她刚清点过,大块的银子早就拿走了,如今匣子里只剩下一小块碎银和一些铜板。 何来旺接过匣子,当众清点,一共有二钱,还多出十来枚铜板。 何来旺把多出来的铜板交给英娘,剩下的二钱银子直接给了大哥,笑道:“这二钱银子先借给大哥,剩下的铜板留着英娘明天买菜。总不能让我们家饿肚子吧?” “谢了。”何来福接过银子。 张英娘笑道:“大哥大嫂先坐着,我去做饭。今晚就留下来歇一晚,不急着回家去。” 柳红桃很高兴,虽然二钱跟她想要的二两相差甚远,可是细细一想,光宗在镇上读书都要花不少银子,阿田在县城读书,想必花费更高,二房存不下银子也是正常的。 再则,有了光宗只借两百个铜板对比着,二钱已经很多了。 “不住了不住了。”柳红桃笑眯眯道,“家里还有好多活儿呢,老二媳妇刚嫁进来不久,处处都不熟悉,我得看着点。” 何来福觉得立刻就走不太好,他想留下来住一天,也好仔细看看二弟是如何做生意的。 柳红桃悄悄地给了他一肘子。她生怕明早起来二弟会反悔,想把银子要回去,那可怎么办? 还是赶紧回乡下去,这样就算二弟反悔,她就推说已经花光了。 柳红桃执意要回去,何来福父子俩拿她没办法,只好略坐了坐,就上了回柳镇的牛车。 送走他们三人,何来旺对张英娘解释道:“我就帮他们这一回,下次想再借是不可能的了。” 张英娘点点头,表示理解。 几个月后,何光壮如愿成了亲。一眨眼,何田也十七岁了,他参加了这一年的院试,毫无悬念地考中秀才。 他还要继续求学,准备参加三年后的乡试。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成亲。 张玉梅已经满了十六,虚岁都十七了,再不成亲就要变老姑娘了。张家人很着急,女婿已经是秀才,他们生怕这门亲事会有变故。 自从定亲后,张玉梅每年都会给何田做衣裳鞋袜。她的心意,全都在这些针线活儿里。 爹娘还没开口,何田主动跟他们说,想早点迎娶玉梅过门。 何来旺夫妻俩高兴坏了,赶紧跟张家人商量婚期。 何老头仍然反对这门婚事,他希望最有出息的小孙子能够娶一个家境更好的姑娘。不过,何来旺跟何田都没理他。因此,张玉梅顺顺当当地过了门。 成亲后,何田待她一心一意,凡事有商有量。张玉梅感动之余,对婆家人也更好了。 次年,张玉梅顺利产子。何来旺经过几年的辛苦经营,已经存下了一笔银子,把这间铺子连同后面的院子都买了下来,执意要落在何田名下。 三年后,何田参加乡试,一路过关斩将,殿试时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之后便是回乡祭祖,阳柳村几百年来终于出了一位状元,二房炙手可热,就连本地官员都前来拜见,富商乡绅之类的客人如云。 大房眼巴巴地想凑上前去,又觉得自己跟其他的客人格格不入。 何光宗也回来了,看着和客人们谈笑风生的何田,心里无比羡慕。如果能跟四弟换一换就好了,如果考中状元接受众人恭贺的是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何光宗不由自主地幻想着,脸上露出了笑意,无意间一低头,看到自己圆滚滚的腰身,瞬间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四弟的个头比自己还高一些,身材清瘦,一身锦袍衬得他像个神仙公子。而自己呢,因为整日呆在岳父的小饭馆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吃食了。不可避免的,他开始像妻子一样发福。 尽管他穿着最体面的一身衣裳,可是这身衣裳仿佛浸满了后厨特有的油烟味,让他很不适,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光宗啊,要是你当年好好读书,说不准今天也能像阿田这般风光了。”有好事的村民嘻笑着打趣道。 “呕!”何光宗闻言,再也按捺不住胸腔里的翻腾,冲出院子,在路边疯狂呕吐起来。 他吐得很厉害,就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几滴眼泪。 他如此难受,却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四弟,就连他的妻子,也因为能和状元郎呆在同一座院子而觉得很光荣。 何来福夫妻俩也很难受,他俩就像在厨房那口旧酸菜缸里淹了几天几夜似的。 就为了三两银子,他们就错失了一个状元儿子。 二房一家穿金戴银,身边还有下人丫头伺候,这就是他们最想要的日子啊!如果当初没有把何田过继出去,这样的好日子,本该大房来享受的! 何来福夫妻俩心里的悔恨,比大海还深。 有一个年轻时被柳红桃当面嘲笑生不出儿子的妇人,故意笑着问她:“红桃,你后不后悔?” “你倒是有四个儿子,只可惜你把最出息的那一个过继给别人了。风光都是二房的,跟你也没啥关系啊。” “虽然你儿子多,可这些年也没见你享什么福啊。可见,儿子多了不一定就好。”一个婶子接话道。 这位婶子只有一个儿子,当年也被柳红桃嘲笑过,笑话她生不出第二个儿子。她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儿子孝顺啊。不像柳红桃,三个儿子都不喜欢她。 大房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早几年他们就分家了,何来福夫妻俩要跟着大儿子一起过,所以何光宗分到的东西最多。可是何光宗长期借住在岳父家,哪能再把爹娘也接过去呢? 于是,平时照顾爹娘的责任就落到了何光明跟何光壮头上。 何光明兄弟俩当然不肯了。成亲前,一家子供大哥读书。成亲后,还要把照顾爹娘的责任全部揽下来。凭什么呢?就凭大哥出生比他们早? 何光明跟何光壮很不服气,打定主意不想让大哥好过,时不时就去镇上问大哥要钱。借口多得很,一会儿爹娘该添新衣了,一会儿爹娘不舒服,要银子看病等等,弄得何光宗夫妻俩的关系也不太好,时常吵闹。 柳红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明明她有三个儿子,可是儿子们个个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至于爹娘的养老,则是相互推诿。三个儿媳妇,没一个是肯吃亏的,嘴巴上厉害着呢,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何来福夫妻俩恨不能死了算了,可是又舍不得死,只能这样糊涂着,过一天算一天。 直到,二房一家回乡祭祖。张英娘跟玉梅宛如母女般亲热,何来旺跟何田则是父慈子孝。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何来福夫妻俩的眼。只是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们想后悔都没地方了。 何光明跟何光壮脸皮厚,还想借着新科状元的名头收厚礼,占些便宜。何田早就料到了,特意嘱咐村长和族老,一定不能让人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做坏事。 村长和族老连忙答应下来。 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位状元,大家脸上都有光彩,可不能让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更何况何田还在附近买了一些田地,交给村里人去种,得出的产益他分文不取,全部交到族里,专门用来照顾村里的孤寡老人,以及帮村里的孩童上学交束脩。 村长对大房严防死守,还派人四处散布何家大房跟二房关系不睦的消息。 这下子,何光明跟何光壮别说收礼了,甚至连用何田的名头借银子都借不到,只能老老实实种地。第108章 眼见着大房一丝便宜都占不到,何来福夫妻俩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要能赖上何田,何愁将来不能过上使奴唤婢的好日子? 可惜,有句古话叫生恩不及养恩大,养育之恩大如天。更何况,何田小时候在柳红桃手里受的折磨,全村人都有目共睹。 何来旺知道儿子不好开口,于是他像一座山一样,挡在了前面。但凡大哥大嫂有不要脸的苗头,他就能喷他们一脸。 这时候,何老头居然还起了点作用。 何来福夫妻俩想用孝道?????逼迫何田,结果反被何老头镇压。 何老头已经上了年纪,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他没想过要跟着孙子上京去享福,因为他离不开熟悉的故乡。但是,只要小孙子好好的,他哪怕在村里也是备受人尊重。 万一小孙子被大房夫妻闹得官都做不成,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何老头当着全村人的面,勒令大房夫妻俩不许再去纠缠何田,否则就是不孝! 何田投桃报李,临走前给何老头留下一笔养老银子。 回京城的那天,几辆马车从镇上驶过。车轮碾压地面,发出一阵阵辘辘声响。 街边一间小饭馆里,正忙着上菜的何光宗听见动静,抽空朝外瞅了一眼,立刻就认出来那是四弟的马车。 他生怕被四弟看见自己不堪的样子,放下菜,飞快地躲进后厨。 明明是亲兄弟,两人的境遇却如此不同。四弟风风光光,前途不可限量,受人敬重,他却只能龟缩在这间小小的饭馆里,领一份微薄的工钱,忍受性格强势的娘子,日复一日。 他当然也想过让四弟拉自己一把,可是爹娘都没能讨着好,更何况他呢? 何光宗盯着自己袖口处的两滴油渍,怔怔地想着。不知不觉间,那几辆马车渐渐远去了,直至再也听不见。 何田毕竟是在不同时代生活过好几辈子的人,胸有丘壑,他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建议,深得皇帝看重。公事上,他兢兢业业。家事上,他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与好父亲。 直到后来他官至一品大臣,仍然对爹娘孝顺尊重,身边也只有玉梅一人,后来被传为佳话。 【完】 何田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壶酒,桌上摆满了各种下酒菜。同桌的,还有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大少爷,来,再喝一杯。”穿绿衫的美人端起酒杯,送到何田嘴边。 何田把头一扭,躲开了这杯酒。 另外一个穿鹅黄衣裙的美人见状轻笑一声,夹起一片火腿肉,递到何田嘴边:“大少爷,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呆会儿再喝汤。” 桌上还有一只汤盅,即使盖着盖子,仍然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前面的那些世界,何田一点也没闲着,虽然他没有正式做过医生,可每个世界能学到的医学知识全在他的脑海中。 这只汤盅,何田只闻了闻就分辩出这是专门熬给男人喝的。其中加了肉苁蓉、鹿茸、人参、鹿鞭、枸杞子,全都是补肾壮阳的。甚至还有一味羊藿,有催|情的功效。 何田不理会美人喂来的那片火腿肉,垂眸看向地面。过了一息,再抬起头时,这个世界的剧情以及原主的记忆,全都被何田接收了。 这是一个真假少爷的故事。 平阳候府的当家候爷名叫陈恩义,今年四十二岁,因他父亲年轻时跟着太上皇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救驾有功,后来被封为平阳候。 当今圣上登基时也不平稳,当时几位皇子带着各自的势力发动宫变,波及甚大,京城里的人纷纷举家外逃。陈夫人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在丫头婆子和家丁的护送下,也往城外逃去。 刚逃出二十多里,陈夫人因为受惊,再加上马车颠簸,肚子就开始疼了。兵荒马乱的也找不到大夫,下人们只好就近找了一处山洞,暂时躲避起来。 他们去到时山洞里已经有人了,还躲着几个普通老百姓。其中正巧有一位快要临盆的产妇,也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提前发动。 那位妇人产下一名足月的健康男婴,而陈夫人生下的儿子因为只在娘胎里呆了八个月,不仅瘦弱,连哭声都像小猫在叫。 老话都说七活八不活,再加上又正在逃难,哪怕陈夫人身上刻意穿着细棉布衣裳,首饰也全都摘了,可细腻的肌肤与白嫩的双手,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眷。 把陈夫人和真正的普通百姓放在一起,谁更有价值是一目了然的事。 陈夫人动了心思,想把两个孩子调换过来。 如果路上运气不好遇见流匪,抢走孩子来威胁她,没关系,反正这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如果运气好,最终能躲过这场动乱,那时她再派人去把亲生儿子找回来就是了。 而且,她的儿子实在太瘦弱了,看着就长不大。她想在后宅站稳脚跟,就必须有儿子傍身,而且还得是健康的、能平平安安长大的儿子。 陈夫人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想清楚利弊,然后就指使她的心腹老嬷嬷,趁着那名产妇昏睡过去之际,偷偷地将两名男婴调换。 一个时辰后,那位产妇醒了,看着躺在她身边的瘦弱孩子,脸上略微有些疑惑。 她的丈夫本来想亲自替她接生的,可是这位夫人进了山洞以后,就将不相干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她只能自己给自己接生,昏过去之前,她看了一眼孩子,好像没这么瘦。 老嬷嬷见状,连忙笑着说道:“恭喜你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巧了,我家夫人也生了个儿子,你瞧瞧,我家小公子多么白胖可爱啊。” 产妇看一眼老嬷嬷怀里胖呼呼的小婴儿,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孩子,脸上的疑惑之色很快就散去了。 应该是她先前看错了。那位夫人一看就是家境极好的,人家吃得好,睡得好,生出健康体壮的婴儿是正常的。反观自己,整个孕期都是粗茶淡饭,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弱。 还不等老嬷嬷跟产妇打听她叫什么,家住哪里,山洞外就传来一阵阵隐约的呼喊声。 原来有一股流匪正在搜山,众人顿时吓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各自逃命要紧。 那位产妇的丈夫不顾下人的阻拦,硬闯进山洞,带上妻儿就要逃命。那位产妇穿一身粗衣,手脚粗大,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乡下人。她的体质极好,听说流匪快要上来了,都不用男人来扶,自己下地就能走,还走得健步如飞。 仿佛只是眨眼间,一家三口就消失在陈夫人的视线里。 转眼二十年过去,当年事情的真相也只有陈夫人一个人知道。那位帮她调换孩子的老嬷嬷,甚至都没活过当天,离开山洞后不久就被陈夫人趁其不备,把她推出去挡刀,惨死当场。 陈夫人躲过了这场动乱,等来了寻她的丈夫。然后凭借儿子,坐稳了正妻的位子,过上了金尊玉贵的生活。 她也曾悄悄地派人寻找过那对夫妻,可是人海茫茫,她既不知对方的姓名,也不知家住哪里,甚至就连那对夫妻的长相,也是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平凡。 只派人找了两次,陈夫人就心灰意冷地撒开了手,一心想着再生一个。喝了无数汤药,千辛万苦只生下一个女儿,宠如珠宝。 原身就是那位真少爷。 他和假少爷陈承志身上都没有胎记之类的明显特征,能被认回去,还是他偶然在大街上遇见了陈夫人。陈夫人凭借他六分与自己相似的长相,以及母子间的微妙感应,这才察觉到的。 经过打听,陈夫人确认他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自然是想认回来的,但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过候爷。陈夫人生生饿了两天,把自己弄成了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然后哭着跪在候爷的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 候爷相信了她那番调换孩子其实是为了保护孩子的说辞。他也没怎么惩罚妻子,只是让她禁足两日,毕竟家里仅有的两个孩子都是夫人生的。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得给夫人留点面子。 说来也怪,候府里妾室和通房丫头也不少,前些年曾有人生育过,只可惜一个都没养大。近些年,后院再也没人怀过。 把夫人禁足之后,候爷亲自调查,等证实乡下那个确实是他的亲儿子,赶紧就将人接了回来。 原身从小在乡下长大,哪怕爹娘用尽全力养育他,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从没读过书,也不识字。猛然间得知自己竟然是金尊玉贵的候府少爷,原身立刻就乐颠颠地回了候府,把养父母抛到脑后。 原身二十岁仍未成亲,原因是养父母太穷,还没给他攒够成亲的银子。而候府里那位假少爷陈承志,只比他晚出生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娶妻生子了,娶的还是吏部侍郎家的嫡次女杜曼香。 原身之前的二十年可以说是空白的,除了会一些农活之外,啥也不会。而假少爷陈承志,不仅有世家公子所具备的气度风华,还考上了秀才,正在向着举人进发。 陈承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而原身呢,扁担倒下来都不认得那是个一字。 候爷跟候夫人眼看着亲生子粗鄙不堪,便打消了培养他的心思。已经二十岁了,性子都定形了,就算现在请人来教导,也赶不上已经成材的假少爷。 哪怕候爷愿意把世子之位传给亲生子,也怕他?????坐不稳这位置,万一因为见识浅薄,在外闯下大祸,连累整府人那该怎么办? 经过深思熟虑,他们决定世子还是陈承志,同时也是有条件的,候爷叫陈承志写下契书,言明将来一定会把世子之位传给原身的孩子。 这么一来,候府最终也不算交到了外人手里。 于是,原身的作用仅仅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让女人生孩子。生的越多越好,只要孩子多了,总有一两个能成器的。 候爷打算得很好,却没想到人心易变,等他去世之后,那一纸契书对已经掌握候府的陈承志来说并不算什么。 也是巧得很,原身在女人身上极度荒唐,生生把自己作成了一个短命鬼。 原身一死,陈承志深深地叹息,然后顺从心意,把世子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第109章 两位美人围着何田不停地劝洒劝菜,她俩肤白貌美,娇声软语,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好不热闹。 桌上摆着的全是好酒好菜,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美人们身上还带着扑鼻的脂粉香,这几种混和在一起,让何田有些难受。 他起身离开桌子,两位美人立刻跟着离席,一个扯住了他左边的袖子,另一个直接挽住了他右边的胳膊。 “大少爷,怎么不吃了?” “是不是不合口味?不如叫厨房重新再做几道菜。”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何田嫌她俩太聒噪,冷冷道。 两位美人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带着浓浓的惊讶。 虽说这位大少爷才是候府的真正血脉,可惜在乡下长到二十岁才被找回来。不仅言行粗鄙,就连府里教导他的先生都说他愚笨不堪,不是个可造之材。 大少爷不喜欢读书认字,热衷吃喝玩乐。大约是前些年过得太苦了,如今恨不得把亏欠的都给补回来。他不仅贪口腹之欲,还格外喜欢美人,对待美人特别温柔有耐心,像刚才这样冷脸还是头一回。 两位美人面面相觑,脚下纹丝不动,何田怒道:“还不滚出去!” 再怎么说他也是主子,这两个美人是候夫人刚送来的普通丫头,连通房都还不是呢。 两位美人全都被吓了一跳,应了声是,然后齐齐退了出去。 不多时,几个粗使仆人进来收拾残局,饭菜和酒壶都被撤走了,唯独留下了那只散发着隐隐药味的汤盅。 何田正打算休息一会儿,候夫人突然过来了。不用问,这院子里必定有她的耳报神。 “听说你刚才发脾气了?”候夫人径直走进来,挑了张干净的绣墩坐下,“你要记住,你是候府的大少爷,何必跟丫头们一般见识?倒显得你气量狭小了。” 要是原身在这,候夫人的这番话必定会让原身诚惶诚恐,恨不能立刻去跟那两位美人道歉赔罪。只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何田。 何田拿她的话当耳旁风,脸色平静,内心毫无波动。 候夫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一眼桌上的汤盅,催促道:“偶尔一顿不想吃也就罢了,反正你之前顿顿都是好酒好肉。只是,这汤你怎地不喝?里头放足了好料,全都金贵着呢,对你的身子尤其好。”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拿帕子擦擦干燥的眼角,继续道:“都怪我,这么晚才把你寻回来,害你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没好衣穿,连肚子也填不饱,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荤腥,甚至还要下地干农活。都怪那对狠心的夫妻,为了贪图富贵,不惜将两个孩子调包,害得我们骨肉分离。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定要将他们送去坐牢!” 何田一声不吭,不想接这话。 这都是候夫人的老操作了,每每总要在原身面前离间他和养父母的感情。事实上,她也成功了。原身视养父母为耻辱,回到候府后,不仅自己一次也没回去看望过养父母,甚至连派下人去走一趟都没有。 候夫人见儿子板着脸一个字都不说,只当他心情不好,还在生气,心里暗叹这孩子已经被养歪了,性子扳不回来了,一股子小家子气,经常耍脾气使性子,一点胸襟气度都无,哪里比得上从小被精心教养出来的承志呢? 只可惜,承志再好也不是候府的血脉,候府这偌大的家业最终还是得交到有血缘的后辈手里才行。 想到这,候夫人亲手揭开汤盅的盖子,笑吟吟道:“趁着还没凉赶紧喝,免得失了药效。” 何田总算开口了,拒绝道:“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 候夫人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也顾不得再扮演慈母了,直言道:“你虽是我亲生的,但我也不能昩着良心说你比承志更优秀。你与他之间相差了何止二十年,你在乡下干农活的时候,他苦读诗书,不仅文采斐然,气度不凡,还交友广阔。就算你现在开始努力,二十年后你能比得上现在的他吗?”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我和候爷决定让他继续当世子,并不是不疼你。相反,这正是为了你考虑。你以为世子之位是那么容易坐的?你什么都不懂,才刚学会认字,又不懂交际应酬,万一在外面行差踏错,就会闯下弥天大祸,连累一大家子。” “我和候爷左思右想才想出这个两全齐美的好法子,世子之位就交给承志,这样也不算辜负了我们对他这些年的栽培。将来,等你的孩子出生了,再精心培养,正好从承志手里接过这份家业。你放心,将来候府的一切都属于你的孩子,只是叫承志暂时帮忙管着罢了。这都是事先说好的,他也答应了的,还写了契书按了手印,他不敢反悔的。” 说了这么多话,候夫人的耐心告罄,自觉已经把利弊都说清楚了,于是起身道:“赶紧把药喝了,然后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 话落,她转身就走。 候夫人一点也不担心大少爷会阳奉阴违,但凡脑子没有蠢到家,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出了屋子,察觉到身后没有半点动静,候夫人不禁又黑了脸。 这孩子真是没得救了,连亲娘要走了都不知道出来送几步,一点礼数和教养都没有。 候夫人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刚走出大少爷的院子,就看见迎面而来的世子。 陈承志见夫人从大哥的院子里出来,急忙面带笑容,急迎几步上前行礼:“母亲,您刚去看望大哥了?” “嗯。”候夫人点点头,还是养子懂礼数,让她心里舒坦极了。 “我也正想去看看大哥呢。”陈承志一副敬爱兄长的模样。 候夫人不由地心里满意,不愧是她从小精心教导出来的,世子懂事知理,待人彬彬有礼,这才是高门子弟应有的样子啊。 想着亲生儿子正在使性子,候夫人便道:“下人说他不肯好好用饭,还冲伺候的丫头发脾气,我便去瞧了瞧。劝了一大堆,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唉……要是他能像你这般懂事,那该多好。” “母亲,您别生气,大哥回府的时间尚短,可能不太适应,我会多劝劝他的,一定不叫娘忧心。” 候夫人再次点头,含笑道:“他在乡下过了二十年,性子已经定型了,轻易扳不过来。他脾气古怪,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陈承志是个人精,像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顺着对方的话头去说大少爷的缺点,反而振振有辞道:“大哥性情纯良,极好相处的,娘实在是多虑了。以前我总羡慕别人家兄友弟恭,现在好了,我也有大哥了。” 候夫人内心对养子的满意度直线上升,笑眯眯道:“有你这样的弟弟,是他的福气。行了,你去看他吧,别耽搁太久,免得耽误你温书。” 说完,候夫人被丫头扶着,慢慢地走了。 陈承志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直到候夫人走远了他才转身去了大少爷的院子。 何田正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扶着额头闭目休息。 他进来前原身已经喝了好些酒,有点头晕脑涨。要是能有一杯浓茶就好了,可以解酒醒神。 只可惜,这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太瞧得起他,认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比不过假少爷陈承志,尤其是陈承志已经被立为世子。 风往哪里吹,下人们的头就往哪里摆。满院子的下人,竟找不出一个真心伺候的。不说主动进来奉茶了,何田没出声叫人,个个都在外边躲懒。 陈承志走进何田的院子,院子里仅剩下的一个小厮立刻端正起来,笑容灿烂地迎上去,一边恭敬请安一边想给他引路。 陈承志含笑摆了摆手,小厮立刻机灵地退下了。 陈承志在府里生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候府继承人的形象——他现在也真的做到了——他又懂得如何驭下,满府里敬重他?????或者想攀附他的人很多。 在下人们心中,形象粗鄙且又不通文墨的真少爷哪里比得上世子呢? 陈承志在心里感到自豪,大哥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一星半点? 他迈着骄傲的步伐进了屋,看到独坐在窗前的大哥,身边连盏茶水都没有,不由地暗自哂笑,一张口却是关心满满的话语。 “大哥,我来看你了。你不舒服么?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何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对这种不请自进的行为感到厌恶。 “大哥,你若是不舒服,今日的字就不必练了。想练出一笔好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差这么一天两天。” 说完,陈承志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就你那笔字,练上十年也还是一堆鸡爪子,徒增笑料罢了。 何田还是没吭声,陈承志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径自左右看了看,等看到桌上那只汤盅竟还没动,就连盖子都是揭开的,他立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第110章 “哎呀,都快凉了怎地还不喝?” 陈承志一脸语重心长:“大哥,你可不能任性。这是为了补养你的身子,专门炖给你的。最好每日都喝上一盅,慢慢地就能把前些年的亏空全部给补回来。” 说完,他朝门外看了看,想找个下人去伺候大少爷喝汤,没想到门外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无奈之下,陈承志只好亲自端起汤盅,朝何田走去。 真是便宜你了,还得我亲手伺候你一回。不过这样也好,回头我敬爱兄长的名声又能更上一层楼了。 何田见状,扯唇冷笑。 可不是特意做给他的么?正常男人,喝了其中一味药材都会火气上涌,更别提里头加了那么多药材,连催|情的都用上了。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管理后宅的候夫人。 正经人家,在少爷年龄未够时绝不提前让他通人事,免得被带坏了。就算年龄到了,伺候的人也绝不会很多,以免被女人掏空了身子,有损寿数。 哪里像候夫人,明知养子的做法欠妥,依然默认了。归根究底,就是原身亲事艰难,只有一个丫头给他生了个女儿。为了能多得几个带着候府血脉的孙子,候夫人才对养子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承志端着汤盅越走越近,何田继续在心底冷笑。 这些人拿他当种猪,也不问问他是否愿意! 几息间陈承志便走到了榻前,他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弯腰说道:“大哥,该喝汤了。” 何田突然出手,右手夺过汤盅,左手扯住陈承志,一把将他扯倒在榻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陈承志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死死地摁住了,动弹不得。 他大吃一惊,连忙挣扎起来:“大哥,你这是做甚?弟弟只是一番好意,就算你不领情也不该动粗……” 陈承志身材清瘦,很符合他读书人的身份,又是被娇养了二十多年的少爷,身上哪有力气? 何田的手像铁钳子一样,轻而易举就将他压制住。 陈承志气极,在心里暗骂不愧是在乡下长大的泥腿子,一身大力如同蛮牛。 何田看着他徒劳的挣扎,微微一笑:“我知道这汤是好东西,也是你和夫人的一番心意。只是,既然你都懂得要友爱兄长,那也该轮到我关心一下弟弟了。所以,这汤还是你喝了吧!” 话落,何田就强势地把汤全部灌到了陈承志的嘴里。 陈承志不想喝的,奈何被灌得太凶,还是有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何田满意地松开手,陈承志这才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何田没搭理他,放下汤盅,慢悠悠地离开了屋子。 之前伺候他用饭的两个美貌丫头正在外面徘徊,想进又不敢进。她俩听说世子来了,便想在世子跟前露露脸,但是世子和大少爷不同,不能莽撞地冲进去,只能等着主子叫人。 何田一看到她俩就笑道:“世子刚喝了养生汤,正缺人伺候呢,你们赶紧进去吧。” 两个丫头彼此对视一眼,心里涌出一阵阵喜悦。 世子喝了那汤?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比起跟着毫无前程的大少爷,自然是做世子身边的女人更好。尤其世子洁身自好,身边只有世子夫人一个。 两个丫头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急忙进去了。 陈承志原本不想碰这两个丫头的,可是汤里的药效实在猛烈,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失去了平时的斯文温和,和两个丫头直接在榻上就胡闹起来。 何田微微一笑,不理会屋里传来的动静,径直走了。 走到院外的小路上,何田停住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了想,转身往马厩那边去了。 这个世界有阿宝。阿宝是原身在乡下时养着的,感情十分深厚。被候府认回来时,原身不好带着养父养母,但是带一条狗想来问题不大,于是就把阿宝带上了。 阿宝在候府的遭遇跟原身差不多,同样被人瞧不起。阿宝体型稍大,已经有了好几年的狗龄,在乡下时它从来没洗过澡,在候府其他人眼中,这就是一条又老又丑的狗,看着都丢人。 因此,候夫人叫下人把阿宝扔到马厩那边,平时不许它乱跑,万一惊扰了哪位主子,立刻当场打死! 原身被候府的锦衣玉食及美人给迷花了眼,把阿宝忘到脑后,只当下人把它照顾得很好呢。 马厩位于候府的东北角,紧邻着大街,里面养了几匹马,最出色的要数候爷跟世子爷的马了,通身雪白,膘肥体壮,看起来神采奕奕。 阴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已经生锈的铁笼子,因为笼子太小,阿宝只能蜷缩在里面。它瘦了很多,皮毛暗淡无光。 铁笼子前蹲着一个小厮,手里捧着半碗饭,正在小声地劝阿宝:“快吃吧,我偷偷加了半勺肉汤,可香了,不信你闻闻。” 阿宝不动不动,它的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眼睛也闭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就连拌了肉汤的饭都引不起它的丝毫食欲,一副默默等死的模样。 小厮见状顿时急了,用勺子挖了一勺饭,递到阿宝嘴边,耐心哄道:“小祖宗,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就要……” 阿宝还是不肯张嘴,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小厮只好无奈地放下勺子,用衣袖抹眼泪。 当初,大少爷刚回府时就带来了这条狗。因为府里没人养狗,所以管家就随手指了他,让他来照顾这条狗。 他本是府里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下人,平时做着各种脏活累活。无意中得了这个差事,很多人都嫉妒他能在大少爷跟前露脸。 好景不长,慢慢地众人看清楚了,哪怕真少爷回来了,假少爷的世子之位仍然坚如磐石。而大少爷呢,一心沉浸在享乐里,早就把这条狗忘到天边云了,几个月都没来看一眼。 狗子每天都在想念它的主人,盼着主人能来看它一眼。渐渐地,狗子似乎也知道盼不到了,再加上管事的不许狗子离开笼子,它就慢慢地失去了活力,现在更是连饭都不想吃了。 如果狗子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候府虽然大,但各处位置都有固定的人数,他之前那份粗活的差事已经被人顶替了。如果狗子没了,那他是不是也会被撵出府? 小厮越想越伤心,为了这条狗,也是为了他自己,忍不住呜呜呜哭出声。 “咳。”何田清了清嗓子。 小厮被惊动,转身一看居然是大少爷来了,赶紧跪在地上请安,想到狗子的现状,又立刻磕头请罪。才磕了两下,额头就有了青紫,何田赶紧阻止道:“行了,起来吧。”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边。何田走近,打开笼子的门,定定地看着阿宝。 阿宝似乎听见了主人的声音,睁开眼一看,果然是主人来了。 阿宝的眼里突然就有了光彩,它挣扎着想爬起来,高兴得直摇尾巴,想再转几个圈圈,可惜铁笼子实在太小,不足以让它灵活的转圈。 “好了好了。”何田不顾阿宝身上脏污,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 “嗷呜!”阿宝委屈极了,嘴里呜咽着,拼命地去舔他的手和下巴,甚至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何田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宝流泪,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当即把阿宝抱得更紧,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吩咐那小厮:“你去厨房要一碗熬得浓浓的米汤来。” 小厮见状大喜过望,知道狗又要重新获宠了,他的差事暂时也保住了,于是应了一声之后就小跑着去了。 原身因为开始认字的缘故,所以也拥有一间独立的书房。书房门口没有下人,不知跑哪里去躲懒了,何田也不在意,抱着阿宝进屋,坐在椅子上拼命哄它。 哄了一刻多钟,激动的阿宝才慢慢平静下来。 恰好这时小厮端着粥过来了,恭敬地说:“大少爷?????,粥来了,让奴才来喂它吧。” “不用。”何田挥挥手,“你去打一桶温水,再备几条干净帕子。一会儿阿宝吃完饭,给它洗一洗。” 小厮高高兴兴地去了,在心里感慨着狗子终于时来运转了。 以他的身份,在大厨房是要不到额外的加餐的,不过他抬出了大少爷的名头,大厨房的人立刻就开始动手,还极其用心。 在大厨房做事的也都是人精,知道虽然大少爷强不过世子,可如今候爷夫人很想要亲孙,对大厨房的人再三叮嘱,一定要在饮食上好好伺候着。所以,他们一听这是大少爷要的,压根就不敢怠慢糊弄。 大少爷说要米汤,他们不敢真就端一碗朴素的白米汤奉上,于是在白粥里放了鸡汤,再加少许的葱姜盐,顿时香气扑鼻。 何田把阿宝放下来,让它赶紧吃点东西。 阿宝瘦成这样,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所以他也不敢一下子就上大鱼大肉,喝粥最好。 阿宝总算见到了主人,整只狗像重新活过来一般,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愿意吃东西了。 不过,它害怕主人又会偷偷跑掉,吃一口就要抬头看看主人还在不在。 何田只好蹲在它面前,轻轻地抚摸它的背:“吃吧吃吧,我不走。” 感受着主人的抚摸,阿宝总算不担心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第111章 阿宝吃完饭,何田亲手动手给它洗澡。 小厮在一旁帮忙,态度恭敬,动作轻柔。何田看得出来,这个小厮和其他下人不一样,他是真心拿自己当主子看待的。 何田一边给阿宝搓洗身体,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刘,名叫蛮牛。”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爹给起的名。” 何田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个小厮也属于下人里的边缘人物,因为但凡得脸些的都被主子赐名了。 何田想了想,道:“以后你就跟着我。至于名字,改成刘满,怎么样?” 刘蛮牛高兴得快要晕过去,暗地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清醒过来,赶紧跪下磕头:“谢大少爷赐名,奴才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大少爷。” 何田含笑道:“起来吧。” 刘满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默默地在心里咀嚼着他的新名字,“满”字多好啊,他将来一定福气满满! 给阿宝洗完澡,又换了好几条帕子才把毛毛擦到半干,然后何田就带它去屋外晒太阳。 刘满左右看了看,最后把屋里的矮榻给搬出来了。 何田半躺在榻上,怀里抱着阿宝,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一下一下地给它梳毛。 阿宝舒服极了,乖乖地靠在主人怀里,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何田也闭上眼睛,有些想睡。正在这时,原身的贴身小厮福贵从外面进来了。 福贵一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厮垂首站在大少爷身边,顿时心里一阵阵恼怒。 他只不过偷偷溜出去躲了一会儿懒,怎么就有人不长眼敢去抢他的位置? 福贵不认识刘满,他也不需要认识他。凡是脸生的,叫不出名字的,那必定是府里的粗使下人,不值得他上心。 福贵走近,冲刘满摆摆手,不耐烦道:“滚下去。” 回头他得打听一下,狠狠地给这不长眼的小子一个教训,好让他知道大少爷身边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 刘满自然是认识福贵的,福贵身为大少爷的贴身小厮,谁不认识?他在下人里头一向有些脸面。 刘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下,于是犹豫地看向大少爷。 何田睁开眼,直视着福贵,冷冰冰道:“该滚下去的人是你。我这里用不着你,以后不必再来了。” 福贵心里打了个咯噔,忙求情道:“大少爷,小的刚刚只是去了茅房,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 福贵对原身并没有多少尊重,平时只要有空他就喜欢去世子的院子里献殷勤。何田不想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于是又道:“下去!” 他声音严厉,面容冷酷,福贵慌了,赶紧跪下来哀求:“大少爷饶命,以后奴才再也不敢躲懒了。大少爷,您一回到候府就是奴才在您身边伺候着,求求你看在这几个月的辛劳份上,不要赶奴才走。大少爷,您是主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奴才计较,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何田听完就是一阵冷笑。 原身从小在乡下长大,不仅没见过世面,一双手脚粗大,皮肤也被晒得黑黄。乍一回到候府,别说主子,就连府里的下人都看起来比他更像主子。 原身很自卑,心里又有点怨恨。觉得自己明明是少爷,这么些年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刚回府时有人对他不敬,他也想逞逞主子的威风,惩治一下,于是便叫着要打板子。 候夫人没说什么,倒是世子听说后急忙赶过来劝道:“大哥,对待下人不能一味狠厉,免得失了风度,惹人背地里笑话。你要施恩于他们,他们自然会感激你,然后心服口服。我知道大哥不懂这些,不过不要紧,将来我会慢慢教你的。” 原身最怕别人说他不懂。 刚回府时见到候爷的第一面,候爷就问他可曾读过书。得知亲儿子连字都不认识,候爷当即就表现出了浓浓的失望。 原身不敢再随便惩罚下人了,甚至还隐隐有些讨好。福贵利用这一点,只要原身一有生气的迹象,福贵就会说:当主子的都要仁慈,才能叫下人敬服。 福贵把原身哄得团团转,原身就像他手里的面团,可以随意捏成他想要的形状。如今见大少爷真的动怒了,这才收起糊弄的心思,一口一个奴才,跪地求饶。 何田:“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我这里,就像你曾经说过的,做主子的都要仁慈。我怎么好阻拦你另寻高枝呢?你去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给了刘满一个眼神,刘满立刻抓着福贵的后衣领,毫不客气地把人往外拖。 刘满虽然才十六岁,可是候府下人的伙食也是管饱的,因此一身力气,不是养尊处优的福贵可比的。 福贵双腿在地上直蹬,挣了几下发现挣不开,于是他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大少爷,大少爷,奴才不想走啊!” 他毕竟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世子为了避嫌不可能接收他。而且这事一旦闹大了,候夫人就该出手了。 何田充耳不闻,闭上眼睛,一下下地抚摸阿宝的脊背。 果然,福贵被丢到院外后不久,候夫人就知道了。 她虽然嫌弃大少爷不能给她争光,还整日闹腾,可那毕竟是亲生的,一个下人也敢惹大少爷生气,谁给他的胆? 候夫人喝着茶,凉凉道:“发卖了吧。” 福贵哭丧着一张脸被人牙子带走了,这事让何田院子里的下人都心头一紧,纷纷收起心里对大少爷的轻视,态度也恭敬起来。 至于爱说教、热衷在何田面前表现自己的世子爷陈承志,他此刻自顾不暇,因为世子夫人正在跟他闹。 世子夫人名叫杜曼香,是吏部侍郎家的嫡次女。她出身好,从小被精心教养着长大,容貌品行俱都上佳。这是候夫人仔细打听后才挑来做儿媳妇的,候夫人跟候爷都很满意这桩亲事。 杜曼香嫁进候府后,跟世子的感情也一日千里。世子待她温柔体贴,更是赶在成亲前就将唯一的通房给打发了,这让杜曼香成亲后的日子舒心无比。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向来洁身自好、身边只有她一个人的世子爷,居然会在大少爷的院子里收用了两个丫头! 这口气,杜曼香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哪怕这两个丫头是以完壁之身伺候世子的,杜曼香也看她俩不顺眼,恨不得划花她们的脸,再卖得远远的。 陈承志此刻不想动,只想瘫在床上养养神。 虽然他一向爱惜身体,从不在女人身上没节制的胡来,可是这一回却由不得他。当初他配那药时,大夫就提醒过此药凶猛,男人吃了犹如野兽,长期服用此药更是不妥,极其伤身,对寿数有碍。 不过他没当一回事,左右又不是他吃,怕什么呢?更何况他这也是在为候爷和夫人分忧啊,谁让爹娘日夜都盼着有个亲孙,将来好从他手里继承候府,谁让大哥还没有儿子呢? 万万没想到,向来在他面前有些畏缩,甚至还有些自卑的大哥,居然敢对他动粗,硬给他灌药! 想到这儿,陈承志的拳头都硬了,可惜他实在不想动弹。刚刚亲身经历了一番,才知道那药有多么可怕。他竟然跟两个丫头欢|好了一次又一次,差点没把他吸干。此刻他不仅腿脚发软,连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听见杜曼香怒吼着叫人把这两个丫头拖出去卖了,陈承志才咬了咬舌尖,借着那股疼痛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曼香,你来。”他虚弱地喊道。 杜曼香心里有气,可还是过去了。 自家男人没错,错的是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丫头,以及不懂事不知礼数的大伯! “曼香,那两个丫头不能卖。”陈承志挣扎着说道。 杜曼香把眼睛一瞪:“你想留下她们?你还真看中了?她们原本是伺候大哥的,你也不嫌恶心!” “曼香,你听我说。”陈承志知道自己的妻子身为侍郎家的嫡次女,性格其实有些强势,不像从小被打压的庶女那样懦弱,于是他拉住杜曼香的手,哄劝道,“那两个玩意儿值得我上心?只是她们是从娘的院子里出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要处置,也该先禀告过娘。”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交给娘来处置,咱们别擅自做主。” 杜曼香抿着嘴不吭声。她也知道这两个丫头该交给婆婆发落,她们的卖身契还捏在婆婆手里呢。如果她越俎代庖,自己处置了,万一婆婆觉得被儿媳妇打了脸,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那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躺着吧。我让厨房的人炖了鸡汤,一会儿你多喝两碗。” 陈承志顺从地躺下来,继续温声软语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怪那碗汤太霸道,要是没喝就好了,我是不想碰别的女人的,我有你就够了。” 这番话让杜曼香心里舒服了一点点,安顿好丈夫,留下心腹丫头在这里伺候着,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杜曼香心里的气并未完全消散,她仍然有一种领地被冒犯的怒愤。这事不怪世子,又暂时不能动那两个丫头,也不能冲着婆婆发脾气。她在院子里略站了站,带着几个下人直奔大少爷的院子。第112章 杜曼香来势汹汹,命令下人上去拍门,刘满走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世子夫人,还不等他行礼,杜曼香就一把将他推开。 刘满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杜曼香抬眼往院子里一扫,看到何男正靠坐在矮榻上,怀里抱着一只又土又丑的狗,神情却是悠闲平静的,她顿时就更加气愤了。 她跟世子闹成了那样,大哥竟然还如此悠闲,他没有一丝愧疚的吗? 杜曼香在距离何田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板着脸,微微抬起下巴,质问道:“大哥,你怎么能把你院子里的丫头塞给世子爷呢?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惹人笑话?大哥,你如今是候府的大少爷,乡下带来的那些坏毛病该改改了。府里专门请了先生每日教大哥读书识字,懂礼仪、知廉耻、辨是非,难道大哥还没学到半分?” 何田很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指责模样,他被气笑了,笑完才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冷冰冰地问道:“你这样不管不顾地闯入大伯院中,是很懂礼仪的行为?传出去就不会惹人笑话?在我们乡下,正常人都不会像你这样。” 不得不说,杜曼香挺会扎针,专往人痛的地方扎。原身非常忌讳旁人在他面前提起“乡下”这两个字眼,那会让他想起自己做了快二十年的农家小子。 何田不一样,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养父母虽然日子过得贫穷清苦,但对他却是满腔爱意,已经用尽最大的力气来养育他了。 杜曼香闻言心里大吃一惊。 她跟这位回府没多久的大哥接触得并不多,也就是平时见了面会打个招呼罢了。但据她观察,这位真少爷因为样样都不如世子,颇有些自卑,再加上候夫人又教他平时要谦逊,不可太粗鲁,因此面对府里其他主子时,大哥压根就不敢高声说话。 杜曼香还是头一次见大哥敢反驳别人,而且对象还是她自己。她可是世子夫人啊,大哥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一时间她被震住了,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自己今日的确太冲动了,不再谦逊顺从的大哥不是一个好的撒气对象。万一大哥借此大闹一场,那会对她的名声不好。 杜曼香深吸一口气,屈膝福了福:“大哥,今日是我不对。刚才我只是气昏了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不知不觉竟来了大哥这里。” 她的认错态度还算不错,何田挥挥手:“你走吧。那两个丫头可不算是我的人,而是候夫人的。况且,那碗汤……二弟当初把那汤夸得天花乱坠,既然是好东西,合该兄弟共享。你们小夫妻俩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听,你可以去找候夫人做主。以后没事别来我这边,我喜欢清净。” 杜曼香被嫌弃了,尤其何田挥手的动作像极了挥赶苍蝇蚊虫。杜曼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有了复燃的迹象,她不敢多呆,赶紧走了。 正院里,候夫人也听说了世子的事,沉默半晌后让心腹嬷嬷过去传话。 心腹嬷嬷姓王,她恭敬地站在杜曼香面前,双手捧着两张卖身契:“世子夫人,这是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以后她俩就由您处置。不过,主子说了,这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万一那两个丫头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不如我先将她俩带下去关着,等过些天风平浪静了,那时您再处置她们也不迟。” “嗯,劳烦嬷嬷跑这一趟。”杜曼香语气柔和,脸上带着笑。 这是婆婆身边最看重的嬷嬷,她可不敢把对方当作普通下人看待。况且,婆婆也递了台阶给她,这不是把卖身契送过来了么?有卖身契在手,就让那两个胆大包天的贱丫头再多活几天,反正她们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王嬷嬷把人带走了,杜曼香眼不见心不烦,觉得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于是又跟世子恢复了过去的恩爱关系。 打发走扰人精,何田一直在院子里坐到太阳落山才起身。 这时阿宝也醒来了,先跟何田亲热地玩闹了一番,然后汪汪叫着表示想吃东西了。 “刘满,你带阿宝下去吃饭。”何田吩咐道。 阿宝不肯走,它怕这一走就又见不到主人了。何田摸着它的脑袋,哄道:“不是要丢下你,只要叫你去吃饭。等吃得饱饱的,你再来找我。” 阿宝嗷呜了一声,这才乖乖地跟着刘满走。 刘满心里惊奇。这狗子真聪明,好像能听得懂人话一样,怕不是成精了吧? 何田起身去了后院看望女儿。 原身回府两年多了,亲事却一直没着落。按理说,以候府的地位来看,他的亲事应该不难。但难就难在他是刚被认回来的,之前一直住在乡下。就算是亲生子又怎么样?听说是接回府才开始请先生教导的,这么短的时间,能教出个什么样的来? 是人情世故通达了,还是能出口成章了? 不少家世相当且家中有未嫁女的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猜测平阳候的大少爷如今是否能认识一百个字了? 更何况,平阳候至今也没有上折子请求更换世子人选。他们是脑袋傻了才会把姑娘嫁过去,还不如嫁给家世相当的纨绔子呢。这些纨绔虽然品行略差了点,但该读的书,该识的字,人家或多或少都学了十几年了。 候夫人为了亲儿子的亲事心力交瘁时,突然传来通房有孕的消息。这个通房,是儿子刚回府时她派过去的。 一面是亲事艰难,一面是刚有孕的通房,若这一胎是个女孩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孙子呢? 左思右想,候夫人到底没舍得让人打掉,还派稳重的老嬷嬷过去精心照料着。 这消息一传出去,原身本就艰难的亲事更是雪上加霜。 眼瞅着在门当户对里找不着合适的了,候夫人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专往小门小户里去找。但她又不甘心,嫌那些姑娘不够优秀,于是原身的亲事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拖下来了。 候夫人本想和家世相当的人结亲,没想到却没一个看得上她的亲生儿子,还害得她凭白受了许多委屈与难堪。几个月后,通房生下了一个女儿,并不是候夫人心心念念的孙子,她气得险些吐一口血,然后吩咐人平时无事不许把这晦气丫头抱到她跟前来。 所以,至今原身的女儿仍是被人唤做大姑娘,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大姑娘的生母生下她后大出血,因候夫人怪她没能生个男孩儿,因此就没叫人尽力医治,于是那个通房就那么去了。 如今,大姑娘是由奶娘带着的。 奶娘姓李,为人忠厚老实,不擅长在主子面前争宠,只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再加上候爷夫人又不喜欢孙女,原身则每日忙着跟各种美人玩乐,所以大姑娘这对主仆在院子里过得很透明。 大姑娘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由李奶娘喂过来的蛋羹,两只小短腿则不断地前后晃动着。 直到何田跨过门槛进了屋,李奶娘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转身一瞧,立刻丢下手里的碗,赶紧拿帕子给大姑娘擦了擦嘴,然后就要把她抱下来行礼。 “不要动,让她接着吃。”何田忙阻止道。 大姑娘刚一岁又两个月,正在学说话,平时连跑都还不太稳当,不必急着学习如何给长辈行礼。 “是。”李奶娘低着头,扶大姑娘坐好,继续喂她吃蛋羹。 何田站在一旁看着,大姑娘时不时就拿小眼神瞄他,一副想亲近又不敢的样子。 大姑娘认得他,奶娘教过很多次,说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她很想跟父亲一起玩,可是他太忙了,她总是见不到他。 耐心等女儿吃完蛋羹,又被李奶娘擦过嘴和手,何田这才向着大姑娘张开双臂,笑道:“来,爹爹抱。” 大姑娘高兴极了,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脸上还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大姑娘很喜欢大少爷,她时刻都想着大少爷呢。”李奶娘见了一这幕,不由地感慨道。 何田抱着女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给她取了个名,就叫安乐。我就盼着她这一世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这名字好。”李奶娘心里替小主子高兴,终于有个正经名字了。 在原剧情里,原身过度放纵酒色,年纪轻轻便命归黄泉。留下的几个儿子都被陈承志给刻意养废了,至于大姑娘,及笄后就嫁给了外地的一个纨绔,在后院苦熬几年也去了。 想到这儿,何田意识到有一件事情很紧迫,于是把刘满叫进来,让他赶紧去请大夫进府。 刘满先去找了管家,管家听说后还以为大少爷身子不好了,顿时吓了一大跳。刘满忙道:“大少爷无碍,只是想请大夫把把平安脉。” 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点他哪位大夫最好,然后就挥挥手放行。 等刘满出了府,管家立刻直奔后院,去向候夫人禀报。 候夫人听说后,慢悠悠道:“那就请吧,正好叫大夫再给大少爷开几副保养的方子。” 儿子的后院一直没有动静,候夫人急啊,急得火烧火燎,恨不得明天就能蹦出十个八个亲孙子。因此,对于何田主动请大夫的行为,她是非常赞成的。第113章 趁着大夫还没来,何田陪女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还带她去看阿宝。 安乐一看见阿宝就非常喜欢,何田慎重地给他俩做互相介绍,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相处。 阿宝虽然是狗,但经过主人的介绍,它已经把面前这个小不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女儿和阿宝玩得正高兴,刘满进来禀说大夫已经到了。何田叫奶娘在这里伺候着,然后就了去了前边的书房,并让人把后院所有跟过原身的女人全都叫来。 人来齐后,何田扫了一眼,总共有八个女人,全都是通房丫头。如果算上女儿的生母,以及跟了陈承志的那两个,那就是11个女人。 原身回府也就两年多,候夫人为了亲孙子,也算是很不要脸了。 何田不想跟这些女人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大夫赶紧上前给她们把脉。 小半个时辰过去,大夫已经一一把过脉。这些女人都很健康,最重要的是无一人有孕。 何田很满意,等送走大夫,就叫管家来把这些女人都领走。 管家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大少爷为何会这样,思考了几息,他温言劝道:“大少爷,您身边总要有几个伺候的人,是不是她们犯了什么错?小的这就敲打一番。” 别看管家回话时是弯着腰的,但他对着何田弯腰的幅度可没有面对陈承志时弯得更深。毕竟对方是世子么,何田表示理解。 何田摆摆手:“跟她们无关,她们没有犯错。我就是不想再看见她们了,赶紧领走吧。” 八个通房闻言脸色惨白,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还想去拉扯何田,试着撒娇叫他改变主意。 何田侧身让开,一眼也不看她们,整个人散发出冷酷无情的味道。 何田一点也不心虚,这几个通房都是候夫人派来的,来之前特意调|教过,她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勾着原身生孩子。而且,她们的卖身契也不在这里,在候夫人手里紧紧握着呢。 管家还想再劝,可是见大少爷一脸坚决,只好悻悻地把这几个女人带走了。 解决完这桩事,何田只觉得神清气爽。 候爷跟候夫人拿他当种猪,好延续候府的基因和姓氏。依何田看,他们只配吃桃子! 何田把几个通房全赶走了,院子里的下人议论纷纷。先是福贵被发卖,现在大少爷甚至连暖床的丫头都不要了。他们猜测着,私底下悄悄讨论着,不知道大少爷下一步会发作谁。 越想越心惊害怕,下人们倒是有志一同地打起精神来,再也不敢躲懒,伺候主子也更殷勤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陈承志的耳朵里。他先是很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位大哥估计是被候府的富贵荣华给养刁了胃口,想要几个新鲜的美人换换口味吧? 陈承志听过就算了,并没放在心上,候夫人却在正院气得直拍桌子。 “那几个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不仅模样出挑,屁|股也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他还在嫌弃什么!” 候夫人气得破口大骂,管家弯着腰站在她面前,压根不敢抬头,一双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候夫人骂了一通,然后挥挥手示意管家退下,然后她就直奔何田的院子,打算兴师问罪。 何田正带着女儿一起用晚饭,阿宝提前被喂过了,它就趴在何田的脚边。 安乐吃两口就要歪头看一眼地上的阿宝,然后拍拍小手,接着吃下一口。 候夫人过来时何田父女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候夫人脸色不好,何田便吩咐奶娘:“把安乐抱下去。” “安乐?”候夫人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孙女的名字,于是没好气道,“还没问过你爹,你怎么就私下给她取名了?” “安乐周岁都过了,还没个正经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野种,不配有名呢。你跟候爷不肯上心,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就该多用心一点,毕竟她可是我亲生的。” 何田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他这副样子让候夫人心里很不舒服,而且“野种”两个字又仿佛是在暗骂世子。 候夫人心口一堵,满腔的怒火急待发泄,于是厉声道:“不过是一个孙女罢了,值得你这么着急,甚至挑爹娘的不是?等五六岁了再给她取名也不迟。” 说完,无意中看到地上趴着的阿宝,候夫人伸手指着它,怒骂道:“是谁把这畜生放进来的?也不嫌脏!还不赶紧扔出去!” 阿宝定定地看着候夫人,它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恶意。阿宝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它就要咬得她开花见血。 “阿宝,你去跟着安乐。”何田阻止了蠢蠢欲动的阿宝。 阿宝从喉咙里嗷呜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慢慢往外走。期间,它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候夫人,看起来很有些恋恋不舍。 候夫人突然间有点毛骨悚然,一条从乡下来的老狗罢了,又土又丑,不过它的眼神确实有点吓人,果然是野性难驯啊。 等阿宝出了屋子,候夫人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转头对何田说:“回头我让管家给你弄条富贵犬,毛色雪白,娇小可爱,很会讨人喜欢。”接着,她又吩咐一旁的嬷嬷,“赶紧把那条老狗带出去扔掉,免得脏了府里的地。” 嬷嬷转身就要走,何田突然出声道:“我看谁敢!” 他紧紧盯着老嬷嬷:“你敢去,我就把你全家都丢了。” 老嬷嬷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去,只是默默地站到候夫人身后,垂着头一声不吭。 何田轻笑一声,黑沉沉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候夫人,缓缓道:“阿宝从小和我在乡下一起长大,夫人嫌弃它上不得台面,我也一样啊。我是不是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免得脏了你们候府的地?” 候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眼前的儿子有些陌生。他回府的这两年多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还有些讨好,从未像今日这般强硬过。 在这一刻,候夫人甚至觉得他的眼神跟刚才的老狗很像,瘆人得慌。 “你这孩子又在胡说了。”候夫人勉强挤出一抹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是我跟候爷唯一的亲儿子,我们怎么可能嫌弃你呢?疼你都来不及,以后再别说这样扎人心窝子的话了。” 何田沉默不语。 下人上前奉茶,然后低着头飞速退下。 候夫人等了半晌没等到儿子的回答,她端起茶盏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立刻板着脸道:“你又在胡闹什么,?????为什么把通房都赶走了?如今你只有一个女儿,有什么用,还是多生儿子要紧!” “为了你的亲事,我操碎了心,在外头受了多少白眼与冷待,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要是你跟世子一样优秀,亲事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这能怪我吗?”何田冷笑道,“你们精心教养他二十年,我回府才多久,你还往我身边塞这么多女人,生怕她们熬不干我的身子骨。” “你实在是想多了。”候夫人满不在乎,“你在府里吃得好,穿得好,又有下人用心伺候着,大夫还时时过府诊脉。多几个女人有什么要紧,哪里就影响身子骨了?你还年轻,身边正该多几个女人伺候着。” 何田听得不耐烦起来,候夫人见状立刻总结道:“一会儿我就让她们回来。你别嫌烦,我也知道你大抵是看腻了,明日我就让管家去外面再寻几个水灵灵的,保管你喜欢。” 何田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随便你,不过就算把她们打发回来,我也不会让她们跨进院门半步,就在外面站着吧。” 候夫人顿时气结。这个儿子真是不听话,才过几天好日子就想着翻天了,远不如世子懂事体贴又孝顺。 候夫人起身欲走,临走前她丢下一句话:“你别仗着是亲生的就为所欲为。这几日你也别出门了,留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 候夫人干脆利落地走了,何田没把禁足当一回事。那几个通房丫头到底没被送回来,何田表示满意。 不多时,刘满轻手轻脚进屋,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该去做功课了。 府里专门请了一位先生来教原身识字,所谓的功课也就是每日写两篇大字。候爷跟候夫人都对原身不抱希望,只想着叫他多认识几个字,不做争眼瞎就行了。 请的这位先生性子“高洁”,非常瞧不起愚昧无知的泥腿子,哪怕原身是候府的亲生子,先生对他依然有偏见,言行间也多有傲慢之意。 再加上原身身边的女人多,每晚都要被她们拉着喝酒玩乐,次日上课就没精神,于是先生便越发瞧不起他了,也不用心教导,课后只吩咐他写几篇大字就行了。 “上什么课?我不去。” 何田没打算再去接受先生的白眼,还写什么功课。 刘满还想再劝,何田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吧,夫人不许我出院子,正好不用上课了。” 何田有自己的打算。 这具身体长期过度饮酒作乐,再加上每日一碗“大补汤”,导致身子虚得很,着实需要静养两日,至少要把眼底的青黑给消掉。 而且,阿宝也很虚弱,也需要调养回来。 夫人禁足这招用得不错,正好他也不想应酬府里的其他人。他就安心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等身子好些了再说。 次日,何田用完早饭,在院子里给阿宝梳毛。小小的安乐蹲在旁边,眼也不眨的紧盯着他的动作。 突然,陈宝珠不顾下人的阻拦,硬闯进来了。 她径直冲到何田面前,大声吼叫道:“你怎么能这样伤娘的心?你这是忤逆!你不孝!” 晨起陈宝珠去正院请安,发现亲娘愁容满面,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她当即就问了,但是候夫人不肯说。 过后她找娘身边的嬷嬷打听了一下,得知是大哥惹娘生气了,于是就跑过来了。 “你已经被接回来了,就算以前过的是苦日子,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院子里哪样东西不是最好的?”说着,陈宝珠伸手在四处指了指。 确实,何田所住的院子布置得金碧辉煌。候夫人有心弥补他,世子陈承志也想在候爷面前表露自己退让一步的意思,因此,他撤下了自己院子里几件最贵重的摆设。 这么一来,就显得何田院子里的摆设最好。 可是,在他眼里,这只是一座关押公猪的金笼子。第114章 “你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陈宝珠越说越生气,“娘为你操碎了心,你不仅不体谅心疼,还处处和娘做对,难道你没有心吗?” 何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陈宝珠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还想跟世子哥哥比,你哪里比得上他?爹娘做得很对,这候府就是不能交到你手里,不然很快就要败光了。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现在的日子不比你以前在乡下好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当年在山洞产子,候夫人的身子受了影响,一直不太好。后来喝了好几年的苦药汁,历经千辛万苦总算生下了陈宝珠。虽然是个女儿,总归是亲生的,因此候夫人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疼。 陈宝珠从小事事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就养成了她娇纵的性子。 她进门就是一长串的大骂,安乐被吓着了,一动不敢动。何田察觉到女儿有些害怕,赶紧将手里的梳子递给她。 有了梳子,安乐就能帮狗狗梳毛,她顿时就高兴起来,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开开心心地学着何田的样子,一下下给阿宝梳毛。 安抚好女儿,何田抬起头时一脸冷色,吩咐道:“把她赶出去!” 陈宝珠进门说了这么多话,甚至连一声大哥都不愿意叫。当然,何田也不稀罕就是了。 下人们都不敢动,毕竟陈宝珠是候夫人的眼珠子。 只有刘满动了,他上前做势要推人,陈宝珠可不愿意让一个下人碰到自己,哪怕只是一片衣角。 她不得不一边往外退,一边冲何田喊道:“你没有良心!我讨厌你!以后我再也不来你这里了!” 这样的狠话伤不了何田分毫,他甚至喜闻乐见。陈宝珠见状更加生气了,走的时候气冲冲的。 从何田的院子出来,陈宝珠直奔正院,去找候夫人告状。 她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何田的恶行恶状,又拿处处关心疼爱她的世子做对比,成功地让候夫人对何田更加失望了几分。 何田仿佛生怕气不死她,陈宝珠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派人去向候夫人索要他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 候夫人闻言连叹三声,然后才摆摆手,疲惫地吩咐嬷嬷:“拿给他吧。真是个孽障,生来就是要气死我的。” “娘,您消消气,别理他,只当府里没他这个人。”陈宝珠赶紧上眼药,她巴不得这位亲大哥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还是你乖巧懂事,不枉我从小把你疼到大。”候夫人有了女儿的劝慰,脸色一下子就好看了很多。 候夫人的心腹王嬷嬷找出卖身契,懒得亲自跑一趟,随手指派了一个小丫头去办这事。 何田收下那一叠卖身契,从中挑选出李奶娘和刘满的,其他的都放进抽屉里。 如此过了几日,何田自觉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阿宝也活泼得能吃能睡能跑,皮毛也亮色了不少。于是,他决定回乡下去看看。 原身一别两年多,期间一次也没回去过,还不知乡下的养父母怎么思念他呢。原剧情里,原身年纪轻轻就死了,时常去给他祭拜扫墓的也就只有这对养父母,何田顿时就归心似箭。 因为何田还在被禁足,所以管家不肯放他出门,赔着笑劝道:“大少爷,您别为难小的,还是先请示一下夫人吧。” 何田不想去见候夫人,懒得跟她扯皮。 这次走了,他就没打算再回候府。如果养父母肯接纳,以后他就当他们是亲爹娘,孝顺一辈子。如果不愿意,他就重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怎么也能过活,何必留在候府做种猪? 何田连多余的衣裳都没要,就只有身上的这一套。倒是原身这两年积攒下的零花钱,他没有留下来,决定带走。 原身每月有50两的零花钱,他的吃穿住都由府里出,只是有时出门会花一些。如今还剩下四百多两,何田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就当是候府给他的补偿。 毕竟原身喝了那么多碗“大补汤”,活该他们赔! “你让不让开?别逼我踹你。”何田威胁道。 他才把腿抬起来,管家突然“哎哟”一声,然后往旁边一倒,嘴里还念叨道:“大少爷您不能私自出府啊,得先请示过夫人。” 何田微微一笑,这位管家也挺机灵的。 他招呼抱着安乐的奶娘和刘满跟上,然后大踏步出了候府。 几个小厮这时候才跑过来想把管家扶起来,管家死活不肯起身,闹了一会儿,估摸着大少爷已经走远了,管家这才勉强愿意起来,又说自己的脚扭着了,特意留着衣裳上的灰,一瘸一拐地去后院给候夫人报信。 管家哭丧着一张脸,站在候夫人面前:“夫人,都怪小的没拦住,大少爷带着大姑娘出府了。奶娘和小厮也跟着,每人还提了一个包裹。” 候夫人心中一跳,顿时想到了什么,但她又不愿意相信,于是强压下种种情绪,吩咐道:“王嬷嬷,你赶紧带人去大少爷的院子瞧瞧?????。” “是。”王嬷嬷赶紧去了。 不多时,王嬷嬷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卖身契。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禀道:“大少爷只拿走了奶娘和贴身小厮的卖身契,其他的都留下来了。大少爷的东西也还在,只是……大姑娘的衣裳全没了,估计都被带走了。” “快,快带人去找!”候夫人顾不得骂人,连声催促管家赶紧派人去把大少爷追回来。 这时候管家的腿也不瘸了,他带齐人手,一直追到城门口都没见到大少爷的影子。 候夫人气得直拍桌,厉声怒骂。陈宝珠在一旁火上浇油,翻着白眼说道:“娘别为了不值当的人伤心,若是气坏了身子,我和世子哥哥就要心疼了。既然他不听话,那就随他去。” 王嬷嬷赶紧捧着茶喂候夫人喝了两口,又帮着抚胸拍背,一个劲儿地劝她消消气。 这时,收到消息的陈承志赶过来了。 他一进门就行礼,又问了妹妹好,还说:“妹妹,昨日我刚得了一盒新首饰,一会儿我着人给你送去,你先挑。另外还有几匹今年新出的宫缎,正好给娘和妹妹做身新衣。” 陈宝珠心头一喜。还是世子哥哥最好,得了新首饰都知道让她这个妹妹先挑,连嫂子都排在后边呢,这让她怎能不喜欢这个哥哥? 接着,陈承志又看向候夫人,温言劝道:“大哥心里或许还有些不满与愤慨,一时不能体谅母亲的一片苦心。外头的日子哪里比得上府里?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哥自己就回来了,母亲不必太忧心。” 看着世子一脸真切的关怀,再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儿,候夫人叹了口气,没再吩咐人去乡下找。 候夫人感到心灰意冷。 虽然她错过了儿子前面的那些年,可好歹也养了他两年,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这样都捂不热他的心,宁愿放弃候府的优渥生活,去乡下找他的养父母。 这无异于在打候夫人的脸,难道她还比不过无知粗鄙的农妇? 她打定主意要给大少爷一个教训。他既然敢走出这道门,就别指望有人会去求他回来! 她要让他在乡下过一过苦日子,然后自己灰溜溜地回来! 很快,候爷也听说了这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派人去把大少爷接回来,不过被候夫人给劝住了。 候爷对夫人的想法深表赞同,这孩子从小没长在自己身边,被那对无知的乡下人给教坏了性子,是该压一压他,免得以后不服管教。 于是,何田就这么安稳顺畅地回到了何家村。 何家村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村东头原身住了十几年的低矮土屋,变成了用砖瓦建成的高墙大院。 听见马车的辘辘声,正在院子里喂鸡的何大娘赶忙走出来,等看清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阿田,顿时眼圈红了,一边流泪一边喊她的丈夫:“快出来,是我们的儿子回来了!” 何大娘明显很想上前,可是一想到自己身着粗衣,手里还端着鸡食,她脚底下仿佛生了根,只能用目光死死地盯着何田,就好像要把这两年的空缺给补回来。 “娘。”何田毫无心理障碍地喊出了这声娘。 “哎!”何大娘顿时又哭又笑。 这时,何老头从屋里出来了。他背着手,不论心里头如何激动,面上还是比老伴沉稳一些。 “别哭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何老头将院门大打开,招呼他们赶紧进来。 何田付了车资,转身把安乐抱下来,向爹娘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名叫安乐。安乐,快喊阿爷阿奶。” 安乐正是爱说话的时候,小嘴一张就甜甜地喊道:“阿奶!阿爷!” 何老头跟何大娘顿时高兴坏了。他们的儿子不仅回来了,甚至还愿意让安乐喊他们爷奶! 阿宝甩着尾巴,在一旁高兴得转圈圈。 阿宝很喜欢乡下,它对这里非常熟悉,不仅天宽地广,它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不像在府里,之前只能在一个小笼子里憋屈着。后来,主人来找它了,虽然可以活动的地方大了点,但还是不能走出院子。 阿宝转完圈圈,不停地走走看看,它还在院外路旁的那颗大树下撒了泡尿,标记它的领地。 何田无意中瞧见了,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何老头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儿子你瘦了,阿宝也瘦了。” 阿宝确实是瘦了,虽然这几天恢复得不错,但还没回到颠峰状态。何田可不觉得自己瘦了,他摸了摸脸,没有反驳这话。 因为父母看孩子,总觉得是瘦的。第115章 何家夫妻俩对何田的归来表示欣喜不已,何大娘立刻张罗着要进厨房做顿好吃的。 安乐被何田抱着,李奶娘见小主子这边暂时用不着自己,于是就进了厨房去帮何大娘的忙。 何田见状,暗自决定回头还是要买两个下人回来做家务,减轻何大娘的负担。 何老头领着何田在院子里四处转悠,边走边道:“当初他们把你接走,转头就让人送了五十两银子来,逼着我和你娘答应不去城里打扰你。我们想着,你是候府的亲生子,去了那边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只要你过得好,见不见面也没什么要紧。” “这院子就是用那五十两银子建起来的,没花完,还剩了一些呢,我都给你留着的。对了,这次回来你能呆多久?” 何田笑着回答道:“如果爹娘欢迎,我就不打算走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爹娘,我留下来孝顺你们一辈子。” 这是何老头万万没想到的。他虽然是农户,人却不笨,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多半是候府的人嫌弃阿田从小在乡下长大,没什么见识,不够出色,因此处事不公才伤了阿田的心。 想到这,何老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亲儿子,就是被换到候府的那个。对方一次也没来过,他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亲儿子是不想认回他们的。 不过何老头也不伤心,人与人之间讲究缘份。他虽然没有亲生的儿子,可是他还有阿田。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你娘怎么可能不欢迎你?”何老头假意瞪了何田一眼,然后朝着安乐伸出手,“来,安乐,让阿爷抱抱。” 安乐笑了笑,乖乖地去了何老头的怀里。 何老头高兴坏了,生怕把孙女摔了,抱得紧紧的,还带她去看外面开的各种野花。 何田招手把刘满叫过来,吩咐了一通,又给了他一张银票。 刘满出门去了,赶在开饭前又回来了。他驾着一辆新马车,还买回来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 有了马车,出行更方便。那对夫妻何田也看过了,都是老实勤快的性子。 何老头跟何大娘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自庆幸多亏新院子够大,安排下这么些人也绰绰有余。 候府那边的人没有找过来,何田在乡下过得平静自在,安乐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每天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阿宝身后跑来跑去。 小孩子的欢笑声,阿宝的汪汪声,交织成一片,院子里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原本镇定自若的候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跟王嬷嬷念叨道:“大少爷走了有一个月了吧?” 王嬷嬷把日子记得清清楚楚,大少爷离府不止一个月,都快多出一旬了。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候夫人气结,连手里的茶水都不香了,骂道:“乡下就有那么好,甚至连我这个亲娘也不想认了?” “夫人多虑了。”王嬷嬷赶紧劝,“大少爷怎么可能不认您?母子连心,这是割不断的血脉亲缘。说不定大少爷正盼着府里来人去接呢!” “谁稀罕去接他!”候夫人恨恨道,过了几息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你派几个人去把他接回来。” 王嬷嬷一听,立刻笑道:“乡下缺吃少穿,大少爷经过这一回,必定能懂得夫人的苦心,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他好,想必往后再也不会惹夫人您生气了。” “但愿吧。”候夫人叹了口气。 候府的几个下人来到何家村,恭恭敬敬地想请何田回去,只是他们甚至连院门都没进去,就被何田给撵走了。 何田一身气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回去的,永远都不会回去,叫夫人死了这条心。”说罢,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反正候夫人还有一个好儿子,她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她!” 下人们万万没想到大少爷竟会拿乔到这种程度,还口出狂言。 他们倒是可以仗着人多势众,硬将大少爷给带回去。可大少爷虽然没被立为世子,到底是候府有血缘的唯一男丁,若过后大少爷要算账,难道还收拾不了几个下人吗? 左思右想,都不敢对何田动手,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候夫人听?????完下人的禀报,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王嬷嬷正忙着尽力安抚候夫人,谁知在这当口,另一个嬷嬷急匆匆地赶来禀报:“夫人,不好了,世子夫人闹起来了。” 候夫人用手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问:“她闹什么?” 这事的缘由出在那两个原本是送给大少爷,结果却被世子给收用了的两个丫头身上。 杜曼香当场就想卖了她俩,最终被世子劝住了,看在婆婆的面子上,杜曼香暂时放过了她们,由着嬷嬷把人带走,打算过段日子再来处置。 后来,世子理亏,对杜曼香温柔小意,殷勤备至,夫妻关系空前的和睦融洽,导致她一时没想起来那两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两个贱人居然有孕了!杜曼香听完丫头的报信,当即气得丧失理智,叫人熬了两碗打胎药,非要给那两个贱人灌下去。 两个丫头自然是不肯的,孩子是她们的保命符,将来能不能更进一步就要看肚子里的这块肉了,于是一方想强行灌药,另一方又抵死不从,场面顿时闹哄哄的,比过年更甚。 “随我去看看。”候夫人只好暂且先放下大少爷的事,由王嬷嬷扶着往偏院去了。 候夫人一到,立刻没人敢再吵闹,场面安静下来。 候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既气愤又委屈的杜曼香:“你跟我来。” 杜曼香跟着她走了,两个丫头在原地面面相觑。虽然候夫人还没说怎么处置她俩,但能多保孩子一会儿也是好的。 候夫人把杜曼香带到正院,一边吩咐人去请世子过来。杜曼香进了屋就开始哭哭啼啼,诉说自己的委屈。 候夫人一声不吭,任由她哭,倒是王嬷嬷在一旁不停地劝慰着。 世子很快就过来了,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了,一进门看到泪水涟涟、哭得梨花带雨的杜曼香,他的心里就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有心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又顾忌着母亲在场,于是只好硬生生忍住了。 候夫人一看到世子,便立刻对儿媳妇说:“你先回去梳洗一番,我同世子说几句。” 杜曼香不想走,可是一想到自己哭了那么久,妆容必然已经花了,只好深深地看了世子一眼,然后才离去。 她相信,以她跟世子之间的感情,世子肯定会赞成她的做法的。 等人走了,候夫人看了世子一眼,缓缓地说道:“我没想到那两个丫头居然会有孕。” 说到这,候夫人忙里偷闲在内心赞叹了一番自己的眼光。 瞧瞧她多么会挑丫头,就陪了世子一回,竟然两个都有孕了,果然都是好生养的。若她俩没有跟了世子,而是跟着大少爷,说不定这会儿她连亲孙子都有了。 候夫人想到这,之前被强行按压下去的怒气又浮了上来,语气便有些燥:“依我的想法,既然已经有了那就留下来。曼香是你的妻子,理应宽容大度。女人的本份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她也太不能容人了。那两碗药要是真灌了下去,不仅有伤天和,也损了她自己的福份,毕竟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觉得呢?” 说到最后她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不容反驳的威严。大少爷不听她的话,难道世子也要跟她唱反调吗? 在这之前,陈承志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庶出的子女。杜曼香待他一向霸道,轻易不许有小心思的女人近他的身,动不动就要吃醋使点小性子。 以前他觉得这是妻子爱重他的表现,可是现在听了候夫人的话,尤其那句“两条活生生的人命”,陈承志动摇了。 那是他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身上都带着他一半的血脉。 同时,他又担心杜曼香会跟他闹。其实他也不想让她难过伤心,如果那两人没有怀孕就好了。可偏偏已经有了,叫他亲自点头打掉自己的血脉,他实在不忍心。 更何况母亲的意思已经明摆出来了。他虽然是世子,可整个候府还掌握在候爷的手里。如果他表现得不好,候爷想换掉世子也是很容易的事,只需上一封折子就行了。 重重思量之下,陈承志点了点头,温顺道:“我都听娘的。曼香那边我会去劝的,只是……那两个丫头还得麻烦娘照顾一下。” 候夫人闻言非常满意,幸好世子还算听话。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自会安排好的。” 这事也不需候夫人过多的费心,她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母子俩又商量了一阵,不仅把这两个丫头提成了通房,还在远离世子院的偏僻地方腾出两间屋子来安置她们,派小丫头过去照顾着。 这个结果可不是杜曼香想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刚有孕就提为通房,等她们平安生下孩子,岂不是要变成妾室? 杜曼香哭得泪水如同决堤似的,还闹着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匆匆赶来的陈承志急忙又哄又劝,费了许多功夫才总算把人拦下来。为了哄好妻子,他开始做起了二十四孝好丈夫,甚至连书本都没功夫看了。第116章 何田不知道候府发生的事,也没兴趣知道,最近他正忙着捣鼓水泥。 他仔细想过了,以原身的资质来说是不太适合走科举的路子。毕竟原身在候府读了两年书,只学会了认字,连三字经都还没背完呢。 水泥的原材料好找,配方的比例何田也清楚,他把家里空置的一间屋子当做工房,日日在里面埋头折腾。 何老头看不懂,但他也没多问。儿子以前没读过书,但去了候府不是学了两年吗?读书人弄的那些,他哪里懂,还是不要瞎问了,免得耽误了儿子的大事。 很快,何田把水泥弄出来了。他先是将院子铺上了水泥,等干了以后,众人踩上去试了试,纷纷夸赞不已。 何老头目睹了儿子铺水泥的整个过程,自觉可以打个下手了,于是等何田开始铺几间屋子时,他就卷起袖子说要帮忙。 等把家里一切都弄好,何田亲手写了一张贴子,交给刘满,送到杨府,请杨德厚来家里玩。 杨德厚是原身在候府时为数不多的一位朋友,虽然他跟原身只是酒肉之交,并不是很知心,但他的为人与人品很对得起他的名字。 杨德厚的父亲是工部主事,官职很小,并不被候爷跟候夫人看在眼里,用陈承志私底下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哥也只配交些上不得台面的朋友。 何田想将水泥的方子献给皇上,他又不想通过候爷,因此只能找些别的门路。 杨德厚本来不想去的,他已经听说了,平阳候府刚寻回来的大少爷又跑回了乡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呢。后来转念一想,反正也无事,不如去乡下走一趟,只当是散散心了。 何田感念他到了今时今日还肯赴约,热情地把人迎进门。 杨德厚一进院子,脚刚落地就感受到了不一样。何田细细地向他解释了一番,末了说道:“用来铺路建屋,巩固水坝和城墙也是很好的。” 杨德厚从小就开始读书,尽管在科举上面没什么出息,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瞬间,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顾不上进屋,杨德厚赶紧道:“阿田,你略等等,我去请我父亲来!”说完就坐上轿子,催促轿夫赶紧回城。 何田含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刘满不解地问:“少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他怎么又走了?” “没事,一会儿热热就好了。” 今日恰好杨主事休沐在家,听了儿子的话,仔细盘问过后,他亲自来了一趟何家。然后一层层上报,终于惊动了皇上。 皇上亲自召见何田,何田表现得落落大方,对答时不卑不亢。他主动献出水泥的方子,皇上大喜,和蔼地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何田想了想,答道:“草民想将户藉迁回何家村。” 原身的户藉早就被候府给迁走了,并且还把他的姓氏改为陈姓,所以在外人眼里,他现在叫陈田。 “生恩不及养恩大。草民的养父母虽是农户,日子不如候府富贵,但他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将我抚养成人。候府找回了我,又舍不得放养父母的儿子回去,难道草民的养父母身边就不配有孩儿孝顺终老?正如陈承志舍不得候爷候夫人,草民也舍不得何家。请皇上作主,允许草民改回何姓。” “你当真要改姓?不多考虑考虑?”皇上沉吟道。 皇上在召见前就详细地了解过平阳候府的情况,他有些不解,甚至这两年来一直在等着平阳候上折子请求更换世子人选,只是一直没有等到。 “草民心意已决。”何田坚定道。 “行吧,那就依你的意思。” 水泥的用处实在太多了。黄土路面尘土飞扬,一旦下了雨就泥泞不堪,如果给路面铺上水泥,不仅牢固耐用,行进速度也能增?????加好多倍。尤其边关的防御工事,若全用上水泥,效果更显著。按说这样的功劳,就算封个爵也是应当的,更别提只是改姓这样的小事了。 皇上也觉得平阳候做事不地道,亲儿子都找回来了,世子的位置还是养子坐着呢。既然你不稀罕人家,那人家也不稀罕你,这很公平。 何田从宫里出来时心满意足。他不仅光明正大地恢复了何姓,还得了皇上的金银赏赐,并且在工部也得了一个官职,负责督造水泥。 官职虽小,但他如今已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谁敢小瞧他? 因日后要上朝办差的缘故,再住在何家村就不太方便,太远了。于是何田从皇上赏赐的金银里拿出一部分,在城里买下一座大宅子,又叫来人伢子,采买了一批下人。等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赶回何家村。 自从何田走后,何老头跟何大娘就一直悬着心,生怕儿子哪里没做好,惹怒皇上。等何田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 “爹,娘,皇帝很赏识我,还在工部赐了我官职……”何田微笑着把事情讲了一遍。 何老头跟何大娘听说儿子身上有官职了,高兴不已。等后面听见儿子终于改回了何姓,两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对他们来说,姓氏很重要,代表老何家的根会继续传承下去。之前候府抢走两个孩子,但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在哪里都无所谓。可是两个孩子却没一个姓何的,这是他们心里的伤痛。 “皇上金口玉言,这回必定不会再改了。”何老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笃定道。 何大娘含着眼泪重重点头,接着双手合十,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何田忙着带爹娘搬家进城的时候,候夫人还在候府的后院里放狠话。 “他能在乡下呆一月两月,我就不信他还能呆一年两年?总不能叫我亲自去接吧?”候夫人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乡下那对粗俗的夫妻,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大少爷这性子是该好好地磨一磨了,如此忤逆不孝,哪里及得上世子半分?” 王嬷嬷还没来得及附和,只见候爷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滚出去!” 候爷满脸怒气,半点不念情面地吼道,吓得王嬷嬷赶紧退到屋外。 “你这是怎么了?”候夫人眉头微拧,出声询问。 候爷进来时恰好听见了夫人的话,他瞪视着她:“你还想磨他的性子,现在好了,人家压根就不稀罕你。就连他造出水泥,也没想着告诉我一声,反而走别的路子献给了皇上。如今人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呢,还求皇上允他改回何姓。” “这怎么可以!”候夫人尖叫起来。 虽然她觉得大少爷性子不好,不够听话,也不如世子那般样样出色能让她面上有光彩。但是,她从没想过让自己的亲子跟着别人姓! “你有本事就跟皇上说去。”候爷在桌边坐下来,狠狠灌下一杯茶,然后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今日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亲儿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被蒙在鼓里,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当他听说亲儿子改了姓,那一刻,他的脑子都充血了! “这都怪你!他回府两年多,你不知道好好待他,将前些年欠他的都补上,反而弄得他跟我们离心。”候爷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也有错,于是一股脑儿全怪到夫人头上。 候夫人双眼含泪,悲愤道:“他凭什么要改姓?明明我们才是他的亲爹娘啊!” 候夫人也不愿意相信身为高门贵妇的自己,竟然会败给乡下农妇!难道候府的富贵荣华,他就没有半点留念? 候夫人哭得伤心极了,候爷没心思安慰她,甩着袖子去了书房。 候爷的爵位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他本人没什么才干,在朝庭上也没有实权。所以他迫切地希望能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好让候府更进一步。 曾经他是非常满意世子的,世子在读书上颇有天份,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只等乡试中榜就能入朝为官,为候府谋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精心培养长大的世子竟然不是他的亲子。而他的亲生儿子,从小没读过书,回候府时连半个字都不认识。他之所以没有更换世子的人选,也是迫不得已。 难道要让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少爷去做世子吗?他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候爷本以为自己打算得很好,先让养子坐着世子的位置,等大少爷生下孩子,他再好好培养孙辈,然后从养子的手里接过候府的重担。这样,这份家业也不算落到了外人手里。 只可惜大少爷不懂他的这番苦心,背着他改回何姓,这是铁了心要跟候府划清界限啊。 “来人。”候爷招来心腹,让他仔细调查大少爷回府后的大小事情。 不出半个时辰,心腹回来禀报。候爷听完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知道夫人也跟他一样,急切地想要属于自己血脉的孙辈,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夫人竟会送那么多女人给儿子,甚至还每日一碗特制大补汤! 这是为了孙子而枉顾儿子的性命啊,难怪那孩子对府里半点留念都没有! 候爷再次回到后院,狠狠地甩了夫人一巴掌,然后勒令她禁足。 候爷处置完夫人,又回到前院,把曾经对大少爷不敬的下人都发落了,甚至连管家也没逃过此劫,挨了二十板子,然后从管家的位置上撤了下去。第117章 陈承志很快就收到了风声。 刚开始听说大哥已经改回何姓,陈承志高兴得险些笑出声来。等听说何田已经入朝为官,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 “什么水泥,不愧从小就是个泥腿子!” 陈承志恨声说道,可是心底的羡慕却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从小苦读诗书,努力考取功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皇上跟前露脸,然后入朝为官吗? 而现在,他最看不起的那个人,却先于他一举得到了这一切。 陈承志心态不稳了。这一刻他忍不住猜想,如果是他从小在乡下长大,成日跟泥土为伴,是不是现在弄出水泥的人就是他了?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看不进去书。本来这些日子为了安抚、陪伴妻子,他看书的时间屈指可数。尤其后来他又打听到,候爷正在四处走关系,想把大少爷的姓氏给改回来。 改回来之后呢?为了妥协,候爷是不是会让大哥来做世子? 如果他守不住这世子的位置,即便中举当官,没有候府做依靠也会走得很艰难且不长远。 陈承志在忙着哄妻子之余,还得腾出时间约朋友见面,打听候爷想办的事到底能不能办成,顺便使几个绊子。 在这当口,陈承志气愤地发现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变坏了。 原因就是大哥改回何姓,立志要给何家夫妻养老送终。有他做对比,就显得自己贪恋候府的荣华富贵,不肯离去似的。尤其身份爆光后,陈承志一次也没去看望过亲爹娘,这更成了旁人嘴里的证据。 陈承志心情郁郁,只觉得诸事不顺。他的心神越发分散,更加不能专心温书了。 * 这日,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灰的候爷,终于想起他应该先去见见亲儿子。 只要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说服儿子,然后凭借儿子献上水泥的功劳,开口恳求皇上再改一次旨意也算不得什么。 打马来到何田刚买的新宅子,大门上“何宅”两个字刺痛了候爷的眼睛。 他沉默不语,也不使人上前叫门,只在外面默默等着。 不多时,何田散值回家,一眼就看到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候爷。 “候爷,你来是有什么事么?”何田微笑着询问道。 候爷一听他连声爹都不肯叫,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黑着脸道:“你瞒着我改了姓,这是不孝!如今你面圣也容易,赶紧请求圣上将姓氏改回来。如此,我便原谅你了。” 何田闻言笑得乐不可支:“我偏不,我就喜欢姓何。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有世子了吗?又不缺人继承你的姓氏。” 候爷眉头一皱。问题果然出在这里,亲儿子就是看不惯养子霸占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沉思半晌,候爷沉声说道:“只要你把姓改回来,我就立刻上折子让你来做世子,如何?” “不如何。”何田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我不稀罕姓陈,也不稀罕这世子的位置,更加不稀罕你的那份家业,留着自己花吧。想来你也是没兴趣进去坐坐的,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说完,何田抬脚进了家门。 候爷眼睁睁地看着大门缓缓关上,气得拳头都紧了:“不孝,不孝!这天打雷劈的,对我竟无半分尊重!” 候爷也是个有气性的人。儿子都这样落他面子了,难道他还要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当即拂袖而去。 回到家,何田发现爹娘的神色有些异样,还以为他们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正打算劝慰几句,何大娘主动说道:“那边送了一份礼来,是……承志派人送来的。” 何大娘担心自己说起亲生子承志,会让阿田心里头不痛快,因此话语间很有些犹豫。 何老头干笑两声:“要不,我们还是给他退回去吧?” 相比起连面都不愿意见的亲生子,何老头当然更看重阿田。 阿田是他从小养到大的,感情自然深厚。刚开始得知阿田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挂念过承志,可惜后来对方压根就不愿意见他们,何老头的心就冷了。 两个儿子摆在一块儿,谁重谁轻是一目了然的事。 何田稍微一想就知道陈承志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大概是为了弥补他的名声,这才主动派人来送礼,免得落了口舌。 何田翻看了一下那份礼单,很普通寻常,一点也不贵重用心。当然了,要是送过来的东西过于贵重用心,他在候爷跟候夫人那里难免落不了好。 “没事。”何田笑道,“你们想收就收下吧。” 何老娘见儿子没生气,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几匹布和几盒点心,我跟你爹不缺衣裳穿,不如送给下人。” 何老头连连点头:“这样好,也不算浪费了。” 何田笑而不语,随便他们怎么处置。 又过了一段日子,何田把玻璃弄出来了,第一块完美的成品自然是献给皇上的。 皇上见后大喜,当即让人安装到窗户上,光线透亮却又不透风,还不惧雨淋,比起纸或者绢布做成的窗户要好很多倍。 皇上当即厚赏了何田,还把他的官位连升了两级。 消息一传开,候爷在屋里气得直跺脚。 当初水泥刚出来,他只当这孩子是瞎猫遇见了死耗子。如今光滑透亮的玻璃面世,他才知道一直被他忽略轻视的亲生子,确实在这方面有些巧思和运道的。 若当初刚把人接回府,就让他做世子,那么现在凭借着水泥和玻璃这两样东西的功劳,候府早就更上一层楼了。不仅能得到皇上的青眯与看重,光是自家做这两门生意,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想到这,候爷胸中激荡起来,不愧是他的种,果然争气! 他兴冲冲地来到正院,一脸和颜悦色,对候夫人说:“夫人,阿田回府两年多都是你在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想必对他的喜好很清楚。赶紧按照他的心意准备一份厚礼,过两日我们亲自去接他回来。” 接着,他把何田最近备受皇上看重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本候夫人因为正在禁足而心情烦闷,听了这话,心情立刻由阴转晴,笑眯眯道:“这孩子当初刚出生时,眼珠子就特别活泼机灵,一瞧就是个聪慧非凡的。当时情况凶险,我生怕守不住他,这才忍着锥心之痛将他与别人调换了。” “只要他能保住一条命,我心里再痛都是甜的。后来时局安稳了,我四下里派人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也怪我当时太年轻,不敢将这事说出来。惹当时有候爷出手,想必这孩子早就找回来了,也不至于跟我们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说着说着,候夫人留下了动情的泪水。 候爷很吃她这一套,而且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去责怪夫人。于是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温声道:“这事怪我,要不是当时有公务在身……” 在这一刻,因为何田这个争气有出息的好儿子,候爷跟候夫人之间的气氛达到了十几年来的顶峰。 温情过后,候爷开口道:“等把大少爷接回来,我陪他去皇上跟前求情。他是我们亲生的,哪有跟着外人姓的道理?整个候府,还得他来继承。” “是该这样。”候夫人点头,顿了顿又迟疑道,“那世子怎么办?” 候爷心里已经打算好要把世子之位传给大少爷,此时听见夫人还用世子来称呼养子,便有些不高兴。 他皱眉道:“承志本就是养子,我们精心养育他一场,对他有恩大德,并不欠他什么。他应该心怀感恩,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倒也是。”候夫人感慨道,“要不是我,他哪能过上富贵日子?在地里刨食、大字不识一个的便该是他了。” 候爷闻言,心里又开始埋怨夫人当年不懂事。若非她私下里换了孩子,以阿田的聪慧,如果一直养在自己膝下,说不定早就三元及第、光宗耀祖了。 “你用心准备一份礼,我还得想法子去请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劝合。你不知道,上次我去见他,他对我没有半分留恋,想来是伤得狠了,需得好好哄一哄才行。”说到这,候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到底是亲生的,我能拿他怎么办呢?” 候夫人也跟着笑了,一脸与有荣焉。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儿子,一个能给她脸上增添光彩、同时也让候爷更看重她的好儿子。 从认回儿子直到现在,候夫人的慈母之心从来没有这么浓烈过。她一迭声的叫王嬷嬷赶紧去开库房,又吩咐身边的丫头:“以前伺候大少爷的人呢?我有话要问。” 候夫人哪里知道大少爷爱吃什么,喜好什么。虽说后院都是归她在管,但大少爷刚回来时,他那副样子跟她心里想象的相差太远,因此她就没有事事亲力亲为,而是吩咐下人好好伺候着就行了。 满府里也就只有候爷跟陈宝珠的喜好,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院里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陈宝珠很好奇,便使丫头去打听,得知爹娘要去接那个人回来,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陈宝珠很不喜欢何田。 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刚回府时,一身皮肤晒得比府里的粗使下人还要黑黄,手指关节粗大,丝毫不懂礼仪,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后来,他院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就像一个色|欲熏心的大魔头,跟几百年没见过漂亮丫头似的。 陈宝珠哪里看得上这样的人。虽然两人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妹,但陈宝珠以他为耻,他哪里比得上世子哥哥的一根手指头? 世子哥哥博览群书,出口成章,仪表堂堂,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是百般疼爱。 如果世子哥哥是她的嫡亲兄长就好了。像何田那样的人,本就不属于这里,为何还要去请回来呢?他就应该呆在外头,永远别来打扰他们才好呢!第118章 陈宝珠冲进正院想找亲娘理论理论,可惜候夫人不在屋子里,而是去了库房。 陈宝珠找过去时候夫人正一脸喜气洋洋,手里托着一个玉雕马的摆件,那马通体是由一整块的上等白玉制成的,玉质极通透,雕工也极好,马儿栩栩如生。 候夫人笑着跟王嬷嬷商量道:“这件怎么样?我估计他应该会喜欢,不论摆在哪里都好看。” “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大少爷哪有不喜欢的道理?这么精致的摆件,外边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呢!” 王嬷嬷奉承道,心里却想,府里一共有两匹神峻的白马,一匹是候爷的,剩下那一匹则属于世子爷。真想送马,就不该送个摆件,应该送匹活生生的马儿才是正经。 陈宝珠拎着裙摆跨过门槛,一把从候夫人手里抢过白玉马摆件,气呼呼道:“这马儿我也喜欢。上次问娘讨要,娘不肯给,还说将来要放进我的嫁妆里头呢!” 候夫人这时才想起这么回事,嗔怪道:“你这孩子,离你出嫁还早着呢。你放心,到时娘一定挑一件价值相当的补给你,绝不会让你的嫁妆简薄了的。” 候夫人朝着女儿伸出手,柔声哄道:“现在我有急用,先给我。” 候府的库房里积攒的好东西很多,珍贵字画、金银首饰以及各种好木制成的大小家具等等。想从中挑选出几样适合送给儿子的,对候夫人来说有点难。 送珍贵字画吧,她担心儿子不懂得欣赏,不了解它们的价值。若是送金银首饰,他一个大男人也用不着啊,万一被他转手送给那个乡妇了呢?那还不得把人活生生气死? 左挑右选,好不容易寻着一件白玉马摆件,结果又被明珠给抢走了。 候夫人耐着性子想把女儿哄好,可惜明珠不领情,她把白玉马藏到背后,气愤道:“娘说话不算话!我偏不给!还请回来做什么,他都已经改了姓了!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他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才好!” “明珠!”候夫人冷了脸,“她是你嫡亲的兄长,怎能流落在外头?你要懂事一点,等将来你成了亲,还得指望他给你撑腰呢。” 陈明珠不爱听这话,当即反驳道:“我不要他撑腰,我有世子哥哥就够了!世子哥哥才华横溢,?????将来迟早能当上大官,我才不稀罕指望别人!” 候夫人闻言,险些没气晕过去。对她来说,最伤心的莫过于子女不合。 候夫人动了怒,厉声道:“你口中的世子哥哥是个外人,而且他很快就不是世子了……” “我不听,我不听。什么外人,反正我只认世子哥哥这一个。”陈明珠打断她的话,把白玉马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然后看着那堆碎片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你可以拿去送给他了。” 说完,陈明珠拎起裙摆跑出了库房。 候夫人捂着胸,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明珠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一口气跑去了世子院,找到陈承志,再三表明她只他这一个哥哥。 陈承志一脸感动,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哄得陈明珠眉开眼笑。等送走妹妹,陈承志的脸就阴沉起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 绝不可以让何田再回来,他得想个办法阻止这件事。 次日一早,候爷用完早饭就骑着马出门了。他今日的任务是去拜访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请他们出面帮自己与嫡子说合。 刚出了府马儿就躁动不安,像发了狂一般,挣脱了小厮手里的缰绳,疯跑起来。 还不等候爷有所反应,他就被甩飞出去,摔得七晕八素之际,马蹄从他身上踩过,重如千斤的压力使候爷当场吐了血。 随行的小厮们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七手八脚地抬着候爷回府,又赶紧去请太医。 陈承志做足了孝子的模样,守在候爷的床前,满脸担忧。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番检查后告诉候夫人与世子,候爷脾脏破裂,日子不多了。 陈承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虽然的确是他派心腹小厮给马匹动了手脚,但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候爷摔断腿,不能出府四处走动罢了。 他真的没想过要候爷的命。 陈承志扑倒在候爷的床前失声痛哭。哭着哭着他就想开了,其实候爷不在了也好,现在他是世子,就能顺理成章的掌握整个候府。 他能想得开,候夫人却想不开,在极度的悲痛之下晕了过去。 陈承志擦掉眼泪,赶紧让婆子把候夫人抬去后院,又连声催促下人去街上多请几位大夫来。 候夫人没有大碍,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至于候爷,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更别提外面的大夫了。 陈明珠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哭哭啼啼。陈承志又哄又劝,总算把她劝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他就一直守在候夫人的病床前。 候爷已经回天乏术,不足为虑,倒是母亲……万一她醒来非要把何田叫回来,那该怎么办? 正沉思间,候夫人醒了,一睁开眼就问:“候爷如何了?” 陈承志的眼泪说来就来,泣不成声道:“父亲他……” 候夫人顿时就明白了,两行眼泪落了下来。她吃力地撑起身子,催促道:“快……把大少爷请回来……快去!” “母亲您别激动,儿子早就派人去了。”陈承志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又安抚道,“父亲眼下正不好,母亲您可不能再倒下了。方才太医开了药,儿子去瞧瞧好了没。” 陈承志出去了,偷偷地往候夫人的药里加了点料,然后亲自端过去,亲手喂候夫人喝下。 下药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况且他也没想过要害候夫人的性命,毕竟对方亲手养大了他,他只不过是多加了点安眠成分。如今候夫人受不得刺激,还是在床上多睡睡比较好,对身子也有好处。至于府里的这些琐事事,交给他就够了。 候夫人喝下汤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很快就昏睡过去。王嬷嬷之前被世子打发去守着候爷,抽空回来瞧了一眼,发现夫人不对劲,怎么叫都叫不醒。 得知是世子亲自侍奉的汤药,王嬷嬷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可她只是一个奴才,哪里敢跟世子叫板?左思右想,最后只好去找陈宝珠做主。 “小姐,夫人喝了药就一直昏睡,莫不是大夫的方子有什么问题?” 王嬷嬷说得很委婉,陈宝珠没听懂,王嬷嬷只好咬牙继续说道:“听说是世子亲自熬的药,恐怕不太对症,不然夫人怎么一直不醒呢?” “大胆!”陈宝珠这回听懂了,顿时柳眉倒竖,“好你个刁奴,居然敢污蔑世子哥哥居心不良!给我拖下去打!” “小姐饶命啊!老奴万万不敢对世子不敬……” 王嬷嬷还想分辩求情,陈宝珠没耐心听这些,挥挥手就让人堵住她的嘴,然后拖到院子里打了二十板子。 王嬷嬷一把年纪,哪里挨得住,只打了十下就晕过去了。 陈宝珠看着她的惨状,心里觉得很痛快。 世子哥哥风光霁月,人品高洁,向来最孝顺爹娘,怎么可能是王嬷嬷嘴里的那种恶人? “继续打,一下都不能少。”陈宝珠吩咐完,转身去找她的世子哥哥。 陈宝珠从没想过要瞒着陈承志,因为对方在她心里向来是亲切的、可依靠的好哥哥。 陈宝珠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陈承志的心先是高高地提起来,接着又重重地落下去。末了他笑道:“还是宝珠最乖。王嬷嬷可恶,仗着在母亲身边伺候多年,竟然在这种时候挑拔离间。宝珠,打得好!父亲和母亲双双倒下,府里更不能乱起来,像这种恶奴是该好好惩治一番。” 陈宝珠得到了夸奖,不由的有点骄傲,只是一想到爹娘,她的情绪又低落起来。 陈承志见状赶紧哄道:“那张药方没有任何问题,太医也看过,直夸好呢。里头有一味安神的药材,所以母亲喝了药就只想睡觉。之前母亲醒了一回,只说了一句话,叫我快去请大哥回来。我想着,母亲最近为了大哥的事耗费了许多心神,焦虑得日夜难安。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不如好好歇息,等养好了身子再起来张罗大哥的事也不迟。” 陈宝珠很讨厌何田,听了这话,顿时也觉得与其让娘一醒来就要把何田接回来,还不如就让她睡着呢,反正睡觉又睡不死人。 王嬷嬷被打得爬不起来,在床上至少要躺好几个月,陈宝珠又被哄住了,因此整个候府都落入陈承志手里。 没两天,候爷就去了,整个候府挂上了一片白。 何田虽然改了姓,但他身为候爷的亲子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陈承志捏着鼻子使人通知他。 何田换上一身素衣,带着妻女去了候府。 祭拜过后,他发现候夫人并没有出来待客,陈承志见他四下张望,赶紧解释道:“母亲伤心过度,如今正卧病在床,因此无法出来见客。” 他拿何田当客人对待,何田也不计较,反正自己也没把候府当成家。只是听说亲娘病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瞧上一眼。 这下子,不仅陈承志阻拦,甚至连陈宝珠也跳出来凶巴巴道:“娘不想看见你。你没听见吗?娘正病着,哪能见外人?你要是有心就去寺庙里替娘祈福,好过这会儿进去折腾她。你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瞧的!” 陈宝珠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如果有候夫人在旁边,她说话还会顾忌一点。此时候夫人不在,她又担心何田是回来跟世子哥哥抢夺家产的,因此恨不得立刻把人赶走。 何田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第119章 何田披麻带孝送完候爷最后一程,候夫人还是不能下床,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了也会问问府里的情况,因为王嬷嬷不在,剩下那些伺候的人又全都被世子拿捏住了,因此候夫人半点真相都不知道。 甚至就连她的亲女儿陈宝珠,也帮着世子一起隐瞒。 候夫人万万没想过宝珠会骗她,因此只当候爷还没死,又听宝珠说大少爷只回来看望过一次,她一边在心里暗骂大少爷是个白眼狼,不孝不仁,一边积极喝药,想尽快养好身子。 只可惜那些来自世子特别关爱的汤药,并不能让她迅速好起来,反而精神头越发短少,不由自主地陷入新一轮的昏睡,睡得全身越发疲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陈承志并不拦着妹妹去看望母亲,陈宝珠见了也不觉得亲娘每天这样昏睡有什么不对。相反,因为没有候夫人整日管束与说教,陈宝珠觉得这日子也挺舒坦的,就连刚刚丧父的悲伤心情也被这份自由给冲淡了。 自由又舒坦的日子没过几天,陈承志就笑眯眯地准备打发她出嫁,陈宝珠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早就及笄,一直没定亲是因为候夫人太挑剔。候夫人想要一个家世好、相貌好、人品好又有出息的女婿,她不愿女儿随便将就,本着宁缺毋滥的想法,陈宝珠就被耽搁下来了。 陈承志懒得花心思替妹妹打算,一心只想趁着热孝赶紧将她打发出去。他在距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小镇上挑了一户富户,?????家中有着几十亩良田,这样的人家配妹妹足够了,至少嫁过去以后吃喝不愁。 陈宝珠当然不干,这已经不属于低嫁,这简直就是扶贫啊。她哭啊闹啊,可惜向来温柔体贴的好哥哥突然变了脸色,态度强硬,压根就不容她反对。 陈宝珠痛哭了一场,然后跑去找母亲做主。可是候夫人连说话都困难,精神恍惚到甚至都不能完全理解女儿即将出嫁这件事。 陈宝珠求助无门,她这一举动惹恼了陈承志,他下令把陈宝珠关在院子里,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都换了,只等着出嫁那日塞进花轿就行了。 陈宝珠被关在院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亲大哥何田。 她出不去,只能想办法使人送信。这些新派来的下人对她没什么忠心,她只能用自己大半的首饰,才换来一个丫头肯冒险帮忙一次。 何田收到信,看完后淡淡一笑。 陈宝珠从来没拿他当大哥,这封求救信也带着高高在上的命令式,何田会理她才怪。 送信的丫头在外面等了很久,既没等到回信也没等到主子的召见。她只是一个下人,出府的时间是有严格限制的,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于是只好空着手回去了。 陈宝珠听了丫头的回禀,气得又把何田痛骂了一顿。骂完,心里还是有些希翼,想着终究是嫡亲的兄妹,就算何田再怎么生气不理人,定然会出手救她。 于是,陈宝珠不哭不闹了,一心只等着何田来搭救。她等啊等啊,直到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硬塞进花轿,都没等来想象中那份理所当然的帮助。 陈宝珠被逼着嫁了人,候夫人渐渐发觉事情不对劲。 以前女儿每日都会过来看望她,虽说她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但十次里总会撞上三四次,这都快一个多月了,她竟连女儿的一面也没见过。 候夫人可不是什么傻白甜,她越想越心惊,连药都不敢喝了。就算有一个胆大的婆子要给她灌药,她也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咽下去。 也是因为她不肯喝药,缓了几个时辰,精神头竟然略好了一些。她挣扎着起身下床,想出屋看一看,却被下人们给拦住了。 候夫人这么久没下床,躺得手脚发软,哪里抵抗得过。被逼急了她只好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尖尖的那头抵在脖项间,作势要自尽。 下人们全都慌了,到底是候夫人,万一出了人命,她们哪里担待得起? 下人们纷纷后退,不敢再阻拦,候夫人顺利地出了屋子,她慢慢挪动着去了女儿的院子,接着又去了候爷的屋子。就算下人们不敢告诉她半个字,她也大概知道了真相。 候府很大,候夫人的体力已经全部用光了。她跌倒在地上,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她无声地流着泪,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一片真心待世子,虽说跟候爷打算好了,将来让世子把候府交给自己嫡亲的孙辈来继承,可是也没想过要让世子光屁|股滚蛋啊。她会分给他一些家产,让他衣食无忧。 世子的心为什么这么狠毒? 候爷刚死,他就迫不及待动手了,仓促间将宝珠嫁了出去。如今整个候府能辖制世子的也就只有自己……想到这,候夫人突然意识到她喝的药肯定有问题! 候夫人满脸泪水,又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没有血缘的就是靠不住!全心全意待他时还好说,但凡影响到他一丁点儿的利益,变脸后比豺狼还要狠毒! 候夫人这时候想起何田了,心中无比悔恨。当初她漠视世子给儿子的养生汤里加料,如今也恶报到自己身上了! 她想出去找何田做主,可惜动不了,身边这些伺候的人全是生面孔,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夫人,地上寒凉,还是赶紧回屋吧。”壮实的婆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像拎小鸡似的把候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候夫人被架着送回房间,不多时陈承志回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碗刚刚温热过的药,走到床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温声道:“母亲,该喝药了。” 因为精疲力竭而睡过去的候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等看清面前的人是养子,她猛地瞪大眼睛,厉声道:“你……” “母亲,先喝药吧,免得失了药效。”陈承志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端着碗就要硬灌。 候夫人赶紧咬紧牙关,拼命抵抗。 陈承志没有多话,一只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掐住候夫人脸颊的两侧。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迫使候夫人张开嘴,然后一股脑儿的把药灌了进去。 候夫人吞咽不及,一部分汤药从嘴边流了出来,顺着下巴和脖颈一路往下,弄脏了枕头和床铺。 陈承志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把碗放下,然后掏出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把人看紧了,若是再跑出去,你们也不必活了。” 屋里伺候的下人吓得噤若寒蝉,纷纷垂着头应是。 * 候府发生的一切,何田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到候夫人被折腾得不轻,一副时日不多的模样,他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何田直接去了衙门告状,还把当初给候爷的马动手脚的小厮给带上了。京兆尹不敢轻视,接了状纸后亲自带着人去了平阳候府。 陈承志万万没想到,明明当初他给了小厮一大笔银子,让他远走高飞,还是自己亲自送对方出城的。 候爷已经下葬,但候夫人还在后院困着。何田领着官兵一路闯进去,候夫人还在昏睡。随行的大夫给她扎了几针,候夫人很快就清醒过来。 看到突然出现的京兆尹和何田,候夫人悲喜交加,颤抖着声音把陈承志谋害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的脸颊上还有两道残留的红印,那是陈承志掐她时留下的。接着,官兵又搜出药渣,经大夫检验,里面含有大量致人昏睡不醒的药材。 陈承志自知辩解无用,沉默地被带走了。关进牢房的那一刻,他深深后悔自己行事太心慈手软,如果他当初心狠一点,早早地把何田和那个小厮弄死,就不会有今日这场祸事了。 世子夫人杜曼香万万没想到丈夫竟然如此歹毒,惊慌害怕之下赶紧回娘家求救。她爹使了些手段,逼狱中的陈承志答应和离。杜曼香立刻收拾嫁妆,带着孩子连夜搬回了娘家。 至于后院那两个怀孕的妾室,杜曼香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们,如今她自身难保,哪怕和离了,有陈承志这样狠毒的前夫,她想再嫁个好人家也是很难的。 陈承志被判了秋后问斩,候夫人靠着一腔恨意,强撑着身子联系族老,把陈承志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然后叫来人伢子,把以前伺候过世子,或者投靠了世子的下人全部发卖。 那两名怀着孕的妾室也在被发卖的行列,她俩惊恐极了,挺着大肚子,好人家都不愿意买。毕竟买回去是做下人的,谁愿意买一送一?于是两人狠狠心,咬着牙落了胎。 整个候府的下人少了一大半,候夫人却觉得很清静,至少现在不用担心有人在她的汤药里下毒了。 她还想去看看女儿,可是做完这些她又倒下了。因为之前喝了太多的加料汤药,给身子造成了严重的损伤,已是力不从心。 她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便使人去请何田过来一趟。 何田没有推辞,很快就来了。 候夫人特意叫丫头给她好好地梳洗了一番,脸上抹了粉,换了一套鲜亮的新衣裳。即使这样,也难掩周身的憔悴病容。 “夫人最近身子可好?”何田进屋,客气地问候道。 候夫人见他连声“娘”都不愿意喊,心下酸楚,强忍着招手让他近前。 何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病床前,等着候夫人继续往下说。 候夫人一时无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仿佛已经将何田的面容深深地印进脑海,她才开口道:“我如今知道错了,当初不应该那么对你,都怪我猪油蒙了心,反遭豺狼噬。” 她已经知道候爷去世的真相,一想到好好的候府变成如今这样,只因当年她调换了两个孩子,她就恨不得回到多年前,狠狠地给自己几巴掌。第120章 “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何田微微挑眉。 候夫人忏悔的模样半分也没打动他。当年唯一知情的嬷嬷离开山洞不久就死了,死无对证,不然何田早就去官府状告候夫人以一己之私,调换两家的孩子。 候夫人本想继续煽情下去,没想到何田竟无半分动容,一时情急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脏腑都给咳出来似的。 何田神色平静,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旁的丫头嬷嬷赶紧上前来,抚胸顺背、端茶、捧痰?????盂递帕子,忙活了一通,候夫人才渐渐地止住咳嗽。 嬷嬷扶着候夫人靠在床头,还往她腰后塞了两个抱枕。候夫人就着丫头的手又喝了两口茶,感觉好一些了,这才将目光移向何田。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候爷,都怪我们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候夫人用手捂住脸,仿佛羞愧难当,“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时糊涂,你也不至于流落在外多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大概是候夫人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对那件事表达悔意。 何田不出声,默默地听着。 “错全在我,可你妹妹是无辜的啊。”候夫人话锋一转,一边拭泪一边缓缓说道,“她从小被我养得娇憨,不知人心险恶。如今她落难,你是她嫡亲的兄长,替我把她带回来。就算这辈子不嫁人,也不能被那样的人家给糟蹋了。” 何田不想揽这样的麻烦事。陈宝珠有现在的下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况且以陈宝珠的品性,即使他去了,她也只会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不赶在她嫁人之前? 何田:“我跟她没有兄妹缘份。” 候夫人急了,忙道:“如今候爷没了,候府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把宝珠带回来,再分些产业给她。我要你发誓,以后会一辈子照顾宝珠,让她无忧无虑。” 候夫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殷切盼望,她以为没人能抵挡住这份荣华富贵,偏偏何田就是不在乎。 “候府的东西你爱给谁就给谁,反正我不稀罕,如今我姓何。”何田说完转身就走了,走得毫不留恋。 候夫人气得当场吐了一口血,下人顿时忙乱起来,也顾不上去拦着何田。 候夫人吐完血就晕了,生机越发微弱,没几日就去了。 候府如今连一个主子都没有,新升上来的管家只好厚着脸皮,去请何田回来主持丧事。 到底是亲娘,何田应了下来,同时派人去通知陈宝珠回来奔丧。 陈宝珠一路哭着进京,回到娘家后,听说陈承志已经进了监牢,顿时拍手叫好。 她擦干净眼泪,一想到嫡亲的兄长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立刻就觉得自己将来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陈宝珠厌恶地看了一眼陪她回来奔丧的丈夫,然后私底下找到何田,先是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大哥,接着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哥,我要跟他和离。” “怎么,他待你不好?”何田抱着看戏的心态问道。 陈宝珠满脸嫌弃:“那样的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我。等我和离了,你再给我挑个好的。大哥,只要有你在,别人家不敢嫌弃我的。” 她想借何田的势狐假虎威,也得看何田愿不愿意。何田挥挥手:“我现在忙得很,以后再说。” 陈宝珠只当他答应了,满意地离开,接着又去候夫人的灵堂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忙碌了好些天,总算忙完了候夫人的丧事,何田累得都瘦了两斤,正打算回自己家好好休养两天,陈宝珠又闹着要何田给她撑腰,帮她和离。 何田不耐烦道:“你的事你自己做主,不用来问我。” 陈宝珠瞪大眼睛:“娘尸骨未寒,你就不管我了?” “我不是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仆人。以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有陈承志才是你的大哥吗?”何田冷笑,“他如今进了监牢,怎么也不见你前去探望?” 陈宝珠气得脸色涨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何田不理她,径自回了自己家。 陈宝珠跳着脚骂了何田一通,然后决定留下来不走了。反正娘家没人,候府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陈氏族里却不这么想,陈宝珠做为出嫁女,当初出嫁已经带走了一份嫁妆,哪里还有继承权?虽然何田改了姓,但族里谁不知他才是候府的亲生子? 况且,何田在皇上跟前说话很有些份量,族人不想得罪他,商量过后一致决定候府的东西都该交给何田。 陈宝珠不依,大吵大闹,但她哪里拗得过,最后还是被赶了出去。 一直充当背景板、默默无闻的丈夫,这时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他心知妻子的娘家不会帮她出头,于是吩咐仆人硬把陈宝珠塞进马车,带回老家继续做他的妻子。 虽然妻子的娘家没了,唯一的大哥也不认她,可谁让她出身好呢?用来做妻子能让他面上有光,他才舍不得放弃呢。回去后就赶紧让她生孩子,只有多生几个孩子才能彻底把人留住。 何田得知陈宝珠已经离京,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有夫家看着,估计陈宝珠这辈子都难再踏入京城了。至于候府的遗产,何田自己一分也没要。他从中拿出一部分交给族里分配,用在族学和孤寡老人身上,剩下的全部献给了朝庭。皇帝收回爵位,对他大加赞赏。 候爷跟候夫人心心念念想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能够将候府发扬光大。这种希望如同一个泡沫,被何田亲手戳破。至此,平阳候府彻底消失在京城里。 很快到了秋后问斩的日子,何老头夫妻俩辗转难眠。 虽然已经对亲儿子很失望,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依然影响着他们。 想去送最后一程,可是又怕寒了何田的心。正犹豫的时候,何田看出来了,主动道:“爹娘,他现在没什么亲人,你们去看看吧,然后找块地方好好安葬。” 人死债消,更何况这样也能让爹娘了却最后一桩心事。 何老头夫妻俩为何田的大度而感动,顺势答应下来。替陈承志收尸以后,他俩将尸身带回何家村,但是没有安葬在祖先的旁边,而是远远地找了个僻静地方葬了。 安顿好陈承志的身后事,何老头夫妻俩安心跟着何田过日子,何田对他俩也很孝顺。安乐渐渐长大,知书达理,言谈间带着一股被宠爱的自信,和原剧情中那个被忽视的懦弱小可怜判若两人。 阿宝也长得很好,皮毛光亮柔滑,每天开开心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它一直活到二十岁才自然老死,何田很泰然,挑了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挖坑埋了,还给立了块碑,倒是安乐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安乐可以说是阿宝看着长大的,他俩之间的感情很深厚。何田为了安慰她,便提议要不然再重新养只小狗? 安乐摇头不肯,不是每只狗都是阿宝。而且小动物寿命有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离别之苦了。 何田一直没有娶妻,何老头跟何大娘都很着急,可是何田主意很正,谁来劝都不行,他俩只好安慰自己还好有个孙女,将来招个孙婿就行了。 何田这一生不仅弄出了水泥和玻璃,还改良了织布机和曲辕犁,后来又找到了玉米红薯土豆等农作物,它们产量大,极大地改善了本朝人民的生活。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科举,曾经也被人笑话是乡下人、泥腿子,但他对本朝的民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皇帝时常赞他是自己的肱股之臣。 【完】 “我真羡慕菁菁,有个这么爱她的男朋友。你看你不仅长得帅,月收入又高,还会做饭,对菁菁又温柔又体贴。我将来啊,也得按你这个标准去找男朋友。不过我可没有菁菁那么漂亮,估计是找不着了。哈哈哈哈!” 何田刚睁开眼,就听见有人对他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末了还发出爽朗的笑声。 何田没理会笑声的主人,径自看向前面的东西。 他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份人身意外险的投保合同。他的左手按住了签名的地方,右手握着一支笔,看样子原主正打算签字。 何田飞快地扫了一遍,合同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受益人,受益人的名字居然叫杨菁。 微微闭眼,一息后再睁开时,何田已经将记忆和剧情全部接收了。 这个世界的女主名叫杨菁,原主和她从小学时起就是同学,等进了大学,虽然不同校但也同城,两人之间的来往越来越亲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原主这个竹马为她奉献一切,男主却不是他,而是杨菁公司老板的儿子。 就是眼前这份意外险,使得原主车祸身亡以后,百万的赔偿金落到了杨菁手里。买下保险后不久,原主还将自己的房子过户给了她。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向杨菁表达自己的诚意,他是真心想跟她结婚过一辈子的。不过房子和钱,最终却成了杨菁嫁入豪门的嫁妆。 何田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卖保险的女子。 签合同是不可能签的,即便要签,受益人也该换成他父母的名字,写一个都不承认是自己女朋友的人算怎么回事?第121章 这位卖保险的女子名叫崔向西,是女主杨菁的好朋友。 崔向西口才极好,言语间很会捧着人,甚至不惜自黑,脸上还带着?????亲切的笑容。她一边用眼神示意何田赶紧签字,一边热情地说道:“等事情办好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吧?今天这顿饭由我来请,你千万不要跟我抢。菁菁爱吃小龙虾,要不我们就去经常去的那家?” 话虽然如此说,但崔向西笃定这一顿不会让她花钱买单的,因为只要有菁菁在,何田向来都是抢着付钱。 何田把笔一扔,淡淡道:“不签了,我突然不想买了。我还有点事,你随便坐。”说完,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躲在自己屋里的杨菁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对劲,这才走出来,看到崔向西脸上有点淡淡的怒色,便问道:“已经弄好了吗?” “好什么好。”崔向西把茶几上的合同收起来,装进包里,然后走到杨菁身旁,小声地抱怨道,“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说不买了,害我白跑一趟。” 杨菁一脸疑惑,心思急转。 何田背地里买保险这事,她其实是知道的,毕竟西西是她的好朋友,早就悄悄地告诉她了。 虽然她也觉得何田买意外险,受益人应该写他爸妈的名字,可是何田非要写她的名字,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假装不知道,所以刚刚她才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出去,免得尴尬。 “你别急,我去问问他。”杨菁安慰道。 崔向西朝她眨了眨眼,戏谑地说:“只要你出马,必定手到擒来。快去快去,说不定你家那位正等着你去哄哄他呢。” 崔向西心里不太看得起何田这位头号舔狗,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想做成这单生意,毕竟她也是要拿提成的。 杨菁顿时羞红了脸,嗔怪道:“别胡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去了。” 她作势要坐下来,崔向西赶紧把她往何田房间的方向推了一把,笑道:“好,我不说。你赶紧去,一会儿我们出去吃小龙虾。” 杨菁抿嘴一笑,顺着她的力道走了几步,来到何田的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然后问:“阿田,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快出来。一会儿去吃小龙虾好不好?” 何田没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大声回答道:“我有点事,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杨菁皱眉,又敲了几下门:“你到底怎么了?先把门打开,出来再说好不好?” 接下来不论她如何呼唤,如何敲门,何田都没理会。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一样。 客厅里的崔向西已经把合同重新拿出来了,见状知道今天签不成这一单了。她再次收起合同,提着包往大门口走:“菁菁你别为难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说吧。” 她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不高兴,杨菁只好丢下何田,跑过来拉住她:“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 杨菁不知道何田突然发什么疯,但是好朋友明显生气了,她不可能毫无表示。为了表达心中的歉意,她决定请崔向西去吃小龙虾。 两人进了电梯,崔向西的脸色比刚才好一点了,虽然单子没签成,至少还有免费的美味小龙虾来安抚心情。她看着杨菁:“何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菁想了想,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呀。” 崔向西把脸扭到一边,在杨菁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 杨菁跟何田从小青梅竹马,毕业以后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成千上万的礼物收了不知多少,偏偏从不承认她和何田是恋爱关系。 不过,她的这位好朋友也真是手段高超,她应该学着点,说不定将来也能捞着一个像何田这样有钱有颜的舔狗。 崔向西把头转回来,亲热地挽住杨菁的胳膊,说:“一想到小龙虾,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会儿多叫两斤吧?” “好。”杨菁笑着说道,“今天是阿田不对,害你白跑一趟,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想吃多少都行,随便点。” * 等她俩走了以后何田才从屋子里出来。 他四下打量,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总面积只有八十多个平方。客厅的沙发上散落着粉红色的毛绒抱枕,沙发的靠背上摆着一排精致可爱的娃娃,电视机柜上则是一整排的陶瓷摆件,有可爱的招财小猫咪,也有憨态可掬的小狗。鞋柜旁边的鞋架上摆放着杨菁常穿的两双鞋子,以及一双粉红色的拖鞋。 再往外看,阳台左边挂着原主的衣服,右边则全是杨菁的衣服。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很像小两口的婚房,处处充满了女主人的气息。 事实却不一样,杨菁对待原身的态度是不主动不拒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好像还在考验原主似的,所以原主才使尽全部的力气对她好,就盼着将来能领证,然后跟她过一辈子。 何田摇摇头,收回视线。 客厅里所有的可爱公仔、抱枕和摆件都是杨菁买回来的,他很不喜欢这种风格,于是找出一个大袋子,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收了起来。 客厅一下子变得清爽多了。 接着,他去原主所开的便利店看了一眼。这间便利店是原主的心血,花了大力气装修,精致又大方,灯光明亮又不失温暖,店里各处都很干净卫生,哪怕伸手去摸货架最里面的商品,也没有一丝灰尘。 店里一共请了两名员工,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何田干脆就直接喊他们小张小王。 小张是个女孩子,基本只上白班。小王是个男孩子,固定上夜班。此时正是交班的时候,小张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打算下班。 何田跟他俩打了招呼,然后在店里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于是叮嘱了小王几句,就回家去了。 外出吃饭的杨菁比何田早几分钟到家,她正在翻看客厅的两个大袋子,见里面全是自己精心挑选的,不由地有些生气。 “摆着多好看啊,为什么都收起来了?” 何田本来想直接丢掉的,不过考虑到这些零碎玩意儿都是杨菁花钱买的,所以才留在客厅里。 闻言,他一边换鞋一边说:“我不喜欢把自己家弄得粉粉嫩嫩的。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怎么处置随便你。” 杨菁皱眉。 以前不管她怎么打扮家里,何田都只会笑着夸她有眼光,能干。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更重要,于是杨菁皱着鼻子不太高兴地说:“你今天怎么了?本来说好的,结果倒叫西西白跑一趟,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西西都拿着合同上门了,你怎么突然反悔?意外险也就是买个心安,反正又不贵,买了也没坏处嘛。” 杨菁假装不知道何田写的受益人是她,一边说话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红色招财小猫咪,重新摆到电视机柜上:“西西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也是,白跑了一趟,谁会高兴呢?所以我就请她吃了一顿大餐,花了六百多呢!” 最后这句话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若换成原主,肯定立刻就把饭钱转过去,绝不会让她吃亏的。 不过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何田,何田心里一丝一毫的触动都没有。他又没吃一口,凭什么付钱? 杨菁说完,半天也不见何田有任何安慰和表示,忍不住看了过去。 何田没接她的话茬,只是把她刚摆出来的招财猫又丢回到袋子里,然后在杨菁的目瞪口呆中说道:“我不喜欢在家里摆这么多零碎小东西。对了,我家的客房你住了快两年了,过几天我爸妈要过来,没地方住,你还是尽快搬出去吧,三天时间应该够你搬家了。” 杨菁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 搬家?让她搬出去?她从毕业后就没租过房,一直住在这里。突然间叫她搬家,往哪里搬?她完全不会啊! “叔叔阿姨要过来看你?这次他们打算呆几天啊?要不就让他们住酒店吧。酒店里的环境也好,还有人专门帮忙打扫卫生……”杨菁顿了顿,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好,连忙改口,“还是我去住酒店吧,等叔叔阿姨走了我再回来。” 杨菁不等何田反驳,就像逃命似的溜回她的房间。片刻后,她拎着一个背包出来了,笑眯眯地对何田说:“我收拾了几套衣服,够换洗了。对了,叔叔阿姨来的那天,要我和你一起去接吗?” 何田看着她一脸善解人意的样子,也跟着笑,反问道:“我爸妈看见你,如果问起我俩是什么关系,要怎么回答呢?” 杨菁眼神躲闪,小声道:“就说是好朋友。” “哦。”何田点点头,跟着又问,“我爸妈来了要住客房的,你只带了几件衣服走,屋里还留下那么多东西,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还以为我有了女朋友,已经同居了呢。” “这……” 杨菁顿时为难起来,想说把台面上属于她的东西都藏起来,不叫叔叔阿姨发现不就行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东西很多,往哪儿?????藏?万一阿姨是个爱打扫的性子,藏得再深也会被翻出来的。 犹豫好半天,杨菁委屈地看向何田,咬着嘴唇问道:“你就是想叫我搬出去,对不对?” 何田不答反问:“那你是我的女朋友吗?”第122章 原主对杨菁一片真心,而杨菁呢,说得好听点就是当他是好朋友,说得难听点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付出,然后骑驴找马。 何田可不想惯着她。 既然不承认是他的女朋友,那他凭什么养着她?这两年,杨菁住原主的,吃原主的,贵重的礼物也收了不少。人家凭什么对她这么好,她心里没数? 不,她不是心里没数,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干嘛非要逼我。”被何田当面问出来,杨菁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于是跺了跺脚撒娇道,“我们还年轻呢,说这个太早了,再等等好吗?”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如果换原主来,必定会认为这是女孩子还想再考验考验他。只要他做得足够好,杨菁迟早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在何田听来,这就是杨菁想要继续白白享受他的付出,她想得美! “两年里,这样的话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逼你,以后我们就只是同学。既然这样,你继续住我这里就不太合适了,让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你赶紧搬走吧。你先上网看看房子,我可以打电话帮你叫搬家公司。” 杨菁一听这话就生气了,脸上残留的撒娇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她气得脸都红了,气鼓鼓地说:“还说你不是在逼我?你就是在逼我!逼我现在就答应你!我都说了,我们还年轻,考虑这个有点太早了。” 她承认,何田确实是她身边的异性朋友里对她最好的一个,也是条件最好的。何田样样都好,对她也好得让人挑不出刺来。但正是这份无微不至的疼爱,让她始终心里有一丝丝不甘。 如果现在答应他,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最多再过三五个月,何田肯定会提出领证结婚,然后她就要过上枯燥平淡的婚姻生活,直到死去。 如果她已经30岁,肯定会立刻答应他。关键她今年才24岁,没必要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将来绑在一个从小就熟悉的人身上。难道她的爱情,就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吗? 杨菁越想越笃定何田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来逼迫她,她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于是微微仰着头,使性子说:“你放心,我现在就搬!” 杨菁转身回了房间,看着满屋子的东西,这才觉得有些头大。 她从来没租过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租,什么样的房子值得租?租房的时候有什么注意事项?越想越头疼,干脆就不想了,先把东西打包好再说。 杨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行李箱压根不够用。她只好拿出手机,在超市里下单了两个大旅行袋,一个小时后就能送货上门。 接下来她继续收拾整理自己的东西,不知不觉时间飞快流过,突然响起的门铃声使她从一大堆物品里回过神。 她迅速起身冲进客厅,打开门,从送货员手里接过自己购买的袋子,一转身就看到何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杯茶,看起来悠闲极了。 她忙得快要晕头转向,今晚还不知道能去哪儿落脚。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的,都怪何田太过咄咄逼人,半点不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杨菁心里有气,也不跟何田说话,拿着东西回了她的房间,默默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杨菁总算把东西都装好了。期间她路过客厅去阳台上收衣服,也没跟何田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何田压根不在意,只要她尽快搬出去就好。 杨菁给顾向西打电话,简短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并提出想在顾向西家里暂时住两天。 顾向西没当一回事,爽快地答应了,并立刻开车来接她。 杨菁感动得眼泪汪汪,在心里默默骂何田是个狗男人,关键时刻还是好朋友比男人更靠得住。 顾向西有一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她来得很快,进门后看到地板上摆着的箱子和袋子,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这两人闹得有点大啊。不过不要紧,以何田对菁菁的在意程度,不出三天必定会过来赔罪道歉,然后再把菁菁接回去的。 临走前,杨菁才屈尊对何田说:“我走了。” 何田站起身,客气地问:“要不要我送你们下去?” 杨菁的东西虽然多,但大多数都是一些零碎小东西,最大件的就要数她冬天的大衣了。何田觉得这些并不重,她们两个女孩子完全拿得上,因此只是问了一声,并没有走过去主动提起袋子。 杨菁和顾向西也看出他只是客气而已,顾向西提了提最大的那个袋子,不是特别重,她提得动,于是笑着打趣何田:“不用,你休息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家菁菁照顾好的,保证她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何田还没说话,杨菁就黑着脸反驳道:“西西你别乱说,什么你家的我家的,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杨菁把厚重的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她拉开行李箱的拉杆,把剩下的那个袋子放到箱子顶部,然后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顾向西只好朝何田笑笑,转身跟着杨菁出了门。 何田走过去关门,甚至都没等她俩进入电梯就把门给关上了。接着,他更改了密码,还把杨菁的指纹删除了。 何田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虽说杨菁已经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家里还有一些属于她的东西。 比如门口的女士拖鞋,阳台上可爱的粉色衣架和彩色多肉,厨房里她的专用碗筷和杯子,甚至卫生间里还有几张美白面膜,以及一瓶卸妆水…… 何田打扫得很仔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总算清理得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出杨菁的痕迹。 * 杨菁坐上顾向西的车,一路都在委屈地抱怨。 “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逼我答应,我都说了我们还年轻,不着急。你还说他温柔体贴,明明就是大男子主义,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 顾向西:“……” 顾向西今年27岁,对爱情和婚姻有更中深刻的认识。在她看来,何田是个不可多得的优质好男人,要不是他一心扑在杨菁身上,早就被其他女人给团团围住了。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对于杨菁的抱怨,顾向西并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比自己小几岁的杨菁是听不进她的劝告的。 因此,顾向西只是静静地听着。过了十多分钟,见杨菁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才开口道:“好了,别生气啦,一会儿我请你吃宵夜。” 杨菁晚上跟顾向西吃了小龙虾,收拾搬家忙碌了一通,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她赶紧停止抱怨,笑着说:“应该我请你,毕竟要去你家麻烦你几天。” 说完,她想到租房这事,不由地叹了口气,一脸迷茫:“唉,我从来没租过房子,应该很麻烦吧?要不停的看房。” 顾向西满不在乎地接话道:“看什么房啊,你相信我,不出三天,何田肯定会来接你回去。” 杨菁皱了皱鼻子,傲娇道:“我才不跟他回去。” “是是,我们要看他的表现。”顾向西故意打趣道,“如果他不买礼物,不跪下来向你道歉,你就不跟他走。要不你干脆一直在我家住着算了,正好我一个人寂寞,有你陪着,我巴不得呢!” “你又胡说!” 杨菁嗔怪道,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一来是因为顾向西是真心欢迎她的,二来她也觉得何田最后会向她道歉,会求着她回去。那样她就不用面临独自租房的苦恼了,心里的迷茫也瞬间消失。 心情变好的杨菁花了几百块请顾向西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就在她家安顿下来。 顾向西虽然有车,但是还没买房,目前正努力存首付。她租的是一房一厅,面积很小,没有多余的房间安置杨菁,又不可能让她睡在厅里,于是两个女孩子挤一张床。 杨菁以前来她家玩过,虽然当时也觉得这地方很小,但感受并不是很深刻,毕竟只是坐一坐就走了。现在住进来,她深切地体会到这里有多小,开始怀念何田的家。 杨菁推着行李箱,提着旅行袋,刚踏进顾向西的家,顾向西还笑着对她说:“我家实在太小了,委屈你了。你别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话说得很好听,杨菁心里暖烘烘的,但这也无法改变两人突然合住而带来的种种不便,尤其是早上起床后卫生间要轮流使用。 第二天是周一,杨菁没有经验?????,像以前那样等闹钟响了才起身。当她去卫生间时洗漱时发现顾向西正在里面,只好耐心等着。等顾向西用完才轮到她,结果她当天就迟到了。 以前住何田家时,何田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她就用外面的卫生间,两人互不干扰,随时都可以去。 为了不再迟到,杨菁只好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牺牲了睡眠时间,导致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一副没睡够的样子。而且两个人睡一张床,总觉得有些局促,夜里都不敢随意翻身。第123章 杨菁住得不太舒服,顾向西也深有同感。 以前顾向西一个人住得自由自在,现在多了一个人,不仅仅是空间变得狭窄了,而且家里的日用品也消耗得非常快。 顾向西为了存首付,过日子向来精打细算,而杨菁自毕业后就住在何田家里,万事不操心,全都被何田安排得妥妥当当,因此养成了她大手大脚的性子。 比如纸巾,如果能用一张解决问题,顾向西绝不多用第二张。而杨菁用起纸巾则是毫无顾虑,随手一抽就是三四张。 顾向西心疼地看着空空的纸巾盒,短短两三天,这一盒纸巾已经用光了。 而且杨菁晚上睡觉喜欢留一盏小灯,理由是半夜上厕所才不会害怕。顾向西不好意思说她,只是心疼自己的电费。 以前两人没住一起的时候,杨菁很大方,经常请顾向西吃饭。现在住到一起,生活中的各种小矛盾就像雨后春笋,顾向西算了一笔账,再让杨菁住下去,这个月的家用至少要翻好几倍。 她开始给何田发讯息,暗示他赶紧把杨菁接走。 何田置之不理,只当没看见。顾向西想着那张还有希望签下的保险单,也不好意思做得太过份,耐心等了一个多星期,仍然不见何田来接杨菁,她这才打电话过去。 万万没想到,何田居然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都被拉黑了,那张单多半也签不成了,顾向西的耐性火速下降,开始故意在杨菁面前念叨。 “今天买菜好贵啊,比我一个人吃的时候贵了好几倍。” “唉,家里的纸巾又用完了,洗衣液也快要没有了。” “菁菁,你把你的衣服收几件起来吧,我家衣柜小,实在放不下啊。” 杨菁一住进来就直接分享了顾向西的衣柜,占据了半壁江山,把顾向西的衣服挤得平时都不好挂取了。 杨菁不笨,听了这样的话,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在委婉地催她走呢。 她乖乖地起身,走到衣柜前,想尽量腾出点空地来。左挑右选,发现自己的衣服多数都是绵麻质地,如果不挂着就很容易皱,穿上身就会像菜干一样难看。 她心里有些丧气,满脸为难,忍不住开始怀念何田家客房里的大衣橱,可以把她一整年该挂的衣服全都挂起来。 顾向西见状,突然想起了菁菁以前对她挺大方的,于是找补似地笑着说:“都怪我家实在太小了。何田最近怎么回事,他有没有找过你?” 杨菁抿着唇,摇了摇头。 顾向西热情地帮她出主意:“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杨菁又摇了摇头。她不愿意主动,这样就好像承认自己被何田拿捏住了似的。 顾向西观察着她的脸色,继续劝道:“就算做不成恋人,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主动打个电话,也没什么。” 杨菁犹豫起来,有点动摇了。顾向西耐心劝了十多分钟,杨菁终于拿起手机打给何田。 打电话前杨菁就想好了要说什么,她不会问何田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更加不会问他是否后悔了,她打算只在电话里说一句:提醒他阳台上的多肉该浇水了。 她没料到的是,对面一直没人接。 杨菁放下手机,抬头迎上顾向西眼巴巴的目光,讪讪地小声道:“没人接。” 顾向西把手一挥,一脸的通情达理:“可能他有急事,手机不在身边,比如洗澡之类的,过一会儿你再打。” 过了20分钟,杨菁再次打过去,还是没人接。接下来每隔十分钟她就再拔打一次,一共打了六次,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这下子连顾向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顾向西心里瞧不起何田的舔狗行为,在心里暗骂他与其在女人身上浪费这么多心思,还不如多孝敬父母。但是,她要是想做成何田这笔生意,就得靠杨菁在中间牵线说合。 现在好了,何田态度大变,不仅把杨菁赶了出来,还不肯接她的电话。要是何田不再跪舔杨菁,那她这张单子不是泡汤了吗? 少了一笔提成,家里因为多了一个大手大脚的杨菁,生活费大幅度增加,顾向西心里烦躁,脸上也带了出来,抱怨道:“你就不应该这么吊着人家,要么直接答应他,要么干脆地拒绝。现在好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吧?” 杨菁心里也不好受,向来以她为中心、事事百依百顺的何田,突然间不搭理她了,这让她感觉很不习惯,就好像失去了最好的一个朋友。 “我没有吊着他!”杨菁大声反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受不了这种指责。 “好朋友?你见过哪个好朋友这样掏心掏肺对异性的?不仅负责你的吃和住,大大小小的节日礼物没有一次落下的。你身上这条两千多的连衣裙,也是他买的吧?他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除非你是木头人,不然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带给你的好处呢?” 顾向西心里有火,尤其看不惯杨菁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她又不是男人,在她面前做出这副娇情样子有什么用,难道指望她会像男人一样怜惜她? 杨菁万万没想到西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满载着恶意,难道她们不是好朋友吗? 杨菁受不了,眼泪滚滚而下。她一边哭,一边拿起包包跑出了家门。 顾向西没有去追,只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顾向西交朋友向来更看重对方带来的利益。她跟杨菁交好,一方面是杨菁为人大方,十次里有七八次都是杨菁买单。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能通过杨菁多签几张保险单。 杨菁身边的这些人,最有经济实力的就数何田。如今何田不搭理杨菁了,那她再跟杨菁交好也没意义。 她不在乎杨菁是否生气,要是对方能气得直接从她家搬走那才好呢。 * 杨菁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因为泪流满面,所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感觉很不好意思,可是一时间又没地方可去,于是擦掉眼泪,在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杨菁进卫生间洗澡,洗完后开始想以后该怎么办。 何田不接她的电话,顾向西家里也不能呆下去了,所以她的当务之急是先租房安顿下来。 拿起手机,在网上看了租房信息,然后一一记下来,打算第二天睡醒了就去看房。 杨菁跟公司请了假,花了三天时间,看了无数的房子,差点没把腿走断,却没有一个满意的。要么房子太差,要么面积太小,是跟人合租的,要么位置太远,要么租金太贵…… 这是杨菁毕业后头一次体会到生活的残酷。她每个月工资4500,如果想在公司附近租一处样样都合心意的房子,她那点工资压根就不够。 而且她在酒店住了三天,顾向西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过,这让她更加生气了。一时赌气,就跑去顾向西家收拾东西,决定先搬到酒店去,免得被人说自己厚脸皮,爱占人便宜。 顾向西不愧是做保险的,面对回来搬东西的杨菁,她满脸都是笑,甚至还热情地说:“搬了也好,我这里距离你的公司还是太远了,挺不方便的。等你安顿好就给我电话,到时我请你吃饭,吃你最喜欢的小龙虾。” 她态度自然,就好像两人从没闹过不愉快似的。 杨菁一声不吭,吃力地拖着行李箱和两个大大的旅行袋走了。等快要出小区,她才转过身,看向顾向西所在的那层楼,小声地骂了一句虚伪。 * 终于把杨菁赶出自己生活的何田最近过得非常开心,每天按时上下班,还坚持运动健身,整个人的精气神提高了很多,看起来更加年轻健康帅气了。 这间便利店是原主的心血,每月的收益非常可观,是普通打工人的N倍。何田没打算做出改变,他会延续原主的梦想,把便利店好好地做下去。 为了庆祝,何田特意推出几项优惠活动,来买东西的人更多了,收入也一时激增。 他也没忘了阿宝,顺着冥冥之中的指引,他来到一家宠物店,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出售的一群小奶狗。 其中有一只通身黄毛,四只脚却像穿了黑色袜子,尾巴尖尖那里也有一小?????撮黑毛。 何田顿时就笑了,指着它问老板:“这只怎么卖?” 老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笼子,伸手将阿宝拎了出来,热情地介绍道:“这只皮相好,各种疫苗都打过了。你摸摸,它长得多壮实。我也不故意喊高价,1200,要就拿走。” 阿宝被拎着后颈皮提到半空中,何田把手伸过去,阿宝的两只前爪立刻紧紧地把他的手给抱住,小眼神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何田笑了:“行,就它吧。” 爽快地付了钱,何田又在店里挑好了养狗所需要的一切用品,然后才大包小包地回家去。 阿宝到了新家,没有丝毫紧张与不安,刚落地就开始巡视自己的地盘。 何田给它弄了点吃的,等阿宝吃得饱饱了,又教它如何上厕所。阿宝非常聪明,只教一次就会了,甚至还当场在指定的地点尿尿。 何田摸着它的小脑袋瓜,直夸它真聪明。第124章 阿宝很快就跟何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它无法开口说话表达,只知道自己一看到主人,就会产生一种发生内心的喜悦和亲切感,这使得它每天都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何田。 何田要去店里上班,本来想把它留在家里,但是阿宝咬着他的裤管死活不松口,何田没办法,只好带上它一起。 幸好是自己的店,带只小狗过去也没人说什么。 进了店,何田认认真真地告诉阿宝,这是他开的店,里面的商品不可以触碰撕咬,也不能在店里尿尿,更不许无故冲着顾客吼叫。 “汪!”阿宝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小尾巴甩得像要飞起来。 从此,阿宝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主人,何田去哪儿,它就去哪儿。 开拓了新地图便利店的阿宝,很快就获得小张和小王的喜爱。阿宝乖巧可爱,又听得懂的指令,小张和小王常常自掏腰包给它买零食,甚至连一些熟客也经常过来逗逗它。 这天,一位熟客阿姨进了店,她径直对阿宝说:“我想买一只牙膏。” 阿宝立刻颠颠地跑到货柜那里。牙膏就放在最下面的一层,不同品牌不同款式的牙膏摆了大半排。阿宝举起爪子,挨个去触碰各款牙膏的标签。 当它终于碰到阿姨想要的那款,阿姨立刻笑着说:“对对对,就是那个。” 阿宝立刻叼起牙膏,小跑着来到柜台处,轻轻地把牙膏放进地上的购物篮里,然后冲着何田汪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他,赶紧收钱! 何田笑了笑,摸摸它的脑袋,然后拿起牙膏扫码收钱。 “你这只狗真乖,可太有灵性了!”阿姨接过何田递来的购物袋,一面对阿宝赞不绝口。她赶时间,不能多呆,于是跟阿宝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便利店外,杨菁傻呆呆地站着,阿姨推门出来时把便利店的冷气也带出来了,激得杨菁打了个寒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明明还要赶着去看另一处房子,也许是自己太累太渴了,所以才无意识地来到了这里。 看着柜台后何田的身影,杨菁才清醒过来,她不敢进去,不想面对何田,但是又不愿立刻转身就走。正犹豫踌躇间,她看见了阿宝跟阿姨互动的那一幕。 杨菁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猫小狗。看着店里乖乖巧巧的阿宝,杨菁终于找到了话头,然后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店内外都安装了监控,何田老早就从监控里看到了杨菁,不过他没理会,甚至都没朝外看一眼。 杨菁进来时,何田才抬起头看过去。 进门的都是客,他也不能在外面立块牌子,写明不许杨菁进入。只要她像别的顾客那样付账,他还是很欢迎的。 “今天是你看店啊?”杨菁主动朝他笑笑,语气有些讨好。 “嗯。”何田一脸平静地回答道。今天小张休息,所以何田过来顶她的白班。 他的回答太简洁了,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没有一丝热情,这让杨菁有些手足无措。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杨菁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她最喜欢喝的葡萄汁,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冰凉的酸甜口感顺着喉咙一直浸润进心里,店里开了空调,杨菁舒服得直想叹气。 恰在这时,何田敲了敲柜台,提醒道:“请先付钱。” 杨菁脸上舒服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片刻后她双颊飞红,赶紧掏出手机扫码付钱,一边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以前这家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任由她随意拿取的,何田从来不会找她要一分钱,甚至还会根据她的喜好,贴心地备好存货。 “你这习惯该改改了,毕竟我俩只是普通朋友。”何田一边说话一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沓单据,递到杨菁面前,“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你这两年在店里消费的单据,正好你来了,先看看,如果无误麻烦你把账结一下。” 杨菁愣愣地接过来,从最上面的一张开始看起,确实都是她曾经从店里拿走的东西。一直翻到最后一张,那里标注着总金额23867元。 杨菁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便利店最贵的商品要数烟和酒,这两样她从来没拿过。她只不过每天从这里拿些零食饮料日用品之类的小东西,怎么就要两万多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家里还有账本,还保存着店里这两年的监控视频,我都可以找出来给你看。”何田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小本生意,两年了,你该结账了。” 杨菁的脸色顿时红得像猴屁|股。 她知道何田没有撒谎,因为何田很喜欢记账,不论大小开支都会仔细地记下来。 “我……我最近要租房子,能不能以后再慢慢还给你?”杨菁咬着唇,吞吞吐吐地说道。 她工资不高,以前有何田帮着负担她绝大多数的开□□时还不觉得,最近找房子这事深深打击了她,让她意识到生活的艰难。 “不能,因为我也急着要用钱。”何田挑眉,“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我怎么可能赖账!” 杨菁被激到了,再加上她又想起了顾向西说的那些恶意的话,为了证明自己,杨菁只好硬着头皮当场把钱转了过去。 何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入账提示音,感觉美妙极了。 事实上,原主这两年在杨菁身上花了不少钱。除了让她随意在店里拿东西外,还给她包吃包住,日常送各种礼物,甚至就连杨菁大多数的衣服也是原主付款的。 杨菁只需在他面前说一句这衣服好漂亮,原主就会立刻颠颠地买下来送给她。 衣服包包口红这些,何田没打算要回来,毕竟都被使用过了。倒是她从店里拿走的东西还有迹可寻,何田花了半天时间全部整理出来,就等着杨菁上门呢! 何田收回了一笔钱,心情正好,便挑眉勾唇冲杨菁笑了一下。 杨菁正心疼得脸色都难看起来,看见何田的这个笑,顿时愣住了。 以前何田满心满眼都是她,他朝自己笑时,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就像火炉似的,温暖得让她感觉有些炙热窒息。 如今,他这副微微勾唇的样子让她感觉很陌生,有些凉薄,又有些邪气,但是却莫名的让她胸口的血液沸腾起来。 杨菁微红了脸,看到何田弯腰抱起了小狗,便说道:“你养狗了?它挺可爱的。” 何田充耳不闻,自顾自跟小狗玩耍。 他这副明显不想搭理的冷淡样子,让杨菁胸口的沸腾迅速冷却下来,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所剩不多的余额,只感觉心口更冷了。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了出去。 走出几十米远,她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在视野里变小的便利店。要是早知道走进那扇门就要还钱,打死她都不应该进去的! 杨菁满心懊恼,又悔又恨,最终还是咬咬牙,气呼呼地走了。 因为心情不好,本来约好的看房子也不想去了。为了省钱,她甚至都没坐车,打算直接走回去。 太阳渐渐落下,天色越来越黑,终于快要到酒店了,杨菁又累又热又饿,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力。 突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花坛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垂着头,一副喝醉了的样子,坐得东倒西歪,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杨菁心里一紧,赶紧跑上前,询问道:“你还好吗?” 那人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通红却又不失英俊的脸庞。他眼神迷蒙,似乎没听懂那句问话。 杨菁一看见他的脸便愣住了。 这人她认识啊,名叫李毅函,是销售部刚刚召进来的新员工,因为长得帅,被女同事们私底下议论了好几天。 “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李毅函一身酒气,杨菁都心疼了。销售部的人真是惨,为了业绩,平时没少陪客户喝酒。 她虽然还没有跟李毅函说过话?????,但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也不好意思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嗯?”李毅函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摆摆手,“家?我没有家!” 他大着舌头说完,然后就捂住嘴干呕了两声。 “你不能在这里吐!”杨菁赶紧扶住他,左右张望一下,她所住的那家酒店就在百米开外。想了想,只好先把他扶到酒店去。 进了房间,李毅函去卫生间哇啦哇啦吐了一回,他甚至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用迷蒙的双眼辩认了一下,认出这是酒店,便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杨菁开的这间房是大床房,李毅函把唯一的一张床给占据了,虽然床很大,足以睡下两个人,但是杨菁也不好意思躺上去,于是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次日一早,杨菁揉揉酸疼的脖子,先进房间看了看李毅函,见对方睡得正熟,也没打扰,洗漱完毕就出去吃早餐,回来时还打包了一份养胃粥。 李毅函已经醒了,刚洗过澡,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和刷卡进门的杨菁面对面撞上。 两人同时愣住了。 李毅函只穿了一条内裤,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浴袍,露出大片的胸膛和精壮结实的四肢。 杨菁虽然跟何田同住了两年,但何田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穿着,从来没有在杨菁面前如此大面积裸|露过。 因此,杨菁还是头一次见到男人这样,不由地脸颊飞红,胸口也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第125章 过了一会儿杨菁缓过神来,举起手里的粥,有些羞涩地打着招呼:“你醒啦?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份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压根不敢看李毅函,径直进了屋,把粥放在桌子上,一边揭开盒盖,一边自我介绍:“我是你的同事,你可能对我没印象,我叫杨菁……” 自我介绍一番后,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 李毅函这时候也想起昨晚的事了,他把浴袍系好,走过去拿起杨菁的证件看了看,确实是同事。 李毅函笑了,柔声道:“昨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在大街上睡一晚了。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么善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这几天杨菁的精神世界饱受摧残,何田不理她,顾向西也口出恶言。她终于得到了别人的夸奖与肯定,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感动。 她伸手指了指李毅函身上的浴袍,笑着提醒道:“吃饭就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你先把粥喝了,然后回家换一套衣服。对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正好一起去公司。你家住哪儿?” 李毅函其实是公司老板的儿子,为了多些历练,特意从最普通的底层员工做起。为了不被同事察觉,他不仅把自己的身份瞒得严严实实,甚至还专门买了两套普通的西装当做工服,就连开车去公司,也是距离公司两条街的地方就找位置停下来,然后走路过去。 为了装穷,他几乎武装到牙齿,手机、手表、鞋子,全身上下都是普通的大众款式。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杨菁他家住哪儿,否则不是露馅了吗? 李毅函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我家很远,不顺路,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杨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眼力的,李毅函看着就不像生活很富裕的人,她想起对方昨晚喝醉了说自己没有家,真是太可怜了,于是她善解人意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别回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李毅函从她的神色中猜测出她的想法,她一定是在可怜自己。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如果她翻了自己的包包,就会发现里面藏着豪车的钥匙。 不过他不会主动说出来的,他从头武装到脚,除了想锻炼自己以外,也想找一个不贪图他的钱的好女人。 这一刻,李毅函甚至起了逗弄杨菁的心思,故意苦着脸说道:“可是我没有衣服换。” 杨菁毫不犹豫地说道:“没关系,等下商场开门了我去帮你买两套。” 说完,她打电话请了半天假,因为商场要十点才开始营业。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姑娘。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一定会还你的。”李毅函俊脸上扬起一抹笑,杨莆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接下来,李毅函一边喝粥一边跟杨菁聊天,直到十点钟,杨菁才起身去商场购买男装。 她虽然知道自己存款不多了,可是也不好意思买些便宜的打折货糊弄人。冲着那份感动,他也值得更好的。因此,她最后买下的衣服比李毅函身上那套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看着李毅函拿着新衣服,露出感激的笑,杨菁觉得这两千多花得很值。 李毅函换上新衣服,和杨菁一起去上班。下班后,为了表示感谢,他提出要请她吃饭。 杨菁一门心思认定了李毅函生活并不宽裕,吃饭时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抢先把账给付了。 李毅函知道后沉默了。 他长这么大,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是他买单,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女孩子。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工资也少得可怜,可是她却能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花钱。 就冲着这份心意,杨菁在李毅函心里成了一个特别好的姑娘。因此,吃完饭临分别时,李毅函很舍不得走。 看着他一脸的为难与不舍,杨菁心跳快了几瞬,暗自猜想,对方已经无家可归,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那他该怎么办呢? 睡大街,还是随便找个公园将就一晚? 杨菁越想越心疼,忍不住开口道:“我最近在找房子,还没找到合心意的,目前暂时住在酒店里。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去酒店和我一起住?” 身为一个女孩子,主动邀请男人去酒店一起住,杨菁知道她这种行为有点不太好。可是她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单纯的想让李毅函能够住得舒服一点。而且她也跟何田同住了两年,不也是没发生不好的事情吗? 虽然她刚刚跟李毅函熟悉起来,可是她看得出来对方不是一个坏人。 李毅函正愁找不到借口,眼见杨菁递了梯子,他立刻顺着往上爬:“谢谢你了。只是,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不会不会。”杨菁连连摆手,“等下我叫服务员给我换成标准间,我们一人一张床,谁也不会打扰谁。” 就这样,杨菁开始了跟李毅函在酒店同住的日子。 李毅函不仅长得帅,嘴巴也很会说话,会逗她开心,还总是夸她。杨菁的自信心随着他的每一次夸赞都会成倍增长,慢慢地,她在何田和顾向西那里受到的打击也完全恢复了。 李毅函装穷装得很成功,杨菁主动承包了他的生活开支,两人相处得越来越好,可惜好景不长,杨菁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存款余额,心里算了一笔账,顿时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这些天,除了酒店的房费,她每天都和李毅函在外面吃吃喝喝,为数不多的存款花得如流水一般,如今只剩下四千多了。 就算不吃不喝,酒店也住不了十天了! 杨菁像火烧屁股一样急着去看房,这一回她不再挑剔,只求价钱便宜就行。降低要求后,很快就在城中村看中了一套一房一厅,虽然面积小得可怜,房租却一点也不便宜,每个月1500。再加上水电费,等于她一半的工资都要贡献到房租上。 杨菁到底心有不甘,可是她很缺钱,又不能对李毅函说,因为她觉得李毅函也穷。而且,出于自尊心,她不想把自己的窘迫与难堪展露给李毅函看。 这种时候,谁才能帮到她呢?同学?同事?朋友?挨个想了一圈,最后她难过地发现,只有何田才能帮到她。 --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何田怀里抱着阿宝,一下一下地抚摸它的小脑袋,阿宝被摸得昏昏欲睡。 杨菁先是去何田家里找他,发现自己进不去了,不仅指纹被取消了,就连密码都改了,她只好敲门。敲了大半天也没人开门,于是就找来店里。 果然,何田正在店里。 店里还有几位客人正在买东西,杨菁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提出借钱的事,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何田打开门做生意的,她又没有闹事,也不好赶她出去,只能装做没看见。 终于等到店里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杨菁才说她想跟何田借点钱,谁知何田却说没听清。 杨菁心里觉得有些屈辱,可是这份屈辱跟生存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她咬着唇,再次开口道:“我最近一直住在酒店里,实在是太贵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住下去,就想着租个房子。房东要先收一个季度的房租,还有押金,上次还了你的钱,我?????手里就没剩多少了。我想跟你借一点,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还。” 何田眉梢一挑,杨菁生怕他会拒绝,赶紧抢着道:“不用借太多,五万就可以了。” 何田叹了口气。 在原剧情里,杨菁意外在路边捡到了李毅函。李毅函为了找一个不图他钱的姑娘,立志要把装穷进行到底。杨菁便把他安排在酒店里,还包揽了他的吃喝穿戴,在李毅函那里得了个不看重金钱的好印象。 可是这份好印象,却是用原主的钱来铺就的。 杨菁花钱大手大脚,能存下四万多块,也是因为她的主要开支都被原主给承包了。她把存款都花在了李毅函身上,最后没钱了怎么办?就找原主借了十万块。 有了这十万块,两人继续无忧无虑地吃喝玩耍,然后确定了恋爱关系。再之后,带着原主留给她的保险金和房子,嫁给了李毅函。 “不借,我也没钱。”何田只用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冷淡地拒绝了,又接着撸阿宝。 “你怎么会没钱呢?”杨菁急了,“我借的也不多,5万块就好。我保证,我发誓将来真的会还给你。阿田,看在我们从小就是同学的份上,你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那当然不好了。虽然5万比起原剧情的十万少了一半,可是何田凭什么借给她? 杨菁急得快要哭了,恳求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存款,你别这么心狠,我就只借这一回。” 原主对她毫不设防,连自己有多少存款也说了,就是为了表明他的经济实力,希望杨菁能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何田懒得听她废话,直接说道:“我刚买了一套房子,存款已经花掉了,你还是找别人借吧。” 他没说假话,为了让爸妈过来后住得舒服一点,他刚买下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杨菁:“……” 她穷得连租房都困难,何田居然买第二套房了? “我手里真的没有。要不然,你找你爸妈借一点?”何田帮着出了个主意。 他是不可能再为她奉献的。这一次,他也不会做多余的事,只要不再奉献就好。 他也想看看,没有了自己的奉献,杨菁还能不能跟李毅函走到最后。第126章 来之前,杨菁就想过了各种可能,最终她还是觉得能借到钱的可能性更大。 一来何田有很多存款,二来就算她搬离了他家,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在的。她始终坚信何田的绝情只是暂时的,他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片深情,这么深厚的感情,哪能说没就没了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都把自己说得那么悲惨了,何田居然没有一丝动容,仿佛压根就不担心她会睡大街,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自己,甚至还出了一个馊主意。 找爸妈借钱? 绝对不可能,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她也要面子的,不想让爸妈觉得她工作两年了,连自己都养不活。 杨菁仔细观察何田脸上的表情,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假装平静。 但是她又失望了,何田不仅没有一丝担忧,甚至还带着笑,跟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杨菁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真的已经失去了他。 “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就借我一点吧。三万,不,两万也行。”杨菁继续哀求道。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要不你刷信用卡吧。”何田抬起头,微笑着淡淡道。 杨菁不想刷信用卡,毕竟是要还的,还有高额的利息。 “欢迎光临。”何田突然站起身,笑着看向门口。 杨菁扭头看过去,只见又来了几位客人。 接下来,何田不再搭理她,只当没这个人。杨菁还想找机会跟他借钱,她现在已经不奢望借两万了,哪怕只借给她一万也能解燃眉之急。但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客人来来去去,她在旁边站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有单独和何田说话的机会。 她的耐心被耗光了,何田又是一副坚决不搭理她的样子。杨菁最后只好跺跺脚,心灰意冷地走了。 意识到自己从何田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她只好刷信用卡,把那套房子租了下来。 无家可归的形象立得稳稳的李毅函,也被杨菁邀请过去一起住,他觉得新鲜,于是就答应了。 只是,这份新鲜很快就被城中村脏乱差的环境给磨没了。 城中村的房屋不仅老旧,巷子也非常狭窄。一到傍晚,各种小摊小贩齐齐冒了出来。烧烤、炒粉炒饭、麻辣烫,还有路边小店里的螺狮粉以及快餐等等,它们各有各的味道,然后又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烟火气息。 每天晚上,李毅函都要沐浴在这样的烟火气里,穿过窄小的巷道,顶着路边闲散人员的打量目光,回到杨菁租住的小窝。 杨菁租的虽然是一房一厅,总面积还没有30多个平方,这样的房子对李毅函来说就是一个小窝。 杨菁住房间,她在客厅搭了一张架子床给李毅函。因为手头拮据,所以也没有余钱把房子布置得温馨一点,只是添了几样必须的家具。 为了省钱,她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不仅味道不好,还经常为了菜价而念叨。 李毅函住了还没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他觉得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贫民窟。住在这里,他不仅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像坐牢一样,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印象中那个善良大方又体贴的杨菁,也开始斤斤计较起来。她变了,越来越在意钱,不论买什么东西,至少都要货比三家。甚至连去菜市场买菜,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让老板送她一棵葱。 李毅函越来越厌烦这样的生活,终于,在这个周末,他向杨菁提出了要搬走。 杨菁先是一愣,接着心里竟然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为了照顾李毅函,她每天都要买肉,隔两天还得买一次排骨。如果他不住这里,只她一个人的话,伙食费就能省下不少。 “啊,你找到地方住了吗?”杨菁笑了笑,“那样也好,我家实在太小了,睡这个架子床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我很快就能把钱还给你,谢谢。”李毅函冲她摆摆手,离开她的家,也离开了她的生活。 等人走后,杨菁又觉得有些失落,坐在客厅里发呆。莫名的想起自己最后对李毅函说的话,竟然跟顾向西当初对她说的差不多。 杨菁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深切体会到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句老话。 过了没几天,李毅函给她发来一笔转账,他把这些天杨菁为他花的钱都还了回来。杨菁没有计账的习惯,回想一番,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虽然只有几千块,但是对现在的杨菁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毕竟她现在凡事都要靠自己,而且信用卡每月都要还呢。 以前有何田的时候,杨菁从来不觉得生活有压力。即便她的工资只有4500,却活得比工资一万的人还要潇洒。何田承包了她百分之八|九十的开支,所以她才能想买啥就买啥,每月还能固定把工资的一半存下来。 如今没有了何田,她才发现原来生活中处处都需要钱,她很愁,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越是愁,就越对现在的工资不满意。房租和水电气,占据了工资的一半。还有伙食费、交通费、置装购物以及交际,剩下的那点钱压根不够用啊! 为了让自己能够过得宽裕一点,杨菁很快就换了一家公司,工资高了几百块。离开熟悉的旧环境,新环境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在这期间,她免不了要受些委屈,但是为了工资,只好全都忍耐下来。 这天下班回到家,杨菁累得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随手拆开一包饼干,吃了两块填肚子。 饥饿感退去,杨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恍惚间,她想起了李毅函。 其实李毅函各方面都挺符合她的心意,他会逗她开心,还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每次一看到这种眼神,她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来。 只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她没有钱,甚至还要为了生活而精打细算。 慢慢的,李毅函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最后甚至是厌恶,仿佛她是一个眼里只看得见钱的人。 杨菁很委屈。她也不想计较,也想大方,可是钱包不允许啊。 她总觉得,如果她有钱的话,她和李毅函之间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想到自从李毅函还钱以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杨菁自嘲一笑,又拿起一块饼干送进嘴里。 饼干再好吃也不如饭菜带给人的幸福感强烈,杨菁喝了口水,不想吃饼干了。突然间,她又想起了何田。 以前跟何田一起住的时候,每天下班回到家,就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还?????会有一盘切好的水果。 他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事事都想在前头,可是她呢?大概是日子太舒坦了,才会觉得这种幸福过于平淡。她不甘心,总觉得她的爱情应该再轰轰烈烈一点。 如今领教过生活的残酷,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在何田身边的时候,才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杨菁心里涌起一阵阵愧疚,深刻地体会到了有人承担生活开支的好处。她想,她不应该跟何田绝交,还是要想办法恢复这段感情。抛开那点对刺激的追求,她发现身边最好的对象还是何田。 * 这天,何田下了班,独自往家走去。 今天阿宝没有跟着他一起来上班,因为爸妈过来了,何田特意把阿宝留在家里陪伴二老。 说起原主的爸妈,也是一心为了孩子的老人。原主的这套房子,老人帮着出了首付,两年多的时间却一次也没来过,就是担心会给儿子添麻烦,影响儿子的工作。 在原剧情里,原主意外丧生后,杨菁得到了房子和保险金,失独的两位老人一点也没和她争,只想着儿子生前最惦记的女孩儿就是她,全都给她吧,别让儿子有遗憾。 何田买了大房子,立刻就打电话给爸妈,催促他们过来一起住。起先两位老人还不肯,但耐不住儿子每天都打电话催,还说很想他们,于是这才过来了。 想着回家就能吃上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何田脚步轻快,不多时就到了家门口。 进屋后才发现杨菁居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何母拉着她的手,两人聊得非常开心。 阿宝不喜欢杨菁,离她远远的。它最先察觉到主人回来了,乖巧在门口等着。何田刚打开门,阿宝就往他身上扑,闹着要抱抱。 “哟,我儿子回来了。”何母笑眯眯地拍了拍杨菁的手背。 何田把阿宝抱在怀里,换了拖鞋,走到杨菁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板着脸,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悦,何母见状什么也没说,起身去厨房帮老伴做饭。 杨菁只觉得委屈极了,咬了咬唇,解释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只有叔叔阿姨在家。” 杨菁不傻,知道去店里找何田多半会被无视。想到何田之前说过叔叔阿姨会过来,所以她才直接找到家里。 “阿田。”杨菁收起心里的委屈,脸上扬起灿烂的笑,“你看,我给叔叔阿姨买了好多礼物,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多买一点。” 何田视线在客厅里一扫,电视柜旁边的地板上放着好几个购物袋,看来这些就是杨菁买的礼物了。第127章 何田先把阿宝放下来,然后走过去,拎起几个购物袋,一股脑儿塞到杨菁怀里,不带感情地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爸妈需要什么我自己会买。你应该还有事,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躲在厨房里偷听的何父忍不住,想要走出来说儿子几句,哪能这么对待一个姑娘呢? 何母想得更多些,一把拉住老伴,低声道:“这事儿你别管,再看看。” 何田明显的送客语气让杨菁一时下不来台,她眼里蓄起泪水,委屈巴巴地问道:“阿田,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何田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不用问他也知道杨菁跟李毅函走不长远。李毅函家境优渥,真正的苦他是吃不下的。 在原剧情里,有原主做后盾,杨菁从来没为钱犯过愁,即便装穷的李毅函不出一分钱,杨菁也能让他俩的消费保持在一定的档次上,比如让他住好一点的酒店,去几百块一顿的饭馆吃饭。不过这样的生活在李毅函看来,那已经是在吃苦了。 如今何田早早脱身退出,杨菁凭着自己的真实实力让李毅函知道了什么是苦:买菜时斤斤计较,为了一棵葱跟老板纠缠半天;住的地方小得可怜,家具少得如同家徒四壁。 这种苦头,对过惯了优越生活的李毅函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两人不欢而散是迟早的事。 在原剧情里,李毅函因为杨菁处处主动买单,觉得她是个不看重金钱的好姑娘。那时杨菁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当然潇洒豪气。现在针扎到杨菁自己身上,她怎么可能继持保持这种美好的品质呢? 想到这儿,何田笑了:“你赶紧走吧,一会儿我们家就要开饭了。” 再赖下去你就是想蹭饭! 杨菁深深吸气,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倔强地看着何田,说道:“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愿……” “停停!” 何田不让她把“愿意”这个词完整地说出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推搡着她往门外走:“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现在都不想知道了。” 杨菁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怀里抱着几个礼盒,傻愣愣地被推到了门外,这时才反应过来,忙道:“我……” “呯!” 话未说完,大门就被无情地关上。 厚厚的门板隔绝了她和他,就像一条银河横亘在中间,难以跨越。 终于把人送走,何田心情好了许多,他走进厨房笑着问:“爸,妈,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快去洗手。”何母回道。 先给阿宝添了一碗狗粮,何田才坐上饭桌。何父吃着饭,看了儿子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道:“我看那姑娘人挺好的,既懂事又有礼貌。” 何母点点头:“嘴巴还甜,进屋就喊叔叔阿姨。” 何田叹口气,认真地说道:“爸、妈,你们才认识她多久啊?我本来不想说的,我追了她两年,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一直吊着我。最近我不理她了,她这才急了。” 何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啪的一声把筷子拍桌上:“不管愿不愿意,也该给人一句准话,一直吊着人干什么?显得她特别有本事有能耐?” 何父皱起眉头:“这么说那姑娘也不是个厚道人。” “之前我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她只是害羞地笑,我还以为你俩已经在谈了呢,还叫你爸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结果……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母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吃饭,以后再也不许她进门。” 屋里的人说话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何父何母因为气愤还把声音提得很高,屋外还没走的杨菁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心里一片发冷。 她原本想通过讨好叔叔阿姨,慢慢接近何田,把他哄回来,没想到…… 不论心里有多少想法,在这一刻,杨菁意识到她与何田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爸,妈,快吃。吃完睡个午觉,等睡醒了我带你们去挑窗帘和家具。”何田笑着说道,分别给二老夹菜。 新房还在装修,考虑到二老以后是要跟着他住的,所以在装修布置上他也没有独断专行,积极听取二老的意见,争取大家都能住得舒心。 也许是那天受到的打击太大,杨菁再也没有找过他,何田对此表示很满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 等到新房装修完毕,何田带着爸妈和阿宝一起搬了家。至于原来那套旧房子就租了出去,每月的租金交给何母做生活开支。 何田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分店,每个月的总收入非常可观。他每天都很忙,长大了的阿宝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了,能够代替他留在家里陪伴老人。 何父原来是很不赞同养狗的,觉得养动物太麻烦。等和儿子住在一起,跟阿宝朝夕相处了以后,他体会到了何谓真香。 不仅经常把阿宝抱在怀里哄,还每天风雨无阻地带它出去玩,简直把阿宝当成了亲孙子。 又过了两年,何父何母开始催婚,何田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推说没有合心意的。两位老人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拿着刀逼他吧? 何父常常抱着阿宝感叹: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们阿宝乖! 阿宝乖巧懂事又听话,哄得两位老人每天都眉开眼笑的,实实在在地帮何田分担了来自父母的注意力。 有了阿宝,两位老人就不会只盯着何田了。眼见儿子不听劝,他们只能互相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一辈人不管两辈人的事。 * 这天晚上八点,杨菁匆匆结束了一场相亲,意料中的又是一次失望。 这几年她陆陆续续相亲过好多次,都是同事或朋友介绍的,但没有一个让她满意。在她看来,他们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也许是当年何田对她太好了,导致她的眼光被拔|得很高。她总会不自觉地拿这些相亲对象跟何田相比,越比越不甘心,越比越不想将就。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她也想忘记何田,可是何田这些年开了很多分店,她总能轻易而举地在街上发现何田的分店。这一家家分店,仿佛织成了一张网,让?????她喘不过气,又无处可逃。 杨菁茫然地站在街边,璀璨的夜灯映出一片繁华,可是这里却没有属于她的家。至今她仍然租房住,拿着刚好够生活的微薄工资,参加一场又一场的失败相亲。 她的年纪渐渐大了,相亲对象的质量也一年不如一年。在这座城市里,她完全看不到希望。 也许,她应该离开这座城市,只有远离何田,她的心态才会恢复正常。她应该回老家去,回到父母身边,然后接受父母的安排,按部就班的把日子过下去。 做好了这个决定,杨菁心里一松,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 --- “今年收成好,这些花生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何田刚到这个世界就听见这句话,抬起头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老年男性,穿一身粗布衣裳,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笑容。 何田低下头,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剧情以及原主的记忆全部接收了。 刚才说话的是何老头,也就是原主的爹,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堂屋的角落里堆着一大堆花生,新鲜的还带着泥土。何老太听了老伴的话,看向那堆花生,笑眯了眼:“等卖了银子,正好给咱们娇娇置办一身新衣。去年的有些小了,颜色也不鲜亮了。” 何老头连连点头:“姑娘家是该好好打扮一下。” 娇娇也在场,闻言起身走到何老太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娘,城里的成衣店刚来了一批新样式,可漂亮了,一套还不够换洗的,至少给我买两套吧。” 何老太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成衣店的衣裳比自己买布料回家做要贵得多,新样式的价钱就更贵了,而且闺女还想要两套。 何老太还在考虑,何老头已经虎了脸:“她想要,你就给她买!” 娇娇立刻就笑了,甜甜道:“爹对我真好!” 她虽然生在农户之家,但因为是老来女,又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从一落地就得到了爹娘最大的喜爱。从不叫她干半点活,不仅吃得好,穿得好,两个哥哥也被爹娘勒令必须护着妹妹,因此养得她一身细皮嫩肉,在乡下来说,绝对算得上大美人。 本来就长得好看,一笑起来就连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何老头看着亭亭玉立的闺女,内心充满了自豪。 何老太心里的自豪并不比老伴少,那点子犹豫不决已经飞到九霄云外,连连点头:“买,都买!” 他们三人脸上都带着笑,气氛欢快又祥和。旁边的何柱见状也露出一脸憨厚的傻笑,他跟何田一起,成了这副家庭欢乐图里的背景板。 何柱是原主的大哥,因为常年在地里操劳,风吹日晒,俨然成了何老头的翻版。明明才二十多岁,看上去像是有三十好几了。 当然,原主做为何家的主要劳动力,也是一副贫农相,不仅手脚粗大,皮肤也晒得黑黄。 在这间堂屋里,在场几人全都是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身材干瘦黑黄。唯有何玉娇,长得白白嫩嫩,肌肤细腻,穿一身八成新的绣花细棉长裙。 她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只误闯入野鸭群的天鹅。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世界会出现打猎,年代古代架空。 友情提示:保护野生动物,不要吃野味哦。第128章 当年何老太嫁过来以后,连续生了四个儿子,老大名叫何柱,老二就是原主,后面两个小的没养活,夭折了。 何老太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生育了,没想到35岁的时候,居然又怀上了。她对这一胎异常看重,十个月后瓜熟蒂落,生下唯一的女儿,长得白白胖胖,十分招人稀罕,夫妻俩高兴极了。 何老头特意打了一壶酒,请镇上的秀才帮着取了玉娇这个名字。 何玉娇人如其名,从小就养得娇娇的,如同玉人儿一般。 夫妻俩不仅把老来女当成眼珠子疼,还要求儿子们也得把妹妹放在第一位。可以说,整个何家是以何玉娇为中心的,哪怕孙子孙女也得往后站。 何柱有两个儿子,老大名叫何树,老二名叫何石。原主也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叫何苗,他的妻子在生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卧床不起。请来大夫诊治,几副方子开下来需要半两银子,何老太舍不得,不肯拿银子出来,于是原主的妻子在床上挣扎了几个月便去世了。 这个世界的女主就是何玉娇,男主则是城里方家的少爷方兴腾。方兴腾在街上偶然见了何玉娇一面,顿时就上了心。后来两人互生情愫,方兴腾不介意她农女的身份,想娶她为妻。 方家夫妻俩原先是不同意的,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奈何儿子一门心思认定了,甚至发誓说如果娶不到何玉娇,他这辈子宁愿终生不娶,方家夫妻俩这才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剧情主要围绕着何玉娇展开,成亲前,何玉娇就像生活在蜜罐里,娘家人把她往死里宠。后来方兴腾执意娶了她,也是恩爱敬重。刚开始时,婆家人对她还有些意见,因为方母老早就给儿子相中了门当户对的张家姑娘。 这位张姑娘也是个一根筋的人,一门心思认定了方兴腾,即使他已经娶亲,她也愿意过去做妾。 方母自作主张把张姑娘接到家里,何玉娇便生气了,方兴腾耐着性子哄。张姑娘只是她与方兴腾之间一点小小的波折,这个催化剂最后死在了土匪手里。 同样死在土匪手里的还有何家两兄弟。 起因是本县突然出现了一股土匪,先是抢了几个村子,然后朝着县城进发,号称要割掉贪官的项上人头。他们人数约有几百人,凭着不要命的气势,居然真的冲进了县城。 何柱两兄弟就是被爹娘派进城专门保护妹妹的,方家因略有些家底,被土匪看中了,闯进屋打算抢劫。在打斗中,何柱两兄弟当场丧命。而方家人也被随后赶来的差役给护住了,财产没有任何损失。 方父方母感念儿媳妇死了两位兄长,还是为了保护自家而死,他们这才放下成见,把何玉娇当成亲生女儿,还主动提出要弥补亲家。 何老头跟何老太被接进城里,安顿在方家另外一所宅子里,穿金戴银,还有下人伺候。 村里人谁不夸这两口子运气好,虽然儿子没了,可是何玉娇这一个女儿就抵得上十个儿子,不然他们哪来如今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至于何大嫂跟家里的四个孩子,则是在土匪经过何家村时,死在土匪手里,死得比何柱两兄弟还要早一些。何老头跟何老太因为躲得快,藏在地窖里逃过一劫,后来才有命去享女儿的福。 * 何田冷冷地看着正依偎在何老太身边撒娇的何玉娇,舍身护着妹妹及妹夫一家,反而不顾自己一双儿女的死活?这辈子都不可能! 恰在这时,晚饭已经做好了。何大嫂端着一盆掺了杂粮的野菜粥走进来,何苗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装着自家腌制的咸菜,另外一个盘子里放了一枚煎得黄澄澄的鸡蛋。 煎鸡蛋放足了油,闻起来喷香。后跑进来的三个男孩子齐齐盯着那个盘子,不约而同地咽口水。 何老太一眼也不看三个孙子,径直拉着何玉娇坐下来,然后把煎蛋挪到女儿面前,慈爱地说:“慢点吃,别噎着。” 接着,她开始动手盛饭,终于腾出空来教训三个眼巴巴的孙子:“看什么看,瞧你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何老太把勺子伸到盆底,挖了满满一勺干货,这一碗是专门给何玉娇的。 何家养了几只鸡,何玉娇每天都能吃上鸡蛋,蒸煮炒煎,换着花样来。因此,何玉娇对面前的煎蛋一点也不稀罕,并不急着动筷子。 何老太把最稠的一碗粥放到女儿面前,何玉娇看了眉头微微一皱,娇声娇气地说:“娘,干巴巴的,给我换碗稀的。” 煎蛋油汪汪的,配上这碗干巴巴的粥,让人怎么吃得下? 何老太没有依她,笑着劝道:“就得这么吃,夜里才不会肚子饿。你听娘的,慢点吃。”话落,她扭头吩咐孙女,“苗啊,给你小姑倒一碗水来。” 何家其他人已经陆续坐到了饭桌前,等着何老太分饭,只有何田没动。眼见女儿何苗就要出去帮小姑倒水,何田这才起身拦住她,示意她不要去。 接着,何田走到饭桌前,出其不意地一把将桌子给掀翻了。 饭菜洒了一地,两个盘子也碎了。因为何田是朝着何老太跟何玉娇的方向掀的桌子,所以其他人没受多大影响,就她俩最狼狈。 何玉娇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她那身在村里收获了无数羡慕眼光的漂亮衣裙,此刻上面挂满了粥,一坨一坨的,掉又掉不下去,像一?????个个小秤砣,坠得她整个人沉甸甸的。 那枚煎蛋先是飞到她的裙子上,因为带着油,所以一路下滑,最终落到脚背上,弄脏了那双新做的绣花鞋。 “二哥,你发什么疯!”何玉娇气急败坏,像有虫子钻进衣裳似的,在原地急得又蹦又跳。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傻呆呆地看着何田。 何老太最先反应过来,不顾自己身上也挂着粥,先去给女儿擦,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何田一眼:“你个天打雷劈的,好好地掀什么桌!看你妹妹都弄成什么样了,要是她被烫坏了,你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说完,又安慰娇滴滴的女儿:“别急,别哭,回头叫你二哥给你赔一身新的。” 何玉娇已经抽抽搭搭地哭上了:“二哥身上又没银子,他拿什么来赔?” 何家还没分家,银子全捏在老人手里。何柱跟何田一年到头从爹娘那里也要不来几个铜板,导致他们的孩子也跟着过得苦兮兮的。而何玉娇就不一样了,隔三岔五就能跟着爹娘去城里逛一逛,买买新衣,买买零嘴,再买些女孩儿家用的小玩意儿。 但凡是她看上的,只要何老太买得起,何玉娇从来没有失望过。 哪怕侄子侄女们馋得直流口水,何玉娇也不会分出去一点点。 何老太张口就是:小孩子不能惯,别管他们。 何老太说得振振有辞,她那套宠女理论说得多了,不仅成功洗脑了家里的其他人,就连何玉娇自己也觉得理所应当起来,她就应该被全家人无条件宠爱。 因此,何玉娇一听见娘发话说会让二哥赔,她关心的不是二哥这个人,而是担心衣裙没有着落,生怕二哥赔不起。 何老头此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黑着脸怒骂道:“他没银子就去做苦力,或者进深山拿命换猎物也行,总之必须把你的衣裳挣回来。” 话音刚落,何老头就动手了,他高高地举起巴掌,打算狠狠地给老二几下。 何老头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常年劳作下来练就了一身的力气。他的手掌粗大,打人时丝毫没有保留力道,带着一股子想把人直接拍进土里的狠劲。这一下若是让他打着了,估计少说也得掉两颗牙。 何田不傻,不可能干等着巴掌落下来,他迅速往旁边一闪,何老头扑了个空,一时又收不住,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你……你还敢躲?真是个畜生!你也不怕遭报应!”何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是他头一回用这么恶毒的话来骂儿子,主要是以前两个儿子都老实听话,从来没有反驳过他。 何柱一看老爹发怒,吓得手足无措,急忙劝何田:“二弟,别惹爹娘生气,你赶紧认个错。” 何玉娇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有些被吓坏了,何老太哄她回屋去换衣裳,等女儿走了以后,她才拍着大腿骂:“老二你个杀千刀的,如此不孝,以后你死了都没地方埋!” 时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死后入土为安,这句话可谓是恶毒界的天花板了。 她的大腿上还沾着粥,拍了一手的粘腻。何老太也顾不得讲究了,捞起衣裳下摆,挑了块干净地方,随便把手擦了擦。 何苗牵着弟弟何泽生的手,来到何田身边,抖着嗓子叫了一声“爹”。 两个孩子吓得战战兢兢,何田把他俩护到身后,然后冲着何老头大声道:“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 “你敢?我是你爹!” 何老头气得直喘粗气。刚才那一下没打中,他本来就觉得有些丢了面子。老二不仅不认错,还敢叫嚣,今天若是不把他好好收拾一顿,将来他在这个家里还能有威信?第129章 “作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丢尽了祖宗的脸!” 何老太这回不拍大腿了,生怕又拍一手粘腻。她改为拍巴掌,骂一句就拍一下手,像在唱大戏似的。 “早知你如此不孝,当初生你时就该把你掐死,也好过今日来气我和你爹!你爹打你,你怎么敢躲?你就该乖乖地站着,哪怕他把你打死了,那也是你活该!要是没有我和你爹,这世上能有你?就算他想要你的命,你也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 何老头一边听着老伴的漫骂,一边去脱脚上的鞋子。他打算拿它做武器,好好教训一下老二。他就不信了,老二躲得了第一下,难道还敢再躲第二下? 老子教训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连官府都管不着呢! 何田不等他把鞋子拿在手里,再次提醒道:“我说过了,你再动手,我会还手的。” 何老头举着那只沾满了泥土的臭鞋冲过来,嘴里喊道:“我让你还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还手!” 旁边的何柱急得不得了,不敢拦亲爹,二弟又是一副疯魔了的样子,估计也劝不住。于是,他一步跨到何田身前,打算替他挨了这一下。 何田领他的情,一把将人拉开,然后对着直冲过来的何老头伸手轻轻一推,何老头没料到老二居然真的敢动手,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跌倒在地。 何田没用多大力气,但这具身体年轻力壮,也是常年做农活的,身上的力气可比何老头大多了。 “啊!”何老太见老伴被推倒了,赶忙去扶,一面咒骂何田,“作孽啊,敢对亲爹动手,你迟早要被天打雷劈!” 何老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何田,又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仿佛他一起身,儿子殴打亲爹的罪证就没有了。 何柱也跑过去扶他,却被何老头一把给推开了。 何田冷笑:“我早说了会还手,你偏不信。” “畜生!畜生啊!”何老头固执地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着何田骂。 何老太也跟着骂,各种污言秽语绵绵不绝,仿佛何田不是她的亲儿子,而是挖了她家祖坟的仇人。 何大嫂没想到小叔子会突然发脾气掀了饭桌,还强硬地跟公婆干上了。扭头一瞧,只见何苗跟何泽生姐弟俩已经快要被婆婆的骂声给吓哭了。 何大嫂默默地走过去,一手牵一个,把何苗姐弟俩从小叔子身后带走。接着,她又去拉自己的两个儿子,把四个小孩带到外面,去厨房拿了四块还没来得及端上桌的粗粮窝窝头,每人分了一小块,吩咐他们回屋去吃。 安顿好孩子们,何大嫂又回到了堂屋。 堂屋里,何老太仍然滔滔不绝地骂着,专奔着下三路,言语之污秽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何田实在不耐烦再听下去,飞起一脚将凳子踹飞,呯的一声重重地砸到墙上,落下来时就散了架。 何老太被吓住了,骂声骤停。 片刻后她回过神,立刻哀嚎起来:“我的凳子!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先是掀了饭桌,烫坏你妹妹,糟蹋粮食,现在又踢坏凳子,你是不是还想要了我和你爹的命?” “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那又不值钱。”何田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见状,何老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若是他与老伴的命值钱,难道老二真的要杀人?何老头心里有些发怵,老二像是疯了一样,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出奇。 “你到底是要做甚?”何老头强撑着色厉内荏道,然后扶着老伴的手,慢慢站起身。 “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何玉娇已经十五岁了,她长这么大,做过一顿饭吗?洗过一次衣裳没有?她活得像个千金小姐,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也从来不穿旧衣,年年都有几身鲜亮的新衣裙。再看看你们的孙子孙女,个个又黑又瘦,衣裳上的补丁数都数不清,袖口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活像一群讨饭的。” “苗苗今年才十岁,她从四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做事,扫地、喂鸡、做饭、洗衣,还要带着三个弟弟上山捡柴。家里的鸡下了那么多蛋,一年到头,这几个小的也只有在生辰和过年才能吃上一口。而何玉娇呢,每天都有一个蛋。小姑吃鸡蛋都吃腻了,孩子们馋得流口水也分不到半口,还要被骂没出息,只知道盯着别人手里的。” “何玉娇怎么吃得下去?她是喂过鸡还是打扫过鸡圈了?就她这样的懒人,只配吃鸡屎!” 何玉娇已经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她没有进堂屋,而是站在外边偷听。听到这里,忍不住还嘴道:“二哥,你才吃屎呢!” 何田不理她,连头都没回。 何老太听不下去了,尖声骂道:“要吃屎也是你吃!离了我和你爹,你连屎都吃不着!娇娇是女孩儿,吃好点穿好点又怎么了?老娘乐意!” 何田:“难道苗苗不是女孩儿?” “别拿你生的那个赔钱货跟娇娇比。我呸!不是我小瞧她,她连娇娇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克死亲娘,不多干点活,传出勤快的好名声,?????将来谁肯要她?也只能嫁个鳏夫或者给人做小老婆了!” 何田的拳头硬了。 他两手交握,活动指关节,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何老头比他老伴有眼力一些,瞧着老二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模样,连忙制止老伴,低声斥道:“你闭嘴!” 老二要是真的疯起来,他打不过啊!年龄体力都不占优势。就算想跑出去求救,也得看有没有命出去。兴许等不及村里人来救,他就被发疯的老二给杀了。 何老太在儿子和儿媳面前威风凛凛,说一不二,但到了自家男人面前,她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于是闭口不言。 何田见她识趣,也松开了拳头,冷冷道:“我家苗苗要是嫁不出去,何玉娇也不用嫁人了。我只要往外面走一圈,多跟别人聊聊何玉娇的事,我看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真假无所谓,只是说的人多了,其他人也会认为这姑娘多半是有点不妥的,他这一招简直是掐住了何老太的命门。 “你敢!”何老太像只尖叫鸡,又发出了声音。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连亲爹都敢推,你说我敢不敢?”何田又笑了,“你也别想着趁我不在就欺负我的孩子,但凡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一丁点的痕迹,定要让何玉娇百倍千倍偿还。” 屋外的何玉娇偷听到这里,吓得打了个寒颤,急忙跑进去:“爹,娘,快把他分出去!不然我夜里不敢睡觉!” 如今何田在她的心里,已经是恶鬼的形象了。 “滚!带着你那两个小畜生,给我滚出这个家!”何老太心疼地搂住女儿,一边轻拍她的背部安抚,一边又冲何田口出恶言。 “孩子他娘当年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没数?别人不说,你就真当她是病死的?”何田冷着脸,“是,她确实生病了,因为没钱吃药,才在床上慢慢熬死的!她为什么没药吃呢?因为你这个恶婆婆舍不得给儿媳妇买药啊。你宁愿把银子给何玉娇买零嘴,买新衣新鞋,买头绳首饰,也舍不得给儿媳妇开半副药。这么些年你夜里怎么睡得着?就不怕她半夜回来找你?” 这时候的人特别信奉鬼神,何老太咽了咽口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怯意,梗着脖子喊道:“我不怕她!就算她变成鬼,我也是她婆婆!她要是敢不孝,阎王爷定然不会饶了她!拔她的舌头,让她下油锅!” “娘,你别说了,我害怕。”何玉娇吓得直往她怀里钻。 何老太连忙哄道:“不怕不怕,我说的是你短命的二嫂呢。我们娇娇哪里都好,仙女下凡,鬼见了你都要绕路走。” 何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何老头突然出声道:“老二,你今儿个撞了邪?如此忤逆不孝,是不是真想分出去?” 在女儿喊出把二哥分出去时,何老头意动了。 虽然这样会导致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可是谁叫老二吓坏了他的娇娇呢?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何田看向何老头,点点头:“是,我想分家。你们心疼女儿,我也心疼我自己的孩子。” “娇娇是你妹妹,她还能在这个家呆几年?姑娘家也就成亲前那几年能轻松一下,你连这都容不下?”何老头板着脸,“你想分出去,可以,但是别指望我会分给你任何东西。” “对,什么也不给!就凭你忤逆爹娘,欺负妹妹,我不叫你把命还给我就不错了,地里的一颗葱你也别指望带走!”何老太跟她男人一条心,都想让老二光着屁|股分出去。 “爹娘,你们消消气,别跟二弟一般见识。他今日昏了头,说的全是胡话,可不能当真啊。”何柱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急得团团转,劝了爹娘又去劝何田,“爹娘养大我们不容易,你赶紧跪下给爹娘磕几个头,再给妹妹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们是一家人,可不能分家啊!” “让我给何玉娇赔礼道歉?她配吗?”何田抬眼看向他老实巴交的大哥,“苗苗成天被何玉娇当成丫头使唤,她是断了手还是断了脚,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会做,非得使唤别人?” “大哥,你不心疼你的孩子,我还心疼我的一双儿女呢,这个家必须分!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第130章 “我怎么会不心疼我儿子呢?”何柱干笑了两声,“虽然他们年纪还小,平时干点活也是应该的,村里谁家孩子不干活呢?娇娇是女孩儿,我们只她这么一个妹妹,没两年就要嫁人了,趁着还没嫁出去,我们多疼疼她也是应该的。” 何柱身为家中长子,被爹娘洗脑最深,何田不和他计较,转头看向大嫂:“大嫂,你也是这么想的?” 何大嫂早已泪流满面。 家里一共四个孩子,个个都比小姑子小得多。如果说苗苗是小姑子的丫头,那她的两个儿子就是小姑子的小厮。就连倒水这样的小事,小姑子都不肯自己动手,而是使唤孩子们去。 但凡孩子们露出不愿意的神色,或者动作慢了点,就会招来公婆的责骂。 干活儿也就罢了,乡下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早早地就帮家里干活?可是公婆的偏心远不止于此。小姑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养得白白嫩嫩,四个孙辈却瘦得像难民。 说起来也是荒唐,何大嫂从未见过谁家是这么疼女儿的。 何家举全家之力供养何玉娇,就如同村尾的童生家,那一家子也是拼尽全力供养童生读书,指望他能够一朝得中,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可何玉娇是个女孩儿啊,她又不读书,又不考功名,用得着全家人一起养她一个吗? 何大嫂想不通,可她毕竟只是儿媳妇,不敢违抗公婆,况且她的丈夫也是站在公婆那边的。 这些年来,何大嫂心底堆积了太多的不满与怨气。此刻这些怨气全都变成了眼泪,汹涌而出,使她无声地哭成了一个泪人。 何田叹了口气。 何柱看向他的妻子,纳闷地问:“你在哭什么?”问完,又觉得她应该也是舍不得二弟分出去,所以才会哭的。 于是,何柱一把抓住何田的胳膊,语重心长地劝道:“弟啊,爹娘还在,哪儿能分家呢?你快打消这念头……” 何田甩开他的手,看向何老头:“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少了一棵葱我也是不依的。” 何田又不傻,就算他现在不要家里的一针一线,但在当下的环境,他每年还是得孝顺两位老人米粮。 不拿白不拿,凭什么不拿?该他得的,一个也不许少! “你还想分东西?做梦比较快!”何老太尖利着嗓音大吼。 “那就不分了。”何田微微一笑,然后拖了张凳子过来,施施然坐下,“不分也行,以后但凡何玉娇有的,几个孩子也要有,否则别怪我发脾气。” 何玉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哥,她缩在何老太怀里,紧紧盯着何田,眼睛里盛满了惊慌与恐惧。 何田扭头,对上她的视线,缓缓道:“要是让我发现何玉娇吃独食,我就把锅砸了。如果爹娘还是只给何玉娇添新衣,哪怕她穿在身上,我也会剪了,烧了,宁愿毁了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穿得好。以后苗苗干什么,何玉娇也得跟着一起干。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何玉娇就别想再躲懒。你的大小姐日子,到头了。” 何玉娇吓得打了个抖,往何老太怀里缩了缩。 她才不要穿粗布衣裳,也不想干家务活,甚至是农活。爹娘说了,她生来就是要享福的,凭什么让她干活? 可是二哥个头好高,又是一个成年男子,只怕连爹爹都打不过他。她该怎么办呢? 唯今之计,只有把二哥分出去这一条路了。只要把二哥分了出去,他就再也管不到自己。 “娘,给他,都给他。我不想和他呆在一个屋檐下了,我害怕!” 何玉娇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可把何老太心疼坏了。心疼之余,她还是不想分给老二这个逆子任何东西。 “老头子,你说怎么办?”何老太小声询问她男人。 何老头闷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斩钉截铁地说:“分!该给他的都给他!我老何家从未出过这种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啊!我看他今日发疯,倒像是中了邪,再住在一起,只怕还要连累家人。分,赶紧分!” 何老太虽然小气抠门,但她对神神鬼鬼的一向很敬畏,一听老头子说老二可能是中了邪,何老太也顾不得心疼了,赶紧吩咐老大去请族里长老过来做个见证。 何柱不想去,站在原地不动。 何老头眼睛一瞪,骂道:“老二忤逆,连你也不听爹娘的话了?” 何柱被骂得脖子一缩,赶紧去了。 何田不在乎名声,忤逆就忤逆吧,能得实惠就好。他安稳地坐着,神态?????悠闲,一点也没有即将被分出去的惶恐与不安,这一幕看得何老头夫妻俩更加生气了。 不多时,族长和另一位族老过来了。 一看见他们,何老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指着地上还没有收拾的残桌烂饭,嘴巴一张,足足告了一刻钟的状。 在她的嘴里,何田坏到应该被立刻处死。 何田毫不在意,静静地听着。 族长听得很认真,眉头越皱越紧,末了才道:“老二,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掀桌?浪费粮食不说,还害得一家人到现在都没吃上饭。地里长点庄稼也不容易,你怎么能这么做?” “就是。”何老太把女儿往前推了推,“这畜生还把娇娇给烫坏了,族里能容得下这样歹毒的人?应该绑到祠堂去,抽他几十鞭,也让族里其他人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何柱听到这里就急了,拼命拉扯何田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说几句软话,好免了这顿处罚。 何田把自己的衣袖夺了回来,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不相信族长也是何老太这样的女儿奴。 果然,族长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何玉娇,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不满。 老何家养女儿也是很出名的,族长这一辈子就只见过这么一例,把女儿养得如此娇。 女儿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真正能支撑门户,给爹娘养老的,还得靠儿子。 族长见过偏心的,但没见过偏心成这样的。就连他自己,在几个儿子之间也有更喜欢的一个。但何家两口子是把女儿当成宝,儿子孙子当成草。 族长心里挺瞧不起他们这样的行径,面上就带了一些出来,板着脸道:“该不该受罚不是由你说了算。” 何老头立刻把老伴扯到一边,陪着笑说:“老二着实不孝,之前还动手推我,这个家不分不行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看到娇娇成亲……” 说到伤心处,何老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何老太也跟着哭,用衣袖擦着眼泪。何玉娇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了,一时忍不住也跟着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何柱急得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劝谁,因为在场没一个会听他的。 “分。”何田这时开口了,他看向族长,“爹娘偏心何玉娇,族里人有目共睹。他们愿意拿自己的血肉去供养何玉娇,我却是不愿意的。我还有儿女,总要为他们打算。” 何大嫂闻言哭得更加伤心了。 若小叔子成功分了出去,苗苗和泽生算是脱离了苦海。可她的两个儿子呢?还要继续在苦海里挣扎呢! “行,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分。”族长也不想多劝了。 最先分的是田地,因何柱是老大,何老头夫妻俩以后要跟着他过,所以何田只能分到小头。 何老太不满老二,故意指了几块远离水源的贫瘠薄地。何老头一声不吭,没有开口反对。 何田也不在意,好坏都无所谓。 接下来就是分银子和房子了,何老头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他们不想把目前所住的房子分给老二,不然以后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惹人心烦,最好远远地打发了他。可是族长在这里,一间屋都不分又说不过去。 “快一点,别拖延。”族长敲了敲桌子,催促道。 何老头咳了一声,吩咐老伴:“去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 何老太立刻露出满脸的抗拒,她把身子扭到一边,板着脸冷冰冰道:“没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家里哪还剩得下银子?” 这下子就连族长都不相信。族长再次敲了敲桌子,眉毛一竖:“怎么可能没有?” 何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勤快人,平时除了地里的活儿,得闲了还会出去打打小工。这么些年下来,说她家一点银子没有,族长是不会信的。 面对族长,何老太的气势弱了很多,她低着头解释道:“我们要养娇娇,哪还能存下银子?拢共就剩几个铜板。家里没盐了,本来打算买盐的。这你也要分?” 最后这句话是对何田说的。 如果真像她说的这般,何田不顾爹娘没盐吃,硬要把几个铜板也分了,说出去又是一桩不孝的罪证。 “唉!”族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何老头,叹息道,“谁家像你们这般养女儿?你就惯着吧,看你将来能得什么好。” 为了让女儿过得更好,不惜花光家里所有的银子,正常人家谁会这么干? 何老头不敢辩驳,只是陪笑了两声。 何田微微一笑,对族长说:“这些年都是爹娘在管钱,何玉娇确实花得多,她一年的花费抵得上我们其他人四五年的。” 说到这,何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裳。 他穿着一套粗布旧衣,补丁重着补丁,有些地方因为没法再补而破了洞,像一个个小窗户,露出里面黑黄的皮肤。 他又看了一眼何玉娇。 此时的何玉娇已经重新换了一身粉色衣裙,有九成新,衣襟、袖口和裙边绣着精致的花朵,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一套衣裙,走出去被误认做是千金小姐也丝毫不出奇。第131章 族长看看何田,再看看何玉娇,最后又看了看何家其他人。 何家人俱都是一身粗布破衣,唯有何玉娇穿得光鲜亮丽,显得格格不入。 族长越看越生气,拍着桌子连说了两声“荒唐”。 何老太吓得直缩脖子,何玉娇也不敢跟族长对上,悄悄地溜了出去,免得惹了族长的眼。 何田笑眯眯道:“您老别生气,我们还是继续说银子的事。何玉娇虽然花得多,但家里也不至于穷到就剩几个铜板,爹娘老早就开始给何玉娇攒嫁妆了呢!” 除了何玉娇吃穿不变,其他人全都勒紧了裤腰带,就因为何老头夫妻俩想给女儿存一份丰厚体面的嫁妆,将来好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以免被婆家人看低,成亲后的日子不好过。 “还不赶紧拿出来,是不是要我派人进去搜?”族长大怒,拍桌喊道。 另一位族老进屋后一直没出声,此时才摇着头开口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比别人全家供养读书人还厉害。要是族里其他人也眼着有样学样,我们何氏一族只怕就要坏了。” “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生下的孩子也不姓何。宁愿把银子留给女儿做嫁妆带去婆家,也不肯分儿子半点,还说阿田中了邪,我看你俩才是鬼迷了心窍!” 这两位在族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何老头夫妻俩被教训了也不敢吭声,甚至何老头还有些恐慌。 以前他一直这么宠女儿,刚开始也有一些碎嘴子在他面前说过闲话,被他骂回去以后,再也没人不长眼了。怎么今天就被族长给骂了呢? 他眼里带着恐慌,脸上还有些疑惑,何田见状不由得在心里嗤笑。 以前外人看到的也就是何玉娇吃穿比较好,不过何玉娇吃得再好,穿得再好,也没花别人家的银子,所以大多数人是不管这闲事的。 今天这一分家,才让族长看清,原来这两口是想着掏空整个家底去娇养女儿呢。他们就没想过这么干了以后,儿子和孙子怎么办吗? 何老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被族里厌恶,他们这一家子就算完蛋了。娇娇的名声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将来不好说亲。 何老头推了老伴一把,跺着脚大骂:“叫你拿就赶紧拿!别掩掩藏藏了,族长还等着呢!” 何老太再抠门也不敢当着族长的面不听自己男人的话,只好忍着心痛气呼呼地去了。 家里一共存了十六两有余,她原本还想藏一点起来,不用全部拿出来。可是一想到族长那张威严的脸,生怕他不满意,真的会派人来搜,犹豫半天还是全部拿出来了。 此时,族长已经对他俩不抱希望了。如果叫这两口子自己来分,肯定不会公平,到时老二不依,大闹起来,自己这个族长还是要站出来主持公道的。 于是,族长动手把银子分成两份,一份十两,另外一份六两。他指小的那份,问何老头:“这些分给老二,你同不同意?” 何老头还没说话,何老太就尖叫起来:“不行!他怎么能拿走这么多!我家娇娇还没出嫁呢,到时嫁妆咋办?” 族长实在是烦了他,黑着脸道:“她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足够抵嫁妆了。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在跟你男人说话!” 何老头拉了老伴一下,用眼神示意她闭嘴,然后向着族长陪笑道:“就按你说的办。” 族长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了,然后又转向何田:“老二,这么分你服不服?” 何田赶紧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要不是有族长在,以何老头夫妻俩宠女儿的程度,他能分到几个铜板都是好运气。????? 族长:“接下来就是房子。按我的意思,不如就把老二原先住的那间分给他。” 何老头觑着族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我家老大的两个儿子也渐渐大了,将来还要娶妻,家里屋子实在不够住。如今老二有了银子,不如就叫他住到外边去。” 何家的房子不算宽敞,何老头夫妻俩住一间,何玉娇单独住一间,何柱跟何田也各自只有一间屋,大人孩子挤一块儿。 族长沉思了一瞬,转头询问何田的意见。 何田淡淡道:“住外边也好,免得爹娘看我不顺眼,就因为我不肯事事以何玉娇为先。” 族长刚降下去的火气,被这句话给勾得又升了起来。他黑着脸对何老头说:“如果不分屋子,你就得再添一点银子给他,当做补偿。” “他个杀千刀的——”一听又要给银子出去,何老太忍不住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伴粗鲁地捂住了嘴。 何老头用了很大的力气,险些没把老婆子给捂死。 在儿孙面前威风了一辈子的何老太,被突如其来的濒死体验给吓破了胆子。她努力挣扎,总算把自己的鼻孔从自家男人手里拯救出来。 她大口地呼吸着,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族长仿佛没看见似的,点了点头,继续对何老头说:“那就再分二两给他,如何?” “就按你说得办。”何老头顺从极了,生怕族长一怒之下就要把他这一家子从族谱里给划出去。 如此,何田又多拿了二两,相当于分到了家里一半的银子。 剩下的那些,比如屋子里的家具、厨房的锅碗瓢盆,也在族长的震慑之下,顺利地分到了。 解决完事情,族长跟族老走了。何田揣着银子,回了自己的屋。 苗苗抱着泽生坐在床边,两个孩子吓得像一对鹌鹑似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 “怎么了?”何田问道,成功分家,他的心情很好。 苗苗哽咽着问:“爹,我真的是扫帚星吗?娘是不是被我克死的?” 先前何老太骂人时半点没压着声,嗓门大得整个院子都听得见。 何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你奶奶故意那么说的,就是想气死我。你要是信了她的话,那你就上当了。你们信她还是信我?” “相信爹!” 比起眼里只有小姑的偏心爷奶,当然是亲爹更好了,两个孩子都不用考虑就回答出来。 泽生仰着小脑袋发问:“爹,我们是不是要被爷奶赶出去了?” 在孩子们心里,被赶出去是一件很严重的大事。 何田赶紧安抚:“没事,爹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保证让你们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还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 泽生眼珠子转了转:“小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使唤我们了?” “是。”何田向他们保证,“只要你们不愿意,就不用再帮她干活。出了事只管来找我,爹给你们做主!” 泽生这名字,也是当初原主学了他爹,专门去请秀才给取的。他身上没钱,自然请不起秀才喝酒。不过他有力气,为了给儿子讨个好名字,给秀才家干了几天重活。 泽生高兴极了,苗苗脸上也露出了笑。 苗苗每日晨起后就有很多活儿要干,要帮着大伯母做饭,还要扫地喂鸡,本来就忙得团团转了,小姑起床后还不停地使唤她,一会儿叫她打洗脸水,一会儿叫她拿擦脸布巾,还要她帮忙整理床铺叠被子收拾屋子,等做完这些,小姑就该梳妆打扮了,她就要站在小姑面前,手捧铜镜,好让小姑看得更清楚。 活儿多得她晕头转向,爷奶还嫌弃她动作慢,不够机灵,因此时常挨骂。 想到以后再也不必伺候小姑,苗苗脸上的笑就停不下来。 “你们乖乖在家,我还有事要去找一下族长。” “爹,你去,我会看着弟弟的。”苗苗已经很懂事了。 何田离开家,去了族长家,主要是商量他以后住哪的问题。 就算分家得了八两银子,现修房子也来不及。村尾有一座空房子,原本是属于童生家的。 何童生是整个何氏一族唯一有出息的读书人,他的家人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为了补贴弟弟,时常接济娘家,为此惹得婆家人很不满。 何童生数次下场都没考上秀才,爹娘因为常年劳累,早些年相继去世了。后来他儿子生病,发了一场高热,烧成了一个傻子。某天趁乱跑出去,最后失足淹死在河里。 他的妻子为此很自责,卧床不起,几个月后也随着儿子一块去了。 从此,家里只剩下童生孤零零一个人。 家里没钱,这么些年童生也只会读书,半点农活都不会。勉强劳作了一番,收成也是草盛豆苗稀。他没有了心气,连书本都不摸了,整日郁郁寡欢,生了病也不请大夫,就这么干熬着,生生把身子骨给熬坏了。 本来童生因为读书多,在村里是很受人尊敬的,可是随着家人一个接一个离世,慢慢地,村里人便觉得他是灾星,轻易不敢靠近。 有一次,原主正巧遇见童生从地里回来,背着一捆粮食。他走得极慢,整个人弯成了一张弓,仿佛背着的不是粮食,而是一座大山。 原主实在看不过眼,就上去帮了一把。 从此以后,只要遇见了,原主能帮则帮。为了这事,何老头夫妻俩骂了原主不知多少回,问他是不是活够了,还是嫌自己命太硬,连灾星都敢靠近。 童生自妻子去世后,又勉强熬了两年,也跟着去了。 族长出面,带着族里人把他好好埋葬了,唯独那房子不知该如何处理。 按理说是可以卖出去的,但因为是多年的老屋,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修缮过,破破烂烂,也没人肯买。而且村里人嫌弃那房子风水不好,不然童生一家子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 所以,便空了下来。第132章 何田找到族长,说自己想住童生家那套旧房,问族里要收多少钱。 族长有些惊讶:“先在家里住着,再雇人另修几间新房。正好最近地里活儿不多,大家都有空。你放心,你爹娘不敢因此撵你,否则我饶不了他们。” 何田摇摇头:“修新房花费太大,苗苗和泽生渐渐大了,往后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呢。童生家那房子到底还没垮,好好修补一下还是能住好些年的。” 族长没有再劝。想着他一个人要养活一双儿女,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不由地充满了同情,便道:“随便给吧,几十文也可。” 何田为了不让其他人说嘴,用一百文把老童生家的旧房子给买了过来。 老童生家的房子在村尾,背靠大山,地理位置比其他人家要略高一些,位于半山腰。环境幽静,但也有些偏僻。当初他家特意选这里,就是为了能让童生有个安静的环境用功。 何田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苗苗和泽生也来帮忙。正忙着,何柱苦着一张脸过来了。 “二弟,你这是何苦?” 何柱不想二弟这么早就分出去,倒不是舍不得何田带走的那些银子,只是在他看来,爹娘还活着就把二弟分出去,这就相当于他们放弃了这个儿子,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何田只顾忙碌,没有回答这话。 何柱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帮着收拾整理,帮忙搬床的时候,刚走到院子里,何老太见两兄弟抬着床往外走,便翻着白眼骂道:“真是个白眼狼!早知你如此忤逆不孝,当初生你时就该把你扔进深山,或者溺死在尿桶里!” 苗苗跟泽生也拎着一些小东西跟在后边,听见这么恶毒的话,脸上齐齐露出害怕的神色。 “没事。”何田先哄了孩子,然后才看向何老太,“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搬这些东西吗?这是族长做主分给我的,凭什么不拿?你有意见就去跟族长说。” 他是分了东西,但同时族长也划定了,以后每年何田都要孝敬老人米粮。 之前何老太因为跟族长顶嘴,险些被老头子捂死,她哪里还敢去找族长? 不过此时族长不在这里,何老太有恃无恐:“天杀的,遭雷劈的东西……” 何田不理他,吩咐两个孩子跟上。 何柱闷头帮弟弟搬完家,临走时何田叫住他:“大哥,我也有我的苦处。俗话都说母不慈,儿不孝,爹娘恨不得敲碎我们的骨头,拿去供养何玉娇。再不分家,我的苗苗将来多半会拿去换聘礼,好给何玉娇使用。”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多想想你的两个孩子。阿树跟小石头都瘦成猴了,浑身上下找不到二两肉。一件旧衣,阿树穿完轮到小石头穿,破得没眼看,跟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你再看看何玉娇,她凭什么在这个家里独自享福?” 何柱不愿深?????想这个问题,干笑两声:“不会的,爹娘不会拿苗苗去换银子的。再说,我家阿树跟小石头是男孩儿。” “是,男孩儿不像女孩那样能嫁出去换银子,但是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像我们兄弟一样,用力气去换银子,然后供养他们的小姑。只要想一想,将来阿树跟小石头在外边做苦力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好受。” 在原剧情里,阿树跟小石头都没机会长大。土匪进村时,他们被爷奶抛弃,死在了土匪手里。 “不会的,不会的,你净瞎说。”何柱嘴上说着不会,心里却不由地紧了起来。 做苦力非常辛苦,简直是在拿命换钱,哪怕是健壮的成年人也不敢一直干这个,总得干一阵,歇一阵,就怕把身子骨熬坏了,影响寿数。 “他俩还小呢!娇娇没两年就要嫁人了!”何柱提高音量,仿佛声音越大,二弟所说的情况就越不可能发生。 何田见不得他这副逃避的样子,冷笑道:“何玉娇只是嫁人,又不是死了。难道爹娘会因为她嫁了人,从此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你信不信,等她出嫁后,爹娘只会更担心她,怕她在婆家吃不好,穿不好。为了让她在婆家能得到尊重,不受气,爹娘给她送东西送银子也只会多,不会少。兴许我的两个侄儿都等不到长大,就要想法子赚钱,送给小姑,好让她在婆家好过一些。” “你又在胡说。”何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被吓出来的,还是刚才来来回回搬东西给热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原主跟何柱都是老实性子,说难听点就是愚孝,把爹娘的话当成圣旨。 何田冷哼一声:“以前是我傻,看不透。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苗苗跟泽生一年到头吃不到一个完整的鸡蛋,何玉娇天天吃,都吃腻了。娘顿顿都把干的捞给娇玉娇,我们其他人就只配喝点稀的。我自己苦一点也就罢了,我的两个孩子凭什么不能跟何玉娇吃一样的东西?难道他们的命贱?” “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何柱不愿再听下去,落荒而逃。 何田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直到何柱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身回屋。 童生家留下来的这房子可以用摇摇欲坠来形容,土墙有好几处开裂,头顶的茅草屋顶也有好几个洞,相对较好的屋子就是原先童生所住的那一间。 何田带着孩子们在最好的这间屋子里安顿下来,其他地方则要等修缮过后才能住人。 厨房还可以使用,土灶非常结实,何田架起铁锅,准备让孩子们吃顿饱的。 柴火也不缺,何田从何老头家的柴房里抱走了几大捆,为此还被何老太追着骂。 苗苗会做饭,就连泽生也早早地学会了如何烧火。姐弟俩搭着手干活,苗苗对何田说:“爹,你去忙你的。” “也行,我去园子里摘些菜回来。一会儿你多放点米,我们吃顿干的。别舍不得,这是分家后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吃饱,将来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嗯。” 苗苗点头应了。泽生一听见不用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也拍着手说好。 何田来到分给他的那块菜地里,摘了一些青菜。分家时没分到肉,主要是因为何家没有肉。就算这时候去城里买,也来不及了。 回到家把菜洗洗切切,何田亲自动手炒菜,挖了一大勺猪油放进锅里。就算没有肉,用充足的猪油炒出来的青菜也很香,馋得两个孩子直流口水。 这一顿饭,是苗苗跟泽生吃过的最香最饱的一顿饭了。油汪汪的青菜,配上白花花的大米饭,不用再让着谁,每个人都能吃好吃饱。 饭后,两个孩子摸着肚皮露出满足的笑。 何田也笑了:“过两天我买块肉回来,给你们做红烧肉。” “好好!吃肉!吃肉!”泽生肚皮还鼓着,已经开始期待红烧肉了。 苗苗早年丧母,被何大嫂带在身边,慢慢学会了做各种家务活。这倒也怪不得何大嫂,哪怕她亲生的儿子,在何家也是小小年纪就要开始学着干活。 苗苗会做饭,不过都是些普通的饭菜,像肉这种珍贵的食材,何大嫂不敢让她上手,就怕做坏了会招来婆婆的辱骂与责罚。 苗苗抿着嘴笑:“到时我在旁边看着,跟爹学一学。” 原主在家没做过饭,这些都是女人的活儿,他与何柱两兄弟没日没夜地伺弄田地。苗苗压根没怀疑爹爹为啥会做红烧肉,在她心里,她的爹爹什么都会! “行,到时你就站在旁边看着。”何田爽快地应了。 新家一片欢乐详和,何老头家的气氛却不太好。 何田说的那些话,何柱到底还是听进心里去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跨进院门,何柱没有去爹娘屋里,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饭做好没?”何柱进屋就问。 刚才那顿饭被二弟掀了桌,大家都没吃着。后来又是分家又是帮二弟搬家,他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何大嫂重新做好了饭,正回屋叫两个孩子过去吃饭,一时间想到已经分出去的小叔子一家,再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两个儿子,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咽出声。 “你怎地又哭起来了?”何柱忍着肚饿,耐着性子问道。 何大嫂一把抹掉眼泪,先过去把门关好,然后才走回来,压低声音道:“饭已经好了。娘说小姑受了惊,需得好好补补,拿出三个鸡蛋,叫我做蛋羹。那么大一碗蛋羹,蒸得嫩嫩的,还撒了葱花,滴了几滴香油。小姑一个人吃得香喷喷的,你再看看你的两个儿子,别说分一口半口了,就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凭啥?难道他们不是老何家的人?” 小石头年龄小些,只有五岁,心思全被蛋羹给勾走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对他爹说:“爹,我也想吃。不要多的,尝小一口就够了。” 阿树年龄大些,虽然没有开口讨要,面上到底还是露出一丝渴望。 何大嫂见状,顿时更伤心了:“我就没见过谁家是这么宠女儿的,难道只有小姑姓何,我们阿树和小石头是野种不成?不配吃你们老何家的好东西?” “你看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何柱低声哄她,“快住嘴,别让娘听见了。”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何大嫂一反常态,罕见的强硬起来。第133章 何大嫂自从嫁进何家,一直谨言慎行,从不轻易多说一句话。除了孝顺公婆,对于年幼失母的侄子侄女,也力所能及的给与关爱。 何大嫂这样的女人,就属于贤妻良母。刚才那些话,可不是贤惠人该说的。 何柱一时间呆住了。 何大嫂也知道她不该在背地里说公婆与小姑的坏话,可她实在忍不不住了。 也许是族长几次喝斥公婆给了她信心,让她意识到,公公婆婆并不是事事都对,他们也有犯错的时候。也许是小叔一家分出去,给了她刺激。 身为一个母亲,她尽可能地想让孩子们过得更好。以前她被“孝”字给捆住了,再加上家里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待遇,又有婆婆和丈夫成天念叨着小姑没两年就要嫁了,别计较那么多…… 可是现在,苗苗和泽生已经分家出去,往后他们不论吃什么,都不必再把最好最大的一份留给小姑。 可是她的两个孩子还要留在家里受磋磨,被小姑当成小厮来使唤。 越想越不愤,何大嫂勇气激增,这才有了向何柱抱怨的这一幕。 果不其然,何柱一开口又是老话:“何必跟妹妹计较,她没两年就要嫁出去了。” “我就知道你又会这么说。”何大嫂一边抹眼泪,一边缓缓说道,“爹娘那么疼小姑,当成眼珠子一般。就算她出嫁,我们一家子也还得继续为她卖命。我自己无所谓,就是心疼我的两个儿子。” “你看看老童生家,一家子为了让他读书,勒紧裤腰带,房子破成那样也舍不得修一修。这倒也罢了,再苦再难也是为了自家的读书人,将来一朝得中,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可是我们家呢,小姑是读书人吗?她将来是能科举还是能当大官?我看爹娘真的是疯魔了,疼小姑的劲头比人家童生家还厉害。童生家现在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 童生家现在一个人都没了,何柱听得紧紧皱眉。 “你也别说什么等小姑嫁了好人家,就会回报我们的话,我不稀罕!我只求她不要再从娘家捞好处就够了!” 何大嫂伸手把两个儿子搂进怀里,一边搂一个。母子三人定定地看着何柱。何大嫂眼里还有泪花,两个孩子虽然没流泪,但也是一副想哭的样子,就像一对小鹌鹑。 何柱喉咙一紧,不敢再看,急忙移开视线:“先去吃饭,孩子们?????也饿了。” 何大嫂没再继续说下去,她松开手,把两个孩子往前推了推,示意他俩赶紧跟着何柱去吃饭。 至于她自己,刚刚哭过,眼皮子还红着呢,得先去洗个脸,不然婆婆看见了又要骂人,说整天哭哭啼啼的不吉利,会给家里招灾。 何柱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堂屋,何玉娇正好把最后一口蛋羹送进嘴里,咽下后,把碗一推,然后慢条斯理地擦嘴。 何老太满脸欣慰地看着女儿:“我就知道你饿了,特意叫你嫂子多蒸了两个蛋。都怪你二哥那个杀千刀的,害得我们娇娇这么晚才吃上饭。” 话落,瞥见大儿子带着两个孙子进来了,于是何老太开始分饭。 这一顿仍然是粥,另外搭了一碟咸菜。何老太拿起女儿刚吃完蛋羹的那个碗,正准备盛粥,何玉娇连忙道:“娘,别给我盛,我不吃了,饱了。” “就三个鸡蛋,不顶饿。我的乖乖,再吃半碗。”何老太不肯把碗放下来,生怕晚些会饿坏了她的乖乖。 “不吃了不吃了。”何玉娇摇头,乌压压的黑发里斜插|着一支银簪,一小串流苏垂下来,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来回晃动。 何老头:“她不吃就算了,哪有硬逼着孩子吃的?肚子撑坏了怎么办?” 刚把老二分出去,何老头的心情很不好。不过只要一看到他的娇娇,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微笑意。 何柱站在原地没动。 这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幕,往日也是见惯了的,每次他都能乐呵呵地跟着一块儿高兴。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看着爹娘和妹妹亲亲热热的样子,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还站着做甚?要我去请你?”何老太见女儿是真的不想吃了,这才放下碗,一扭头就看到木呆呆的老大,顿时没好气道。 “爹,娘,妹妹。”何柱打了声招呼,带着儿子们围着饭桌坐下来。 何玉娇吃饱了也没离开饭桌,她手里玩着帕子,看了何柱一眼,然后慢悠悠地问道:“大哥,二哥已经安顿好了吗?” 她现在很讨厌二哥,因为二哥凶她,不把她当妹妹,而是当成了仇人。 老童生家的房子她知道,只要一想到二哥一家子就窝在那样的破房子里,她就觉得快意。 这大概就是二哥不孝爹娘的报应吧。 “还行,能将就着住人。”何柱有点惊讶,没想到妹妹还会主动问起二弟。不过也是,妹妹向来都是乖巧懂事的。 一想到这一点,何柱之前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散得没影了。 “你问他做甚?”何老太一边给自家男人盛粥,一边翻着白眼,“老二那个没良心的,也就我们娇娇心善。换成别人,管他去死!” 何老太把一大碗粥放到老伴面前,然后用勺子敲着锅沿,冲何柱发脾气:“你有闲心帮他搬家,他怎么也没留你吃饭?这顿饭你别吃了,去你该吃的地方吃去!” 何柱被骂得头也不敢抬,垂着头一声不吭。两个儿子也安静极了,连眼神都不敢乱瞄。 “娘,就算大哥不吃,我两个侄儿也饿了呀。”何玉娇软软地说道。 她如今只剩大哥了,不介意帮他说句好话。 何柱闻言,心里有些感动。 何老太恶狠狠地剜了何柱一眼,然后准备给两个孙子盛饭,无意间瞄见娇娇吃过蛋羹的那个碗,碗壁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蛋羹没有吃干净,若是仔细刮一刮,估计还能刮出半口来。 于是,她盛了半勺稀粥放进那个碗里,然后推到孙子面前:“便宜你们了,你小姑特意留给你们的。先搅一搅,香喷喷的呢!记住,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小姑,就像孝顺我和你爷爷那般。” 碗只有一个,孙子却有两个。 阿树跟小石头对视一眼,没人抢着伸手,反倒互相谦让起来。 阿树先说:“弟弟,你吃。” 小石头咽了下口水:“哥,你吃。” “那我们一起吃。”阿树想了想,自觉想到了最好的办法。 一旁的何柱看着两个儿子友爱的场面,并没有感动,倒是二弟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刚才妻子的眼泪,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盘旋起来。 这是妹妹特意留给孩子们的吗?不,不是,那是她吃剩的口水! 何柱抬起头,只见他爹正安静地吃着饭,娘还在盛下一碗粥,而他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妹妹则一脸坦然,兴致勃勃地玩着手里的帕子。 他们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何柱的心仿佛被针猛地扎了一下,疼得他险些跳起来。 这时,小半碗稀粥突然放在他面前,何老太皱着眉说道:“别说我苛待你,吃这些应该够了,免得你吃太饱,一身力气没处使,跑去给那不相干的人干活。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自家地里拔拔草。” “多谢娘。”何柱说完,眼见两个儿子正要分吃妹妹的那碗口水,他急忙给拦住了。 何柱把那碗粥端到何老太面前:“这碗还是给娘吃,娘操持这个家实在是太辛苦。” “还算你是个孝顺的。”有了老二做对比,这一刻何老太觉得老大非常顺眼。 她丝毫不在意这是女儿吃剩的,端起碗就吃。 何大嫂洗完脸过来时众人都已经在吃了,盆里还剩下最后一点粥,她知道这是属于她的那一份。动手盛进碗里,夹了一根咸菜,慢慢嚼着。 这是分家后的第一顿饭,桌上少了三个人,大家都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何老太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老二那个丧良心的,连刚收回来的花生他都没放过!” 堂屋的角落里堆着刚从地里收回来的新鲜花生,何老太原本打算把花生卖了,得来的银子好给娇娇添两身时兴的新衣裙。 如今花生少了一小半,娇娇的两身新衣裙只怕也买不成了! 一直悠闲地玩着手帕的何玉娇猛地抬起头,一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嘟着嘴道:“二哥怎么能这样啊?娘,我不管,我就要新衣裳,不然我怎么出去见人!” 何老太急忙哄她:“买,没说不给你买。” 何玉娇不傻,不会被她糊弄过去,转头朝着何老头撒娇:“爹,我旧年的衣裳没法穿了,总不能只买一套吧?日日走出去都是那一身,会惹人笑话的。” “好好好,那就买两套。”何老头不用思考就答应下来。 何老太:“只剩下这么点花生,哪买得了两套?” 何老头瞪了她一眼:“卖花生的银子不够,家里不是还有存粮?再不济还有银子呢,总不能叫我们娇娇穿一身破烂出门吧?她是个姑娘家,该花的银子就要花!” 何老头一锤定音,何老太没再反驳,何玉娇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何大嫂和两个儿子认真地吃着饭,头也没抬,还时不时给两个孩子夹几根咸菜,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何柱看着爹娘和妹妹的互动,心里的不舒服如潮水般涌上来。 这个愚孝老实软弱的男人,头一次被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想起了二弟和妻子的话。 二弟说:何玉娇只是嫁人,又不是死了。难道爹娘会因为她嫁了人,从此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妻子说:就算她出嫁,我们一家子也还得继续为她卖命。第134章 何柱连喝两大口粥,想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给压下去,但是他失败了。 放下筷子,何柱深吸一口气,不经意般地问道:“爹,娘,以后妹妹出嫁了,我们还给她买新衣吗?” “你这问的什么话!” 何老头因分家而郁闷的心情,被女儿给逗好了。冷不丁听见大儿子的话,顿时整个脸色都垮了下来,仿佛他问了一句不可饶恕的废话。 何老太拧着眉,不悦地看向何柱,训斥道:“娇娇是你的妹妹,这辈子都是。难道她嫁人后就不是你的妹妹了?你只这么一个妹妹,你要像我和爹一样,关心她,疼爱她。” 何老头听得直点头,表示赞同。 何老太又道:“等娇娇嫁了人,你还是要负起做大哥的责任。多去看看她,缺什么就赶紧补上,免得她被婆家人看轻,还当她娘家没人呢!” 何老头继续点头,深表赞同。 何老太脸上有些得意,因为老伴认同了她的说法,于是又指点道:“等将来阿树和小石头长大了,也要给小姑撑腰。” 何老头还在点头,何柱已经不敢看了,他的一颗心直往下落。他看看爹娘,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妹妹,最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儿。 何大嫂跟两个儿子还在埋头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等大家都吃好了,何大嫂起身收拾碗筷,看见何柱往外走的背影有些沉重。她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当天夜里,何柱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睡。 何大嫂被他吵得一时也睡不着,但她没有主动开口。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夫妻俩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醒来,何柱吃过饭就下地去了,干完活后脚步一转,绕去何田家。 何田正忙着修补房子,开裂的墙体和破漏的屋顶都要重新处理。 何柱过来时,何田正在和泥。 何柱一看就明白他要干什么,当即也不多问,挽起裤脚和袖子就帮忙干活。 过了一会儿,苗苗来送水。家里没有茶叶,就只有两碗凉白开。 苗苗笑得甜甜的:“爹,大伯,喝水。” “诶,好。”何柱用衣袖擦了擦汗,接过碗一饮而尽。 何田也喝了一碗水,苗苗等他们把水喝完,接过碗放回去,然后又陪着弟弟玩耍。 何柱在干活的间隙看了姐弟俩一眼,他们正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看得津津有味,像在看戏似的。 何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然后问道:“大哥,怎么了?” 凭良心说,这位大哥不仅愚孝,还老实得有些蠢笨了,但他对弟弟还是上心的。 何柱收回视线,朝着何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挺开心的。” 他有些不明白。早早地被爹娘赶出去分家另过,他们应该害怕慌张才对。 何田:“当然开心了。分了家多好啊,再也不用伺候小姑子。饭桌上想吃什么就夹什么,想吃多少就盛多少,还不用再挨爷奶的骂。换成你,你不开心?” “呵呵。”何柱傻笑两声。 二弟和爹娘有了矛盾,互相不满与埋怨,他不知道帮谁才好,只能装傻。 到了时辰苗苗就去做饭。何田提前叮嘱过她,午饭就做干的,不要再做稀粥了,炒菜也要舍得放油盐。 苗苗没有反对。 以前没分家时,每顿饭放多少米都是阿奶说了算。现在分家出来,她可以当家做主了。阿爹这几天修补房子,干的是力气活儿,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呢? 苗苗做了干捞饭,炒菜时又放了一大勺猪油,香气顿时传到了院子里。 何柱闻见这香味便皱了皱眉,对何田说:“二弟啊,你已经分出去了,过日子要有算计,别吃了这顿就不管下顿,还是省着些好。” 何柱心里愁啊,苗苗这丫头做饭心里没数,照她这做法,再多的猪油也不够吃的。回头得跟他媳妇说一声,叫她好好指点一下苗苗。 “我就乐意这么吃。”何田招呼道,“大哥,洗手吃饭。” 何柱一声不吭地洗了手就往外走,何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就要吃饭了,你走什么?” “我家里有饭,你们自己吃吧。” 何柱使劲想挣脱,何田拉着他不放:“苗苗把你的那一份也煮上了。” 这时苗苗端着炒好的菜走出来,笑眯眯道:“大伯,吃了再走吧。” 何柱见状顿时更急了,顾不得会弄疼二弟,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挣脱出来:“我不吃,都说了我家里有饭了!” 然后不顾形象,跟有鬼撵似的拔腿就跑。 何田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不察,被他跑掉了。 苗苗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大伯,面带疑惑,眨着眼睛问道:“爹,大伯他……” “没事。”何田说道,“你大伯只是心疼我们的粮食,担心把我们家的饭吃没了。” 何柱回到家,把妻子拉到一边说悄悄话:“二弟家里如今是苗苗掌勺。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节省,你抽空教教她。唉,照这么下去,我担心二弟家很快就要断粮了。” 干捞饭和粥的味道可不一样,何柱一闻就闻出来了。 何大嫂点头答应下来,下午去河边洗衣的时候,正好遇到苗苗也来洗衣,便细细地教她如何节省,以免将来断炊。 苗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伯母,我也知道应该节省些,可是我爹说了,这几天就这么吃。” “哦。”一听是小叔子的主意,何大嫂便没有再劝。 何柱才帮何田干了两天活,就被何老太知道了,然后对着他一顿臭骂。 “那个杀千刀的不孝玩意儿,死在外边才好呢,你帮着做什么活?家里的田地还不够你干的?你要是有多余的力气,就去做做苦力,赚些银子给你妹妹添双新鞋。” 何柱不敢顶嘴,乖乖地挨骂,一声也不吭。 何老太怒气未消,又骂道:“他不孝,我只当没生过他!如今是不是连你也要跟着他学,不认爹娘了?” “没有没有。”何柱吓得连连摆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何老太正在扫院子里的鸡屎。以前这活儿都是苗苗来干的,如今老二一家子分了出去,老大媳妇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两个孙子又去山上捡柴了。刚才娇娇觉得屋里闷,便来院子里走一走,结果不小心踩到一脚鸡屎,当即大呼小叫起来。 何老太没办法,只好自己拿起扫把,开始打扫院子。 等何柱进了院子,何老太想起村里人告诉自己,说老大在帮老二修补屋子,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抓着他一顿教训。 “我谅你也不敢!”何老太见老大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心里有些得意。可是一想到老大已经帮那个畜生做了两天的活,火气又冒了上来。 何老太用粘着鸡屎的扫把,在何柱背上狠狠敲了两下,这才觉得解气。 “以后不许再帮他干活了!就算他死在外边,那也是他活该!再让我发现,我把你也分出去,我和你爹就带着娇娇过日子。” 何老太的这句狠话,着实掐住了何柱的七寸。 明明有两个儿子,却要跟着女儿过活,这像什么样话?何柱赶紧赌咒发誓说再也不帮二弟干活了,何老太这才消停下来。 何田得知后丝毫不在意,反正这些活儿他一个人也能干下来。 等到房屋各处都修补完毕,又添了几样新家具,苗苗和泽生高兴坏了,何田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考虑到以后会有土匪,他便想着在房子周围再加一圈石墙,起到抵挡的作用。 原主本身年轻力壮,又有何田的神魂加持,他的力气就更大了。一个人搬运体积差不多的石块,慢慢地在屋子周围彻好了一圈石墙。 村里人看得啧啧称奇,族长也特意过来问他:“你弄这个做甚?” 何田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家远,最近的一户也隔了几百米。有时我不在家,家里只剩两个孩子,实在不放心。” 族长看着艰固得如同城墙一般的围墙,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不值当。与其弄这个,还不如把孩子送到你哥家里去,叫你嫂子帮忙看着。” 何田还是笑:“总是麻烦大嫂也不好。” 送走族长,何田又去地里干活。这时节不是农忙季,也就是拔草之类的轻省活计,只用一个时辰就干完了。 天色还早,何田想着前些天答应过孩子们要给他们吃肉,于是回家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城里。 买了一块五花肉,一包点心,又添了几样厨房调味料。想着孩子们都是一身破烂旧衣,于是又给家里人各买了两套粗布成衣。 因为是粗布,所以价钱并不是很贵,但即使这样,也把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苗苗已经十岁,早就有了审美。虽说村里人大多数都是穿补丁衣裳,可是衣裳上的补丁多成她这样的也少见。 因此,她平时不爱去村里闲逛。 “爹,要不然还是退了吧?”高兴过后,苗苗想起大伯母的话,“我们要节省,不能把银子全都花了,将来怎么办?”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何田揉了揉她的头,又掏出新头绳和新木簪,“拿去和弟弟分,回头我抽空做几个比这更好看的,以后就不用买了。” 现在他们一家子,束发用的还是草绳和树枝呢。第135章 有了新的头绳和簪子,苗苗迫不及待想带着弟弟去梳头。 何田:“你俩好好把头发通一通,我去烧水,一会儿都洗澡洗头,然后换上新衣裳。你俩身上的都烂成破布了,以后可别再穿了,我嫌丢人。” 自己的孩子穿得像叫花子,这哪能行?显得他很没本事似的。 苗苗原本还想说身上的衣裳可以留着干脏活时穿,听了这话,便打消了这想法。 她不能让爹爹丢脸。 一家三口痛痛快快地洗了澡,然后换上新衣,看起来都精神了很多。泽生笑嘻嘻地问何田:“爹,什么时候吃肉?” “我现在就去做饭,你先玩一会儿。” 何田进了厨房,准备做红烧肉。苗苗跟进来打下手,顺便学习。泽生被肉勾引着,也顾不得玩了,跟在何田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何田的手艺自是没得说,红烧肉香得连苗苗都把持不住,频频看向锅里。 好不容易能出锅了,泽生跑前跑后帮忙拿碗筷,何田装了三碗白米饭,每一碗都压得实实的。 这一顿三人都吃得很饱。红烧肉吃完了,用肉?????汤拌饭也是香喷喷的。 泽生挺着小肚子,一动也不想动。苗苗也撑着了,可她想着还要收拾碗筷,正要站起来,何田又把她按了下去。 “不急,歇一会儿再说。” 苗苗乖乖地坐了回去,一脸幸福地说:“爹,分家真好。要是没分家,我就吃不上肉,吃完饭也不能坐着歇一歇了。” “嗯。”泽生一脸认真地点头,大姐说得太对了。 “以后我们的日子还会更好。将来啊,我要让你们吃肉吃到腻。”何田许愿道。 泽生很疑惑:“肉怎么能吃腻呢?我不信。” 苗苗显然也不信,何田没有多说,只道:“那你们就等着看吧。” 何田家的后面是一座大山林,林子深处还有各种猛兽,村里人都很害怕它,一般不会进去,最多也就是在林子的外围捡点柴火。 何田把目光瞄向了它。 次日吃过早饭,何田先去地里看了一圈,然后回家带上背篓和大砍刀,准备去林子里走一圈。 苗苗正在打扫院子和鸡圈,泽生在旁边的菜地里捉虫,准备拿去喂鸡。 分家时分了四只鸡,三只是已经在下蛋的母鸡,还有一只小公鸡。何田跟两个孩子说了,以后只要有了鸡蛋就给他们吃,因此两个孩子照顾这些鸡特别有热情。 泽生在菜叶上捉了一条大青虫,他胆子大得很,一点也不害怕,用手捧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鸡圈里。 一扭头看到何田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声:“爹,你去哪儿?” 何田:“去打猎。” 泽生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小跑过来央求道:“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大人们三令五申不许孩子们进密林,越是不许,泽生就越觉得那里很神秘。 “你不能去。”何田低头看他。儿子还没有自己的大腿高,这么小的人儿去了就是拖后腿。 “我要去,我要去!”泽生抓住何田的手臂摇来摇去,使劲撒娇道。 自从搬来这里,远离了动不动就骂人的阿奶和爱使唤人的小姑,苗苗和泽生的胆子大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唯唯诺诺。 “弟弟,不能去,那里很危险。”苗苗已经将鸡圈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边收起扫把簸箕,一边劝弟弟。 泽生知道他应该听姐姐的话,可是他真的很想去看一眼,于是仰着小脑袋,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何田。 何田被他的小眼神看得受不了,只好道:“那行,你就跟着去这一次。以后如果我不在,你和姐姐一定不能进去,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肯定听话。”泽生高兴坏了,赶紧保证道。 苗苗没有再劝,有爹在,弟弟肯定不会出事。她虽然没有开口说也想去,可是何田还是问了她一声:“你去不去?” 苗苗心里是想去的,她也有点好奇,于是何田就把两个小家伙全都带上了。 林子外围还好,越往里走就越危险,树木更多更密,庞大茂盛的树冠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光线。野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因为这些年一直没人进去过,所以连路都没有。 何田尽量挑相对容易走的地方,硬生生劈出了一条路。苗苗此时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满足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反而阴森森的让她有点害怕。 “爹,会不会有蛇?”苗苗一脸紧张。 何田单手抱着儿子,点头道:“草丛这么密,林子里潮湿闷热,当然会有蛇啊。” “要不,我们回去吧?”苗苗有了退缩之意。 “没事,跟着我。” 何田不想空手回去。其实此时他们还在外围打转,只是比平时村民们的活动范围稍微大了一点点而已。 突然,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何田耳聪目明,苗苗还没察觉,他就已经把手里的大砍刀给扔出去了。 用树枝拔|开草丛,只见一只野鸡倒在地上,显然已经被砍刀给砸晕了。 何田走过去,把野鸡提起来掂了掂,还挺沉,估摸着有五斤多。 “哇!”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有了收获,何田就不打算再往里走了。回去的路上,他又抓到了一条无毒的蛇。 泽生死活不肯再让何田抱着他,因为那条蛇就在背篓里。虽然已经死了,可还是让人害怕。 何田只好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好在回去的路已经不那么难走了。 何田趁机教育两个孩子:“以后还想不想来了?” 苗苗率先摇头:“再也不想来了。” 泽生也跟着摇头:“不好玩,不来了。” 这里连条路都没有,野草又高又密,里面好像藏着无数会咬人的毒蛇毒虫。以后就算有爹爹在,他也不想再来了。 何田见状非常满意。 回到家,他亲自动手把野鸡和蛇都收拾出来,中午吃鸡,晚上吃蛇,安排得明明白白。 何田做饭比较早,他喜欢正午就开饭,而村里人这个时候往往才准备做饭。 饭快好的时候,阿树跟小石头过来了。 这两个孩子上午去外面捡柴了,他们去的是另一片小林子,期间摘了一些野果。这种果子不仅个头小,口感又酸又涩,但是对村里的孩子来说是难得的零嘴。 何玉娇看不上这些野果,嫌弃不要,所以阿树和小石头才能独享。 何大嫂让他们送一些给苗苗和泽生,所以两个孩子就趁着家里正准备做饭,赶紧来了。 只是没想到小叔家的饭居然都快做好了,站在院子里都能闻见那股扑鼻的香味。 阿树年纪大一些,要更懂事一点,放下野果,拉着弟弟就要回家去。 “别走。”何田忙道,“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娘也在做饭了。”阿树乖乖道。 何田看着这两个侄子一身破衣,瘦得像两根竹杆,于是一手拉一个,严肃地说:“谁也不许走。” 何柱是个大人,拦不住也就算了。他就不信了,连两个孩子都留不住? 何田一脸严肃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阿树跟小石头都不敢再说话,乖乖地留了下来。 一盆炖鸡端上来,油汪汪的,香喷喷的,阿树跟小石头的眼睛都瞪圆了。 何田笑道:“我去打猎,运气好,碰见了这只野鸡。赶紧吃,不要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话落,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因为阿树和小石头在家里是没有资格去碰好肉好菜的,除非是何玉娇吃不完剩下的。 何田给两个侄子夹菜,大块大块的肉,把他俩的碗堆得冒尖。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饭毕,阿树跟小石头都吃撑了。他俩就像苗苗和泽生第一次吃肉时一样,俱都是满脸幸福的笑。 “小叔,你太厉害了!”小石头看何田的目光如同看一位大将军。 阿树好奇地问:“小叔,以前怎么不见你去打猎?” 要是小叔早点把这本事拿出来,说不定他早就喝上肉汤了。至于肉,得让小姑先吃。 何田笑笑:“以前没分家,但凡有点好东西都要让何玉娇先吃先挑,我不乐意。” 小石头眨了眨眼:“可是爷奶说了,我们以后长大了也要孝顺小姑,不然就是不孝。” 何田:“别听他们的。何玉娇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想怎么宠是他们的事。你们还小呢,孝顺何玉娇还轮不到你们,留给她将来的孩子去孝顺,你们只要把自己顾好就行了。” 阿树若有所思,显然已经听进去了。 倒是小石头还有点不明白,何田继续问他:“刚才那些肉好吃吗?” 小石头乖乖点头,连声说好吃。 何田:“那要是让你把这些肉全都让给何玉娇,而你一口都吃不着,你愿意吗?” 小石头想了想:“不愿意。” 如果爷奶在场,他为了不挨打,会假装说愿意。现在是小叔问他,所以他就老老实实地说不愿意。 “对了,守好自己的东西,不要让坏人占了便宜。”何田摸摸他的小脑袋,又叮嘱两兄弟,“回去后,别跟你们的爷奶说在我这吃过饭了,免得挨骂。” 两兄弟乖乖应了,这才回家去。 他们没有告诉爷奶和小姑,私底下悄悄地跟爹娘说了。 他们一边回味着那顿饭的味道,一边把那盆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何柱见状,心情非常复杂。 他身为亲爹,儿子们吃的最好最饱的一顿饭竟然是二弟给的。 何大嫂喉咙发哽,半晌才道:“以后到了饭点,不要去别人家里。” 作者有话说: 宝,保护野生动物,不要吃野味哦~第136章 被何大嫂叮嘱过后,阿树跟小石头再来找苗苗泽生玩耍,就会早早地回家去,绝不多留。 何田观察了两次,知道两个侄子一定是被大人给教训了。等他们再来时,何田就直接关上大门,除非会飞,否则总要吃点东西才能走。 何田实在看不过眼,两个侄子太瘦了,活像难民一般。他现在有余力,能帮一把是一把。 因为背靠深山,山里的资?????源很多,只是村民们胆小,身上也没功夫,所以不敢进去。 何田就不一样了,野鸡野兔这种小型的自不必说,哪怕遇见老虎,他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阿树跟小石头很想听娘的话,可是小叔给的肉实在太香了,最后两个孩子都没忍住,吃得满嘴流油。 何田每隔两三天就会进山一趟,带些猎物回来。慢慢地,四个孩子都被他养胖了。 村里人也注意到他在打猎,有那好事者便跑去告诉了何老头。 何老头一脸不相信:“胡扯,他哪里会打猎。” 不入深山已经是村民们约定成俗的事,并不是不可以去,而是没人敢去。大家都默默遵守着这个规矩,几十年来也没人打破,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何田这个异类。 有人说他是在找死,也有人夸他胆子大,更多的人还是在背地里指责何老头两口子老糊涂了。 哪有人为了宠女儿,就把儿子往死里逼的? 这么早把老二赶出去单过,分的全是瘦田,他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可不得冒得性命危险去深山里博一博么? “我胡扯?我们都看见好几回了。但凡你分他两块肥田,他也不至于这样。” “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要是看不惯,就把你的肥田跟他换一换。”何老头恼了。对方又不是族长,他才不想忍着。 那人见他如此胡搅蛮缠,便气呼呼地走了。 何老头把这事告诉老伴,起先何老太还不相信,撇着嘴道:“畜生会打什么猎?野兽猎他还差不多。等着瞧吧,指不定啥时候就缺胳膊断腿了。” 虽然何田已经分了出去,何老太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但只要一想到这不孝子分家时仗着有族长撑腰,拿走了家里一半的银子,她就还是气得很。 六两银子啊,够给娇娇买多少好东西了! “好些人都这么说,还说他家总有肉香味传出来。”何老头想了想,“你去瞧瞧,看是不是真的。” 肉香味?不会是野兔吧?何老太眼珠子一转,娇娇前两天还说总是吃猪肉,有些吃腻了。如果不孝子真打到了野兔,正好拿来给娇娇换换口味。 何老太也不多耽搁,立刻往何田家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看到房子外面一圈结实的石墙,顿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呸!吃饱了撑的,净整这些没用的!” 震惊过后,何老太上前拍门。 原先的院门很破旧,何田重新换了一扇结实的木门。何老太把门拍得呯呯响:“开门,开门!” 泽生正在院子里玩耍,一听见是阿奶的声音,吓得赶紧往屋里跑。 “爹,阿奶过来了!”泽生的小脸上全是恐惧,仿佛外面来了吃人的妖怪。 “没事,不要怕,我去看看。”何田安抚道。 打开门,何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老太,冷冷地问:“有事?” “我是你娘!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何老太没好气道。 何老太想进去。她知道这不孝子就算打到了野兔也不会乖乖交出来,还是她自己进去翻吧。她推了推何田,没想到对方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门神似的,牢牢地挡在她前面。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关门了。”何田寸步不让。 何老太气得就要破口大骂,何田懒得听她废话,当即就要关门,何老太见状连忙用手抵住门板,阻止他关门,道:“我听人说你最近在打猎,娇娇胃口不好,你拿一些给我,也让娇娇尝尝味道。” “想得美,她要吃就自己去弄。”说完,何田突然笑了,“或者你和爹替她进山打猎也行啊。” “你真是个畜生。”何老太气得直发抖,用手指着何田,“我和你爹一把年纪了,哪里敢进深山。娇娇又是一个女孩儿,亏你说得出口!” “我为什么说不出口?我偏不给。” “我是你娘!你有好东西,难道不应该孝敬给我们?”何老太据理力争。 何田才不惯着她,道:“分家时说得清清楚楚,我以后每年孝敬你们一些粮食就行了。你要是不满,就找族长说去。” 何老太不敢找族长,但也不想放弃野兔。于是她耍赖,打算直接闯进去。 何田不好直接对她动手,于是似笑非笑地说:“我就算给了,你敢拿么?” 何老太动作一顿,仔细瞅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不孝子笑得不怀好意。 他不会在肉里下毒吧? 想到老二之前连亲爹都敢推,似乎下毒也不出奇?何老太越想越不安,到底还是命更重要,于是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她转过身,恶狠狠地咒骂道:“你迟早要遭报应,不孝爹娘的东西!” 何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当她在放P。 何老太受了恐吓,之后再不敢上何田家要东西。 何田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隔几天就进深山一趟,不论猎物的大小,总会有一些收获。除了自家人吃的,多余的就拿去城里卖掉,慢慢地也存了一些银子。 这期间,他在山里捡到了奶呼呼的阿宝。 这一世的阿宝依然很通人性,小家伙一进家门就得到了苗苗和泽生的高度喜爱,大概没几个小朋友能抵抗毛绒绒。 等阿宝渐渐长大,便能跟着何田一起去打猎了。它一身长毛,看起来威风凛凛。何田也不遮遮掩掩,村里人都知晓他非常厉害,能在深山来去自如,还收获颇丰。 这一天,何田在深山里猎到了一头白狐。它把何田当成猎物,何田直接拧断了它的脖子。 回村的时候,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这头狐狸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更妙的是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肯定能卖上大价钱。 村民们啧啧赞叹,议论纷纷,这消息如同龙卷风似的席卷开来,不多时便传到了来老何家说亲的媒人耳朵里。 何玉娇跟原剧情里的男主方兴腾已经认识了,两人一见钟情。方兴腾非常喜欢她,他觉得何玉娇虽然是个乡下姑娘,可是养得肌肤雪白,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乡下的影子。 她娇俏可爱,性格也极好,不像他认识的某些城里姑娘,脾气让人不敢恭维。 确定心意后,方兴腾回家缠着爹娘,说想娶何玉娇。 方父方母自然不愿的,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是乡下姑娘能配得上的? 可是方父方母哪里拗得过独子,方兴腾不仅绝食,还发誓说除了何玉娇,他这一生绝不再娶第二个。 方家父母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于是请了媒人去何家提亲。 提亲的规矩很多,不是一趟就能完事的,媒人这些天在何家和方家来来回回,腿都走细了,鞋子也磨坏了一双。 媒人从何家出来,又去了方家,把准新娘的二哥猎了一只白狐的事情一并说了。 方母满脸惊诧:“白狐?此事当真?” “珍珠都没这么真。”媒人用手帕捂着嘴笑,“我偷偷去瞧了一眼,可巧何家小娘子的二哥正在院子里收拾那只狐狸,浑身雪白,像大白馒头似的。那是个有真本事的,听说他时常去深山里打猎,一般人谁敢去?怕是不要命了。” 方父闻言,心里思量开了。 默了默,方父状似无意般的开口道:“狐狸难得,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就更难得了。若是何家能把它添进嫁妆里,我们这边的聘礼也可以再加一些。” 方母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正好给女婿做件大氅,若是料子有多的,再给我家大姑娘添个围脖。” 方母生了一女一子,儿子便是方兴腾,女儿早些年进了县太爷的后院做妾,生了一个儿子。有子傍身,地位还算稳固。 方家本是商户,托了大姑娘的福,这些年生意十分好做。 “这可是件好事,保管县太爷喜欢。”媒人笑着吹捧。至于方母的女儿只是一个妾,就敢把县太爷称做女婿,媒人识趣的略过不提。 得了方家的示意,次日媒人又去了何家。 最近何老头跟何老太是既激动又兴奋,因为他们的女儿娇娇,就要嫁去一户好人家了! 那可是城里的大商户方家啊!是跟县太爷都沾亲的人家啊! 何柱也替妹妹高兴,只有何大嫂一直冷眼旁观。 何老头听说了男方的新要求,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了。 媒人也没起疑,毕竟这是白狐主人的亲爹,难道还有儿子能拒绝亲爹? 媒人笑眯眯地去方家复命,方父方母看在白狐的份上,对何玉娇的嫌弃也少了一两分。 何田不知道有人在打他的主意,不过他向来动作很快。猎到白狐的第二天就去了城里,卖给一个过路的商人,得了五百两银子。 白狐难得,可遇不可求,平时拿着银子也买不到。那人得了白狐也不四处显摆,生怕招人眼,引来贼人抢夺,于是火速出城赶路去了。 送走媒人,何老头屈尊来到老二家,直截了当地叫何田把白狐送给妹妹做添妆。 作者有话说?????: 保护野生动物,不要吃野味哦。第137章 “你妹妹许了一户好人家,是在城里做生意的,铺子都有好几间呢。就连县太爷都是男方家的亲戚,时常走动的。男方家很看重你妹妹,给的聘礼很足,既体面又实用。” 一想到聘礼里的金银首饰和上等衣料子,何老头就笑得连牙肉都露出来了。 “你妹妹的嫁妆也不能太薄了,免得被男方家看不起。你是她二哥,本就该出一份力。要不是你拿走了家里一半的银子,我也能置办出一副像样的嫁妆来。虽然跟男方家给的没法比,但在乡下来说也算是顶顶体面的了。” 何田眉峰一挑,这意思是要怪到他头上? 何老头又道:“我也不要别的,你刚猎到的那头白狐,就给你妹妹做添妆吧。” 来之前,何老头信心十足。虽说老二不讨他欢心,还被早早地分家出去单过。可是唯一的妹妹要嫁人,于情于理他都该表示一下。 他也不要老二把六两银子还回来,只不过要那头白狐罢了。再说了,白狐又不是老二自己养的,是在山里猎到的,等于一个子都没出。这不比还六两银子更好? 虽然何老头一把年纪了,又宠女成魔,但说起心机,还真是不多。他心里的所思所想,全都表现在脸上。 何田见状,真的很想问他一声:是谁给你的自信? “想要那头白狐啊?”何田问道。 何老头双手负在背后,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心。仿佛只要他一开口,何田就会立刻将白狐双手奉上。 何田轻声笑了,故作遗憾地说:“你来晚了,早就被我卖给别人了。” “什么?”何老头瞪大眼睛,声音提高好几倍,“卖了?卖给谁了?” “一个过路的商人。” 何老头失去了镇定,开始慌乱起来:“赶紧去把它要回来!” 这可是亲家指名要求的,况且他已经答应了。要是言而无信,娇娇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走走走!你领着我去,我们赶紧把东西追回来。” 何老头伸手去抓何田的胳膊,想拉着他立刻出发。何田往旁边一躲,嘲讽道:“你没听见我刚才的话?早几天就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人。人家早就走了,如今去哪儿找?” “你!你为什么不多留几天?”何老头气得脸色涨红。 何田:“我又不会制皮子,留着它发烂发臭?自然是越早卖越好。” 何老头用吃人的眼神瞪着何田,好半天又道:“既然这样,那你把分家得的六两银子拿出来,给你妹妹做添妆。” 白狐没了,追也追不回来。只能多给娇娇准备一点压箱底银子,万一亲家迁怒,不许她吃饭,好歹手里有银子,可以自己买东西吃。 “这是我的银子,为什么要给她?有多少米就煮多少饭,别打肿脸充胖子。” “对了,你卖白狐的银子呢?”刚才何老头是气糊涂了,这会儿才想起这个问题。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村里人说那白狐皮相极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老二现在手里有好几十两呢! 如果把这些银子拿出来给娇娇做嫁妆,那该有多么体面啊! 然而,何田并不想拿出来。 “我卖的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每年的孝敬粮不会少就行了。”何田说道,“至于添妆……” 从内心来说,何玉娇成亲,何田半个铜板都不想出。不过他目前还住在村里,也不能做得太绝情。 “其他亲戚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何老头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家的亲戚全是穷的,个个都是乡下人,能随多少礼?何老头万万没想到老二如此小气抠门,怒吼道:“你是她二哥!” “我已经分家另过了,再说又不是不随礼。”何田冷笑,“何玉娇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我没去男方家说她的坏话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这是威胁恐吓吧?但确实把何老头给吓住了。他仔细看着老二的脸,想从中看出一丝虚张声势。可惜,他看到的只有何田无情的冷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与留恋。 “算你狠!”何老头不像他老伴那样专骂下三路,只是这三个字不足以驱散他心里的憋屈,忍了忍又加上一句,“干脆你也别来喝喜酒了,也不缺你一个!” 说完,自觉扳回了一城,甩着手走了。 “不来就不来。”何田默默道。 有了这句话,正好不用去了,还能省下一份随礼。 等到三媒六聘走完,不知不觉就到了何玉娇成亲的日子。 这一天,何家非常热闹,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何柱忙着招呼客人,何大嫂则在厨房里帮忙。有人注意到何家老二居然没来,便去问何柱是怎么回事。 何柱心里是有些埋怨爹娘的,妹妹成亲的日子,居然不让二弟上门,这做得也太绝情了。 为了面子,何柱只好谎称二弟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不能来。至于旁人信不信,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何玉娇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含羞带怯地坐在床上。 一想到嫁妆里没有白狐,何玉娇就恨极了何田。不叫二哥来喝喜酒,何玉娇举双手赞成。 这么喜庆的日子,她实在不想看见自己讨厌的人。 到了吉时,方兴腾前来迎亲,何玉娇坐在花娇里,摇摇晃晃地跟着他往夫家去。 何老太哭成了泪人,眼睛肿得像桃子。何老头也心酸难忍,流了两滴眼泪。 喜宴结束,村民们陆续散去。何老头跟老伴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仿佛被人挖走了心肝一般。 何柱干巴巴地劝了一句,何大嫂一声不吭,她忙着呢,这么多收拾的东西,就连两个儿子都在帮忙,她实在没功夫去安慰公婆。 何玉娇的新婚之夜还算愉快,次日敬茶的时候,公公婆婆都板着一张脸。 不用猜,必定是因为白狐的缘故。 好在方兴腾跟她感情正浓,帮着说了几句软话。看在儿子的面上,方父方母虽然面色不善,到底也没把何玉娇怎么着。 三天后回门,方母准备的回门礼很普通。如果她儿媳妇是城里的姑娘,估计就生气了,觉得夫家不看重自己。 但就是这么一份普通的回门礼,对乡下人来说,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何老头跟何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原先女儿的穿着打扮在村里就是头一份的,如今嫁进方家,又另换了一副装扮,一身粉红绣金线锦裙,头上插着亮闪闪的金钗,耳边垂着一副白玉坠子,手腕上的金镯子更是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下子,别说和乡下的姑娘相比,只怕城里的太太小姐也比不过。 况且,女婿瞧着也是个会疼人的,看到娇娇嫁得如此好,两口子兴奋得如同饮了仙露。 何老太今天很大方,杀了家里两只鸡,又提前在城里买了一块猪肉。她要陪着女儿说话,于是厨房这摊活儿全压在何大嫂一个人身上。正忙得不可开交,何柱走进厨房。 “你怎么不陪着姑爷说话?”何大嫂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一丝热情都没有。小姑子出嫁,把家里的银钱全部花光了。公婆还怕她在夫家过得不好,卖掉家中一大半的粮食,就为了多给小姑凑一点压箱底钱。 如今家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了,距离下一次收成还有好几个月,全家人都得省吃俭用。 今天为了招待小姑和姑爷,公婆还杀鸡和借钱买肉。一想到这,何大嫂就没好气,实在欢喜不起来。 “有爹娘陪着呢,我在不在有什么要紧。”何柱看了一眼锅里快要炖熟的鸡肉,突然说道,“你悄悄的盛半碗出来,我一会儿给二弟送去。” 何大嫂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讶地看了过来:“娘会发现的,到时又要挨骂。” “没事。娘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恨不得把妹妹刻进眼珠子里呢!” 何大嫂依言盛了半碗出来,专挑鸡身上不明显的部位。何柱趁着爹娘都在堂屋里陪妹妹妹夫说话,用衣袖遮着碗,一溜烟的来到何田家。 何田没想到老实木讷的大哥,居然会做出偷吃食的举动,不由地挑了挑眉。 “多谢了。你的胆子怎么变大了?要是让爹娘知道,他们又该骂你不孝了。” 何田这话阴阳怪气,偏偏何柱没听出来,还认真地解释道:“这些天我算是看明白了。爹娘实在不应该卖粮,今天的猪肉都是借钱买的。卖了粮,我两个儿子将来吃什么?” 何柱在何田的影响下,心里已经对爹娘偏宠妹妹有了一丝不满。他能接受把家里的存银全部给妹妹做嫁妆,可是为什么还要卖粮呢? 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爹娘压根不在意,一心只担忧妹妹过得好不好。 何柱再老实,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饿死的,这是他的底线。 何田把碗接过来交给苗苗,让她和泽?????生一起吃。 阿宝闻见了鸡肉的香味,在何田脚边转圈圈。何田低头看了它一眼:“你也去。” 苗苗笑嘻嘻地说:“阿宝,快来。” 阿宝摇着尾巴跟着苗苗进屋,何田这才看向何柱:“大哥,你早就该想通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要是你都不疼阿树和小石头,那还有谁疼他们呢?你真该跟爹娘学学,看他们是如何疼何玉娇的。” 何柱干笑一声:“阿树跟小石头最近都长胖了好些,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怪我这个亲爹没本事,还是你当叔叔的经常给他们吃肉,不然他们也不会长胖。” “那是我侄子,我乐意。行了,你也赶紧回去。以后不要事事都听爹娘的,多想想大嫂,想想你的两个孩子。要是家里没粮了,你就来找我,我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一家子饿死。” 何柱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爹娘和妹妹只会在他身上索取,只有二弟才是真心为他着想的。第138章 成亲一个月以后,何玉娇甜蜜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原因是婆婆时常接张家姑娘过来玩耍。 张家姑娘名叫张月婉。张家同为城里的商户,跟方家算是门当户对。方母原先相中的儿媳妇就是张月婉,不仅模样好,嘴巴也甜。而且,张家说了,以后会给女儿陪嫁一间铺子。 要是儿子能娶了张家姑娘,不仅多得一间铺子,两家人还能在生意场上互帮互助。这么好的一门亲,偏偏兴腾就跟中了邪似的,闹着非要娶何玉娇不可。 方母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依着他还能怎么办呢? 原本她以为张家该恼了她了,没想到月婉对儿子一片痴心,私底下暗示说她愿意做妾,只求能陪在兴腾身边。 这可把方母高兴坏了。 她本就不满意何玉娇,哪怕何玉娇生得再白净,骨子里也带着股泥土味儿。她恨不得立刻就将张月婉迎进门,只可惜张家姑娘到底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就算做妾,也不会上赶着,至少明面上要摆出一点姿态来。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最近方母时常派人去请月婉过来玩,不仅送她首饰和衣裳料子,还常常制造机会让她跟儿子相处。 何玉娇就算再蠢笨,也瞧出了不对劲。 她跟方兴腾哭啊闹啊,方兴腾赌咒发誓说他不喜欢张月婉,全都是母亲一厢情愿。可方母毕竟是方兴腾的亲娘,如果她做主给儿子纳妾,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因此,最近这些日子可把何玉娇忙坏了,既要笼络丈夫,又要跟婆婆和张月婉斗智斗勇。 没几日功夫,何玉娇就变得憔悴起来。 这日,何老头夫妻俩进城去看望女儿。为了不让亲家说嘴,笑话他们空着手上门,即便家里还欠着别人的银子,何老头还是又借了一篮子花生,又去菜地里摘了些瓜果蔬菜,然后提着往方家而去。 “我的娇娇,你这是怎么了?”何老太见女儿眼底一片青黑,顿时就跟被挖了肉似的,心疼得嗷嗷叫。 何老头皱着眉:“不会是叫你干活了吧?他家不是有丫头下人吗?” 整日勾心斗角,实在是累人,何玉娇从小就没受过这种苦。一看到爹娘,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何老太怀里轻声哭了起来。 何家夫妻俩哄了她很久,何玉娇总算不哭了,然后把事情说了一遍。 何老太听完就怒了:“我们娇娇这么好,女婿还纳什么妾?别的姑娘能比得上我们娇娇一根手指头?” “也怪不了女婿。你没听见么,都是亲家母的主意。”何老头叹了口气,“亲家母一个妇道人家,管得也太多了。” 恰好方母听下人说亲家来人了,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没料到竟会听见这话。 方母气冲冲的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大声喝道:“这里是方家!还轮不到外人指点!” 何玉娇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说坏话,竟然会被婆婆听了个正着,吓得往何老太怀里缩了缩。 她这个害怕躲避的动作,彻底勾起了何老太的护女之心,当即起身,将袖子一卷,然后指着方母破口大骂。 何老太骂人很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骂的。方母哪里听过这些污言秽语,当即气得浑身乱颤,眼看就要昏倒过去,被一旁机灵的婆子赶紧给扶走了。 亲家母败走,何老太得意洋洋,对何玉娇说:“以后她再欺负你,我还上门来骂她!” 何老头皱着眉,跟着道:“女婿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叫你两个哥哥打上门来。你不要害怕,你是有娘家的人,缺什么就跟我们说,我和你娘总不会叫你失望的。” 何玉娇愣愣地点点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方兴腾回来后先去正院给爹娘请安,呆了很久才出来,回到小院时脸色很难看。 何玉娇眼里含着泪,怯生生地看着他。 方母在儿子面前狠狠地告了一状,又有婆子活灵活现地学了何老太是如何骂人的,方兴腾听得耳朵都疼了。 怎么会有如此粗俗无礼的人? 他本来不想给妻子好脸的,还想让她回娘家一趟,劝她的爹娘以后莫要如此行事,太丢脸了。 可是一看到何玉娇含泪的双眼,方兴腾心里一软,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地安慰了一番。 那些话是岳母骂出来的,跟娇娇又有什么关系呢? * 何老太趾高气昂地回到何家村,实在压抑不住炫耀之心,于是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去村里找人闲聊。在她的嘴里,何玉娇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孩儿,哪怕高嫁了,亲家母也不能欺负她。 何老头也没闲着,他找到何柱,吩咐道:“以后每隔十天,你就去城里一趟,看看你妹妹,免得亲家以为我们家没人。他们要是想仗着自己有钱,就欺负娇娇,我是不依的。” “对了,叫上你二弟和你一起去。” 何老头没有亲自跟何田说,他也知道自己跟老二的关系已经闹僵了。不过好在老大跟老二感情好,只要老大开口,老二多半会答应的。 于是,何柱就跑来找何田。 何田听完后,先回忆了一下原剧情。 原剧情里并没有提及何老太上门骂人的事,也许是没有写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加入导致剧情发生了改变。 何田也没有多想,对何柱说:“我是不会去的,我劝你也别去。家里那么多活儿,还要养孩子呢,哪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撑腰。爹娘疼何玉娇,让他们自己去就行了。” 何柱一想也对。 家里没多少存粮了,下一季的收成就格外重要。他侍弄庄稼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天天去城里? 回到家,何柱鼓足勇气拒绝了他爹。 何老头两口子万万不敢相信,老大居然也开始忤逆爹娘了。 何老太扯着嗓子一顿臭骂,又狠狠地打了何柱几巴掌,就连何老头也踹了他一脚。 何柱默默地忍受了,既不还嘴也不还手,但就是死活不松口。 何老头夫妻俩气得要死,何田听说后,特意去夸了何柱一番,弄得何柱怪不好意思的。 两个儿子使唤不动,何老头跟何老太只好亲自上阵,隔几日就要去方家看看女儿。 这两人在乡下呆惯了的,言行举止粗鲁,又不擅长观言察色,方母为了勾起儿子的愧疚心,故意去引何老太骂自己。 果然,几次过后,方兴腾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重。他倒不是后悔娶了何玉娇,而是有些嫌弃岳父母上不了台面,让自己亲娘受了许多委屈。 方母趁热打铁,亲自操持着把张月婉抬进来给儿子做妾。 在原剧情里,何老太夫妻俩来方家并不频繁,多数都是何柱两兄弟上门看望,然后回家一五一十地把妹妹的近况告诉爹娘。 何柱两兄弟性子老实,哪怕方母眼里明晃晃的全都是嫌弃,他俩也不会生气,更加不会对方母口出恶言。 如今情形不一样了,何老头夫妻俩在方家淋漓尽致地展示了自己的粗俗无礼,方兴腾心里愧疚,于是便默许了亲娘的纳妾行为。 原剧情里,张月婉坐着一顶小轿进了方家,没有喜宴,也没有热闹。如今,方母想把张月婉抬起来跟儿媳妇打擂台,恨不得把纳妾当成娶妻来办,不仅置备了酒席,还赏了下人们两个月的月钱。 张月婉一时风头无两,虽然方兴腾顾忌何玉娇的情绪,暂时还没跟她圆房。可是她得婆婆喜爱啊,再加上她手里银子多,打赏下人非常大方,所以下人们也很巴结敬重她。 何玉娇过得苦不堪言,几乎每日都会背地里哭上一场。 何田压根不关心何玉娇过得如何,反正只要不来刮自己的血肉就行了,她过得是好是坏都跟自己没关系。 何田最近有点发愁即将到来的土匪。 原剧情主要围绕着何玉娇展开,全是些情情爱爱,讲她如何跟方兴腾相识相爱,后期又如何获得公婆的?????认同与喜爱。 至于土匪,只说他们是一群为生活所迫而聚集起来的流民,洗劫了几个村庄,闯进城里,杀死了在方家保护妹妹的何柱两兄弟,还顺手杀掉了张月婉,最后被官兵给捉住了。 信息实在太少,何田不能主动出击,只能被动等待。 又过了几个月,地里终于再次迎来收成。这期间,老何家险些断粮。何田主动将今年要孝敬给爹娘的粮食送过去,才算解了何柱的燃眉之急。 刚收成完,大伙儿正忙着把粮食装仓,突然传来了土匪的消息。 本县地广人稀,最南边的一块地方受了天灾,地里颗粒无收,县太爷又不管他们的死活,于是这伙人只好抄起家伙决定自救。 他们自救的方式就是打劫别的村子,然后再冲进城里,杀掉县太爷那个狗官。 这伙人一路走一路抢劫打杀,消息传到何家村时,他们已经在百里开外了。 何田听说后赶紧去找族长,希望族长能重视起来,把村民们聚集在一起,齐心协力保护何家村。 谁知族长压根不相信,摇着头笑叹道:“这都是以讹传讹,谁亲眼见着了?这么远的距离,芝麻也能传成西瓜。再说了,就算真有土匪,官府早就出动了,他们又不是吃闲饭的。” 何田:“可我听说……” 族长打断他的话:“你是男子,莫要像个妇人一样。与其整日担心这没影儿的事,不如去地里多干点活,别弄得人心惶惶。”第139章 确实,何田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伙土匪的可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的。但剧情里,这伙人确实干了很多坏事,最后还冲进城里抢劫杀人。 从族长家出来,何田找到何柱,对他说:“大哥,你赶紧把多余的粮食卖了,都换成银子。” 何柱一听就明白弟弟在说什么,最近村里人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二弟,你真的相信了啊?”何柱笑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相信这种事。传说土匪有一千多人,经过的地方鸡犬不留。这也太假了,要是真有这么多人,官兵早就去镇压了。二弟,你别信。” 传言就是有这种力量,越传越夸张。但是,当它夸大到某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人们反而不相信了。 何田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好板着脸:“大哥,那你信不信我?” 何柱没想到二弟会这么严肃,愣了一下,点头道:“我自然信你。” “既然你信我,那就赶紧把粮食卖了,换成银子也好随身藏着。万一土匪来了,一仓的粮食你背都背不走。” “可是……”何柱挠挠头,“万一他们不来呢?将来家里人吃啥?” 何田:“有银子,还怕买不到粮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田过于严肃,一时间把何柱给震住了。他想了想,觉得二弟说得也有道理。 “行,我听你的。” 二弟比他聪明,做事也比他果敢。要不是有二弟在前头做榜样,只怕他到现在都还学不会拒绝爹娘呢。 接下来,何田又去村子里走了走,跟每一户都聊了聊。最后,有一大半的人听取了他的建议,把原本要储存起来的粮食都卖了。 剩下的那一小半人,则是在听说土匪已经到了几十里外之后,这才着急忙慌的把粮食驮到城里去卖。 几十里路,如果走得快,大半天的功夫就能到。也是因为距离近了,传说中遭遇抢劫的村庄变得有名有姓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有一场灾难正在靠近。 何家村位于去城里的必经之路上,族长派了两个青壮年,去城里的县衙求助。 县太爷没见他们,只出来一个衙役,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然后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回到村,两人老老实实地告诉族长,族长叹息道:“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族长把村里人聚集到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有人说不如去城里躲一躲,有人立刻反对,万一这伙土匪最后闯进城了呢?到时城门一关,里面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有人提议不如去深山躲一躲,又有人反对。如今村里就何田一个人能在深山来去自如,村里这么多人,还有老幼妇孺,深山里潮湿闷热,又有毒虫猛兽,和土匪的危险程度不相上下。 何田一直没出声,这时才开口道:“我家房子大,外面又有一圈石墙,不如先让老人孩子和妇人,去我家躲着。其他的青壮年,拿上你们最顺手的武器,土匪要是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说这话时,何田眼神冷酷,身上气势尽显。 旁人见了都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何田是连深山都敢进的男人,有些威严凶狠也很正常。 村里人住的都是土房子,只有族长家的院墙上混了几块砖头,说到结实,都比不上何田家的石墙。 这项提议获得了村民们的一致赞成,纷纷夸奖何田,就连族长也说:“我如今老了,这一次你们都听何家老二的。” 众人赶紧回家收拾,把重要的东西全都带走。何大嫂跟何柱也在忙着收拾整理,何老太却没有动。 何柱见了,忍不住催促道:“我的亲娘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收拾土匪就要打来了!” 家里的粮食几乎都被何柱给卖了,只留下了够吃一两个月的。他是背着爹娘去卖的,所以何老太还在跟他生气。 何大嫂见婆婆不出声,于是小声问丈夫:“家里剩下的粮食也搬到二弟家去吧?还不知要在他家躲多久,人总要吃饭的,总不能吃二弟家的粮。” “嗯,你说得对。”何柱点了点头。 有这种想法的不独他们,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家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但也不想留给土匪吃,全部带走,正好当做自家人的口粮。 “哼!”突然,何老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睛说道,“你们怕死就赶紧滚,我和你爹是不怕的。我们就呆在家里,土匪见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要杀要打也随他们了。反正儿子不孝,我和你爹也活够了,不想活了。” “娘!” 何柱急得直跺脚。娘说这话实在是挖他的心,就算他不满爹娘太宠妹妹,但也不会希望爹娘死在土匪手里。 何大嫂想了想,以为公婆是在摆架子,不想主动向二弟低头,盼着二弟能亲自来接他们。于是她劝道:“爹,娘,二弟现在正忙着呢,族长把这事交给了他,各处都要他安排。娘,你快收拾一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何老太看也不看儿媳妇。 “我也不走。”何老头跟着说道。 何柱跟妻子劝了他们小半个时辰,何老太依然不改主意,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死活不肯挪动一下。 何柱急得不得了,直接上手了,想着无论如何先把爹娘弄到二弟家去。谁料他的手还没碰到人,何老太就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撒泼嚎骂。 何柱吓得再也不敢伸手,只能干巴巴地苦劝。 别人家早就收拾妥当,拖家带口地赶去何田家躲起来了,就只有老何家,还在这里劝老人呢。 何田领着几个青壮年,挨家挨户查看,来到老何家时,他在外面听了几句,然后一脚踹开大门,对何大嫂说:“嫂子,你赶紧带两个侄子先过去。” “好。”何大嫂一见二弟来了,心里顿时就安稳了。她背起一筐粮食,阿树跟小石头怀里抱着鸡,往何田家而去。 “爹,娘,你们走不走?”何田问道。 何老太梗着脖子回答道:“不走!你求我我也不走!你个不孝子,天打雷劈的东西……” 何老太纯属是骂人骂成习惯了,嘴巴比脑子转得还快。 何田可没有何柱那样好的耐性,当即转身就要走,一副不想管他们死活的样子。 何老头急了,赶紧出声道:“老二,你要我和你娘搬过去也行,你跟老大现在就赶去城里。我听人说了,那些土匪不是人,杀人如同杀鸡。你妹妹哪里见过这些,肯定吓坏了,你跟老大赶紧去城里保护你妹妹。” “我去干嘛?方家那么多下人。”何田似笑非笑地说道。 “唉!”何老头跺着脚,“那些下人好吃懒做惯了的,力气还比不上我。况且土匪一旦进城,他们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主子。只有你和老大去了,我才放心。” “是啊是啊。”何老太帮腔道,“你和老大立刻就走,等你们走了,我和你爹就去你家躲着。” 何田冷笑,不再看这两个老家伙。他转头看向何柱,问道:“大哥,你要去么?” “我……”何柱结巴了。 他本来是想听爹娘的,妹妹虽然从小就被偏宠,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儿。遇见土匪,哪里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二弟明显不高兴,弄得何柱一时不敢回答。 何田提醒道?????:“你要是走了,大嫂和两个侄子谁来保护?” 何老太生怕老大会被老二撺掇着不去,跳起来道:“老二家那么结实的石墙,谁闯得进来?再说还有我和你爹呢。” “老大你放心去城里。”何老头点头附合,“我和你娘虽然年纪大了,可是村里这么多族人,不会不管我们的。” 何柱的脸色有些松动,何田趁着他还没开口答应,又道:“谁家没老人孩子?一旦乱起来,还顾得上别人?大哥,我先跟你说清楚,一旦土匪进村,我是顾不上两个侄子的,毕竟我还有一双儿女,实在管不过来。你要是觉得爹娘能护住你的孩子,那你就放心地去。” 何柱扭头看了爹娘一眼,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自己都跑不快,哪里还保护得了孙子? 何田火上浇油:“若是大嫂和两个侄子不幸死在土匪手里,你正好可以再娶一个。就是不知道我那两个苦命的侄子,会不会重新投胎到你家。” 何柱顺着他这话想象了一下,顿时咬紧牙关:“爹,娘,儿子不孝,实在是顾不上妹妹了。” “你这个天杀的!”何老太顺手抄起一根棍子,扑过去要打何田,“你把老大都带坏了!要不是你,老大能变得这样不孝?” 何田自然不会乖乖站着挨打,麻利地往旁边一躲。何老太一击不中,调转方向还想追着打,却被族人们给拦住了。 本来这种家务事,旁人不该插手的。何柱也就罢了,偏偏何老太想把何田给支到城里去。何田要是走了,村里人怎么办?整个何家村,最能打又最有胆量的就是何田了。他是这次抵抗土匪的主心骨,万万不能走啊。 村民们一边拦着何老太何老头,不让他们对何田动手动脚,一边又派人赶紧去请族长过来。 孝字当头,有些话何田不好说,族长却说得。 族长已经在何田家里了,正忙着分派屋子,听说这事,他顿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骂道:“混账!上次分家我就说过,让他俩别太宠着女儿,不把儿子当回事。现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还想把两个儿子都打发到城里去,他安得什么心!” 众人都明白何田的重要性,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第140章 族长领着几个壮年男丁,来到何家,也不听何老头夫妻俩的狡辩,直接吩咐道:“何田,带上你大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耽搁了。” 面对族长,何老头夫妻俩都有些惧怕。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对女儿的担忧超过了一切。 何老头梗着脖子说道:“族长,不是我不懂事,实在是娇娇一个人在城里,我放心不下啊!” 何老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我只要一想到娇娇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这心啊,就像生生被人挖出来了似的。” “你们两个打什么主意,我不管。总之,何田跟何柱不会离开村子。”族长板着脸,“现在大家都搬到何田那边去了,你们要来就赶紧来。” 族长说完,叫一起来的人帮何柱搬东西。人多力量大,何家值钱的物件一个不留,就只有何老太那屋没人去碰。 族长懒得多看他们一眼,招呼人走了。 何老太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嚎哭:“老天爷啊,求你睁开眼睛吧。降下几道雷,劈死我那两个不孝顺的儿子,白养他们一场了……早知如此,当初养鸡养狗,也不该养他俩……” 何老头也怒了,赌气似的大声道:“他们不去,我去!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城里找娇娇!” 何田一行人还没走远,何柱听见这话,脚步停了下来。 族长一眼就看出何柱的想法,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由得他们去!” 何田跟着说道:“大哥,你怎么拦?除非你肯代替爹娘进城。想想大嫂,再想想你的孩子。” 何柱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迈开步子,艰定不移地跟着众人一起往前走。 何田现在所住的屋子原先属于老童生家,面积很大,当初他们家修房时童生还小,家里银钱充足,因此把院子修得很大。只不过随着年深日久,渐渐破败下来。 何田接手后,每一处都修补加固过,弄石墙时还把旁边的一块菜地给圈进去了,因此面积显得更大了。 村里人全都搬了过来,把所有的屋子弄成大通铺,男女分开。实在住不下的,就去院子里打地铺,这样才勉强塞下一个村的人。 何田见众人都安顿好了,便领着村里的青壮年出去巡逻。在村口遇见几个逃难的,据他们说,土匪的人数已经有一千五百人之多了。 何田是不太相信这个数字的,不过土匪这一路上说不定真吸收了新成员,比如那些爱偷鸡摸狗、品德低下的。 看方向,那几人是要逃往县城的。在他们看来,离县太爷越近就越安全。因此只是说了几句,就急忙赶路去了。 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何柱也有点慌:“二弟,这……我们能斗得过他们不?” “怎么不能?”何田斜看他一眼,“土匪也是人,也长着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 “汪!”阿宝把尾巴摇得飞起,一身毛毛被风吹得轻轻拂动。 “你看,你还没我家阿宝镇定。”何田打趣道。 有一个村民笑了起来,自嘲道:“也是,阿宝也是进过深山,见过世面的狗。” 何柱不想被一条狗比下去,握紧手里的斧头,咬牙道:“虽然我没杀过人,但是我杀过鸡。土匪要是敢伤害我的妻儿,我就跟他们拼了!” “对,保持这股气势。不要怕他们,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总不能叫他们伤害我们的家人。”何田打气道。 一时间村民们群情振奋。 何田继续领着众人在村里巡逻,路过老何家时,何老太正在院子里。 之前说得斩钉截铁,这两人也没急着进城,大概是知晓自己去了用处不大,特意留点时间给两个儿子反悔呢。 何老太看见阿宝,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出来,理直气壮地对何田说:“你和老大不孝顺,不听爹娘的话,迟早要遭雷劈!既然你俩都不肯去城里,那就把这条狗借我用一用。” 阿宝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它体型很大,四肢粗壮,一张嘴犬牙就闪着锋利的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再加上何田每回进深山都带着它,久而久之,阿宝就变得更威猛了。 何老太算盘打得好,这条狗一看就很厉害,没准能当个人使。牵到城里,让它挡在娇娇的前面,那多好啊。 不等何田回答,何老太就冲屋里喊道:“老头子,赶紧拿条绳子来拴狗!” 何田笑了,慢悠悠道:“你试试看,看它会不会跟着你走。” 何老太有点怕,不敢上手,但是何老头不怕。他拿着绳子走过来,阿宝立刻吡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何老头看着它那两颗尖牙,心里慌乱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继续向阿宝靠近。 两个儿子都在跟前,他们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狗咬吧? 因为一直住在村里,所以阿宝是放养的,何田从来没拿绳子拴过它。但私底下早就教育过了,不许阿宝随便咬人。 何老头还在靠近,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金光。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袖子已经被狗给咬住了。 阿宝轻轻一扯,何老头的袖子就断成了两截。 何老头有点害怕了,这条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连看都没看清楚。而他的两个儿子,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阿宝吐掉嘴里的半截袖子,继续朝着何老头恶狠地吡牙。 何老头不敢再动了。这畜生也不知怎么长的,一身黄毛,就四个爪子和尾巴尖尖上那一点是黑的。尤其它定定地盯着你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被猛兽给盯上了。 何田凉凉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故意招惹它,要是被它咬了,我可不负责。” 何老头知道两个儿子里就数老二最心狠,于是朝老大看过去。何柱没有跟他对视,而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呸!两个孽种!”何老头拿着绳子,恨恨地回了屋。 后来,族人们轮番去劝了何老头好几回,但他太固执了,一口咬定如果想让他留下来,他的两个儿子就必须去城里。 渐渐地,村里人也不想管他们了。 一个时辰后,在村口处值守的人跑来告诉何田,说他的爹娘提着两个大包裹,往城里去了。 何田正跟何柱坐在一起休息,阿宝就趴在他脚边。何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阿宝的背,闻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何柱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叹气道:“没多久天就要黑了,这……” 一旁的村民回道:“天要下雨,你能管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劝也劝过了,他们死活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何田不想多说,起身去看孩子。 苗苗和泽生一直跟何大嫂呆在一起,何大嫂一见他来了,忙道:“二弟,你不用担心,我会看好孩子们的。” 泽生年纪小,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全村人都来他家里住,好热闹。苗苗已经懂事了,眼里藏着恐惧。 何田一边抱一个,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安慰道:“别怕,有爹在,一定不会叫坏人闯进来的。苗苗,你要看好弟弟,听大伯母的话。” 村里人已经商量好了,如果情况不对,就叫孩子和老人躲到地窖里去。 何田家里不仅有两个地窖,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口井。这还是当初老童生家因为住得远,取水不方便,特意打的井。 “嗯。”苗苗重重点头,“爹,你也要小心,千万不要有事。” 苗苗的眼圈红了。她和弟弟只有爹了,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弟弟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何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进深山都多少趟了,还会怕土匪?他们总不会比猛兽更厉害。” 苗苗没见过活的猛兽,于是便想到了阿宝。村里这么多人,除了爹,其他没一个能打得过阿宝。 这么一想,苗苗的心略略安定下来,叮嘱道:“爹,你一定要把阿宝带上,别让它离了你身边,它能帮上忙的。” “我知道。你们就在屋里躲好,轻易别出去。尤其是你弟弟,我怕他偷偷跑出去看热闹。” 泽生一听提到了自己,顿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很想出去看看热闹,可是姐姐和大伯母盯得紧,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既然爹爹都专门提出来了,他也不好意思故意去犯这个错,于是认真地保证道:“爹,你放心,我肯定不出去。” “好,这才乖。”何田夸道。 何田又安慰了两个侄子几句,阿树和小石头没那么慌张,主要是爹娘都在呢。如果像原剧情那般,何柱去城里保护妹妹,留在家里的妻小还不知如何惊惧恐慌呢。 当晚,全村人一起吃大锅饭,吃完后青壮年留在外面警戒。大家都打起精神,提防土匪会在夜里进村。 临近午夜,还是没什么动静,于是何田点了两个人随自己守夜,其他人则赶紧去休息,补充体力。 村里的妇人们没见过这种阵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因此夜里也睡不安稳。次日天还未亮,她们就早早起身把饭做好了。 吃完早饭,何田找了个空地休息,还不到半个时辰,在村口留守的人就跑来通知大家,土匪来了!第141章 这伙土匪的最终目标是去县城杀狗官,一路上所经过的村庄,十之六七都被他们给祸害了。 凭借人多力量大,这伙人无恶不作,一进村就四处抢劫。可乡下人家,哪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最值钱的也就是刚刚收进仓的粮食了。 这伙人把别人家的粮仓当成自己的,肆意取用,吃不完和带不走的,干脆就一把火烧了了事,还大言不惭地说:凭啥只有我们受灾,你们却能丰收? 如果村民们不反抗,这群蝗虫吃饱了歇够了也就走了。问题是,面对自家未来一整年的口粮被糟蹋烧毁,没有人能忍得住。 粮食没了,来年也会饿死,不如拼死一搏。 冲突在所难免,蝗虫人多势众,将很多村民打伤打残,甚至是打死,然后扬长而去。 土匪没来之前,何家村不少人都在求神拜佛,希望他们不要进自己的村子。 当被告知土匪正在靠近何家村,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何田。 如今神佛没有用,官府也指望不上,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们村敢独自进深山的何田了。 何田一跃而起,沉声道:“就按我之前所说的,老人和孩子进地窖,青壮年留一半下来,其他人拿上武器,随我出去看看。” 族长也属于老年人的行列,但他抵死不肯进地窖,非要在外面呆着。 何田没有强迫他,族长在这里很有威严,有他镇着,其他人在关键时刻也不至于慌得乱叫乱跑。 昨天何田就带着人从后山移来了两块大石头,把院门给堵住了。另外还捡了许多小块的石头,堆在院子里,可以当做武器往外扔。 所以他们现在出去,要从院子角落的梯子上爬出去。 何田带着人一路跑着来到村口,找了个高地,远远看去,只见果然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传说他们有一千五百多人,整个何家村,算上老人和孩子,也就百多人。 何田听见身后有人紧张得直咽口水,他没有回头,沉声道:“别慌,想想你们的家人。一会儿他们不进村也就罢了,要是敢进来……总之我会冲在你们前面。” 村外是一条直通县城的大马路,土匪们越走越近,何田带着人躲避起来,静静地观察。 到了村口,打头的几个土匪停下脚步,转身跑到队伍中间的一顶轿子旁,报告说有村子。 轿子里的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周围的土匪都欢呼起来,纷纷喊着进村吃早饭! 显然,轿子里坐着的就是这伙土匪的领头人。 何田没出声,招呼众人跟着他,轻手轻脚从小路径直跑回家。 梯子旁一直有人守着,见他们回来了就赶紧往外放梯子。一行人顺着梯子爬上墙,再从院内的梯子上爬下来,然后看守的人立刻把外面的梯子收回来。 族长正站着院子里,强忍住内心的忐忑,问道:“老二,外面情形怎么样了?” 何田知道他想听什么,族长最想听到的就是土匪看不上他们这个村,直接走过去了。 何田摇摇头:“快要进村了,说是要在这里吃早饭。” 族长心里一沉,十分担忧。 何田又道:“不要慌,他们说是有一千五百人,据我观察,最多也就六七百人。而且,各家各户的粮食早就搬过来了,他们连一粒米都找不到,说不定逛一圈就走了呢?” “对啊,幸好阿田聪明,提前叫我们把能吃的都带走,连油盐都没留下。” 族长想了想,道:“如今村里能吃的,就只有地里的菜,除非他们愿意生吃菜叶子,不然还得去别处找。说不定,我们能躲过一劫。” 何田也是这么想的。他家在村尾,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几百米,中间又有一小片竹林遮挡着,不熟悉的人进来了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大家都安静一点,别惊动了土匪。如果被发现了,那时我们再拼命!” 何田的话现在很有份量,就连族长也再次重申,叫大家都听他的。于是,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 村口的土匪们一听说可以停下来吃早饭,顿时一阵欢呼。早起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他们又累又饿,早就盼着停下来歇歇脚了。 并不是他们不想在昨晚停留的村子里吃了早饭再走,而是那个村子里的鸡鸭这些肉畜,昨晚上就被他们给吃光了。 这些天吃惯了肉,再去吃青菜大米饭,哪里还吃不下,于是这群人睡醒了就直接赶路。 一进何家村,土匪们立刻四散开来,那一扇扇院门就是他们的目标。 这些人只想着吃肉,一时间也没人发现这些院门都是从外面被锁住的。不过,这些可难不倒他们,用脚使劲踹,年头够久的院门几下就踹开了。有些门相对比较结实,也不要紧,用刀砍,或者斧头劈,再结实的木门也坚持不了多久。 等门被破开后,他们兴高采烈地冲进去,四处搜寻翻找。结果,别说肉了,连一颗米都没找到,厨房里干净得如同没人住过一般。 一家是这样,两家三家四五家,全都是这样,土匪们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领头的土匪原名叫张大牛,他的家乡受灾最严重,哪怕爹娘把妹妹卖了,一家子也相继饿死,独独剩了他一个。 他给自己改了个名,叫张胜天,然后带领着一帮同样和他走投无路的人,揭竿而起。凭借着一身不要命的气势,硬是被他闯到了这里。 张胜天听手下人报说这村里啥也没用,顿时皱眉。 “是不是听说了我们的威名,提前跑了?”军师开口道。 军师姓李,认识的字不足五十个,不过他在这群土匪里算是最有文化,也比较有见识的人了,所以被举荐为军师。 对于自己的名号如此管用,竟然能让人退避三舍,张胜天是非常满意的。不过摆在眼前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喂饱大家的肚子。 毕竟这些人愿意跟着他,就是想吃饱饭,可不是来挨饿的。 张胜天下轿,亲自去近处的几户人家里瞧了瞧,果然不见一颗粮食。他不死心,又多走了几户,依然没有半点收获,只除了地里长得绿油油的青菜。 众人有些泄气。有人提议不如赶紧?????上路,去找下一个村子。有人反对,万一下一处也是这样呢?再说大家都饿了,实在走不动。 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乱哄哄的,张胜天听烦了,大吼道:“别吵!” 李军师想了想,道:“此处离县城不远了,虽说官府一直没派兵过来,难保什么时候就来了。况且,想冲进城里去,也需要兄弟们先吃饱吃好。县城有城墙,没有力气只怕闯不进去。” 这伙人从来没想过要绘制地图,他们只知道县城在哪里,附近的村子是怎么分布的,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天他们都是顺着大路闷头直走,万一接下来的路程里没有村子了怎么办? “军师说的有理。我就不信了,这村子看起来也不小,那么多人能逃到哪里去?多半就藏在附近,大家给我搜!”张天胜挥手,吩咐道。 起初他们的确没发现何田的房子。因为房子外面有一圈石墙,再加上竹林的遮挡,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小山,没人想到那石头后面会有一户人家。 偏巧,意外发生了。 何家村的人按照何田的吩咐,都很安静,就连年龄很小的孩子,也被大人给捂住了嘴。 突然,一声嘹亮的公鸡叫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鸡叫声。 原来有人为了能够多省出点空间来,不顾何田的吩咐,硬是把两家人的鸡给关在一块儿。结果,几只公鸡或许为了抢母鸡,或许是为了抢地盘,总之它们突然打了起来。 公鸡叫声响亮,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饥肠辘辘的土匪们心情低落,士气不振,听见鸡叫声,一下子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似的,齐齐看了过去。 “有鸡!” “那边肯定有人!冲啊,兄弟们,杀鸡吃肉!” 土匪们举着刀斧,冲了过来。 何田也迅速反应过来,带领着青壮年们准备抵抗。 土匪冲到近前,才发现这户人家也是世间少有的,居然弄了一堵石墙! 他们这一路走来还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一时间都停下脚步,不敢上前。 李军师大声给众人打气鼓劲:“兄弟们别怕!县城的城墙可比这高多了,也结实多了。他们人少,咱们人多,只当是提前练习如何攻城了!” 也是,眼前的房子就这么点大,能装多少人?人数上的优势使土匪们精神大振,挥舞着各种武器,嚎叫着往前冲。 何田趴在墙头上,静静观察。 土匪们的武器五花大门,长刀、菜刀、斧头、镰刀、锄头,以及大大小小的木棍。 他们没有任何队形可言,也不分前中后锋。只要头领一声令下,大家一起往前冲就行了。 何田观察了一秒钟,得出了一个结论:乌合之众。 这群何田眼里的乌合之众倒也不傻,没人对着石墙砍,都一股脑儿挤到院门处,又推又踹之后,发出院门纹丝不动,于是又换上刀和斧头,企图把门栓直接劈开。 哪料到院门后面顶着两块巨大的石头,门栓劈开了也没用,一群人轮换着去推门,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推动分毫。第142章 “不好!老大,门后面顶了石头,推不动啊!”推门的小喽啰转过头,大声朝后禀报。 “果真?我来试试!”张胜天走上前,众人立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张胜天不愧是头领,这一路上吃穿用俱都是最好的,因此养得他体格壮实,看起来很有力气。 张胜天用力,皱眉,双腿使劲朝后蹬,用尽百般手段,终于承认连他也推不动。 “屋里的人,我劝你们识相一点,赶紧把门打开!”张胜天后退几步,大大咧咧地冲着院内喊话,“若识相,爷爷我就饶了你们的狗命。否则,等破开这扇门,定要你们黄泉路上结伴走!” 他中气十足,院内的人全都听见了,有些胆小的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何田扭头给众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回过头,何田盯着外面的乌合之众,目光冷凝。 就是这群毫无军队素养的乌合之众,在原剧情中,因为官府的无作为,竟让他们一路劫杀至县城,使许多百姓受灾受难。 何田拿起随身携带的弓箭,瞄准一脸胸有成竹的张胜天,“嗖!”的一声,竹制的箭头直直插|进张胜天的太阳穴。 他一声不吭就往后倒,身边的几名手下赶紧把人扶住,等看清他的伤势,俱都吓得哇哇大叫起来。还有几个人,甚至拔|腿就要逃,但是又被人阻拦住了。 张胜天血流如注,中箭的地方又是很要紧的位置,眼见着是救不活了,这帮土匪的气势顿时降到最低点,不少人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杀得好!”何柱大声喝彩。 继续保持安静已经没有必要,何柱本来是不敢面对土匪的,可是看到二弟一个人趴在墙头上,他就鼓起勇气,也找了架梯子爬上去,帮忙盯着外面的土匪。 何柱爬上梯子后,其他人也陆续跟上。梯子这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时间能搭梯子的地方全都搭满了。 何田一箭解决了外面的匪领,给了村民们莫大的勇气,他们纷纷趴在墙头上,给何田鼓掌。 等掌声落下,何田才朝外喊话:“我警告你们,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这里。迟了,就走不成了!” 李军师听了这话,赶紧拉着一个人小声商量。 首领张胜天倒下了,二把手就必须立刻顶上,凝聚人心,免得队伍散了。 二把手原名叫张二狗,是张胜天的堂弟。张胜天改名后,二狗子觉得自己也应该改个大气点的好听的名字。他在李军师的建议下,改名叫张动天。 张动天一面心疼堂兄的去世,一面又窃喜自己升官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是不能逃跑的,为了让所有人都服他,他就必须打赢这一场。 于是,张动天站得远远的,确保自己在射程之外,简短的喊了几句口号,又许下将来分金银分美女的承诺,总算把低落的士气给挽救回来了。 人心收回来以后,就要开始考虑如何攻破眼前这扇院门。 张动天率先道:“可惜我们没有弓箭,如今只能捡石头往里砸了,砸死一个算一个。我们这么多人,轮换着来,迟早能把屋里的人全部砸死。” 李军师想了想,摇头道:“不行,他们有弓箭,我们一到了近处就会遭殃。站远了砸,又没有准头,白白耽误功夫。” 张动天对些许认得几个字的军师,还是很尊敬的。虽然他的提议被军师反驳了,但是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虚心请教。 “军师,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军师虽然识字不多,但他交友广阔,平时又爱听人闲聊说书。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就从脑海里找到了对应的办法。 他远远地指着何田家的院门:“我们就把这扇门当做县城的城门,攻城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呢?”张动天眼巴巴地看着他,其他土匪的目光也都落在军师身上。 李军师很享受这种万众注目的感觉,摇头晃脑地说道:“想要破开城门,应该找一根大木头,几个人合抱着去撞门。一下不行就两三下,只要一直撞下去,城门都能破,何况一扇小小的院门。” 土匪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看向军师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军师又道:“像老大刚才说的扔石头,其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要是有投石机就好了,离着很远都能一扔一个准。” 问题是他们没有投石机。而且这种大家伙,也不是他们能造出来的。 张动天遗憾地叹了口气,决定略过这一点,继续请教道:“军师,我看还是撞门吧,要多大的木头?我这就领着兄弟们去砍树。” 李军师回答道:“至少要有成年男子的腰那么粗,撞起来才有劲。” 张动天手搭凉篷,举目四望。 虽说这是乡下,最不缺的就是树,可是……成年男子腰那么粗的,至少是一两百年的吧?目之所及,哪有这么粗大的树。倒是远处有一大片郁郁葱葱,无需走近,看那茂盛的姿态,就知道那里必定是一片深山老林。 那里兴许有能满足军师要求的树,可那地方也危险啊,毒虫毒蛇猛兽,应有尽有。他不敢去,也不想去啊! 撞门的木头而已,何需拿命去搏! 张动天陪着笑,提议道:“军师,这么大的树难找啊,我看不如去旁边的人家里拆几根柱子。” 一个小喽啰突然开口道:“柱子一拆,房子不就垮了吗?会砸死人的。” 军师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拆柱子危险,到时屋顶一垮,会砸倒一大片。再说了,这里修房子用的柱子,没一个是好料子,细且不说,用了这么多年,早就又轻又脆了,只怕撞不了两下就要断掉。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土匪站得有点远,何家村的人没听见他们在说啥?????。只有何田耳聪目明,听得一字不漏。 他越听越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然后小声地跟何柱打了声招呼,翻墙而下,从屋后绕过去,直接绕到土匪后方,举起箭就射。 李军师也没有傻到家,他安排了人盯梢的。不过那几人都是刚扔下锄头跟着他混的,哪里有什么经验,老大叫盯梢,他们就死死地盯着何田家的院门。 何田绕到后方,借着树木野草的遮挡,迅速射出冷箭。一箭一个人,等到箭袋空了,土匪已经倒下了一片。 这时,正围着张动天和军师的土匪们才知晓外围发生了什么,人群顿时惊叫起来。之前张胜天倒下,但也只是他一个。此刻倒下了一片,粗粗一数也有几十人,中箭位置不致命的全都捂着伤处大声哀嚎起来。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猛的反击,惊慌中掉头就跑,后面的人来不及,一时间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又倒了几十个。 有人胆大眼尖,指着何田的方向,大声喊道:“在那边!” 张动天早就恨得牙痒痒,闻言提着刀边跑边喊:“别跑,都跟着我上!” 何田的箭已经射完了,敌方人数众多,光是车轮战都能把他的体力耗光。他也不恋战,趁着土匪还没跑到近前,扭身就回了院子。 何柱一直替他捏着一把汗,紧张地等着。见何田跑了回来,赶紧把梯子放下去接人。 何田回到院子里,微笑着对众人说:“看见了吗?土匪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以一己之力干掉了几十名土匪,这极大地鼓舞了村民们的士气,一时间群情激昂,不少人趴在墙头上,跟外面的土匪对骂起来。 何田手里有箭,起初土匪还不敢上前,李军师大声道:“兄弟们冲啊!谁最先攀上墙头,我给他记一等功!到时金银分最大份,女人也让他先挑!” 张动天跟着道:“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已经被官府通缉了。只有杀了县太爷那个狗官,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不过,杀县太爷之前,我们要先吃饱吃好!里面有鸡有鸭还有女人,现在不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冲!” “冲冲冲!” 土匪们的士气又提了起来,一窝蜂似的往前冲,冲到墙根下,跟趴在墙头上的村民们互相对划着手里的武器。只可惜,因双方都碰不到彼此,因此只能用嘴巴打仗。 何田依然在射箭,不断有土匪倒下,可即使这样,他们仍然没有退缩,为了老大嘴里的一等功,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 李军师眯着眼看了一阵,低声对张动天说:“里面会射箭的只有一个,乡下猎户能有多少支箭?不出片刻就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是占了上风。” 张动天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要怕,里面没有多少箭了!” 听了这话,土匪们的气势又上涨了一截。 他们分成好几拔,一些人去弄门,或撞或砸或用身体推。一些人试着去找梯子,好从墙上爬进去。还有的人四处找石头,往院子里砸。 可惜,何家村的梯子全在院子里面,土匪们最后只找到了凳子。一个不够高,两个又叠不稳,最后总算想出搭人梯,最上面的人刚冒出头,就被严阵以待的村民们一刀给戳下去了。 何田已经把所有的箭都射光了,土匪们倒下了一百多人,还剩下五六百人,数目依然很可观。 何家村总共有一百多人,可真正能参与战斗的,也就只有四十多人。 人数对比悬殊,幸好有石墙挡着,土匪们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阿宝紧紧跟在何田身后,何田则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补刀。他不仅胆量大,力气也大,又有功夫在身,土匪们只要敢冒头,他就开始打地鼠。阿宝跟他配合惯了的,一张嘴就能从土匪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村民们以前见到的阿宝都是乖乖巧巧的,没想到它还有如此凶残的一面,很多人都看呆了。 站在台阶上的族长突然出声道:“是条好狗!跟土匪不必讲道理,当他们是吃人的野兽就行了。” 族长这么一说,很多人立刻反应过来。是啊,跟土匪讲什么仁义道德,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众人抽空夸阿宝能干,好几个人都说回头要请阿宝吃肉。第143章 打斗还在继续着,有石墙的掩护,何家村的村民仍然占据上风。 土匪们虽然人数多了十几倍,可他们早起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连口饭都还没吃上,又饿又累。况且何田过于勇猛,就算没有了箭,他朝外扔石头也是一扔一个准,一个石头飞出去,就会有一个土匪倒下来。 渐渐的,土匪们都有些胆怯了。 张动天跟李军师站在后方,不断地给手下人鼓劲打气。 何田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见土匪的人数又少了一小半,便从墙头上一跃而下,直奔张动天而去。 他速度极快,用手里的大砍刀开路,来势汹汹。阿宝紧随其后,像一道闪电,爪子所过之处,洒下一串串血珠。 仿佛只是眨眼间,何田就奔至近前。张动天一面举刀抵挡,一面大喊:“救——” 话还没说完,他就去见他的堂兄了。 阿宝也没闲着,一个猛扑把军师扑倒在地,然后又朝他脸上挥了一爪子。 李军师一声惨叫,捂住了右眼,鲜血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妈呀!” “老天爷啊!” 土匪们见状都吓坏了。刚刚上任的老大死了,军师多半也瞎了一只眼,那还打啥?打又打不过,还是赶紧跑吧! 土匪们进村时有六七百人,如今只剩下三百多人。恐惧的情绪漫延得很快,又没有老大和军师的压制,一时间人人都想跑。 这些人做事也干脆,说跑就跑,绝不多留一秒,眨眼间便跑得干干净净。 何田带着阿宝在后面追,直把这些人撵到村外的大路上。土匪们分成好几股,分散逃跑。何田挑了人数最多的那一波人,撵出好几里路,才转身回去。 回到家门口,院门后面的大石头已经被村民们给移开了。众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纷纷表示是何田救了他们一命。 “要不是何家老二,这回我们村子就惨了。” “听说别的村子不仅粮食被烧光,鸡毛都没留下一根,还被打死了好些人呢。” 当然了,他们也没忘记阿宝,七嘴八舌地说要把自家养的鸡鸭送给阿宝吃。 族长也夸阿宝:“真是条好狗,打起架来抵得上好几个成年男子。” 阿宝也知道别人在夸它,咧着嘴笑,尾巴摇得可快了。 有人好奇地绕到阿宝身后看了一圈:“可惜是公的。这要是母的,将来下了崽,我非得抱一只不可。” 阿宝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冲那人汪了两声。那人赶紧陪笑:“好好,不看了,不看了。” “唉,也不知何叔在城里怎么样了。”有人提起了何老头。 何柱闻言情绪有些低落。爹娘放着儿子孙子不管,一心非要去守着妹妹,他心里有些不平。 “族长,我觉得村口最好还是得有人守着,万一土匪又回来了呢?”何田向族长建议道,“土匪一天不落网,我们都得小心。” “你说得对。”族长点点头,立刻挑了两个青壮年去村口看守着。 土匪进屋就乱翻,弄得乱七八糟的,就连村民们的菜地也被踩得没法看,这些都需要收拾打理。 比起这些,还有一样最要紧的,那就是土匪们留下来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外面。 胆小的姑娘们都不敢看,有几个胆子大的妇人还上去踹了两脚,边踹边骂。 何田赶紧制止了她们,主要是怕有人诈尸。 一番排查过后,果然找到十几个装死的,也有一些受伤昏迷的。村里的男人们行动起来,把没死的全都拿绳子紧紧捆了,然后和尸体一起,搬到一块空地上。 村里也有人受了伤,不过都是小伤,请来丈夫挨个诊治。 等忙完这一通,族长派了两个青壮年去城里,要把这事报告给县太爷,看看接下来怎么办。最好是由官府出面,把这些人全部接走,如果官府还不管,那就到时再说。 族长想到不作为的县太爷,叹了口气:“希望这次能有官兵过来。土匪都被我们赶跑了,他们过来捡现成的功劳,难道连这都不肯?” 何田挑了挑眉,没出声。 本县的县太爷不是个好官,又贪又蠢,还无比胆小。在原剧情里,他连对上这群土匪的勇气都没有,早早地出城逃难去了。等事态平息,才慢悠悠回来,不仅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还把英勇剿匪的县丞给参了,弄了几个莫须有的罪名,县丞最后被罢官,还下了大狱。 被何田惦记着的县太爷,此刻正奔波在城外的大马路上。 他坐在软和舒服的轿子里,身后还跟?????着好几顶小轿,里面分别坐着他的儿女们。数名仆人围绕在轿子旁,不少人手里还提着包裹。 这一行人走在最中间,前后都有官兵保护。领头的那位骑着马,他既是本县的县尉,同时也是县太爷正儿八经的小舅子。 县太爷跟他的夫人坐同一顶轿子,两人手边放着好几个大匣子,里面装着县太爷这辈子的积蓄,除了金银珠宝之外,剩下的全是银票和房契地契。 夫人姓刘,她跟县太爷很有夫妻相,两人俱都身形肥胖,脸大如盆。 刘夫人快要坐不住了,因为急着逃命,所以轿子走得比较快。越快就越颠簸,晃得她很不舒服。 刘夫人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道:“老爷,日头这么晒,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时候。依我看,不如还是回去吧?有这么多官兵呢,把府里团团围住都够了,再说还有我弟呢,他那么厉害,还收拾不了几个土匪?” “闭嘴!你懂什么!”县太爷瞪她一眼,没好气道。 刘夫人不敢再说话了。 别人不知道,县太爷还能不清楚吗?他的小舅子原本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衙役,后来被他一路提拔至县尉,真本事没有,官威倒是不小。这些年,小舅子也吃得日渐肥硕了,既提不动刀,也舞不了棍,指望他去击退土匪?做梦呢! 本县的兵力总数为五百人,实际上连一半都没有,多出来的那些都被县太爷吃了空饷。就这两百多人,里面还包含了后勤杂役等等,真正有能力参加战斗的,不足一百人。 刚开始听说县里出了土匪,县太爷是不敢相信的,也不愿相信。不管怎么说,在他的治下出现了民乱,这都是政绩上的污点,不如装作不知道,只当没这么一回事。 于是他放任不管,想着说不定这些乱民们抢完几个村子,就老实回家种地了呢。 只可惜,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土匪的队伍逐渐壮大,还喊着要杀死他的口号,而且人数竟然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县太爷险些当场被吓尿了。 数量不足一百的县城武装,对上一千五的土匪,除了跑,他还能有第二个办法吗? 想到这,县太爷回想起夫人话里话外都在吹捧小舅子,顿时更加生气了。 他也不想大热天坐轿子赶远路,他也被颠得很难受,可是他惜命啊! 别说小舅子废了,就连他手底下的那一帮人,也全是一个个的废物!平时除了按时领薪水,就是穿着那身皮去街上鱼肉百姓。 至于训练?呵呵,那群人都多少年没有正经的训练过了,真要是跑起来,估计连老百姓都跑不过。 要不是小舅子太废物,他何至于弃城而逃? “妇人就是见识浅薄。”县太爷心里有气,于是拿夫人当出气筒,“你瞅瞅你弟,这些年废成啥样了,多走几步路就喘。我堂堂县太爷,居然被土匪逼得弃城而逃。等这次事情过了,我一定要降他的职!” 刘夫人并不认同这话,只是不敢开口反驳。她捏起一颗话梅,低眉顺眼地递过去,讨好地道:“老爷,含在嘴里会舒服一点。” “哼!”县太爷仍然一脸怒容,到底还是把那颗话梅给含住了。 不等他细细品味话梅酸酸甜甜的滋味,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土匪来了!” 县太爷受到惊吓,直接把整颗话梅给吞了下去,结果堵在喉管那里,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而刘夫人此时压根就没空关注老爷,正悄悄地掀开轿帘往外偷看呢。 和他们相遇的这一波土匪,正好是被何田撵出几里地的那些,也是土匪人数最多的一股,足有一百多人。 看起来两边人数相当,但就实际战斗经验来讲,土匪远胜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兵。即使他们全都没吃早饭,还刚刚从何田手里逃命出来,在求生欲的刺激下,也爆发出一股冲劲来。 本来这些人都不打算去县城了,没想到半路竟然会撞上,那还说什么,上啊! “杀狗官!抢金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土匪们蜂涌似的冲了上去。 轿夫最先弃轿而逃,轿子旁的仆从也吓得四散奔逃,连主子都顾不上了。 坐在轿子里的人,先是摔倒在地,不等他们爬起来,就被追上来的土匪一刀一个的给捅了。 至于县太爷,他已经被那颗话梅给噎得快要去见佛祖,土匪们都没有细看,直接赏了他几刀,又给了刘夫人几刀,然后就开始抢夺装着财宝的匣子。有的人手慢,只好去扒拉县太爷和他夫人身上的值钱物品。 “快!保护县太爷和夫人!不要乱跑!”刘姓县尉骑在马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后退者斩!”第144章 刘县尉这次出行,打着护送县太爷的口号,其实正好合了他也想逃跑的心思。 于是他带走了县里大部分的人马,只留下少许在衙门里留守。 这二百多个人里,有一半都是后勤杂役,负责运输保管的不止是兵甲,还包括县太爷和县尉这两人的大件值钱家当。 刘县尉手底下的这些人,上一次训练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出城赶了这么远的路,早就走得人困体乏。土匪们一出现,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迎战,而是逃! 正打算逃的兵士们,被刘县尉那一嗓子给吼得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应该拿起刀跟土匪战斗。 虽然这群土匪在何田眼里算是乌合之众,可他们毕竟是一路抢劫打杀过来的,还见过人血,跟县衙这些常年好吃懒做的兵士相比,压根不是一个等级。 土匪们动作迅速,举着刀冲过来,见人就砍。等官兵们回过神,坐在轿子里的那些尊贵的主子们,已经先一步闭上了眼睛。 兵士们都被土匪如此残暴的一面给吓住了,手里的刀犹如千斤重,举不起来似的,一面急忙忙地想找甲胄穿上。 只有穿戴上甲胄,心里才有底气。可这东西每一件足有几十斤重,一般情况下不会穿着它赶路,否则早就累死了,因此平时都是后勤在保管。 后勤的一些人见势不妙已经跑了,官兵们还在开箱子取甲胄,土匪已经涌了上来…… 厮杀了小半个时辰后,地上横尸累累,双方均有伤亡。相对来说,官兵损失更惨重,刘县尉胖胖的身体不甚灵活,已经死于土匪的刀下,就连他的头也被砍下来,当成球踢了好几圈。 被族长派去城里找官府的两个村民,路过时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吓得撒腿就跑。 如今县衙里最大的官就是县丞,他亲自见了两位村民,然后带着衙门里仅剩下的二十多名衙役,赶往事发地点。 检查完现场,吩咐人把尸体运送回城,县丞又去了何家村。 一番走访后,他亲自向何田道谢,何田摆摆手,含笑道:“我也是为了自保,被逼得没办法了。” 留在何家村的土匪,不论活的还是死的,都被县丞吩咐手下人带走了。临走前,他还告诉村民们,根据现场的脚印判断,跟县太爷发生冲突的那群土匪,活下来的并不多,他们也没往县城去,而是分散着逃了。 要不是何田勇武过人,在何家村这里就把土匪的人数砍掉了一半,只怕这一群人最后还真会冲进县城,那将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想到这,县丞再三夸赞了何田,又向村民们保证,稍后他就会组织人手去剿匪,决不让老百姓再遭受无妄之灾。 县丞没有多留,他还要赶回城里去请示上级。送走县丞,村民们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村口还是有人守着。 等忙完这些,何田才有空跟自己的儿女说说话。 “爹,你已经忙完了吗?”泽生依偎在何田的怀里。 苗苗自觉是个大姑娘了,不好意思再叫阿爹抱,于是她选择抱着阿宝。 阿宝也乖,知道这是自己的小主人,半点都不挣扎反抗,还温顺地舔了舔苗苗的手背。 “外边已经忙完了,一会儿我再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何田笑着回答道。 在原剧情中,死在土匪手里的两姐弟,如今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非常高兴。 苗苗心疼地说:“爹肯定累坏了,不忙着收拾,你先去歇一会儿。” 何田几乎是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就今早眯了一小会儿,后来又跟土匪恶战,此刻确实感觉到了疲乏。 “快去睡。”泽生从他怀里出来,拉着何田往屋里走,小脸上全是不容反驳。 何田哭笑不得,只好依了孩子们,乖乖上床去补觉。刚躺上去,很快就睡着了。 苗苗带着弟弟,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然后对弟弟说:“我去做饭,你就在院子里玩,不许往外面跑。族长爷爷说了,外面还不安全。” “嗯。”泽生重重点头,“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乱跑。” 苗苗进厨房前又对着阿宝嘱咐?????了一句:“阿宝,看好弟弟,千万别让他跑出去了。” “汪!”阿宝一脸乖巧地应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乖乖的,一会儿给你们吃肉。”苗苗这下放心了。阿宝是个好狗,叫它看着弟弟,它就一定会看得紧紧的。哪怕弟弟想往外跑,也会被阿宝咬住衣角给拖回来的。 厨房里本就有肉,是何田之前去深山里猎出来的,没吃完的那些都用盐腌了起来。苗苗取了一块出来,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块。 多煮点肉,给爹好好补补。 何田睡得很熟,还是被女儿给推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苗苗一脸关心:“爹,饭好了,起来吃了再睡吧。” “好。”何田本来想多睡会儿,又怕两个孩子担心,于是只好起身。 等吃完饭,何田的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开始收拾家里。没过多久,村民们陆陆续续上门,来给他送东西,感谢他这次救了全村人。 何田不肯要,再三推辞,奈何村民们执意要给,有的人像要打架似的非要他收下,有的人则是放下东西就走,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何田无奈,只好全部收下了,转头就把家里腌制的肉拿出来,每家都送了一些,当做回礼。 吃过晚饭,天快要擦黑的时候,何柱过来了。 “大哥,嫂子和两个侄子没事吧?家里的损失大不大?”何田见了他就问。 这一天事情很多,何田都还没来得及去大哥家里看一眼。 “家里还好,东西都没丢,主要是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何柱笑得憨厚,“土匪实在太可恶了,见搜刮不到好的,就拿别的东西出气,扔得满院子都是,上面全是脚印。” “我和你嫂子一整天都忙在收拾家里,还没收拾完呢,估计明天还得再收拾一天。你两个侄子也都好,一点都没受伤。孩子们一直躲在地窖里,受到的惊吓也小,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疯跑着玩呢。” “这样就好。”何田点点头,转身去自家的鸡笼里抓了一只鸡,“大哥,这只鸡你提回去,给两个侄子补补身子。” “不要不要,我哪能再要你的东西!”何柱吓得直摆手,死活不肯接,“这回要不是有你,我们村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说到这,何柱仍然心有余悸。 “要不是听了你的话,我肯定按爹娘说的去了城里。虽说有你在,我们村有惊无险,但要是你和我一起去了城里呢?” 这两天为了抗匪,何柱的精神高度紧张。一紧张他就爱胡思乱想,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这里。 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何柱就止不住地打寒战。 如果他和二弟真的去城里保护妹妹,别说他们的家人要遭殃,恐怕就连村子里也会死不少人。 幸好二弟没听爹娘的话,幸好二弟有自己的主意。 “呵。”何田冷笑一声,“要是那样的话,只怕大嫂和四个孩子都活不成了。至于爹娘,他们一心只记挂城里的妹妹,哪里有心思护着其他人,多半还能逃得一命。” 这正是原剧情的走向,整个何家死得只剩下何老头夫妻两人。 何柱听完脸都黑了,半晌他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道:“对了,爹娘也不知怎么样了,我们要不要去城里瞧瞧?” 何柱本来是不想麻烦二弟的,但他有点害怕,不敢独自上路,生怕半路上又撞见土匪。 何田把手里那只活蹦乱跳的鸡,往何柱怀里一塞:“我没空,不去,家里还有这么多活儿呢。再说了,我要守着两个孩子,最近都不出门。” 生怕何柱会再推辞,又严肃地补了一句:“这鸡是给侄儿们补身子的,你再推我就要生气了。” 如今何田在何柱心里是有大本事的人,何柱果然不敢再推回去,傻傻地把鸡抱在怀里,道:“那我抽空去城里一趟,你忙你的。” “路上小心。去之前先在村子里问问,看有没有其他人也要进城,路上可以结伴。”何田叮嘱道。 过了两日,天刚亮何柱就起身了,用过早饭,和几个村里人坐着牛车去往县城。 拉车的老牛也是命好,被主人赶到何田家里躲过一劫,否则它早就进了土匪的肚子。 同行的几个村民进城是要买生活用品的,土匪搜家时丝毫不怜惜,弄坏了不少东西。这几人胆子都有点大,在抵抗土匪时也没当缩头乌龟。前几日县丞来村里,向村民们保证过一定会立刻展开剿匪,所以今天这些人才敢约着一起去县城。 何柱没什么要买的,进城主要是想看看爹娘是否安好,顺便再把爹娘接回来,总不能让老人一直住在女婿家吧?会招人闲话的。 何柱是个老实人,不擅长交际,更何况又是要去富贵的妹夫家里。这一路上他都很紧张,反复在心里演练到时该怎么打招呼,生怕自己会丢人现眼。 他这份担心着实多余了,因为在半路上他就撞见了自己的亲娘。 彼时,何老太刚被两个热心的过路人抬到大马路上。何老太气息微弱,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家住哪里,她都答不出来。第145章 时间倒回到土匪闯进何家村的前一天。 何老头夫妻俩生气两个儿子都忤逆不听话,又着实担忧城里的娇娇,因此不顾天色将晚,执意要进城。 以前他们进城都是搭村里的牛车,路上速度会比较快。可这会儿村里人人自危,根本没人进城,就连那头牛也早早地被主人赶到何田家里,保护起来了。 何老头夫妻俩犟劲上来,村里人越是劝,他们就越要去城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是对的似的。 其实他俩心里也怕土匪,生怕留在家里的东西会被土匪糟蹋,甚至连平时盖的被子也收拾上了,最后收拾出两个很大的包裹。 等出了村,上了大马路,走了好一阵子,前后都看不见半个人影,何老头心里越来越虚,想了想,便对老伴说:“要不我们还是走小路。土匪人多,必然是要走大路的。我们走小路,这样才不会跟土匪撞上。” “对,走小路。”何老太深觉自家男人说得有道理。 于是,两口子就拐进了平时少有人走的羊肠小道。 小路难走,他俩又带着很有份量的大包裹,再加上天色越来越暗了,何老头失足摔了一跤,何老太急着去拉他,结果两人就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何老头命不好,落地时撞到了一根树桩上,这树桩是去年秋天被人砍了做柴火,并没有连根挖出来,树桩表面还留有斧头砍过后的锋利弧度。 何老头的后腰被刺出血,当即就起不了身,疼得直叫唤。 何老太瞪大眼,摸索着去查看老伴的伤势,结果就摸到一手血。她想救老伴,可她自己也摔断了腿,稍微一动就钻心般的疼。 两人被困在原地,只能大声呼喊救命。 偏偏这是小路,平时都没什么人经过,更何况这几日又闹土匪,哪里有人会在天黑时出门。 夫妻俩的呼救声越来越小,而何老头也因失血过多,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何老太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她动弹不了啊。幸好包裹里带了一些干粮,才没叫她饿死。一直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有人经过,把她从小路抬了出来。 何柱万万没想到爹娘竟会变成这样,他再三谢过那几个路人,又招呼同村的人和他一起去把他爹的尸身搬出来。 正好今日有牛车,何老太跟何老头并排躺在回村的牛车上,只不过一个已经死了几日了,另外一个眼瞅着也好不到哪里去,奄奄一息。 * 何田听说后,面上惊讶了一瞬,随即心里就笑开了。 活该,就这叫报应啊! 虽然早就被分了出来,跟爹娘的关系也不好,但毕竟老人出了这样的大事,他都要承担起一份责任。 何老头已经死了两三天了,不能再等下去,尸身都发臭了。于是何田一边请大夫给何老太治病,一边操持何老头的丧事。 何玉娇也回来奔丧了,她看起来气色很不好,不过旁人只当她是悲伤过度,因此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办完何老头的丧事,接下来就是照料断腿的何老太。 何老太这回算是受了大罪了,不仅自己摔断腿,还跟老伴的尸体独处了几天,又疼又饿又怕。从回到家,她就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在老伴出殡那天哭了几嗓子。 何老太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垮了一大截,她躺在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何田带着两个孩子进屋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很快就出来了。 何玉娇也跟着出来,在院子里指责道:“二哥,你也不关心娘几句,只这么看一眼就算了?怪不得娘以前总骂你不孝。” 何田瞅她一眼:“爹的丧事和娘看病的钱,都是我出的。在这个家里,爹娘最宠的就是你,你那么孝顺,肯定会留下?????来多照顾娘一段日子了。” 何玉娇出嫁掏空了何家的家底,还欠了一些外债。何柱手里的那点银子,还是前几日卖粮得来的,不仅要还债,还得买粮自家吃用。所以,何田没叫他出钱。 不过何柱也是个有良心的人,说爹娘的事情不能叫二弟一个人承担,当即就写了欠条。 “我和大哥是男子,有些事不太方便,大嫂又忙里忙外的,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何田又道,“你也没啥事,就安心留下来,好好照顾娘一段日子。她最疼的就是你,有你陪着她,想必她的病也好得快一些。” 何田这话说得没毛病,可是何玉娇不愿意啊! 娘摔断了腿,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又脏又臭。何玉娇几时干过这样的活?当即满脸拒绝。 何田笑眯眯道:“对了,总让娘躺在床上也不好,最好每天抱她出来晒晒太阳,对病情也有益。” 还要抱来抱去?这不是体力活吗?何玉娇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正要反驳,一旁的何柱开口道:“娇娇没力气,以后每天由我来抱。” 何玉娇气呼呼地想拒绝,可两个哥哥都开口叫她留下来,再加上院子里还有亲朋好友未走,全都看着这边呢。 何玉娇:“行吧,我留下来多住几日。” 从此,何玉娇开始了照顾亲娘的日子。 这次何玉娇回来身边带了一个丫头,名叫红桃。红桃是在少爷成亲后,由太太做主把她拔到少奶奶身边伺候的。她从小在方家长大,吃喝不愁,也从未干过重活,因为方家有专门干粗活重活的下人。 还没两天,不仅红桃受不了了,就连何玉娇也觉得吃不消。 虽说她可以吩咐红桃去做事,可照顾断腿的老太太,显然一个人是不够的,很多时候何玉娇都得在一旁搭把手。而且,她还要陪何老太聊天。 何老太以前气焰嚣张,经了这一遭,整个人大变样。不再像以前那样中气十足地骂人,改为喋喋不休地向女儿诉苦。一时说自己有多么多么难受,一时又说老伴死的时候多么多么可怜。 这样的话,说一遍两遍还好,次数一多就容易惹人厌烦。 何玉娇耐着性子忍了两天,然后借口夫家有事,急忙忙地走了。 何田每日都会过去看望何老太,他本以为这个老太太应该是改好了,没想到何玉娇一走,她又故态复萌。 何玉娇走后,照顾老人的责任又落到了何大嫂身上。 何大嫂有力气也有耐心,把何老太照顾得妥妥当当。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话少,这让何老太很不高兴。 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身边照顾她的人又是个哑巴,何老太的脾气又开始暴躁起来,时常指着何大嫂的鼻子大骂。 有一回正好被何田撞见,何田当即对何老太说:“大嫂尽心尽力照顾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知道你想何玉娇了,要不我用牛车把你送到方家去?” 何老太确实想女儿了,可她现在不能去城里,不能给女儿添麻烦。 如今她身边就两个儿子,何柱是个闷葫芦,轻易不开口。老二何田……不说也罢,那就是个石头心肠,又硬又狠。 何老太知道何田说得出就做得到,要是惹急了,没准真会把她丢给娇娇。 于是,何老太闭嘴不言语了。 何田这才转向何大嫂,温声道:“大嫂,娘的性子一直都这样,你只当耳旁风,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何大嫂回道,心里还是高兴的,因为小叔子在帮她说话。 何老太憋了一肚子火,侧过身,故意背对着何田。 何田也不在意,径直出了屋子。 过了没多久,何大嫂也出来了,何田便道:“这些天辛苦大嫂了。要是娘无理取闹,你别理她,或者叫侄子来喊我也行,我来说她。” 就何老太那个性子,多半会仗着婆婆的身份,把儿媳妇当牛马使唤。何柱很多时候是能忍则忍,除非触碰到他的底线。何田什么都不怕,想说就说了,才不会惯着这个老太婆。 “行,我记下了。”何大嫂感激地笑了笑。最近小姑子不在,婆婆越来越难伺候了。 被何老太惦记着的何玉娇,这几天过得水深火热。 她知道丈夫的姐姐进了县太爷家的后院,虽说是做妾,但因为生了个儿子,那也是无比风光的。只是没想到,噩耗传来,县太爷急着逃命,仅带走了正妻和所有的子女,没想到被土匪一锅端了。 婆家人正在悲痛女婿和外孙都没了,将来自家姑娘还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官府竟然又上门来找麻烦。 原先的县丞升任县令,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人手剿匪,等土匪全部都抓起来以后,紧接着便是严查原县令这些年来的贪污受|贿,整治不正之风。 方家处于这场台风的中心。 方家凭借着女儿跟前任县令搭上关系,开后门得到了许多便利,因此生意才会越做越好。没想到一朝严查,按律除了要补齐这些年该交的款项,另外还要交罚银,否则就得去坐牢。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想要全部凑齐,就得把家产卖光。方父急得嘴角长泡,四处求人走关系,想送银子给新县令,看能不能减免一些。没想到新县令不吃他这一套,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让下人把他轰了出去。 方父实在想不到办法了,整个人如同泡在苦水里。正巧这时,又传出他女儿即将被发卖的消息。第146章 前任县令虽然已经死了,可事情远没有结束。因为罪证确凿,所以上头给的处置是革去功名,抄没家产。 至于家里剩下来的那些奴仆,则需要重新发卖。 方家的大姑娘是妾,所以也在被发卖的行列。方母听说后哭着去找方父:“老爷,赶紧救救咱们的女儿,否则不知道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方父吓了一跳,要是女儿被腌臜地方的人给买走,那他们家的名声就完蛋了。 方父强打起精神,先想法子把女儿救出来。 方大姑娘虽说已经生育过,可她也才二十多岁,再加上平时保养得好,因此很卖得上价钱。 方父和人喊价喊了半天,最后花了几百两,才成功把女儿买回来。 家里本就急着凑银子,现如今又先花出去一大笔,回家的路上,方父一句话都没跟方大姑娘说。等到了家,他把儿子叫到跟前,没有丝毫隐瞒,把家里的现状一五一十地说了。 方兴腾已经成家,到了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爹,如今该怎么办?亲戚好友那里能借到银子么?”方兴腾也跟着发愁起来。 方父沉痛地摇了摇头:“咱们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旁人躲都来不及,就怕引火烧身,谁肯伸把手?如今,唯有亲家那边或许可以试一试。” 方兴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妻子何玉娇的娘家,不过那是乡下人,能有几个钱? 方父缓缓道:“我打听过了,何家老二很能干,这次剿匪他立了大功,带领着何家村的村民,硬生生把土匪的人数减少了一半,否则……真要是让那群土匪冲进城里,大家都得完蛋。” 方父打心底是有些感激何田的,他压根不知道,正是因为何田,才让他痛失了前县令这个好女婿。 在原剧情里,何家村的村民们面对土匪,毫无胜算,输得一败涂地。土匪们在何家村安营扎寨,这才给了原县令逃跑的时间。 如今何田过来了,土匪们在何家村没讨着好,被撵出村逃命时正好撞上原县令,顺手就为民除害了。 “我听说新上任的县令十分看重何家老二,还要请他做县衙的总教头。让你媳妇回家一趟,看能不能请动何老二帮我们在县令面前说说情。”方父说完,顿了顿,又道,“张家有银子,让张月婉回娘家说一声,要是肯借我们一些用来周转就最好了。” 方兴腾就一妻一妾,全都被老爹安排得明明白白。方兴腾内心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可是他更加不愿意看到亲爹去坐牢,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方兴腾转头就把事情跟妻妾说了,然后主动提出要陪何玉娇回何家村。 张月婉顿时就不干了。同样是找娘家帮忙,凭什么他只陪何玉娇,却不陪着自己? 可是方兴腾已经要跟何玉娇出门了,张月婉只好按捺下来,等晚一些回到娘家,她并不十分出力,只是随口说方家想借银子,一句好话都没帮着讲。 张月婉的娘看得很透,说:“我们就你一个女儿,自然是盼着你好的。当初我就不愿意你去做妾,可你一意孤行。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方家若是想借银子,就必须把你抬成正房。” 张月婉顿时眼睛一亮,笑眯眯道:“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 “哎,你别急。”张母拦住她,“晚些再回去,先看看何家那边怎么样?????。” 何玉娇跟方兴腾已经回到了何家村,来之前方母就准备了一份礼,有酒有肉有菜。何玉娇把肉菜拿出来,让嫂子帮忙做出来,接着才带着方兴腾进屋去看望何老太。 何老太一看到女儿,欢喜得如同天上掉下一个金元宝似的,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方兴腾不耐烦多呆,卧床病人的屋子,哪怕收拾得再干净,多多少少也有股怪味。只略站了站,他就出去了。 方兴腾对何柱说:“大哥,娇娇嫁给我这么久,我还没去过二哥家呢,劳烦你领我过去一趟。” 他说话斯文又客气,何柱应付不来,只答了个“好”,就领着他往外走。 何田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他接受了县令的提议,去做教头,负责训练县里新招的兵丁衙役,免得他们像之前那样懈怠懒惰,不堪一击。 何柱来时何田正在收拾自家院子,开门后,何田愣了愣,因为他没见过方兴腾,不认识这是谁。 何柱笑着介绍道:“二弟,这是妹夫,来找你有点事。一会儿不用做饭了,你大嫂正做着呢,都是妹夫拿回家的好酒好菜。你带上孩子,去我家吃。” 原来这就是原男主,何田打量了他一眼。方兴腾长相周正,一身锦袍,只是此刻他的精神有些憔悴,眼神里带着急切。 “一直无缘与二哥会面,今日一见,二哥果然英武过人。” 何田没把他的吹捧放在心上。何玉娇的成亲和回门,何老太赌气不请他,他也没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干脆就没去。何田跟方兴腾不熟,这人突然找上门来,还说要请他吃饭,多半是有所求。 方家的那些事,何田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同情他们。 方家这些年仗着有前县令做靠山,赚了许多不义之财,如今受到处罚也是天经地义。 何田看向方兴腾,淡淡道:“你若是来求我帮忙的,那就请回去吧,我帮不了。” 方兴腾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说事呢,二哥就先拒绝了。行势紧迫,他不得不陪着笑道:“二哥如今是县太爷跟前的红人,只要开口说一句,比我们跑断腿还强……” “我说帮不了就是帮不了。依我看,还是老老实实把罚银交了,以后正正经经做生意,这比什么都强。”何田一脸冷酷,丝毫不为所动。 方兴腾的心直直往下沉。 成亲和回门时,这位传说中的二哥都没出面,他只是略微有些疑惑,倒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要娶的是何玉娇,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一个泥腿子,爱来不来。 成亲后,据娇娇说她这位二哥极不好相处,还忤逆不孝,把岳父岳母都给气出病来了。 因此方兴腾对何田的印象很差,要不是形势逼人,他真不想上何田的门。 他都如此好言好语、低声下气了,二哥一点也不顾念亲情,果真像娇娇所说的那般冷心冷肺。 方兴腾恨不得转身就走,可一想到他爹,又硬生生忍了下来,笑道:“二哥,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就算不为别的,也该我请你吃顿饭。” 先把人请过去再说,等到了饭桌上,喝着酒,有些事情就好开口了。俗话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何田一眼就看出他的打算,也跟着笑:“不必了,我自家有饭吃。你应该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了。” 说完,他就关上了院门。 方兴腾:“……” 他连门都没进去,水也没喝一口,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太粗鲁无礼了吧? 何柱倒是没觉得生气,呵呵笑了两声:“二弟这两天忙着呢。妹夫,我们回去吧?” 方兴腾没应声,转身就走。 不回还能怎么办?人家把院门都关了! 回到何家,何玉娇见方兴腾黑着一张脸,便问他怎么了。 方兴腾把事情说了一遍,越想越生气,从来没人这么不给他面子,气得连饭都不想吃了,立刻就要回城里去。 其实何玉娇心里早就有所预料,上次她出嫁,爹亲自去说,二哥都不肯把那只狐狸拿出来给她做陪嫁,更何况如今爹已经不在了。 方兴腾犯了少爷脾气,何玉娇也拿他没办法,跟何老太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就要走。 “娇娇,你吃了饭再走!” 何老太急得在屋里大喊。女儿刚回来,话都还没说几句呢,怎么就要走了? 听见亲娘的喊声,何玉娇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提着裙摆去追方兴腾了。 等人走后,何老太越想越生气,让人去把何田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个杀千刀、挨雷劈的,女婿找你帮忙,那是看得起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我真是白白生养了你一场,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你溺死……” 何老太的嘴还是那么臭,何田打断她,道:“你越骂我就越讨厌她,你继续。” 何老太赶紧收起那些污言秽语,以命令的口气继续道:“那是你妹妹的婆家,帮他们就是在帮你妹妹!你就见不得她好是不是?不过是张张嘴而已,这你都不肯?” “对啊。”何田点点头,“我凭什么帮她?凭她这么多年过得像千金小姐,而我却像家里的长工?我脑子又没病,帮谁也不会帮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何老太捂着胸口直喘气,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等缓过来,她就开始哭她那死去的老伴:“老天爷啊,你怎么就先走了呢?留下我受儿子的气。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先走,应该跟着你一块儿去了的。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迟早也是要被不孝子给气死的。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她一边哭骂,一边试图寻死。 因为下不了床,何老太寻绳子无果,最后只好用脑袋呯呯地去撞床柱。 一旁的何柱跟何大嫂都吓坏了,赶忙上前拦着,好言好语地劝她。 何老太又岂是个会听劝的人,为了逼何田答应,她是真心想寻死。只要能帮到娇娇,舍掉她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第147章 “娘,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何柱急得脸色都发白了。 何大嫂抱住婆婆的上半身,阻止她再去撞床柱,跟着劝道:“是啊,娘,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千万别做傻事。” “娇娇都快活不下去了,我再保重又有什么用!”何老太大声吼道,同时剧烈挣扎起来。 何大嫂把她抱得紧紧的,何老太一时挣不脱,干脆一口咬到儿媳妇的胳膊上,当即就咬出了血,疼得何大嫂瞬间松开手,捂住被咬的地方,一脸痛苦。 何田冷了脸,对何柱夫妻俩说:“别拦着,由她去。不过我先说清楚了,就算娘今日有什么不幸,我还是不会帮方家的。前些日子给爹办丧事,有些东西还没用完,正好能用得上。”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何老太发出极其凄厉的一声悲嚎:“你真是猪狗不如!将来死了一定会下油锅!” 何田半点不在意,转身就走了。 他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何老太歇了寻死的心思。 还死啥,反正即使她死了老二那个狗东西也不会改变主意,那还不如好好活着呢! 何玉娇跟方兴腾已经回到了城里,这一路上,何玉娇都忐忑不安。早知道二哥有这样的造化,当初她就不该撺掇着爹娘把二哥越推越远。 也是可恶,得县令青眼的怎么就不是大哥呢?大哥可比二哥好哄多了。 何玉娇小心翼翼地看了方兴腾一眼又一眼,方兴腾感受到了,但他此刻实在没有心思去哄小娇妻,毕竟方家还前途未卜呢! 进了家门,两人先去给长辈请安。张月婉也在场,一看到他俩脸上都没什么喜色,张月婉顿时就开心了。 方母忙不迭地问:“如何,他愿不愿意帮忙说情?” 方父也期盼地看了过来,方兴腾心里难受,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方母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她看向何玉娇,质问道:“他不是你二哥吗?哪有人连自家亲妹子都不帮的。” 何玉娇委屈得眼圈发红,垂着头辩解道:“二哥脾性古怪,很难相处。况且,他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方母冷笑,“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当初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爹娘必定是个偏心到天边的。哪个乡下人家能把姑娘家养得跟千金小姐似的?家里就那么点银子,在你身上花得多了,其他人自然就花得少了。” 说罢,方母转头看向方父:“我虽然心里也疼我姑娘,但无论如何,她都越不过兴腾,我最疼的还是我儿子。” 方父点了点头。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儿子才能留下来顶门立户,自然要比女儿更重要一些。 方母又转向何玉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去求也好,下跪?????也罢,总之你若是一点忙也帮不上,那就别怪我把月婉抬为平妻了。” 商户人家的规矩没那么多,平妻也不算罕见。 张月婉满脸喜色,方兴腾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何玉娇震惊过后,顿时如同天要塌了似的,连忙哭着哀求道:“爹,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去求二哥。只要我好好跟他说,他必定会答应的。二哥以前很疼我的,也就是这一年来才对我有些误会。” 方兴腾见她落泪,心里有些不忍,道:“明日一早再去吧,今晚好好歇息。” 方母摆了摆手,没言语。 何玉娇一双泪眼看向方兴腾,心里感动不已。 到了夜里要歇息的时候,何玉娇本以为今晚方兴腾会歇在她那里,没想到他却去了张月婉的屋子。 何玉娇哭了大半夜,直到天将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睡了还没一个时辰,就被丫头推醒了,起来梳妆打扮,给公婆请安,用过早饭才坐着轿子慢悠悠回娘家。 回到何家村,家里只有大嫂在家,一问才得知今天是二哥搬家的日子,大哥也去帮忙了,大嫂因为要照顾何老太,所以才留在家里。 何玉娇没想到自己坐轿子颠了半天,居然扑了个空,于是只好先进屋去看何老太。 何老太一见到女儿就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心里怪想你的。昨天你急忙忙地就走了,这次可得多呆一会儿。要不然在家里住两天?我都病成这样了,想来你婆婆也不会说什么的。” 何玉娇心想,婆家的事情还没摆平呢,结果她娘只想着让她留下来。 何老太连声喊儿媳妇,让她赶紧去厨房做些好吃的给娇娇端过来。 何玉娇扬声朝外喊道:“大嫂,不必忙活了,我一会儿还得走。” “怎么又急着要走?”何老太不满道,“就不能多陪陪我?” “娘,我有要紧的事,急着找二哥帮忙求情呢!”何玉娇满心不耐烦,脸上也带了一些出来。 何老太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本就比较敏感,如今见女儿这样的神色,顿时也恼了,赌气道:“那你走吧。以后若是太忙,也不用回来看我了。” 话落,想起老二心肠冷硬到连她寻死都不在乎的样子,又嘀咕道:“你找了也是白找,他不会帮你的,他恨你还来不及呢。” “娘!”何玉娇气得直跺脚,“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何玉娇的眼泪落了下来,哭哭啼啼地说道:“我婆婆说了,若是这次不能说动我二哥帮忙,她就要把张月婉抬成平妻,那我成什么了?岂不成了个笑话?以后方家还有我立脚的地方么?” “什么?”何老太狠狠捶了两下床板,“真是气死我了!妾就是妾,抬什么平妻?他们方家也太不讲理了!” “现在是讲理的时候么?只看二哥愿不愿意帮我了。”何玉娇拿手帕擦着眼泪,“早知这样,娘,你当初应该对二哥好一点的。” “你这是怪起我来了?我和你爹最疼的就是你,你怎么能怪我?”何老太一脸不敢相信,“我和你爹生怕委屈了你,哪怕家里只有一个铜板,也愿意花在你身上,这才有些亏欠老大老二。这个家里,谁都可以不满,唯独你不可以。” 由此可见,何老太并不是不懂,只不过人心都是偏的,她和老伴偏得格外多些罢了。 “行行,都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何玉娇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实在没耐心跟何老太好好说话,“我先走了,娘你好好保重,下回得了空我再回来看你。” 语罢,转身就走。 这一回,何老太破天荒的没有开口留她。 何大嫂正在厨房忙着,一直留心着这边,眼见何玉娇出来了,急忙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道:“饭马上就好了。” “不吃了,我现在就走。”何玉娇板着脸道。 “那我送送你。” 何大嫂一直把人送到院外,看着何玉娇上了轿子,她才转身回去。 何玉娇急匆匆赶到城里,直奔何田的新家。 那是一座二进的院子,房子看起来还挺新,家具也样样齐全。她去到时,何田正在跟人伢子说事,他打算挑一两个下人,帮着做饭洗衣之类的。 “二哥。”何玉娇愣了一下才喊人。 何田瞅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 倒是何柱乐呵呵地凑过去,打招呼道:“妹妹,你怎么寻来了?” “大哥,这是二哥租下的还是买下的?”何玉娇问道。 何柱没什么心眼,回答道:“买的。” 何玉娇不太相信:“他哪来的银子?” “之前不是卖了一只狐狸么?这次剿匪有功,县太爷也有赏赐下来。”何柱一脸与有荣焉。 二弟有出息了,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觉得脸上有光! 何玉娇听得心口一堵,就是那只狐狸,若当初二哥大方一点,肯拿出来给她做陪嫁,想必婆婆对她的脸色也会好看一些。 何柱脸上自豪的笑容让何玉娇觉得刺眼极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偷瞄一眼二哥,见他还在跟人伢子谈事,于是便悄悄地对何柱说:“二哥发了财,他就没分你一点?” 她这话属实是在挑拔了,可惜何柱这根木头愣是没听出来,乐呵呵道:“这都是二弟拿命换回来的,是他该得的,怎能分给别人?二弟心里有我呢,他以后要帮衙门做事,就把家里的田地都交给我来种。我说按行情给他交租,他偏不肯,只收一点点,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了这么多田地,我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的。” 何柱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何田。何柱是个勤快人,只恨田地不够多,哪里会嫌弃活儿做不完?况且如今爹去了,娘又在床上病着,她就算再想补贴妹妹,也不能起身做主了。 还是二弟说得对,疼妹妹也该有个度,总不能拿着一家子的前途性命去补贴。 他以后再也不干那样的傻事了! 想到这,何柱叮嘱道:“妹妹,你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不必担心家里,娘有我照顾,你只管放心。” 我不要你补贴娘家,同样的,你也别再指望娘家会无条件补贴你。 何柱自觉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正等着看妹妹反应如何,哪知他那句好好过日子刺痛了何玉娇的心。 何玉娇瞪了他一眼。 是她不想好好过日子吗?分明是婆家人快要把她逼死了,如今就看二哥肯不肯救她一命了!第148章 何田先跟人伢子聊了几句,又同他带来的那些人挨个问过话,最终选了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丫头。 那丫头容貌普通,属于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但她身材结实,手脚也很麻利,家里这些活儿都是做熟做惯了的。 她比苗苗大三四岁,正好能给女儿做个伴。 何田很快就要去衙门上差,还打算把泽生送去学堂读书识字,剩下苗苗一个人在家,何田实在不放心。 学堂不收女孩子,否则何田连女儿也一并送去了。 何田自己决定好了,还打算问问苗苗的意见,看看是否合女儿的眼缘。 苗苗抿嘴一笑,小声道:“爹,你决定就好了,我又不懂这些。” “我瞧着这些人里就她眼神最正,是个老实人。你要是不讨厌,那就选她了。以后等你出嫁,也把她带过去。好歹多一个帮手,我也就不担心你在婆家会受人欺负了。”何田笑眯眯道,“受了欺负也不要害怕,回家找我,爹给你做主!” 苗苗才11岁,听了嫁人的话顿时羞得小脸通红。 一旁的泽生拽着何田的衣角,跳着脚问:“爹,那我有没有丫头?” 何田顿感好笑:“你好好读书,将来我给你配个书童。” 何玉娇听了这话,小声对何柱说:“泽生才多大,就要送他去读书了?” 对于乡下人家来说,愿意送孩子去读书的很少。何玉娇在娘家那么受宠,她也是不认字的,还是嫁给方兴腾以后,红袖添香之时,方兴腾教她认识了一些字。 “泽生六岁了,二弟有能力,送孩子去读书是正经事。”何柱回答完,开始展望自家的未来,“等到明年,我也要送我家那两个小子去学堂。不敢指望他们有多么出息,能赶上二弟的一半,我就满足了。” 以后不再补贴妹妹,二弟的田地又都给了他种,何柱有信心,他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何田听见这话,转过头笑着说:“大哥,是该送他俩去读书,省得成天在村里瞎玩。要是银钱不凑手,你就跟我说。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好好。”何柱笑着答应下来。 何玉娇见此时气氛正好,二哥又心情舒畅,顿时对她所求的事又添了几分信心。 好不容易熬到外人都走了,苗苗领着新来的丫头去厨房看看,带她熟悉自家环境,而泽生则跟着阿宝一起?????趴在狗房子里玩耍。 院子里摆着一个用木头做成的狗房子,足足有一人高,两个成年人躺进去都不会觉得挤。 何玉娇看着那狗房子,撇了撇嘴道:“二哥,狗窝多脏啊,快叫泽生出来。” 何田还没说话,何柱连忙解释道:“不脏,一点也不脏,新做的呢。阿宝也是机灵,拉屎撒尿都有固定的地方,从不在窝里乱来。” 何玉娇对狗没兴趣,趁着没了外人,赶紧道:“二哥,我有件事想求求你……” “如果还是那件事,就不用开口了,我不会帮的。” “二哥!”何玉娇跺跺脚,眼圈都红了,“你和大哥是一家人,难道我就不是了?以前爹娘确实更疼我,让大哥和二哥受了些委屈,可……可我也不想的呀。” “如今爹去了,娘又病歪歪的,我能指望的就只有你和大哥了。”何玉娇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方家不讲理,做事不讲究,如果二哥不帮我,他们就要把张月婉抬成平妻,以后我该怎么办?” 张月婉娘家有钱,她不仅嫁妆丰厚,本身又得婆婆看重。如果真把她抬成平妻,可以想见,以后自己的日子将会是泡在苦水里的。 “二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这一回。”何玉娇知道何田心狠,本就没指望仅靠着几句好话就把人打动。于是,她膝盖一弯,作势要跪下来。 “快别这样。”何柱赶紧把人扶住,不让妹妹跪下去。 但何柱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他不会逼迫二弟的。 何田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何玉娇只好转头去求何柱:“大哥,你帮帮我。” 何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了你啊。” 何玉娇急切道:“你帮我劝劝二哥。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二弟素来有主意,我哪能做他的主?”何柱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你就算跪下来,哪怕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帮忙的。”何田不想跟她多说,不耐烦地道,“当初是你自己要嫁的,是好是歹都得受着。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从分家开始,我就打定主意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妹。” “赶紧走,赶紧走,我家里事还多,没功夫招待你。”何田拿起扫帚,一副要赶人的模样。 何玉娇眼泪汪汪地看着何田,接着又看向何柱,何柱移开视线,不和她对视。 何玉娇心都凉了,只好哭哭啼啼地走了。 何玉娇回去要如何交差,何田压根就不关心。他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每日去上差,负责兵士衙役的训练。泽生被他送去了学堂,开始读书认字。 何田每天都会抽空教苗苗认字,正好泽生也是刚起步的阶段,姐弟俩一起学习,互相监督着练字。 原主是不识字的,起先还有人置疑,何田大字都不识一个,哪有资格去城里做教头? 何田直接把老童生拉出来当借口,说当初老童生感激自己,特意教他识字。 老童生都死了好些年,死无对证,况且原主确实也帮老童生干过很多活,为此还挨了何老太的骂。 不被何田关心的何玉娇回到婆家,公公黑着一张脸,婆婆骂了她几句,然后就吩咐下人挑个好日子,准备办一场酒席,正式将张月婉抬成平妻。 张月婉喜不自胜,何玉娇仿佛吞下了十斤黄莲,可这件事并不会因为她的心情而有所改变。就连方兴腾也迫于现实的无奈,只是略略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就去忙家事了。 方家原本有六间铺子,方父卖掉了五间,又将现在住的大宅子给卖了,全家人搬去了一座小院子,左拼西凑的,再加上张家人借给他一笔钱,总算赶在限期前把罚款给交上了,免去了牢狱之灾。 何玉娇回了一趟娘家,跟何老太哭诉:“以前看他千好万好,没想到现在全变了。住得狭窄逼仄,还没二哥家大。家里的仆人也减少了许多,张月婉又虎视眈眈,和我平起平坐。娘,我如今过得好苦啊!” “唉!我可怜的娇娇……”何老太陪着掉眼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忍耐些,抢在她前头生下孩子就好了。” “说得容易。她手里大把银子,平时有丫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隔三岔五还要找大夫开保养的方子。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何玉娇的眼泪越掉越凶,“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方家的下人全是墙头草,谁的赏银多就去捧谁的臭脚。” 何玉娇当初嫁妆里的压箱底银子倾尽了何家之力,在村里来说属于头一份。可要是跟富商出身的张月婉相比,那就很不够看了。 况且,张月婉的陪嫁里还有一间铺子,每月都有租金可收。而何玉娇手里的那点私房,则是越用越少。 方家的下人们看人下菜碟,明显更尊重张月婉,很让何玉娇受了一些气。 她试过跟方兴腾哭诉,可方兴腾也没有好办法,如今整个方家元气大伤,他想维持以前那种喝酒看戏的生活,都得找张月婉拿银子呢。 “再忍忍,忍一忍就好了。”何老太也不可能劝女儿和离,因此翻来覆去就只是劝她忍。 何玉娇恼了:“忍一日两日还行,长久下去怎么行?说到底还是你和爹当年做得不够好,弄得二哥跟你们离了心。要不然二哥随手拉我一把,张月婉也不敢在我面前嚣张。” 虽然上次何田拒绝了她,后来何玉娇又厚着脸皮上门了,这回不求他帮忙,只是想跟何田搞好关系,好叫方家人知道她的娘家也是有人的,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偏偏何田不想如她的意,连门都没让她进,弄得何玉娇灰头土脸,还被张月婉给狠狠取笑了一回。 “你又怪我了?”何老太心里很不舒服,最近女儿只要一回来就是诉苦,仿佛她这个娘没有尽到责任似的。 “那该怪谁呢?难道要怪我自己么?谁让我没个好出身呢。”何玉娇比她还委屈。 何老太不说话了,母女俩相对无言,默默垂泪。 这时,何大嫂拿着便盆走进来,体贴地问:“娘,要不要解手?” 距离婆婆上次解手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何大嫂担心她会憋坏。 儿媳妇一问,何老太顿时就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尿尿的意思了,于是点了点头。 何玉娇见状,立刻收起眼泪,用来擦眼泪的帕子轻轻挡在鼻子前面,说:“娘,那我过会儿再进来。” 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何大嫂说:“嫂子,一会儿记得开窗透透气,最好再点些熏香,免得屋里有味儿。” 话落,她就毫不迟疑地出去了。 何大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满脸为难地着对何老太说:“娘,熏香可贵了,如今家里艰难……” “不必管她。”何老太黑着脸。第149章 生病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何老太知道女儿是在嫌弃自己,这让她心里万分难受。 娇娇从小被她捧在手心长大,但凡娇娇想要的,她总会想法子弄来。她不指望老了以后能得到女儿多少孝敬,只要娇娇能念着爹娘的好就够了。 没想到,如今连这最低的要求都满足不了。 娇娇在怪她,埋怨娘家不争气,不能给她依靠。 她卧病在床这么多天,就连老二碍于孝道和面子,隔几日就会回村看她一次。而娇娇呢?一个月来不了两三回,次次回来都是哭诉和抱怨。 当天何玉娇走后,夜里何老太睡不着,整晚都在想这些。 何老太又气又恨又悔。一时气方家不讲究,弄什么平妻,让女儿受气。一时又恨何田心肠冷硬,不顾念一丝亲情。一时又后悔自己当初应该对两个儿子好一些,尤其是老二,弄得现在兄妹离心,不似家人,反倒是一对仇人。 自从老二去了城里帮衙门做事,他就一跃成为整个族里最有出息的人。村民们来看望何老太的时候,总会夸老二争气,同时又会劝她要对儿子们公平一点,别只顾着女儿。 这些好言相劝,在何老太看来全是指责。 何老太越想越苦闷,忍不住悲从中来:“老头子你死得太早了啊,留下我一个人活着受气,儿子不孝,女儿又怨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哭着哭着她就钻了牛角尖,不想活了。整个人的精神迅速败落下去。每天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饭量也越来越小。 何柱赶忙请了丈夫来,大夫可治不了心病,摇摇头走了。 何柱吓得急忙进城,先去跟二弟说了一声,接着又去方家通知妹妹。 何田跟衙门告了假,带着一双儿女当天就赶回何家村。何老太一看到他,眼里罕见的有了一丝光彩,挣扎着问:“老二,你回来了。你心里还在怪我不?” 她希望能从何田这里得到一句安慰的话,可何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个字都没说。????? “娘给你赔罪,都是爹娘的错,你就原谅我们这一回,以后兄妹三人相互扶持着好好过日子。” 何田还是没吭声。他会帮大哥,但绝不会帮何玉娇。 何老太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老二的回答,眼里的光彩渐渐没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枕头上,半晌后突然睁开眼,大声问道:“娇娇呢?我的娇娇呢?她怎么不回来看我?” “娘,你好好保重,妹妹她……很快就回来了。”何柱很少撒谎,说这话时他都不敢看着何老太。 他在方家见到了妹妹,妹妹一脸为难,说自己很忙,过几日得了空就回来。 能有什么忙的呢?无非是忙着在后院争宠罢了。 何柱都替他娘感到寒心。 何老太被何大嫂哄着安静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的精神突然好了许多,拉着四个孙辈不断地说话,还主动聊起了何柱何田两兄弟小时候的事情。期间,她一次也没提到何玉娇,就好像没有这个女儿似的。 她脸上带着笑,语气轻柔,看起来就像一个满心慈爱的老人。 何柱大受触动,默默地掉了几滴泪。他以为他娘是要好了,只有何田知道,这大概是回光返照。 当晚后半夜,何老太突然从梦中惊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娇娇,然后就在急促的喘息声中死了。 她始终没等来女儿,也没有等来老二的一声谅解。 何家开始忙着准备办丧事,首要的就是给各处的亲朋好友报丧。何柱心里对何玉娇有了意见,他分明都说了娘病得很厉害,眼瞅着快要不行了,妹妹也不肯早些回来。 何柱不想去方家,于是请了村里的其他人帮忙跑这一趟。 何玉娇听说后,手里捧着的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娘,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何玉娇嚎啕大哭。 岳母去世,女婿应该到场的,方兴腾陪着何玉娇回娘家奔丧。 何玉娇在何老太的棺木前哭得肝肠寸断。 爹走了,娘也走了,何玉娇忙着宅斗的这些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如今回过神来,发现世间最疼爱她的两个人全都离她而去。 刚才大哥见了她就没好脸色,二哥更不必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她一眼。何玉娇越想越伤心,哭得情真意切,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 办完丧事,送走亲朋好友,方兴腾还试图跟何田攀交情。 方家还有一间铺子在做着生意,跟衙门的人搞好关系有利无害。方兴腾放下身段,主动攀谈,不过何田没有搭理他。 如今爹娘都走了,他以后就可以不必再跟何玉娇有任何来往了,怎么会搭理方兴腾呢? 方兴腾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很不好看,迁怒到何玉娇身上,不耐烦地吼道:“走了,该回去了。” 何玉娇红肿着一双眼睛,心里有气也不敢发作出来。爹娘离世,她等于是没有娘家了,如今能依靠指望的就只有方兴腾。 妹妹和妹夫要走了,何柱夫妻俩把他们送到院外。临走前,何柱对何玉娇说:“家里穷,我还养两个孩子,以后也帮不了你多少,你好好跟妹夫过日子。” 何玉娇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院子里的何田。 如果这话是二哥说的那该有多好。大哥心里有自己这个妹妹,可大哥没本事,将来最多送她一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她哪里稀罕这些! 方兴腾见她还不上轿,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只看到二舅兄冷淡的侧脸。 “还不走,是不是想留下来?” 方兴腾黑着脸,何玉娇顿时不敢再拖延,抹着眼泪上了轿子。 * 没有极度偏心的爹娘压在头上,何柱又是个踏实肯干的人,地里的庄稼丰收了两回,他就还清了所有的欠债,包括二弟花在爹娘身上,应该由两兄弟平摊的那部分。除此之外,他还存了一点。 次年,何柱就送两个儿子去读书识字。 何田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女儿懂事孝顺,儿子乖巧可爱。泽生读书也很用功,小小年纪的他就发誓说将来一定要光宗耀祖,逗得何田跟苗苗哈哈大笑。 和过得蒸蒸日上的何家两兄弟相比,何玉娇则是过得一团糟。 她整日忙着跟张月婉宅斗,既要争夺丈夫的宠爱,又要比赛讨婆婆欢心,弄得何玉娇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很多个夜里,她不止一次地向神佛许愿,如果世间没有张月婉这个人就好了,如果方家没有遭难就好了。如果爹娘还在世,那该有多好。如果二哥没有变,还像以前那般听爹娘的话,事事以她为先,那该有多好啊。 沉醉在这样的美梦中,何玉娇都不想醒过来。可是不醒不行,天一亮她就要为了生活,继续宅斗下去…… 【完】 何田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脚边趴着一只睡觉的狗。 看那模样,分明就是阿宝。只是它太瘦了,不仅毛色黯淡无光,还瘦得连背上的骨头都突出来了,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一张皮似的。 何田霎时间心疼极了。 抬眼四顾,这是一座破旧的农家小院,屋后还能瞧见片片竹林。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院子里的角落立着一口大水缸,何田起身走过去,借着水面照了照自己现在的形象。 刚才他还在心疼这一世的阿宝居然那么瘦,没想到自己瘦得和阿宝不相上下。 面容枯槁,肤色腊黄,一身粗布衣裳打满了补丁,脚上穿的是草鞋。一双手伸出来像鸡爪子一般,估计是农活做得太多了,不仅指关节粗大,掌心也布满了老茧。 何田闭了闭眼,赶紧接收原主的记忆和小世界剧情。 原主今年四十二岁,曾娶过两任妻子,前妻给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名叫何兴旺,女儿名叫何芳林。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前妻就因病去世了。 孩子这么小,需要有女人照顾,家里也要有一个女主人来操持家务活儿,于是原身再次娶妻,生下了儿子何明杰。遗憾的是,没过几年她也因病去世了。 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原主是不是命太硬,所以才克死两任妻子。原主心灰意冷,歇了娶妻的念头。因为心里苦闷又委屈,憋着一股劲儿,非要把两个儿子教导成材,所以咬着牙送他俩去上学,就盼着儿子将来能够高中,光宗耀祖,叫那些曾经嘲笑过他们的人后悔! 何兴旺只读了几个月就打死也不肯去学堂了,对他来说,读书跟坐牢没区别,与其坐在学堂里苦熬时间,还不如回家干活更自由自在。 如今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只有小儿子何明杰。 何明杰也不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倒没有像何兴旺那样撂挑子不干,每日老老实实读书,平时也挺用功,可惜下场了好几次,一次也没考中。 小世界的剧情主要围绕着重生女展开,而这位重生女就是何田的孙女——何谷蕊。 老大何兴旺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儿就是何谷蕊。 上一世的何谷蕊由爹娘做主,嫁给了邻村的鳏夫,那鳏夫年龄比她大五岁,还有一个前妻留下来的儿子。 成亲后,何谷蕊发现她在丈夫心里的地位比不上继子,偏偏继子又是个调皮捣蛋的,时常对她使坏,她既不能骂也不能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一天傍晚,她去河边洗一大家子的衣裳。因为脏衣裳太多,等洗完天早就黑透了。端着盆起身时脚下没踩稳,跌进河中,滚滚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吞噬掉她的呼救声。 在空无一人的河边,何谷蕊就这么没了性命。 何谷蕊重生了,重生在她还没说亲的时候。 她欣喜若狂,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冷静下来。然后,她就开始思考自己这一世应该嫁给谁。 上辈子的鳏夫,她是打死也不会再考虑的。 把身边认识的男人挨个扒拉了一圈,最后她发现堂妹桃雨的丈夫是最好的人选。 上一世,桃雨嫁给了隔壁村的读书人张修文。在何谷蕊死之前,张修文考上了童生。既然已经成为了童生,秀才还会远吗?想来在她死后,桃雨也会托张修文的福而成为秀才娘子。 秀才娘子多好啊,受人尊敬。这一世,何谷蕊也想享受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呢。 何谷蕊骨子里是个已经成过亲的女人,不像未成亲的小姑娘那样扭捏放不开。在她的主动之下,顺利勾得张修文对她动了心,然后退掉跟桃雨的亲事,娶她过门,最后中了举。 何谷蕊一跃成为举人娘子,每日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连带着娘家何兴旺一家子都跟着风光快活起来。 至于原主,他做为何谷蕊嘴里的偏心祖父,最后跟小儿子何明杰一样,下场凄凉惨淡。第150章 何田还在用水缸照镜子,一旁睡着的阿宝大抵是察觉到主人离开了,它睁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阿宝很瘦,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毛毛也脏成了一绺绺,走路时腿都是软绵绵的,没多少力气。 阿宝慢慢地用脑袋蹭了蹭何田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嗯哼声。 “饿了吧?我也很饿。”何田摸了摸它的头,接着一路往下,细细感受了一番阿宝身上突出的根根骨头。 在这个贫穷的家里,不止阿宝在挨饿,原主也好些年没吃饱过了。每一餐最多只吃五六分饱,节省下来的粮食拿去卖钱,然后给小儿子读书用。 “别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原主中午只喝了一碗稀粥,配了几根咸菜,接着就去地里干了一下午的农活,到这会儿已经饿得胃里直冒酸水。 何田不是个愿意亏待自己的人,刚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和阿宝弄点东西吃,小儿媳回来了。 小儿媳也就是何明杰的妻子,名叫刘彩英。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身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补丁,手里端着一盆刚刚洗好的衣裳。进了院子,发现厨房里有人,所以就赶忙进来查看了。 “公爹,你可是饿了?”刘彩英问道。公公很少进厨房,这会儿进来多半是饿了。 “嗯。”何田点点头。 “我这就给你煮碗面,再卧上两个鸡蛋,很快就好。”刘彩英笑着说道。 虽说家里正供着读书人,可这几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不会有人挨饿。自家虽然穷些,那也只是存银比别人家少,并没到挨饿受冻的地步。 只是公公向来节省惯了,既舍不吃也舍不得穿,但凡家里有点好东西,他从来都是让给别人的,说自己不爱吃。 整个家里,就只有公公最瘦。哦,对了,还有公公养的那条狗。 如今好不容易公公主动说饿,刘彩英自然打起精神,要给公公弄点好的。 这个儿媳妇还算孝顺,何田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煮两碗,四个蛋,阿宝也要吃。” “阿宝?”刘彩英面露疑惑,这是谁? 何田低头看着紧跟在身边的狗子,笑眯眯道:“阿宝也吃两个蛋。瞧我们阿宝瘦得,别人还以为我们家穷得快要去讨饭了呢。” 哦,原来是狗的名字。刘彩英没有多想,挽起袖子就开始做饭。 那是公爹养的狗,他爱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哪怕叫阿猪阿牛也使得。 很快面条就煮好了,刘彩英端了一大碗给何田,另外一碗则是给阿宝的。在倒面条之前,她还特意把阿宝的专属破碗拿去洗了洗。 狗吃饭用的是一只破了口的土碗,这碗一直没有洗过。家里人人都忙,养狗自然也不可能细致精心,每天给一点点饭,不让它饿死就够了。 如今公公特意给狗取了名字,刘彩英想着既然公公开始重视这条狗,那她干脆把破碗洗一洗,让狗吃得干净一点。 “你有心了。”何田注意到这一幕,夸了她一句。 公公很少夸人,平时话也少,乍然得了公公的夸奖,刘彩英有点激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何田拿起筷子,碗里放了一坨猪油,还有两个荷包蛋,闻着就香喷喷的。 阿宝碗里的东西跟何田碗里的一模一样,香气直往它鼻子里钻。阿宝已经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滴滴嗒嗒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滩。 但它没有去碰面条,而是看一眼面条,再看一眼何田。 以前一直都是原主给它喂食,原主喂多少它就吃多少,偏偏原主是个连对自己都狠的人,所以这一人一狗才瘦得脱相。 今天换成刘彩英喂食,哪怕阿宝再馋再饿,它也死死忍住了,等待主人的允许。 “吃吧。”何田手里捏着筷子,对阿宝说道。 阿宝一秒钟都没耽搁,埋头苦吃,一张嘴就把两个蛋给卷走了。何田也开始吃面,并且吃得心安理得。 在这个家里,原主虽然对自己和阿宝心狠,总想从牙缝里多省一点出来,但对家里其他人,他从不要求他们这样,总是该吃就吃,该穿就穿。 这具身体确实也饿极了,何田吃得风卷残云,但比他速度更快的是阿宝,仿佛只是眨眼间,阿宝就已经开始用舌头洗碗了。 何田笑了笑,然后把最后一点面汤给喝了,正准备放下碗,老大一家子回来了。 老大何兴旺看到何田捧着碗,诧异地问:“爹,我回来迟了?晚饭已经好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 距离天黑还早呢,这也不是吃晚饭的时辰啊。 何谷蕊眼珠子转了转,暗地里撇撇嘴,小声地对弟弟何永昌说:“爷爷背着我们吃独食,一点也没给你留。” 在何谷蕊心里,何田就是个头脑发昏的偏心老人,格外偏爱小叔子一家。不然凭什么小叔子能一直读书,而她的爹爹却要在家里干农活? “你没回来迟,晚饭还没开始做。我就是肚子饿得慌,所以叫彩英给我煮了一碗面。你闻见没?面里还加了两个鸡蛋!”何田先回答了何兴旺的话,然后扭头看向孙女何谷蕊。 “我吃独食?就算是那又怎么了?这么些年,我抚养他们三兄妹长大,又各自成家,受了多少辛劳。你能顺利出生,也是托了我的福。要不是我给你爹娶妻,你能来到这世上?” “老大,你来说,这个家里谁干得最多、吃得最少?” 何兴旺连忙陪笑:“最辛苦的就是爹了。往常我总劝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家里又不是没粮,至少要把肚子吃饱。” 何兴旺的妻子杨大凤,故意板着脸,在女儿谷蕊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骂道:“你瞎说什么。公爹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半口鸡蛋,现在他吃两个蛋又怎么了?” 何谷蕊万万没想到何田的耳朵那么尖,她明明已经很小声了。向来对晚辈比较宽容的爷爷,今天竟会当着众人的面教训她,顿时又羞又气,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何田不理会这位已经在背地里偷偷勾搭上张修文的重生女主,转头对大儿子说:“你这个女儿心思太活泛,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心机深沉,不老实,不是个好人。” 这话可不好听,对姑娘家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何田的话音刚落下,杨大凤就冲过去关院门,生怕被外人听见了。关门前还探头探脑地朝外看了好几眼,见院外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杨大凤不满道:“公爹,有话好好说,谷蕊是个姑娘家呢。再说了,哪有当爷爷的这么说自己的孙女?这要是传出去,谷蕊的名声就坏了,公爹脸上就能好看不成?” “就是啊。爹,谷蕊这叫机灵。”何兴旺帮腔道。 何谷蕊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形象。 何永昌跟姐姐的感情最好,见状便捏着小拳头,冲何田大声吼叫:“爷爷是坏人!欺负我姐!” 何田拧眉看着他,片刻后对老大说:“我原以为你只是没养好女儿,没想到连儿子也养坏了。小小年纪便对我大吼大叫,想来他眼里也是没有我这个爷爷的。” “爹,孩子们不懂事……”何兴旺忙着打圆场。 何田摆摆手:“你也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也罢,那是你的儿女,如何教养由你说了算。” “阿宝,吃好没?吃好了就跟我出去走一走。”何田一边招呼一边往外走去。 阿宝摇着尾巴,紧紧跟在他身后。刚吃饱的阿宝开心极了,尾巴摇得比平时快,也比平时更有力。 何谷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奔回自己的屋子。大房一家子赶紧跟进去,忙着安慰她。 之前一直躲在厨房的刘彩英这时才走出来。她看了一眼侄女的屋子,然后皱了皱眉。 凭良心说,公爹是这个家里过得最苦的一个,如今吃两个蛋又怎么了?家里又不是没有!养着那么多鸡呢,每日都能捡好些蛋。再说了,公爹是长辈,晚辈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儿,怎能狡辩顶嘴呢? 刘彩英先把公爹吃过的碗筷收进厨房,然后走到院子里晾衣裳,侄女屋里的动静不可避免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何谷蕊一边抹眼泪一边恨恨道:“爹,娘,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早就说了,爷爷最偏心!明明我们才是大房,以后他也要跟着我们养老的。他倒好,不说对我们好一点,心里眼里只有二房一家人。” “今天爷爷能背着我们吃鸡蛋,谁知道将来还能干出什么事呢!” 何谷蕊振振有辞,仿佛凭借刚才的一碗面,就能把何田钉死在耻辱架上。 何兴旺的心肠到底还没坏透,闻言便说道:“你娘说得对。你爷爷一年到头起早摸黑的干活,一日也没歇过,平时也是吃得最少的。他吃两个蛋真算不得什么,你看他都瘦成啥样了。” “哼!”何谷蕊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爹,娘,你们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多替永昌想一想。” 何谷蕊知道自己在?????爹娘心里是有一些份量的,可是这些份量不足以跟弟弟相比,弟弟就是爹娘的眼珠子。所以她半句不提自己,只拿弟弟做话头。 “永昌今年八岁了,早就该去学堂读书识字了。小叔读了这么些年,考了好几回,半点希望都看不见。不是我小看人,他这辈子读到老也是不成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银子花在永昌身上,叫小叔回家来干活,换永昌去读书。” “永昌这么聪明,以他的机灵劲儿,不用十年,指定能考中!”第151章 何谷蕊这一番话,说得何兴旺两口子心思都动了起来。 “二弟读得好好的,平时也用功。”何兴旺低头算自己的投入成本。 全家人供了二弟这么些年,现在放弃,岂不等于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何兴旺不愿意,抱着侥幸的心理说道:“虽然二弟之前一直没中,兴许下一回就中了呢?” 只要二弟有了出息,就能领着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他的儿女也能因此受益。 何谷蕊闻言翻了个白眼,道:“爹啊,小叔都快三十了,却一次也没中,可见他就不是那根苗子。越往后他的年龄越大,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供到老都是白搭。为什么不换个人选呢?永昌机灵聪明,年纪又小,正是记性最好的时候。再说了,等永昌考上秀才,你就是秀才的爹,这不比秀才的大哥强多了吗?” 何谷蕊凭借自己的主动与不要脸,早就私下里跟张修文勾搭上了,奈何张修文已经定了亲,定的就是她的堂妹桃雨。 张家来何家提亲,之所以选了桃雨而没有选年龄大几个月的她,就因为桃雨的爹是个读书人。虽说目前没有任何功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总比自家那个只会在地里刨食的亲爹强。 所以,想让张家心甘情愿地改换人选,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小叔子从读书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何兴旺被“秀才的爹”这几个字刺激到了,鼻息都粗重起来。杨大凤比他更激动:“这么说,我也能被人喊一声‘秀才的娘’了?” 何谷蕊重重点头,继续给他们描画美好的未来:“退一万步说,假使永昌也像小叔子那般考不上,等他识了字,还能去城里找份算账的活计,每月工钱都有好几两呢。将来爹娘的养老就不用愁了,又体面又风光。” 何谷蕊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无论如何,总不会叫爹娘的束脩白花了的。我弟弟这么聪明,迟早都是秀才!永昌,你说呢?有没有信心?” 何永昌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听见姐姐问,他便脆生生地答道:“有!以后给爹娘养老,给姐姐撑腰!” “乖孩子。”杨大凤感动得眼里含泪,接着转过头看向何兴旺,恳求道,“谷蕊说得对,供小叔子还不如供自己的儿子。你看永昌多乖多孝顺,你忍心让这么好的孩子将来大字不识一个,只配在地里刨食?像你一般,日夜辛苦也挣不了几个银子?” 说着说着,杨大凤就抹起了眼泪:“就因为小叔子是读书人,连他的孩子也比我的儿女高贵一些。明明谷蕊才是大的,结果张家人却略过她,向二房提亲。他们凭什么看不上谷蕊?我女儿生得这么好看,半点也不比桃雨差。” “爹。”何谷蕊想到最近自己费尽心思谋划的事情,眼圈也红了。要是她爹争气一些,也就用不着她一个姑娘家豁出脸面主动勾搭男人了。 难道她就不想老实呆在家里,等着男方上门积极求娶吗? “爹,你就答应了吧!”何永昌见不得他娘和姐姐难过,于是也跟着说道。 何兴旺心里难受,妻子和儿女都殷切期盼地看着他。要做出一个决定,其实并不难。 他与二弟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彼此间有一份兄弟情,但又比不上别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二弟跟他的妻儿比起来,自然是后者的份量更重一些。 思考了半晌,何兴旺点点头,道:“等我找机会跟你们爷爷商量一下。” 如今还没分家,家里的大事都由何田做主。 何谷蕊深知打铁趁热的道理,闻言露出一个笑,催促道:“那就今晚吧。” 何兴旺皱眉:“这也太急了些。” 杨大凤看一眼自己的儿女,忙道:“不急。眼瞅着马上就要交下一回的束脩了,再迟就晚了!” 这倒也是。等交了束脩再去说,这份银子不就白花了吗?何兴旺立刻起身出屋。 在院子里晾衣裳的刘彩英把屋里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一字不漏。她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想法,一时间五味杂陈。 旁人只知她的丈夫能够一直读书,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却不知这份压力有多大。她的丈夫为了不叫家里人失望,日夜苦读,可总是考不上。压力越来越大,每到临考就整夜睡不着,头发也掉了许多。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换个人来承担这份责任。 何兴旺没料到弟媳妇就在院子里,想着屋子不怎么隔音,一时间有些讪讪的,没话找话地问道:“爹呢?” “你爹我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何田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刚刚散学归来的何明杰。 何明杰穿着一身旧长袍,原本是青色的,洗得都快发白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装书的布袋。 “二弟也回来了啊。”何兴旺打着招呼,想了想,又对何田说,“爹,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还是等吃过饭了再私下找爹谈一谈。 何田瞪他一眼:“你爹我是专门做饭的?什么时候开饭问你的媳妇去!” “我现在就去做饭。”刘彩英晾好最后一件衣裳,急忙忙地进厨房活活去了。 原本这些家务活应该两个儿媳妇轮流着来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大凤一个月都做不了两回饭,基本都被刘彩英带着她的两个女儿给包圆了。 何兴旺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些偷懒耍滑,可娘已经不在,爹又是个心粗的,平时注意不到这些小事。再加上弟媳妇又是自愿的,他当然乐得让自己的妻女少干一点,多占些便宜。 “爹,大哥,家里还有什么活儿没干完?”何明杰动作飞快地脱下长袍,换上一件粗布旧衣,走出来询问道。 何田还没说话,何兴旺忙道:“我一下午都在地里除草,累得腰酸背痛,还剩下一点点没干完,你去干了吧。” “嗯。”何明杰应声就往外走。 到了田间地头一看,哪里是还剩下一点点,分明剩了一大半。不过他也没有怨言,家里人供养自己读书很不容易,所以一回到家他就尽量多干一点。 除完草,回到家,何明杰又忙着去挑水,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把水缸给灌满了。 何田仍然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边抚摸阿宝,一边看着小儿子像只勤劳的蜜蜂一样忙前忙后。 至于大儿子何兴旺,正躲着他的屋子里,带着妻子儿女一起歇息呢,怕是要等到开饭才会出来。 挑完最后一担水,把水桶放好,何明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问:“爹,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碗水?” 他爹今天有点奇怪,一直盯着他干活,弄得他后背都毛毛的。 “不用,我不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何田笑眯眯道。 何明杰顿时很不好意思。他都有两个女儿了,眼瞅着都快做外公了,他爹居然还说他是个好孩子。 “对了,我听彩英说你给这狗取了个名字?”为了缓解尴尬,何明杰主动换了个话题。 “嗯。”何田点点头,“就叫它阿宝,因为它是我的心肝宝贝。” 何明杰:“……” 他爹真的很怪啊,平时就算夸孙辈,也不会用到宝贝这两个字。 何田看出他的疑惑,只好解释道:“这么些年,为了能多省些银子出来,我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今天下午,我差点饿晕在地里。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你娘,她叫我要对自己好一点。人活一世,别太亏待了自己,没什么比身子健康更重要的了。” “啊,爹你晕过去了?要不要紧?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何明杰着急起来,“我去请个大夫来。” “别去,我没事。”何田一把拉住他,“你知道我晕了之后,是谁把我叫醒的不?” 不等小儿子回答,何田自问自答道:“是阿宝。它拼命的叫我,使劲拱我,总算把我弄醒了。回家后你媳妇给我煮了一碗面,还加了两个蛋,吃饱后我总算又活过来了。” 何田撒谎毫无压力,张口就来。 原主下午确实在地里干活,跟何兴旺不是同一个地方。原主在自家开垦的荒地里干活,那里偏僻,几乎没什么人去。 何明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见他气色如常,没有明显的不适,这才放下心,道:“爹你早就该想开了,家里又不缺你那一口,?????不管怎么说也不该从牙缝里节省。”话落,脸上带着浓浓的愧疚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我花了家里不少银子,爹你放心,我会加倍用功的。” 何田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儿子确实用功,只可惜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不管怎么用功,始终差了一些。 这时,何兴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不满地问:“爹,你怎么没梦见我娘?” 凭什么爹只梦见后娘,却没梦见他的亲娘?难道原配还比不过续娶的? “滚!”何田板着脸,没好气道。 听说自己晕倒了,何明杰都知道着急,何兴旺却只惦记着他爹没把他娘放在心里,何田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 何兴旺讨了个没脸,飞快地缩回脑袋,小声对妻儿说:“我爹果然偏心,只会冲着二弟笑,对我就没好脸色。” “爷爷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谷蕊说道,“爹,你要早做打算才好。” “放心,等吃完饭我就去说。”何兴旺下定了决心。第152章 杨大凤想得要更长远一些,问她男人:“如果公爹同意不再供小叔子读书,那这个家……是不是该分了?” “分家?”何兴旺压根就没想到这里,闻言想了想,“不分,爹还在呢,分什么家。再说了,也该叫二弟干活和我一起供永昌读书了。” 人多力量大,要是分了家,他就要凭自己的能力去供儿子读书,多不划算啊。 杨大凤也知道不分家更划算,可她更向往分了家能自己做主。 何谷蕊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分家的,甚至是迫不及待,忙道:“爹,小叔没儿子,你不分家正好合了他的意,他将来就指着永昌给他养老呢!” “这可不行!”杨大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永昌将来要给我和你爹养老的,再多两个人,永昌怎么受得了?” “不止呢,说不定永昌还要给那条狗养老。”何谷蕊一脸不满,“听说爷爷今天也给狗吃了两个鸡蛋,永昌连口汤都没有,难道他还比不过一条狗?” “果真?”杨大凤眼睛都瞪大了,“公爹真是老糊涂了。就算鸡蛋不给我们永昌吃,留着换银子也好啊,哪能给狗吃呢?太浪费了。万一公爹以后还要给狗吃肉,那可怎么办?” 何谷蕊满脸赞同,又道:“听说爷爷还给那条狗取了个名字,叫阿宝。一条畜生,能是什么宝?” 何兴旺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也觉得他爹老糊涂了,不合适再当家做主,于是便道:“那就分。等分了家,就由我们自己做主了。不能再让爹当家了,他上了年纪,脑子不清醒,做事也越发糊涂起来了。” 一家子商量好,只等着晚饭后就要把事情挑明。 虽然他们是躲在屋子里说话的,但何田一直坐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等吃过晚饭,何兴旺便一脸笑嘻嘻地来找何田说话。 “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何田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何明杰正在一旁收拾,先把吃饭用的桌凳摆放整齐,接着又拿起扫把扫地。至于他的妻女,正在厨房洗碗呢。 何兴旺先看了二弟一眼,丝毫不介意他也在场,开门见山地对何田说道:“爹,二弟读书这么些年,一次也没中过,银子倒如流水般花出去了。” 何明杰顿时满心羞愧,低声道:“都怪我不争气,浪费了家里的银子。你们放心,往后我会加倍用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兴旺给打断了:“得了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依我看,你还没永昌机灵。与其继续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和银子,还不如换永昌去读书呢。” “我……”被大哥说自己还比不过侄子,何明杰顿时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依他本心来说,他不想再读了。他早就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功都比不过别人。就像是天生少了一根筋似的,哪怕挑灯夜读,也赶不上别人的一半。 比起读书,他更愿意像大哥一样下地干活。 可是不想读了这话不能由他说出来,全家人供养他这么多年很不容易。尤其是爹,平时爹的话很少,但常说的就是要他努力考取功名。 这几乎成了爹的执念,做儿子的只有尽力完成的,哪能因为困难就退缩呢? “爹。”何明杰不知该怎么回答大哥,无助地看向何田。 何田也正看着他的两个儿子。对于大儿子的心思,何田心知肚明,故意说道:“明杰都读这么多年了,永昌还要从头开始,还是叫明杰继续读。” 何兴旺一听就不干了,大声道:“爹啊,二弟就算读到死也是中不了的。你看我的永昌多么聪明机灵!” “这个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何田沉了脸。 何兴旺也沉下脸。果然就像他的妻女说的,还是分家吧。等分了家,万事就能由自己做主了。 “爹,你想继续供二弟,我却想供永昌。既然大家意见不一样,不如还是把家分了吧?”何兴旺梗着脖子说出了心底的真实想法,“等分了家,爹你就跟着我过。至于二弟,如果他还想读书,那就要他自己想法子了。” 他这是想把老二一家给踢出去,何田不理他,转头看向何明杰:“老二,你呢?” “我都听爹的。”何明杰垂着头,态度恭顺。 何田心里对老二点了点头。原主的两个儿子,也就老二好一点。在原剧情里,老大后来托了何谷蕊的福,在城里过得极好,把亲爹丢在乡下不管不顾,后来还是老二看不过眼,把原主接到身边。 “行吧,既然你要分那就分,去把家里其他人都叫来。”何田指挥何兴旺去喊人。 他正巴不得呢,闻言就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不多时,其他人都来到堂屋,各自找地方坐下。 大房一家子眼里都藏着暗喜,二房则不一样,面上有着羞愧与不安。 何田也不多废话,直接道:“老大想分家,他既然有了这个心,就算我强压着不让,恐怕将来也是过不好的。” 说完,何田拿出趁着老大去叫人时翻找出来的账本和存银,给众人看。 “如今家中一共就这些银子,账本也在这儿,你们核对一下,看数目对不对。” 二房一家都没动,何兴旺一把抢过账本,笑嘻嘻道:“还核对什么呢,难道我还信不过爹么?” 话虽然如此说,他的眼睛倒是飞快地把账本看了一遍。 合上账本,他自以为隐蔽地冲杨大凤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冲何田笑道:“爹,我们都相信你,不用再看了。” 这个家虽然是原主管着钱,但收入支出都是透明的。况且,原主也不是个会藏私房钱,背着儿子搞小动作的人。所以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正好跟存银对得上。 “嗯。”何明杰同意大哥的话,眼睛压根就不往账本上瞟。 “那好,家里的大钱一共有十五两,一会儿就把它分了。先说好,我不跟着老大过。”何田沉声道。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时下都是老人跟着长子过活,若不这样,长子必定会被人在背后嚼舌头,说他不孝顺,不愿奉养老人。 何兴旺急了:“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有哪点不好,才让你不想跟着我过?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何田拉下脸,视线迅速在大房一家子的身上扫了一圈,“我跟你们合不来。” 杨大凤愣了愣,连忙表态:“公爹,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 为了自己和孩子们的名声,她也得把公爹拉到大房这边来。 “孝不孝顺的随便你。”何田转头看向何明杰,“以后我跟着你过,你愿意吗?” 何明杰一怔,随即快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 “那好,以后我就跟着二房过。至于家里的东西,你们两兄弟平分。”说完,何田紧紧盯着大房一家子,“要么就按我说的办,要么就暂时不分家,等将来我死了,你们再慢慢商量。” 这种分家方式,其实是大房占了便宜,既平分了家产,又不用承担奉养老人的责任。 虽说名声上会有点不好,外人会置疑老人为啥不跟着老大过。但是跟实际的好处比起来,还是值得同意的。况且爹还说了,如果不按他说的办,就得等他死了再分家。 等到那时,永昌都多大了,读书不是被耽误了吗? 再说名声这东西,只要他们在外面多费点口水,就说爹更喜欢小儿子,所以死活都要跟着小儿子过,只要解释得多了,外人说不定还会怜惜大房。 何兴旺跟杨大凤对视一眼,彼此都愿意赶紧分了,不想再拖延下去。 十五两银子,两兄弟各拿一半,还剩下了零散的九文钱,何田毫不客?????气地揣自己腰包,然后抬头看向何兴旺:“这几文钱归我,你没意见吧?” 何兴旺是觉得铜钱虽小,但也是可以分一分的,不过亲爹都这样问了,他也不好意思反对,忙笑道:“没意见,没意见,只当我请爹吃东西了。” 一面在心里惋惜自己损失了四文钱,如果爹只拿走一文钱该多好,正好可以平分。 银钱分好了,何田又做主把家里的田地也平分,大房住的那几间屋子仍然是他们的,如此分配妥当,何田又带着两个儿子去了村长家,让村长做见证,立下正式的分家文书,各自都按了手印。 回家的路上,何明杰神色平静,何兴旺一脸喜形于色,嘴角的笑容按都按不下去,已经在心里计划着要修一间灶房,还要送永昌去读书。 回到家,何兴旺就钻进自己的屋子跟妻儿报喜去了。何田也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多时,何明杰带着妻子过来了。 “坐,有什么事?”何田指着凳子说道。 何明杰跟刘彩英找位置坐了下来,顿了顿,何明杰才开口道:“爹,如今分了家,儿子很高兴爹愿意跟着我们二房过。我想着,要不然……往后我就不去读书了。” 他一脸忐忑不安,内心充满了罪人般的羞愧。 全家人节衣缩食供他读了这么些年,如今他却主动开口说不想再读了。原本他是没有这个勇气的,可现状还是逼得他开了口。 大哥一家子分了出去,家里的劳动力和田地都减少了一半,再供他读书,那将会是很大的负担。第153章 何田紧紧盯着何明杰,很认真地问他:“不考虑银钱的问题,你自己想不想继续读书?” 何明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抱住头,痛苦地回答道:“爹,是我没用,是我不争气,读了这么些年连个童生都没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很用功很努力,可就是比不过别人。我……我真的不想再读了!”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大叫着说出来的,然后喘息了几声,情绪渐渐低落下去:“大哥说得对,我不是读书的料子。我不想读了,以前我只是不敢说。” “爹。”何明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何田,近乎哀求地道,“我真的不想再读了。爹,你别再叫我读书,我宁愿下地干活。与其把银钱浪费在我身上,不如留下来给爹养老。” 何田看出来了,小儿子被沉重的压力逼得都快要崩溃了。 刘彩英见不得丈夫那么痛苦,她红着眼眶说道:“公爹,您就答应他吧。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松快过一天,都这么努力了,还是考不中,说明这就是天意。” “行,不读就不读吧。你爹我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我也看出来了,你资质不行,没必要在这条路上死磕。”何田含笑道,“这些年也委屈你了,让你承受了太多。我知道,你是怕我失望,怕我难过,所以再痛苦都忍着。” “爹!” 何明杰本以为爹会骂他,打他,没想到仅没有打骂,反而如此理解他。 他感动极了,扑倒在何田身前,抱住何田的大腿,嚎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把一旁趴着的阿宝都给吓了一跳。阿宝站起来,定定地盯着何明杰。 何田伸手去拉小儿子,失笑道:“快起来,你把阿宝都吓坏了。” 何明杰顺势起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顿时很不好意思。 刘彩英显得非常高兴,刚才她就跟丈夫私底下商量过了。一来丈夫确实不想再读了,二来两个女儿即将出嫁,既要置办嫁妆,又要奉养公爹。家里需要银子的地方很多,丈夫不想读就不读吧,正好把银子花在这些事上。 何明杰把分家得到的七两半银子,放在何田面前,说道:“如今爹跟着我们过,爹你经过的事多,这个家还得你老人家受累,替我们管一管。有你当家,我们心里也安稳。” “这些银子全都交给我保管?你就不怕我乱花了?”何田慢悠悠地问道,说完还看了刘彩英一眼。 刘彩英忙道:“银子交给爹,我们都放心。再说了,爹想花就花,这也是我们的一片孝心。” “嗯。”何明杰连连点头,“儿子孝顺爹是天经地义的。要是没有爹,这世间怎会有我?” 爹身上只有九文钱,实在太少了,平时想买个东西都难。他为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临老身上却只有几文钱。他知道爹的性格,轻易不会向儿子伸手。他实在不忍心亲爹受委屈,所以就跟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个家还是由爹来当。 “行吧,那我就收下了。”何田把银子收起来,乐呵呵道,“你虽然在科举上没天份,但书也没白读,知道要孝顺老人。” 何明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算不读书,也会孝顺爹的。” * 次日,何兴旺兴冲冲地要把最边上的那间屋子改造成厨房,以后就可以分开做饭了。 何明杰穿着干活专用的粗布衣裳,看起来和村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但他脸上带着笑,眼神清亮,整个人从内至外散发着卸掉重担后的轻松与愉悦。 他去帮大哥干活,何田没去,也没下地,带着阿宝在院子里歇息。 何兴旺忙碌的间隙经过院子,看了何田一眼,说道:“爹,就算你不来帮我,下地除除草浇浇水也好啊,怎么一上午就只见你坐在这里?” 何田瞪了他一眼:“我是你爹!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正在屋里干活的何明杰听见了,忙大声道:“大哥,爹累了这么些年,就让他歇一歇,地里的活儿还有我呢!” 何兴旺讨了个没趣。爹瞪了他,二弟又趁机表现自己是个孝顺儿子,何兴旺偷偷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话,回屋继续弄厨房去了。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厨房总算弄好了,只等灶台风干就可以使用。 今天吃饭仍然是一大家子一起吃,刘彩英带着两个女儿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杨大凤别说帮忙了,都没去厨房看一眼,刘彩英也不跟她计较,反正只有最后几天了。 何家分家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播开来,原本还没扩散到村外,何谷蕊兴奋地跑去隔壁村,告诉了张修文。 “修文,我家已经分出来了,往后小叔子应该不会再读书了。” “不读了?”张修文难掩脸上的喜色,“这真是个好消息,这样我爹娘就不会再反对我和你的事了。” 他的爹娘之所以会选择给他定下桃雨,就是看中了何明杰读书人的身份。别管将来能不能考中,起码人家识字明理,这就比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人强多了。 “最近爹娘正打算给我说亲呢,你可要抓紧些。若是不能嫁给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趁着四下无人,何谷蕊依偎在他怀里,娇滴滴道。 张修文顺势把她搂得死紧,紧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何谷蕊的身体曲线。每一次的呼吸,两具身体都会产生一些摩擦,张修文心里越发干渴,恨不能立刻就洞房。 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了轻微的喘息声,何谷蕊心里得意极了,故意往他身上贴了贴,暗想,桃雨跟他定了亲又怎么样,就桃雨那性格,别说多跟张修文说几句话了,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这样呆板又胆小的堂妹,怎么争得过她? “你放心,今晚我就跟爹娘提,绝不叫你嫁给别人。”张修文一边保证道,一边凑到何谷蕊颈脖处深深嗅了一口。 年轻女子特有的体香,深深地刺激了他,使得他的保证显得格外有份量。 何谷蕊这下满意了,又跟他腻歪了一会儿,赶在有人发现之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张修文回到家,跟爹娘说他不愿娶桃雨,想改娶何家大房的何谷蕊。 张家父母自然是不肯的,都定亲了,突然改换人选,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奈何儿子坚持,父母最后只好同意了。 过了几日,这天傍晚,张家父母带着儿子,手里提着一份礼,拍响了何家的院门。 刘彩英去开门,见是未来女婿及亲家,顿时就笑开了花,热情地道:“快进来坐。” 张父张母心里有些尴尬,因此脸上的笑也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倒是张修文神色如常,一进院子就跟做贼似的,眼睛四处乱瞟,显然是在找何谷蕊。 “快来屋里坐。”刘彩英高兴极了,一边引着三人往堂屋走,一边扬声喊桃雨泡茶。 何田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阿宝趴在他的脚边,尾巴摇来摇去,十分惬意。 最近阿宝的伙食有了明显的改善,不仅顿顿都能吃饱,还经常能从何田手里分到鸡蛋。它身上开始长肉了,四肢也更有力了,眼睛也明亮起来。 “亲家老爷子,你最近可好?”张父见了何田,主动打招呼道。 何田坐着没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刘?????彩英心里诧异。以往公爹对张家人可热情了,毕竟这是桃雨未来的公公婆婆,怎么今天公爹这么冷淡? 这时,桃雨从屋里出来了,脸上红扑扑的,跟张家人打完招呼,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张修文,低着头要往厨房去。 何谷蕊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连忙一把拉住她,笑嘻嘻道:“堂姐,你去歇着,我来。”说完,生怕有人和她抢似的,快步去了厨房。 张母见状心里便有些满意,这丫头长得还不错,人瞧着也很勤快。当然,最关键的是儿子喜欢。 刘彩英跟桃雨齐齐愣住了。这种活儿怎么能抢?但凡懂点事的都会往后靠,好给桃雨表现的机会。 何田清清嗓子,先对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桃雨说:“你回屋去歇着。”接着,又对儿媳妇说,“我去把明杰喊回来。” 按理说,何田做为这个家里辈份最高的人,应该留下来陪客的。但是何田懒得搭理张家人,起身背着手往外面去了。 何明杰很勤快,趁着晚饭后天还没黑透,正在自家屋后的菜地里干活,见何田来了,忙直起腰:“爹,你怎么来了?活儿不多,我一个人就行。” 何田在菜地里转了一圈。小儿子这些年虽然在读书,但平时回到家也很积极地帮忙干农活,因此地里的这些活儿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做起来很熟练。 “活儿干得不错。”何田给与了肯定。 何明杰乐呵呵道:“以前叫爹受苦了,如今我回到家,以后这些活儿都交给我,爹好好歇着。” “嗯。”何田点了点头,小儿子是个好的,有孝心,“家里来人了,你别干了,先回去。” “谁来了?”何明杰一边问一边将刚摘下来的黄叶和杂草捆成一堆。 “张家来人了。”何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如今再看,张家也未必是个好去处。”第154章 何明杰不明白他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要知道以前爹对张家人可是很满意的。 不过这会儿也没时间细问,何明杰赶紧收拾妥当,急忙忙往家赶。 跨进院门前,他特意停下来,仔细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体面一些,然后才抬脚走进去。 何田慢悠悠跟在后面,见状不由地摇摇头。 身上拍得再干净也没用,变了心的女婿,岂是一身干净的衣裳能拉回来的? 何明杰一无所知,进屋后热情地跟亲家打招呼,他含笑看着张修文,勉励道:“我年纪大了,已经决定不再读了。你还年轻,只要肯下苦功夫,将来必定能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张修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他知道等会儿提出要退亲,这位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的前岳父,指不定会跳起来打他。 何谷蕊泡了一壶粗茶端过来,何明杰见是侄女泡茶,心里便有些纳闷。这活儿原该桃雨来做才对,不会是女儿害羞,不敢出来见人吧? 何谷蕊放下茶,并不急着走,她跟张修文对了个眼神,眼里像有勾子似的,勾得张修文连紧张都忘记了,一时间只觉得耳热心跳,恨不能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跟她亲热一番。 “谷蕊,你怎么这样看着你妹夫?”何田突然出声道。 原本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被何田一嗓子叫破,众人齐齐看过去,何谷蕊来不及收回的眼神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刘彩英看看侄女,再看看张修文,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就凭这两人的反应,要说他俩之间没什么,她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 何明杰万万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甚至有可能发展成一桩丑闻。他颤抖着手,指着张修文:“你是个读书人,应当明白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张修文脸上发烧,却一个字也没辩解。他的沉默,越发显得他心虚。 何明杰顿时怒不可遏,何田这时才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劝道:“消消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这小子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只当以前看走了眼,挑中了一头白眼狼。幸好桃雨还没嫁过去。” 张家父母本来是心虚的,还怀着一丝愧疚,可听了何田贬低他们儿子的话,只觉得刺耳极了。 “亲家老爷子,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我家修文多好啊,不仅长得俊,读书也很厉害,当初想跟他议亲的人都排出几里地了……” 何田不耐烦听她的吹嘘,打断道:“那你们今天是来商量他跟桃雨的婚期?” “这……这倒也不是。” 张母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忍着难堪把想要退亲,然后改娶何谷蕊的事给说了出来。 何兴旺也在场。刚才二弟不在家,他特意过来陪陪张父,本想着等二弟回来了,他就功成身退,万万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他女儿的事。 何兴旺倒不觉得羞耻,甚至反而认为他的女儿很有本事,能从桃雨手里把张家小子给抢过来。 对乡下人来说,张修文是顶顶好的女婿人选,不仅模样周正,听说读书也很不错。谁要是嫁给他,将来肯定有好日子过。 何兴旺眼珠子转了转,决定不出声,默默地往后缩了缩。 张修文弯腰向何明杰赔礼道歉,说自己与桃雨无缘。何明杰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刘彩英想骂人,但一时间嘴巴像被粘住了似的,只是默默流泪。 张母把带来的那份厚礼放到桌上,想借此弥补女方一番。 何田拿起那份礼,直接扔到院子里:“我们不稀罕!拿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认识你们家,算我们倒霉!” 张家三人俱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因他们接下来还要跟何家大房说亲,何田是何谷蕊的爷爷,他们也不好太过得罪他。 张父迫不及待想走,反正退亲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再留下来也是招人厌烦。 张母脸上也挂不住,强撑着说道:“老爷子消消气,将来咱们还要继续做亲家呢!”说完,拉着儿子往外走。 听了这话,二房夫妻俩更加难过了。何兴旺倒是高兴得很,见没人去送一送张家人,忙道:“我去送送他们。”然后就像兔子似的蹿出去了。 何谷蕊咬咬嘴唇,也跟着出去了。 “好了,别难过了,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桃雨不嫁他才是好事呢!”何田安慰道,“成亲前发现那是个坏种,总好过成亲后才发现。” “爹,大房太欺负人了!”刘彩英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女儿定好的亲事,被大房的侄女给抢了。大哥不仅连句公道话都没有,甚至还像捡了金子一般高兴。这哪里是亲兄弟,分明是仇人! 话音刚落,桃雨和她的妹妹初夏一起进来了。 她俩刚才虽然不在屋里,但也听见了动静。桃雨哭成了一个泪人,初夏虽然年纪还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跟着哭了起来。 “娘!” 母女三人抱头痛哭,何明杰满脸愁容,哀声叹气,在心里怪自己当初识人不清。 “好了好了,哭过了就够了。”何田继续安慰道,“等将来我给两个孙女介绍一门顶顶好的亲事,强过张家百倍。” 刘彩英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忍着心里的巨痛,轻声软语地开导桃雨。 何田踢了何明杰一脚,用眼神示意他也赶紧哄一下。 何明杰哽声道:“是我的错,怪我。当初看他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个小人……” “什么小人?” 何兴旺走进来,打断他的话。 刚才送张家人出去时,何兴旺已经跟他们聊过了。张修文确实想娶自己的女儿,还口口声声喊他岳父,这可把何兴旺高兴坏了。 张修文多好的一个后生啊,想嫁他的人多了呢!当初侄女定下这门亲,何兴旺羡慕得很。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么好的一个女婿竟然落到他头上! 何兴旺很满意这个女婿,自然见不得别人说他坏话,哪怕是二弟也不行! “二弟,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呢?”何兴旺皱眉道,“张家退亲,是他们不对,可他们也给你赔礼道歉了啊,你又何必紧抓着不放?你曾经也是个读书人,做人要有肚量,要宽容大度,否则这些年的书就白读了。” 何明杰听得心里一肚子火,可他嘴笨,还没等他酝酿好措辞,一旁的刘彩英忍不住了,大声道:“原本定下了我家的桃雨,一转头居然又要娶谷蕊,哪有这样的事?这不是拿我们家的姑娘当猴儿耍吗?我的桃雨将来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何兴旺瞪着眼睛看她,“就为了叫桃雨好过,难道我要把这么好的女婿往外推?那你也太自私了。” “就是。”跟着进来的杨大凤脸上带着难掩的喜意,“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不管以前如何,反正现在人家看中了我们谷蕊,?????这是谷蕊的福气。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不说点好听的,反倒在背后说我女婿的坏话,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大凤内心充满了骄傲,故意用怜惜的语气对桃雨说:“你也别急,你跟张家有缘无份。等将来啊,我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 也是巧,前几日媒人找过她,有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条件看着还算不错。虽然是鳏夫,可人家的年龄也并不是很大,也是二十多岁的人呢。而且,男方家愿意出很高的聘礼。 原本是想说给谷蕊的,没想到这丫头那么争气,竟然偷偷地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婿。既然这样,那个鳏夫倒是正好可以介绍给桃雨。如此一来,大房也就不欠二房什么了。 “好了,滚回你们的屋子去!”何田见了大儿媳就生气,她那副嘴脸实在可恶。 杨大凤不敢跟公爹顶嘴,赶紧闭嘴往后缩了缩。 何田看向何兴旺,厉色道:“这门亲事,我劝你还是三思。他今天能做出这样的事,将来未必不能做出别的。” 何兴旺不满道:“爹!难道就只有桃雨才是你的孙女不成?你就不能盼着我们谷蕊好?” 何田懒得跟他多说,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再做你的主,我是管不了你了,反正这门亲我不认的。” 何兴旺当即不再多说,带上妻女赌气走了。 等他们走后,何田看向二房一家:“你们还要我再劝不?” 何明杰赶紧连声说不用。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心里自然是憋屈的,可好歹爹还是讲道理的,站在他们这一边,这让他心里生出许多安慰。 何明杰看着桃雨,叹气道:“你爷爷说得对。张家不是好的,没嫁过去也是你的福气。等着瞧吧,我就不信他们能事事顺心。” 刘彩英替女儿擦掉眼泪,自己却红着眼眶说道:“快收起这副样子,叫别人瞧见了,只怕还会笑话你。” 何田点点头:“就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你只管等着,将来我一定给你介绍个更好的,保管叫他们眼红,连肠子都悔断。”第155章 二房气氛沉闷,大房却一片喜气洋洋。 他们最近正忙着商议亲事,等婚期定下来后,何兴旺高高兴兴地去找何田:“爹,日子已经定下了。这可是你头一个孙女成亲啊,你不得有点表示?” 何田眼睛一瞪:“你这是专门问我讨东西来了?银子都分给了你们两兄弟,我就只拿了几枚铜板。你的心也太黑了,连蚊子腿都不肯放过?” “爹,瞧您说的。”何兴旺笑嘻嘻地冲他挤眉弄眼,“谁不知道啊,二弟不是把银子都交给你了吗?” 乡下的屋子就是这点不好,不论哪一面墙都不太隔音。但凡动静稍大一点,就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和耳朵。 “张家聘礼给得足,谷蕊的嫁妆也不能简薄了,免得被人轻视。只是我手里就那么些银子,明年开了春,还要送永昌去读书,处处都要钱。爹,虽然我娘去得早,可你总归是我亲爹。这些年家里供着二弟读书,我也没说过什么。如今谷蕊要嫁人,又是你的孙辈里头一个成亲的,难道你不应该出一点么?” 何田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偏心?你不读书,是因为我不想供你吗?还不是你自己学不进去,又坐不住,只读了三个月就死活不肯再去了。” 话音刚落,何田就一脚踹过去,把何兴旺踹翻在地上:“你说这话可真是没良心。我把你抚养长大,又给你娶妻成家,我对你的义务已经尽到了。你的女儿要嫁人,那是你的责任,关我屁事?再说了,她抢了自家姐妹的男人,我要是她,羞都羞死了,居然还有脸来问我要东西。” “我不仅不会给她任何添妆,成亲那日我也不会出席的,因为我嫌丢人!” 在原剧情里,何谷蕊勾搭上张修文以后,张家来退亲,在何家掀起了波澜。不过,这波澜并不大,转瞬即逝。原主想着张家执意要改娶谷蕊,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按头?再加上他又盼着家和万事兴,于是就劝二房忍耐,并且还配合着大房,在外边说张家最初提亲的对象就是谷蕊。 于是,这么一桩丑事就被遮掩过去了。 何田可不是原主,没那么好的脾气。何谷蕊这个重生女自私自利,连自家姐妹已经定亲的男人都敢抢,那就不要怪他不给她面子了。 何兴旺闻言顿时惊呆了,都忘记了从地上爬起来,他瞪大双眼:“爹,你怎么能这样,难道谷蕊不是你的亲孙女?她大喜的日子,你做为爷爷都不出席,外人会怎么说?” “我管他们怎么说,敢做就要敢认。滚滚滚,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我看了你就来气!”何田拿起扫把赶人,何兴旺一时躲避不及,被扫把打了好几下,然后才满腹怨恨地走了。 来之前何兴旺是绝对想不到这个结果的,他满心的打算就是从老爹手里拿点银子来花。结果银子没要到,还得知了一个噩耗。 他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把这个噩耗告诉了妻子。 杨大凤顿时就不满了:“公爹真是老糊涂了!他只图自己痛快,一点也不顾念我们!公爹要是不出席,二房多半也不会来,那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不行,得想个法子。” 杨大凤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给桃雨介绍一门亲事。既然二房埋怨大房抢了他们的女婿,那赔一个不就好了吗? 而且,在杨大凤看来,男方虽说是鳏夫,可年龄也并不老,更何况人家愿意出很高的聘礼呢! 对于没有儿子的二房来说,银子是很重要的。有了银子,将来老了就不怕了,想吃啥就能买啥。 一旁的何谷蕊听完她娘的话,立刻拍手笑道:“这是个好主意。娘,你快去跟二婶说。” 上辈子她嫁过去后才发现那家人并不好相处,尤其是继子,又坏又毒,就像是她眼睛里的一根刺,想拔又拔不掉。 上一世,堂妹嫁人后过得比她好多了,这一世该两人调换一下了,总不能福气就只落在桃雨身上吧?也该叫她吃吃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头了。 杨大凤得了女儿的催促,也不拖延,立刻就去找刘彩英说话。 刘彩英听完,气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嫂子,桃雨怎么能嫁个二婚的?” “哎,你别只盯着这点,想想他们家给的聘礼,那么高,如今有谁家肯像他们家那么大方?人家花这么多银子娶回去的媳妇,能不疼着宠着?你信我准没错,桃雨要是嫁过去,肯定不会过苦日子的。” 杨大凤说得信誓旦旦,刘彩英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好好的女儿,凭什么要嫁个带孩子的二婚男? 杨大凤讲得唾沫横飞,把那个鳏夫说成了天神下凡。刘彩英性子再软,这时候也气得板着脸,冷冰冰道:“桃雨的亲事就不劳嫂子费心了。她还小呢,我打算多留她两年。” “……”杨大凤的滔滔不绝被打断,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我家谷蕊都要成亲了,你还留?当心将来更找不到好的了!” “嫂子,你!”刘彩英不善于和人吵架,只好转身就走。 看着妯娌越走越远的背影,杨大凤往地上“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刘彩英回到屋里,在何明杰面前掉了几滴眼泪,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何明杰当即便道:“别理她。要是真那么好,谷蕊怎么不嫁?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把女儿许出去的,将来一定要找个比张家更好的。” 刘彩英心里头舒服了一点,擦掉眼泪:“我听见公爹说他不会喝谷蕊的喜酒,我们怎么办?” 依她本心来说,她也不想去,去了只会给自己添堵。可这话不能由她说出来,她总要顾忌丈夫的想法,那头毕竟是丈夫的亲大哥。 何明杰叹了口气:“既然爹都不去,那我们也不去了。到时我们提前一天走,去看看岳父母。要是岳父母不嫌弃,就在那边住一晚。” 刘彩英破啼为笑:“怎么会嫌弃呢?我爹娘不知多高兴呢。” 何明杰抽空把这事告诉何田,何田听完点头道:“你们避开也好。他们不要脸面,你可别凑上去,免得沾一身腥。”说着,又掏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去岳父家别空着手上门,好歹买点像样的礼。这些年你媳妇贤惠孝顺,也让她高兴高兴。” “好。那爹你呢?”何明杰笑着答应下来,随即又担心老父亲一个人怎么办。 “别担心我,我的去处多着呢。”何田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过了两日,嫁出去的女儿何芳林回来了,她是大房请来的说客兼救兵。 原主对何芳林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很疼爱的,因为何芳林跟何兴旺是一个娘,所以他们兄妹俩的?????感情要更深厚一些。 何芳林听嫂子说完,先是替侄女说了一门好亲事而感到高兴,接着又因为何田不肯出席而生气。 她道:“又没成亲,自然是谁有本事谁就嫁过去了,也不知爹在气什么。不论张家那小子娶谁,左右他都是我们老何家的女婿,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嫂子你放心,我这就和你一起回,我去劝劝我爹。” 何芳林回到娘家,正巧刘彩英在院子的角落里搓洗衣裳。何芳林停住脚,说道:“弟妹,洗衣裳呢?我也听说了,爹执意要跟着你们二房过,以后你可得好好伺候他。要是爹有哪里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孝顺爹。” 刘彩英含笑应了,用干净的水冲了冲手,准备去给大姑姐泡碗粗茶来。 杨大凤忙道:“你洗你的,我来。” 杨大凤颠颠地泡了两碗粗茶,然后给大姑子使了个眼色,默默地出去了。 何芳林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对着何田讲了一大通道理,说得嘴巴都发干,幸好还有一碗粗茶可以润润喉。 何田看着她自以为是的样子,不由地怒道:“你特意回娘家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何谷蕊抢自家姐妹的男人,她还有理了?这么没脸没皮的,我脸上臊得慌,绝对不会去喝她的喜酒。你也省省吧,赶紧回婆家去,别瞎掺合。” “瞎掺合?娘家的事我还不能提点意见了?”何芳林的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声音比何田更加响亮。 何田板着脸,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何芳林却丝毫不怵,微微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看回去,还意味深长地说道:“爹,你如今年纪大了,万一将来小弟靠不住,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指望大哥和我?” 孩子大了,懂得用养老来拿捏老人了。何田突然笑了:“指望你们兄妹俩?你想得实在太多了。你大哥不是个好的,你也不是个好的。赶紧走,赶紧走。” 何田挥手赶人,何芳林脸面上挂不住,眼圈顿时就红了,赌气出了屋子。 院子里洗衣裳的刘彩英把屋里的对话听得真真的,见到大姑姐红着眼眶出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上去安慰。 急着得到一个结果的杨大凤赶紧迎上去,一脸关切:“芳林,怎么样了,爹松口了吗?” 何芳林不相信嫂子没听见屋里的对话,不由地恼了,埋怨道:“爹眼里哪还有我?我说话能顶什么用!自从有了后娘,我和哥哥就像地里的小白菜……” 话落,余光瞥见一旁的刘彩英,又道:“爹眼里心里只有弟弟一个人,我和哥哥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彩英闻言顿感局促尴尬,想说些什么,嘴巴又像被糊住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第156章 何田大步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中气十足地冲何芳林吼道:“你这话是在说我偏心?” “摸摸你的良心。当初我没叫你大哥去读书吗?是他自己坐不住,死活不肯再去。至于你,我是短了你的嫁妆还是胡乱把你嫁了?你凭良心说,我亏待你了吗!” 何田说的都是事实,何芳林的嫁人对象,是原主在能选择的范围内挑了个最好的,还征得了女儿的同意。又按照当时的行情置办嫁妆,不叫她丢脸。家里一直供着读书人,那么艰难,原主也没扣下男方家送来的聘礼,全部交给她带走。 如果这样何芳林还说原主偏心,那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何芳林又羞又臊,整张脸都红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只好掩面回婆家去了。 小姑子掩面而走,杨大凤看得怔怔的。 何田扭过头,把怒火对准了她:“你也是!往后别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乱嚼舌根。这些年,家务活儿几乎都是小儿媳领着两个女儿做的,你身为长媳,惯会偷懒耍滑,你当我眼瞎没瞧见?我以前只是没说破罢了。” 杨大凤偷懒了这么些年,把本该自己干的家务活儿都推给刘彩英。她还自以为很聪明,没想到被公爹一下子点破,顿时也像何芳林一般,羞得整张脸都红了。 “再让我听见从你们嘴里冒出偏心等字眼,我就去外面说你们不孝。”何田威胁道。 杨大凤确实被吓住了,虽然女儿即将嫁人,可她的儿子还小呢,马上也要去读书了,怎么能背上不孝的名声,那不是自毁前程吗? 杨大凤唯唯诺诺,低着头不敢吭声,乖巧得如同一只鹌鹑。 何田这才满意地回了屋,阿宝跟在他背后,尾巴摇得飞快。 * 张修文迫不及待想要抱得美人归,何谷蕊也担心日子拖久了婚事会有变,因此婚期就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 终于到了这一天,提前一天何明杰就领着妻女去了岳父家。何田没有提前出门,喜日子当天,何田睡醒,洗漱完毕就准备带着阿宝去城里闲逛。 因为要办酒席,来了很多帮忙的村民,家里闹哄哄的。天还没亮,何谷蕊就被叫醒了,这会儿正在她的屋子里上妆梳头呢。 何田刚走到院子里,何兴旺一眼瞧见,连忙讨好地喊了一声“爹”。 何田只是“唔”了一声,脚下没停,继续往外走。 何兴旺顿时急了:“爹,你去哪儿?” 他以为他爹只是放狠话,没想到是真的要躲开不喝喜酒啊。这怎么行,在场还有这么多亲朋好友都在看着呢。 何田理都没理他,只是越走越快,把那一片热闹给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何兴旺垂在身侧的拳头都捏紧了,偏还有不识趣的问他,何叔要去哪里,何兴旺只能讪笑着说爹有点急事。 那人又问,你二弟一家子呢?怎么一个也没瞧见? 何兴旺继续讪笑,说弟妹的娘家出了点急事。 那人终于识趣了不再发问,只是和其他人对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何田领着阿宝,顺着大马路一直往前走,约摸半个时辰后就进了府城。 这座府城规模挺大,街上人来人往,何田慢悠悠地在城里逛了一圈,然后挑了家看起来最气派的酒楼。 他身上穿着唯一的一套出门做客的衣裳,虽然有九成新,但也是粗布做成的,一脸饱经风霜,看上去跟这家酒楼格格不入。就连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都穿着细绵布衣裳,看上去比何田体面多了。 何田没有丝毫的自卑或心虚,一脸坦然地往里走。 店小二见状微微一愣,他一眼就认出这位是从乡下来的,看上去也不像有钱人。不过他并没有露出丝毫不快或者鄙夷,反而热情地笑着说道:“客官,里面请。” 幸好这个时代没有宠物不准入店的说法,阿宝紧贴着何田的大腿,也混了进去。 何田微微颔首,这家店的服务态度还不错,并不因为他衣着简陋而拒之门外。 店小二有些忌惮狗,特意选了一张周围没人的空桌。何田大大方方地坐下,还叫阿宝趴在最里面的位置去。 接着,店小二送来菜单,何田看过后按照自己的口味选了一荤一素,又叫了一小壶酒。 不多时,酒菜都上来了。何田先夹了几块肉扔给阿宝,阿宝接得很准,没让肉落地,在半空中就张嘴接住了。然后,何田才慢慢地吃起来。 也许是担心他付不起银子,店小二时不时就要往这边看几眼。 何田由着他看,慢条斯理地吃饱肚子,这才招来店小二,问道:“请问你们东家在不在?我这里有两道菜谱,不知他感不感兴趣。” 何田在后世呆过,也有厨艺在身上,他脑子里的菜谱是这个时代的人拍马都赶不上的。随便挑了两个,就让东家欢喜不已。 从店小二的为人待客就能看出来,这家酒楼的东家是个会做生意的。他也没故意压价,以三百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不仅如此,东家还大方的给何田免单,并且叫后厨送了一盆大骨头过来,这是专门给阿宝的。 阿宝看看骨头,接着又看向何田。 “吃吧,吃饱了我们再走。”何田笑眯眯道。 阿宝这才埋头狂啃。 耐心等阿宝啃完那盆骨头,何田从酒楼出来,又去街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大包小包的回家去。 此时天色快要擦黑,二房一家子也回来了,一见亲爹到家,何明杰赶紧迎上去,一边接过何田手里的大包小包,一边关切道:“爹?” 把亲爹一个人留在家里,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没事,也没饿着,我好着呢!”何田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何兴旺刚从邻居家回来,办酒席需要的一些东西得从别人家借,比如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之类的。光是还这些东西,他就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 他不好对何田说什么,于是便冲着何明杰大发脾气:“我还是不是你哥了?你侄女的好日子,你竟然躲了出去。你还有良心吗?我白?????对你好了!” 杨大凤正在厨房里收拾。女儿嫁了出去,又分了家,这么一大堆活儿只能靠她一个人完成。正累得心浮气躁,闻言不由得使劲摔摔打打起来,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何田不惯她,扬声朝里喊道:“屋里是进耗子了吗?叮叮当当的。你再摔一个给我听听?” 公爹发了话,杨大凤不敢不听,厨房瞬间安静下来。 何田这才满意了,接着又看向何兴旺:“你女儿做了没脸没皮的事,我们不想凑那热闹,有什么不对?你二弟长了腿,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管他,你算老几?” 何兴旺被骂得一声不敢吭,只好灰溜溜地躲去了厨房。 被亲爹护着,何明杰虽然女儿都那么大了,心里也不可避免的觉得美滋滋的,他很高兴地问:“爹,你都买了些什么?” “怎么?怕我把你的银子全花光了?”何田斜眼看着他。 “怎么会呢。”何明杰赶紧道,“银子既然给了爹,那就全由爹做主。不论花去哪儿,儿子都绝不会心疼的。” 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能让老爹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屋,何田一一打开带回来的东西:“肉是我们自己吃的,别省,吃没了我再去买。我还给自己添了两身成衣,没给你买。这些新料子是给你们的,叫你媳妇抽空做出来,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有新衣穿了。点心你拿走,这几块大骨头是给阿宝的,你可不能抢。” “汪!”阿宝似乎也听懂了,冲着何明杰叫了一声。 何明杰:“……” 他怎么可能跟狗抢骨头呢?虽然骨头因为没多少肉而价格便宜,可是这么给狗吃,会不会太奢侈浪费了? 何田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到他手上:“拿去。别说爹没想着你,也是怕你手头没银子,处处不方便。” 何明杰很孝顺,分家得的银子都交给了何田,自己身上就只留了几个铜板。这次去岳父家,买礼还是何田主动给的钱。 何明杰看清银票的大小后,赶紧把门关好,然后做贼似的低声问:“爹,你哪来的银票?” 他爹不会是干坏事去了吧?被官府抓到是要坐牢的啊。 “赶紧还回去。如果实在不行,就说是我干的。”何明杰只觉得手里像握住了一块火炭,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 反正,绝对不能叫年纪一大把的亲爹去坐牢! “瞎说什么呢!”何田笑骂道,“我既没偷也没抢,这是我卖了两道菜谱得来的,就是府城最有名的那家酒楼。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何田说得有名有姓的,何明杰心里的疑虑去了一小半,接着又问道:“爹,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哪来的菜谱?” “我什么时候不会做饭了?”何田瞪了他一眼,“你娘去得早,你们小时候哪顿饭不是我做的?我既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才把你们拉扯大。” “辛苦爹了,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何明杰满心感动,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爹。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随便用两个菜谱就能卖个好价钱。以前没做给你们吃是因为家里穷,买不起好肉。”何田摸着下巴,“真论起来,我比你聪明多了。” “是是,爹最聪明了。”何明杰连连点头,含笑吹捧。 何田坦然接受了,又扔下一个大雷:“我仔细想过了,想要出人头地,还是得有人去读书。你不行,还是我来吧,我要去考科举!”第157章 何明杰以为自己听错了,傻呆呆地看着何田。 何田双手背在身后,目视窗外,沉声道:“你没听错,我要去读书考科举。这个家,还是得靠我啊。” “爹。”何明杰犹豫好半晌才道,“您今年都四十二了,现在才去读书,会不会晚了点?” “哪里晚了?也有很多人五六十岁才考中的。” “可是,可是……” 何明杰结结巴巴。人家虽然一把年纪了才考中,可之前几十年一直在读书,他爹现在连字都不认识啊,这如何能比? 何田瞪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梦话?我也是有基础的。就你学的那些,我全都会!” 何明杰惊奇地看了何田一眼,然后仔细回想。 他每次在家里捧著书本用功的时候,只要他爹不忙,都会在旁边笑眯眯地陪着。看得多了,听得多了,爹说不定真有一点基础的。 “好了,我有银子,束脩也不用你交,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何田懒得多说,直接拍板。 何明杰没有再说不中听的话。他本来就很孝顺,他爹又有银子,就算考不中也没关系。于是,他笑眯眯道:“既然爹打算去读书,我那里还有几本书,一会儿都给爹拿过来。” “嗯,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何田点头,一脸欣慰。 何明杰不仅把书拿过来了,连同他用剩下的笔墨纸砚也一并拿来了,乐呵呵道:“以前爹供我读书,如今换我来供爹,束脩我交。” “用得着你?我身子的银子比你多。”何田笑骂道。 “爹,用不用我教你识字?”何明杰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用,这些我都会,早就记在心里了。”何田翻开三字经,利落地念了两页,然后一脸得意道,“你小时候读书喜欢用手指头指着读,哪个字念什么,我早就跟着你学会了,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爹真聪明!”何明杰此时是真心地佩服他爹,只是对于他爹能中举还是不抱什么希望。 这些东西何田都会,等儿子走后,他就把这几本书压到枕头底下了。 很快就是何谷蕊回门的日子,天还没亮大房就起身了,开始准备用丰盛的饭菜迎接新姑爷。 被何田骂了,何兴旺这两天一直没敢往他跟前凑。今天是女儿回门的好日子,他这才过来请何田过去吃饭。 “爹,今天谷蕊回门,你也过去坐坐,正好见见你的孙女婿。”何兴旺笑眯眯道。 何田直接拒绝道:“不去,没空。” 何兴旺热情道:“我买了肉,还有一条鱼,又打了一壶好酒。爹,你过去吃一点儿,都是好菜呢!” “不稀罕,我自家有饭!”何田板起了脸。 何田态度过于坚决,无论何兴旺怎么劝说都不肯去,最后何兴旺只好黑着脸悻悻地走了。 等他走后,何田去厨房找到正在做早饭的小儿媳,对她说:“中午我们吃点好的,炖一锅排骨,再做一大碗红烧肉。” “好。”刘彩英赶忙应了。 前两天公爹买回来好多东西,吃不完的肉和排骨她都用盐腌起来了。公爹不仅给了她男人银子,还买了许多布料,又特意给桃雨买了一根金簪。公爹也没忘了她的小女儿初夏,因为初夏年纪还小,便许诺说等她再大一些,也给她买一根金簪。 哪个姑娘不爱好看的首饰呢?原本桃雨心情郁郁,也因这根金簪开朗了不少。 何田离开厨房后不久桃雨就进来了,她刚洗漱完毕,准备帮忙做饭。 刘彩英看了一眼女儿,见她仍然穿着以前的旧衣裳,便道:“新衣已经做好了一件,怎么不换上?你爷爷送你的簪子也戴上,打扮得好看一点。” 桃雨摇摇头,坐到灶前烧火:“爷爷都还没穿上新衣呢,再说了我要干活,还是旧衣裳更方便,也不怕弄脏。” 刘彩英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道:“厨房里的活儿不多,用不着你帮忙。你听娘的,赶紧换上。今天是那边回门的日子,我们偏要打扮得好看一点,不过是一个不守信诺的小人罢了,不值得我们为他伤心难过。” 如今分了家,刘彩英不用再煮一大家子的饭,只不过多了一副碗筷,添上公爹那份而已,这活儿对她来说可比以前轻松多了。 “嗯。”桃雨点点头,觉得娘说得有道理。 刘彩英这才高兴了,又嘱咐道:“换好后,把给你爷爷新做的那一身送过去,跟他说,剩下的几套要晚几日才能做好。” 桃雨乖乖应下,赶紧去了。 何田没想到小儿媳竟还想着给自己做新衣裳,那些布料是专门买给二房一家的,他乐呵呵地对孙女桃雨说:“不用再给我做了,我买了两套成衣,已经够穿了。” 桃雨抿嘴一笑,并不接话。 怎么能不给爷爷做呢?爷爷买回那么多料子,人人都能做几身,自然不能少了爷爷那份。 桃雨换上了新做好的细棉衣裙,不仅柔软,颜色也鲜亮,衬得她整个人都明亮了好几分。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鬓边插|着何田买给她的金簪。 何田看着她,点头道:“这样好看,以后日日都这么穿,不用担心它会坏,坏了我再买新的。” 以前为了供何明杰读书,家里穷。何谷蕊因为是大房唯一的女儿,一年还能得到一身新衣,?????二房的妻女压根不敢提要求,穿的全是旧衣裳,还任劳任怨,所以那三人看起来灰扑扑的。 何明杰从老爹这里拿了银子回去,并没有瞒着妻女,只是没告诉小女儿初夏,因为她年纪太小,怕她在外面乱说。 桃雨知道自家现在有钱,那可是五十两啊,爹爹读书一年的束脩要二两银子,能读二十五年。况且爹爹已经决定不读了,所以她们现在不必再像以前那般简省了。 桃雨乖巧点头:“新衣是娘带着我一起做的,要是有哪里不合身,您告诉我,我拿回去改改。” 何田抖开新衣裳,在身前比划了一下,笑眯眯道:“不用改,很合适。” * 吃过早饭,何田就去地里干活,阿宝摇着尾巴紧紧跟随。何明杰见状,也扛了一把锄头跟上。 何兴旺夫妻俩早早地就用过了早饭,等得心焦,干脆站到大门口,朝着远处张望。 等啊等啊,小路的那头远远地走来了一对人影,何兴旺夫妻俩喜得赶忙迎上去。 何谷蕊跨进院门时,正巧桃雨刚从厨房出来,何谷蕊顿时一愣。 以前总是灰扑扑、显不出几分颜色的堂妹,居然一下子变得好看多了。头上甚至还戴了一根金簪,而且一看就是实心的。 这可把她给比下去了。 回门这样重要的日子,何谷蕊自然会精心打扮,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数张修文送给她的镏金簪。 本以为能艳压全场,让娘家人都羡慕不己,没想到堂妹居然有根实心金簪,这是她比不过的,真是气死人了! 何谷蕊都顾不上思索桃雨这根金簪是哪里来的,赶忙去看她的新婚丈夫,生怕他会被焕然一新的桃雨给勾走心神。 还好,张修文正笑吟吟地跟岳父母寒暄,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桃雨没料到他们会这时候进门,也没打招呼,立刻退回到厨房里。 刚把灶台收拾干净的刘彩英见女儿脚步匆匆,忙问:“怎么了?” “堂姐回来了。娘,我去给爹送水。” “好。”刘彩英手脚麻利地泡了一大壶粗茶,又嘱咐道,“等院子里没人了再出去,一会儿我们都去地里。” 趁着何兴旺把女儿女婿迎进屋,刘彩英才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家,去地里帮忙干活。 不是农忙季,地里的活儿不多,只是拔拔草之类的。何田不让两个孙女下地,叫她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 日头越升越高,火辣辣地炽烤着大地,何田抬头看天,已经过了巳时,于是便招呼众人回家去。 杨大凤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香味飘散开来。刘彩英洗净手,也要准备做饭,毕竟炖排骨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大房这一餐有鱼又有肉,只是份量不多,各做了一盘而已。二房这里,因为何田提前吩咐过,所以刘彩英十分舍得,炖了大半锅排骨,又做了满满一大碗红烧肉,霸道的香味顿时就将大房那边传来的味道给盖住了。 乡下人家平时很少吃肉,所以对肉香味特别敏感。杨大凤碍于孝道,本打算等菜做好了,捡上小半碗素菜,面上再铺几片薄肉,然后给公爹送过去。如今闻着从二房传来的霸道香味,气得她脸都黑了。 陪女婿说了半天话的何兴旺抽空来到厨房,想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了,见妻子黑着一张脸,便问:“怎么又不高兴了?谁又惹你了?” 自从分家后,大房的家务活全落到杨大凤头上,她觉得很累,时常抱怨自己辛苦。 杨大凤放下锅铲,朝着二房的方向呶了呶嘴,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本来打算给公爹送一碗菜过去,如今用不着了,人家未必稀罕,吃得比我们还好呢!” 何兴旺一脸无所谓:“那就不送了,留着我们自己吃。”第158章 杨大凤准备了四样菜。 她从自家菜地里拔了两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菜杆用来炒肉,剩下的菜叶子单独炒了一盘素菜,又烧了一条鱼,还有一盘油炸花生米,用来下酒正好。 这样的一顿饭对乡户人家来说算是极好的,能赶得上年夜饭了。 张家一直节衣缩食供张修文读书,日子并不是很宽裕,家里吃肉的次数也不多。因此,见到这一桌菜,张修文也忍不住口舌生津。 这时,二房的饭菜也做好了,桃雨手里端着满满一盆炖排骨,从厨房出来,往吃饭的堂屋走。初夏跟在她后面,手里端着一大碗堆得直冒尖的红烧肉,那肉块大小适中,烧得油光发亮。 张修文眼神好,门又是敞开着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和二房的伙食相比,大房这一桌菜就有些不够看了。他忍不住想,要是二房能把菜端过来大家一起吃,那才好呢。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愧对何家二房,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了。 “吃,赶紧吃。”何兴旺热情地对女婿说道。 大房开始用午饭了,二房的气氛比他们更好,因为这边的菜量很大,每个人敞开了吃都吃不完。 吃饭前,何田先给阿宝拔了一碗饭菜,排骨和红烧肉堆得满满的,二房的人对此都没意见。 大房那边吃完饭,杨大凤在厨房洗碗,何谷蕊站在旁边陪她说话。 “娘,桃雨头上那根簪子哪来的?”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终于找到机会问一问了。 “我哪知道?”杨大凤想了想,“多半是二房的人气不过你抢走了他们的好女婿,打肿脸充胖子,买根簪子回来充脸面呗。” 何谷蕊不太相信,拧着眉头:“不可能吧?这可不便宜。” 杨大凤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管她呢,反正没花咱们的钱。也是,人家现在不用供读书人了,手里的分家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是啊,将来没饭吃可别借到我头上。” “对了,你婆家人待你怎么样?” “挺好的,这两天修文一直缠着我。”何谷蕊前世嫁过人的,说起这种事实在装不出来羞涩,于是便垂着头。 杨大凤只当她在害羞,便笑道:“这样好,最要紧的便是抓住男人的心。若是能早些怀上,那就更好了。” 事实上,张修文一朝开荤,满脑子都是夫妻间的那些事。再加上何谷蕊放得开,比一般姑娘大胆多了,勾得张修文这几日连书本都没摸过。 张父张母早就对她不满了,只是碍于儿子刚成亲,不好说而已。 何谷蕊不傻,也看出公婆对自己有些不满,不过她不在乎。就像她娘说的,只要能紧紧抓住丈夫的心,公婆那边自有丈夫出面去应付。 这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再也不想像前世那样憋屈,她要在丈夫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再也不要排在任何人的后面。 想到这儿,何谷蕊便问:“娘,上回给桃雨说亲的事如何了?” 她还是想把堂妹嫁给自己上辈子的男人,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所谓有苦同当,这才叫亲姐妹呢! “别提了,你婶子不同意,当场就摆脸色给我看。”杨大凤洗干净碗,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这么好的一桩亲事,错过实在可惜。小婶只是一时想不通,娘,你多提几次,慢慢的她就能想明白,知道你是为了她们好。” 杨大凤并不想揽下这件事,二房的桃雨嫁得好不好关她屁事。她巴不得侄女嫁得差一些,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的女儿给比下去了。 转瞬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如今女儿嫁给了张修文,将来指定出头人地。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张修文,即便有,人家也会嫌弃桃雨是个退过亲的。 “行行,我记下了。你呀,还是那么好心,我只怕人家不肯领你这份情呢。”杨大凤充满优越感地说道。 何谷蕊抿嘴一笑,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夸奖。 直到半下午时分,张修文才领着何谷蕊回家去。临走前,他还想来给何田问安,何田没开门,连应都没应一声。 “爹可能下地去干活了。”何兴旺讪笑着解释道,一面送他们出去。 张修文面上依旧含着笑,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 何谷蕊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快些走吧,回家迟了爹娘会担心。” 张修文正是跟她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妻子一撒娇,他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立刻扇着翅膀飞走了。 何兴旺夫妻俩站在院门口,目送女儿女婿走远,等回到屋,关上门就开始骂何田和二房的人不给他们面子。 他俩把声音压得极低,二房的人确实没听见,但何田耳聪目明,听得真真的,在心里又给他们记了一笔。 回门的热闹刚刚散去,何兴旺两口子又开始琢磨送儿子去读书的事情。 众所周知,读书是一件很费银子的事,尤其书本和笔墨纸砚,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何兴旺摸着下巴说道:“反正二弟也不读了,他那里肯定还剩下不少,我去要过来,正好给咱们儿子用。” 杨大?????凤心里不太乐意。 她儿子那么聪明,凭什么要用小叔子剩下来的旧东西?小叔子读那么多年,也没读出个名堂,多半身上是有些霉运的。用他剩下的东西,也不嫌晦气! 何兴旺叹了口气,扳着指头算自家还剩下多少钱。 分家时得了七两半的银子,谷蕊出嫁花了一两多来置办嫁妆,主要是一床喜被和几身新衣裳。这样的嫁妆在乡下来说算是中规中矩,既不出彩,也不落于人后。 幸好女儿有本事,把张修文迷得神魂颠倒,硬是想办法给她弄来一根金簪,这样就体面多了。 学堂所有的花费,一年约摸要二两银子,他手里剩下的这点可供不了永昌几年,还是要努力干活啊。 杨大凤听着丈夫在那里自言自语了一通,最终还是穷鬼战胜了晦气鬼,点头道:“那你赶紧去问问小叔子,要是去得晚了,他给了别人那可怎么办?” 何兴旺抬脚就去了,何明杰抱歉地对他说:“大哥,你来晚了,我已经给爹了。” “爹拿着干嘛,他又没用,我去找他要。”何兴旺眉头一皱,说完转身就走。 “大哥,你别去了,爹有用的。” 何兴旺不理会,只当是二弟自私,自己用不着的东西都舍不得给侄儿用。 何兴旺大步来到何田的屋子,开口要这些东西。何田摆摆手:“不给。过几日你二弟就要陪我去先生那里报名,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读书,然后下场考科举。” 何兴旺一听,顿时眼睛瞪得像鸡蛋那么大。 何田一脸深沉道:“我们这个家,指望你们两兄弟是不行的了。靠人不如靠己,我自己去,我就不信我读不出个名堂来!” 何田没打算把这事瞒着,因为瞒也瞒不住。 何兴旺这时候才回过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他拍着大腿,痛惜地大叫起来:“爹啊,你老糊涂了啊!”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去读书,那不是白白糟蹋银子吗?说句难听的,你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与其把银子糟蹋了,爹你还不如供我家永昌呢!他年纪小,人又聪明,指定能在爹你闭眼前考出个功名。” 何田脱下鞋,就要去打他嘴巴。 何兴旺一边躲一边辩解:“我虽然说话难听,但说的都是事实啊。爹,你可不能因此打我!” 何兴旺年轻力壮,躲得还算灵活,他本以为爹一个老头子,肯定打不着自己。没想到何田这些天已经将这具身体蕴养得差不多,虽然外表看着还是四十多岁的样貌,内里已经和年轻人无异了。 何田抽冷子,一鞋底拍到何兴旺的嘴巴上,怒骂道:“你个不孝子,居然还敢咒我!” 何兴旺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打个正着,而且老爹的手劲儿真大啊。他捂着被打得发麻的嘴巴,用控诉又委屈的眼神看着何田。 他倒是想怒愤,可是他又不敢。 毕竟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说出去都没人可怜他,只会嘲笑他女儿都出嫁了还要挨老爹的揍。 何田慢悠悠地把鞋穿好,说道:“我打你是因为你嘴巴太臭,该打。再说了,我去读书又没花你的钱,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还不快滚!” 大房子一家子都是白眼狼,何田凭什么把东西让给他们? 何兴旺捂着嘴走了,来到院子里,便觉得牙根隐隐做痛。他这才松开手,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里面竟然有一颗大牙。 他爹竟然把他的大牙给打掉了! 何兴旺又恨又气,扭过头阴沉沉地看了一眼何田的屋子,然后才回了自己屋。 杨大凤见自家男人神色有些不对,忙问怎么了。 何兴旺舔了舔嘴巴里缺了一颗大牙的牙洞,黑着脸道:“被我爹打了一巴掌。” 他没好意思说是用鞋底扇的。 杨大凤心头一惊,想仔细问问,又怕触了男人的霉头,于是只道:“书本拿回来了吗?” “拿什么拿,我爹说了,他也要去读书!”何兴旺恨声道。 杨大凤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如同白日见了鬼:“什、什么?”第159章 何田要去读书的消息,很快就从大房这里传了出去,一时间成为全村人议纷的对象。甚至不少人还跑来劝他,劝他不要浪费银子,别去做那无用功。 何田只是微笑,随便他们怎么劝,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没两天,何芳林也听说了这事,立刻回到娘家。刚进院子,就被大嫂杨大凤拉进屋说悄悄话。 杨大凤从窗户里瞥了一眼二房那边,皱眉撇嘴地说道:“最近你弟弟也不知怎么了,先是给桃雨买了一根金簪,那可是实心的,得花不少银子呢!又买回许多好料子,二房人人都穿着新衣,比出门见客还穿得好。如今爹又闹着要读书,我实在是担心啊,照这么下去,难道二房要卖房卖地?” “唉!”何兴旺坐在旁边,长叹一声,“当初分家时,爹非要跟着二弟过。如今弄成这样,我只担心爹将来会吃不上饭。前两天,我刚听说这事,就去劝了。结果倒好,爹不仅不听劝,反倒打了我一巴掌。我也算看明白了,我在爹的心里最多算根草,他那一巴掌可一点也没留力,把我的牙都打掉了一颗。” “还有这事?” 何芳林不敢相信,何兴旺便张大嘴巴,给妹妹看自己嘴里的牙洞。 “爹也太狠心了,我去找他!”何芳林气得不行,转身就走。 她先把何明杰叫上,一起去了何田的屋子。何兴旺夫妻俩没有跟过来,都趴在窗户边上紧紧盯着这边呢。 何芳林走在前面,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了。 原本趴着的阿宝立刻起身,警惕地看着她。因为知道这是自家人,所以阿宝也没叫,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何芳林心情不好,见狗仿佛盯贼似的盯着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就想把狗踹到一边去。 阿宝机灵地躲开了,没让她踹着。 何田见状,一脸不悦:“阿宝招你惹你了?是不是婆家地方太小,装不下你,所以你才跑回娘家来作威作福?” 对着这个便宜女儿,何田实在喜欢不起来。 在原剧情里,何谷蕊嫁给了张修文,她嫁妆简薄,帮不了婆家多少,而供养一个读书人是很费钱的。于是,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娘家人头上,不断地回娘家借钱。 把爹娘的钱借光以后,她就找何明杰借,又找姑姑借。张修文考了好几次才考中秀才,这期间也多亏了何明杰跟何芳林肯借钱给他。 张修文终于考上了,发达以后,为了不落人口实,自然是要将欠银全部还清的。他让妻子去办这件事,何谷蕊却只还了自己爹娘和姑姑家的钱。 对于二叔,她连半个铜板都没打算还。 在她看来,爹娘供小叔子读书这么多年,小叔子供她丈夫读书,那也是应该的。 张家发达以后,何谷蕊把爹娘接走,在城里安顿起来。就连姑姑何芳林家,也送了许多好东西过去表示感谢,唯独漏下了何田跟何明杰。 她摆明了不待见这两人,何芳林为了那点好处,一声不吭,甚至还多次在何田面前帮忙说好话,说大哥大嫂虽然跟着去了城里,可是过得一点也不好,就是生怕何田会仗着辈分,去城里闹事。 原主对何芳林这个女儿已经尽到了责任,何田自觉并不欠她的,所以也不想忍耐。 “我作威作福?”何芳林满脸不敢置信,站在原地气了半晌,然后才道,“爹,你眼里还有我和大哥吗?你先是打了大哥,现在又来骂我。” 她眼圈都红了,听上去特别委屈。主要是因为老爹当着小弟的面骂她,让她特别没面子。 “你不在婆家好好过日子,偏要跑回来找骂,这能怪我?”何田理直气壮道。 何芳林用衣袖轻轻擦了擦干涩的眼角,直言道:“我再不回来,爹你就要把这个家给毁了!” “小弟,你来说说,为什么要由着爹胡闹?”何芳林厉声责问。 面对何明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何芳林底气很足,反正她将来也不指望小弟给自己撑腰,她还有大哥呢。 不能考取功名的弟弟,能带给她什么好处?她也就不必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姐,你也知道,爹的心愿是家里能有人高中。既然我没这个天分,爹又有心,就让爹试一试吧。”何明杰的态度很温和。 “爹,你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甚灵光了,为什么不把指望放在永昌身上呢?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这么早分家。一家子人合伙供永昌,那样多好。” 何田实在不喜欢这个便宜女儿,皱眉看着她:“你还有事没?若没事就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指手划脚。”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何芳林气性上来也不管不顾了,“爹,你要是能考中,日头都得打西边出来。与其把银子浪费了,你又不乐?????意供永昌,那还不如给我的儿女买几身新衣呢。这样他们还能念着你的好,将来好好孝敬你这个外公。” 何田也恼了:“怎么,没这几身新衣他们就不认我这个外公了?行行,今天当着你弟弟的面,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将来我不指望你哥,自然也不会指望你。就算我穷到去讨饭,也不会从你家门口经过!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爹!”何芳林气得直跺脚,然后发狠道,“好好,我只愿爹你将来不会后悔!”然后咬牙含恨地走了。 何明杰去拉她,结果没拉住。他还想追出去,却被何田阻止了:“不必管她。” “爹。”何明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我心里有数。”何田一脸淡然。任何想拿捏他的人,何田都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 镇上一共有两家私塾,一家的先生是秀才,另外一家的则是个老童生。秀才这家收费要贵一些,光是学费就要二两银子,再加上书本笔墨纸砚之类的,一年下来最少也得预备三两银子。 老童生家收费比较便宜,学费只要一两银子,算上笔墨纸砚的开销,一年下来二两银子就足够了,节省一点还能有剩余。 之前何明杰就在老童生那里读书,虽然没读出个名堂,但这主要还是他天赋不够。老童生性情宽和,教书也认真,从不因学生家贫而瞧不起,全都一视同仁。 不过,选择去秀才家读书的人更多,只因秀才的功名强过童生。比如张修文,他就一直在秀才那里读书。 何田满肚子学问,压根不需要人教,可以直接下场。为了不过于惊世骇俗,明面上还是得找个先生,于是他选择去老童生家。 由小儿子陪着,何田见到了老童生。老童生很高兴地收下他这个老学生,还夸赞他有向学之心。 何明杰抢着付了束脩,从童生家出来,他又提出今天应该买点好的回家庆祝一下。 何田欣然答应,提醒他还要给阿宝买几块大骨头。 也是巧了,这一天恰好何兴旺领着儿子去了秀才家,交完束脩,又买了些必需品,二两多的银子就花出去了。 何兴旺剩下的银子不多了,他连半个铜板都不敢随意乱花。可是永昌眼巴巴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何兴旺才忍痛给儿子买了一个肉包子,鼓励他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不要让他的银子白花了。 何田回到家时,何兴旺早就到家了。何田走在前面,何明杰提着肉和骨头走在后面。 正在院子里干活的何兴旺一眼就瞧见了,他不敢问老爹,于是便对何明杰道:“又买了肉?” “是啊。”何明杰乐呵呵地回答道,“从明天起,爹就要去童生家读书了,所以庆祝一下。” 何兴旺撇了撇嘴,神态高傲:“我家永昌也去秀才那里报名了。” 何明杰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两家私塾各有利弊。秀才功名更高,但收费也贵,去那里的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虽然能结识一些人脉,但学生间的攀比之风盛行。 “大哥,要不今晚你们过来一起吃?”何明杰提了提手里的肉,邀请道。 何明杰性情宽厚,之前确实生气谷蕊抢了自己女儿的亲事。不过就像爹说的,张修文那种品行差的人,没嫁过去更好。 因此,他慢慢地也就想开了。如今他跟大哥同住一个屋檐下,亲爹又健在,亲兄弟之间弄得像生死仇人也不好,一来外人会说嘴,二来他也是不是想让爹为难。 何兴旺没买肉,他觉得何明杰这个动作像是在嘲笑他,因此板着脸冷硬地拒绝了。 何明杰没有再劝,提着肉去了厨房,交给妻子打理。 何兴旺干完活儿回到屋里,杨大凤一把拉住他,小声道:“你傻呀,那边有肉,为什么不去吃?就算你不想去,让我们永昌过去吃一点也是好的。” 永昌去村里玩了,此时不在家。 何兴旺黑着脸,低声骂道:“吃什么吃,缺那几口肉会死?现在过去吃了,将来他们揭不开锅就来找你借了。” 大房一家子并不知道何田私底下卖食谱赚了银子的事,因此一直觉得二房花钱没算计,迟早会全部饿死。 杨大凤一听这话,顿时也打消了过去蹭一顿的主意,点头道:“是不能去,还要和他们离远一些,免得将来甩都甩不掉。”第160章 大房夫妻俩生怕二房将来日子过不下去,会缠上他们,不仅不找二房借任何东西,就连有时候何明杰看家里做了好吃的,想叫侄子过来吃两口,大房夫妻俩也坚决不许。 这样,他们将来就能理直气壮地拒绝借钱给二房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何田不置可否,原主把何兴旺养大,又给他娶妻成亲,责任已经尽到了,难道他还要管儿子一辈子不成? 何芳林自从上次被何田骂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娘家来。后来回来了,也只在大房那边呆着,不跟何田和二房的人接触,也是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架势。 只有逢年过节,怕被外人说嘴,才意思意思一下,托杨大凤转交给何田一盒粗制点心,算做是年节礼。 何田也不介意,他本就没图这个便宜女儿的孝敬,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春去秋来,转眼间何田读书一年多了。尽管他刻意收敛,老童生依然当他是天才,夸赞有加,并强烈建议他下场试一试。 何田也正有这打算,回家告诉儿子,何明杰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半晌才道:“爹,你当真要下场?” 他在老童生那里读了这么多年,先生一次也没建议他下场试一试,总说他火候还不够。 “我骗你做甚?”何田一边抚摸着阿宝的脑袋,一边胸有成竹道,“你就等着吧,爹这次必中!” “呵呵。”何明杰傻笑两声。他心里并不认为爹读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考中,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免得打击爹的信心。 他把话都咽回肚子里,高高兴兴地帮忙准备下场的一应所需。 何田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内心有些感慨。 这个便宜小儿子确实孝顺,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在家务农,时常买笔墨纸张给何田用,但他从不询问何田学得如何了,仿佛能不能考中并不重要。 何明杰这一年来晒黑了很多,身上几乎看不出半点读书人的影子,但他每天都乐呵呵的,身上充满了干劲。 他尽最大的努力供何田读书,就像以前他爹供他一样。 “等爹中了,就带你过好日子。”何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总不能一辈子种地吧?你读了那么多年书,等有条件了我给你开间铺子,怎么样?” 何明杰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并不想做生意,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还是种地好,没人管我,什么时候干活,什么时候回家,都由着我自己。只要我足够努力,庄稼就会长得好,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何明杰喜欢简单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平淡,但他却觉得很满足。 “我懂了。”何田拍拍他的肩。 * 这次下场,还有何谷蕊的丈夫张修文。这是他第三次下场了,前两次都没考中。 镇上一共就两家私塾,不管有意无意都会关注对方。听说老童生家这次有一个老学生要下场,秀才的学生们都发出了哄堂大笑。 一个刚刚洗脚上田的泥腿子,只读了一年多,就要和他们一起下场,真的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张修文跟着同窗们一起发出嘲笑声,内心非常恼怒。 要是被人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就是他岳父的亲爹,那真是丢死人了。幸好他的同窗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并不稀罕去关心童生家穷学生的详细情况。 张修文私底下找到何永昌,严厉地叮嘱他切记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何永昌今年已经九岁了,早就懂事了。自从来了秀才这里读书,字还没认识多少,倒是先把同窗之间的攀比风给学会了。 他怕丢人的心思和姐夫一模一样的,只恨自己怎么就是何田的孙子,哪里还会告诉别人呢? 张修文这下满意了,接着他就开始发愁这次下场的银子要从哪里来。 张修文从小就在秀才这里读书,每年花费不菲,吃喝穿戴虽然比不上有钱人家的少爷,但也绝不肯做同窗里最差的那一个。 幸好张家父母都是肯吃苦的人,这些年不仅能供儿子读书,还能存下一点点,再找亲戚们借一些,这才顺利地给儿子娶妻成家。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张家一直在慢慢地还外面的借债,所以张修文这次下场所需的花费,张家还得去借。 可是还能找谁借呢?最亲厚的那几家亲戚的银子都没还完,哪里张得了口。?????于是,张家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到了亲家身上。 张修文忍着心里的难堪,对何谷蕊提出想叫她回娘家借一点银子,助他下场。 何谷蕊一听,二话不说就连连点头。 她虽然记不得前世张修文是第几次下场才考中,不过最终人家是考上了的,所以这笔钱当然应该借。此时不雪中送炭,难道只等着将来锦上添花吗? 何谷蕊又不傻,立刻收拾一番,回娘家去了。 何兴旺听女儿说完来意,点头道:“女婿已经能下场了,我们永昌还得等好些年呢,我自然希望女婿能够高中,将来也好拉永昌一把。可是,我手里也没多少了啊。” 分家他就只得了七两半银子,先是嫁女儿,接着又给儿子交了两年的束脩。也不知儿子在城里是怎么读书的,隔三岔五总找他要钱。一会儿说是先生要他们买个什么,一会儿又是同窗生辰,大家都送礼,他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会被同窗们孤立的。 何兴旺当年虽说也读了几个月的书,可是学堂里的事情他早就忘光了,因为那时他每天坐在学堂里都是浑浑噩噩的,一心只盼着快点散学。 不过儿子说得也有道理,何兴旺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拿银子给他。虽然每次拿得不多,但长久下来,他手里的存银已经所剩无几,只能拼命在地里干活,盼着能在新学年来临前,把下一次的束脩给凑齐。 杨大凤在女儿面前从不藏着掖着,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愁眉苦脸道:“以前供你小叔子也没这么艰难,除了束脩,他很少问家里要银子。早知道这样,当初该送你弟弟去老童生那里读的。我和你爹还商量着,如果凑不够束脩,还要找你借一些呢。” 何谷蕊没想到家里状况如此不好,板着脸道:“娘,你的目光也太短浅了,光看着老童生家便宜,这些年他手里的学生有几个考中了?哪里比得过秀才!” 说完,她叹了口气,催促道:“不说这些了。爹,娘,你们能拿出多少?现在要紧的是你们女婿马上就要下场了,至于永昌,离下一次交束脩还有段日子呢,不着急,等到那时我们再想办法。” 何兴旺给妻子使了个眼色,杨大凤走到里屋,翻出一个布包,里面有二钱多的银子。 她想了想,把零散的铜板留下,只拿了二钱出去,交到女儿手里:“家里一共就只有这么些,还是我和你爹好不容易才存下来的,实在没有更多的了。你婆家要是有了,立刻就得还给我们,你弟弟还等着交束脩呢,可千万别忘了。” 何谷蕊呼吸一窒:“怎么就只有这一点?这哪里够呀!” 她板着指头算给爹娘听:“除了赶路,住宿和伙食,还得多预备一点儿,同窗之间相互交流,指不定就押中考题了呢?这些人情往来,哪能不花钱?”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确实没有多的了。”何兴旺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何谷蕊急了,带着哭腔说道:“爹,娘,要不你们去问小叔借一点?如果银子不够,修文怎么下场?那又得再多等三年了。” 杨大凤一心盼着女婿高中,然后自家好跟着沾光发财。她扯了扯何兴旺的衣袖,低声道:“要不你去那边问问?现在女婿下场最要紧,可不能因为没钱而错过了。” 何兴旺这一年多来跟二房不怎么接触,有些小东西家里没有,他宁愿找村里人借,也不愿意朝二房开口。 如今形势不由人,他低下头想了想才道:“行,我去找二弟。” 何兴旺走到院子里,把何明杰叫出来,说话时语气里还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我女婿要下场了,银子还缺了一点。我想着你手里肯定有,先借我,将来女婿高中,他也会念着你的好。” 何明杰犹豫了。 他不想借银子给背信弃义的张修文,可是大哥亲自开口,而且以前他读书大哥也是出了力的。 正犹豫间,何田从屋里走出来,沉声道:“借什么借,我也要下场,银子都还不够使,哪有多余的借给别人。” “什么?”何兴旺眼睛瞪得像牛一样,“爹,你也要下场?我没听错吧?” 何田要下场的事并没有往外说,张修文和何永昌倒是知道,但他俩的嘴巴也闭得很紧,因此大房夫妻俩还被蒙在鼓里。 何兴旺丝毫不介意自己被瞒着,他只是心痛老爹要把一大笔银子打水漂。与其这样,还不如拿出来帮助他的女婿呢! “爹啊,你才读了多久,修文都读十几年了,人家下场那是理所应当的,你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第161章 杨大凤跟何谷蕊躲在窗户后面听见了这话,立刻从屋里走出来。 何谷蕊内心对何田下场充满了不屑,努力克制才忍住没有当场翻白眼。她柔声对何田说道:“爷爷,你不要胡闹,别把银子浪费了。你的孙女婿如今正需要银子,不如借给他。等修文中了,我们老何家也能沾他的光,脸上多些光彩,对不对?” “我需要沾他的光?他就算中了状元,也跟我无关。”何田冷冷道,“我下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跑出来说三道四,我又没花你们的银子。赶紧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何谷蕊又被骂了,脸上挂不住,气得整张俏脸发红。何兴旺看不过去,帮腔道:“爹,谷蕊说得也没错啊。你怎么就那么犟呢?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何田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的银子借猪借狗,也不会借给张修文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们还是省省吧,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赶紧去别家借。” 何兴旺这时才想起来,二弟的银子是交给爹保管的。爹脑子不灵活,为人又固执,看来是没希望从他手里拿到银子了。 何兴旺突然想起了侄女桃雨头上那根金簪,便转头对何明杰说:“二弟,爹对我有意见,不肯把银子借给我。这样,桃雨的那根簪子先借我使使,回头等修文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明杰就黑着脸回了屋,然后呯的一声关上门。 何明杰之前的那点犹豫,早在何田出现时就烟消云散了。比起大哥,自然是亲爹更重要。爹都亲口拒绝了,他还犹豫个啥?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张家那小子有没有银子下场,关他什么事? 何田也不耐烦和大儿子一家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大房的三个人,一阵早春的晨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激得何谷蕊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何兴旺脸色难看,不过他的目光正落在女儿鬓边的发簪上,低声提议道:“你也瞧见了,他们不肯借。我看你这根簪子还不错,不如先当了,应该够女婿这次的花费了,回头再让他给你买更好的。” 何谷蕊听了这话,后背的那层凉意瞬间散去,一股热腾腾的臊意直冲脸颊。 爹娘都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以为她这根簪子也是实心的金簪,其实不然,这只是一根馏金铜簪,就算拿去当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行,这是修文送我的定情信物,再穷也不能打它的主意,否则不是惹人笑话么?” 何谷蕊坚决不肯,何兴旺也拿她没办法,便道:“娘家能借的都借给你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叫你公婆再想想法子,千万别耽误了女婿的大事。” 何谷蕊不死心,还想再争取一下。她知道二房一家实际还是爷爷做主,于是便走到何田房门外,敲了敲门,好声好气地请求道:“爷爷,你把这次下场的机会让给修文吧。他读了这么多年,如果不能下场那就太可惜了。先把银子借给我们,以后你再下场。” 何田理都不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阿宝趴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大尾巴,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似乎快要睡着了。 屋里没人应,何谷蕊锲而不舍,不断在外面哀求,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手掌也因不停的拍门而发红。 可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没人一般。 杨大凤实在受不了女儿这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埋怨公爹太狠心,心肠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要硬。 何兴旺也看不下去,扯着何谷蕊往院子外面走:“人家不想理你,你就算把手敲破,他也不会心软。” 杨大凤恨声道:“等将来修文有出息了,那时他们再想扑上来,我头一个就不答应,看我怎么骂死他们!” 何兴旺叹了一口气,催促女儿:“你赶紧回婆家去,别在这里纠缠了,还白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何谷蕊只能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回到夫家。 张修文见妻子?????最终只借来二钱银子,不由地大感失望。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开始羡慕起同窗。 他有两位同窗,因娶了商户女,平时被人瞧不起。虽然商户地位低,可人家银子多、嫁妆丰厚啊。这两位同窗平时的吃喝穿戴俱都是最好的,从来没为银子犯过愁。 哪里像他,这次下场所需要的银子还没凑够,还要四处求人呢。 “唉。”张修文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情郁闷。 何谷蕊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丈夫会责怪自己。张修文瞧见了,可是实在没心情安慰她,抬脚去找爹娘商量去了。 最后,张家父母拉下老脸,在亲朋好友里又借了一圈,借来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只要节俭一些,还是足够应付这次下场的。 张修文看着这么少的银子,心里憋着一股气。此时他已经成亲快要将近两年了,对何谷蕊早就不如刚成亲时那般稀罕。 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能像以往那样,跟同窗们轮流做东,相互交流讨论,他就对何谷蕊有了一丝怨气。 为什么他的岳家这么穷?一点都帮不上! * 到了下场的头两天,何明杰借来一辆牛车,亲自陪着何田去城里赶考。 他虽然在科举上没有天份,到底是下场几次的人,在哪里考试,哪里住宿,这些都一清二楚。 何田乐得当甩手掌柜,万事都让小儿子去办。 临下场前,何明杰生怕老爹心里有压力,一个劲儿地劝他:这次就是来试试,考不中也没关系,只当积累经验了。 因为手里有银子,何明杰做主订了最好的一家客栈,不仅房间干净,吃食也卫生,还种类繁多。 而张修文由于手头不宽松,住的地方比较差,因此不好意思主动跟同窗们联系,生怕他们会嘲笑自己。他甚至连房门都不敢出,就怕被人瞧见自己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一直呆在房间里也无事可做,想温习一番,心里却始终意难平,精神难以集中。等到了夜间,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翌日起身,便觉得有些头疼,可马上就要下场了,也来不及去看大夫,只能强忍着跟在众人身后进入考场。 这一场考下来,何田神清气爽,何明杰总觉得他爹肯定累坏了,也不问考得如何,只是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得到何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带着一大堆的吃食回家去。 张修文一出考场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多半又悬了,都怪这该死的头疼,否则他一定能答得更好。 回到何家村,何兴旺看着赶考归来的何田,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句:“爹,考得如何啊?” 何田没功夫搭理这个便宜大儿子,因为被留在家里的阿宝已经扑上来了。 “阿宝乖,是不是想我了?一会儿给你吃肉,还有大骨头。”何田忙着跟阿宝说话,脸上笑眯眯的。 何兴旺气得要死。在他爹眼里,他连一条狗都比不上? 何田带着阿宝回屋休息,刘彩英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何田指着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对两个孙女说:“里头有点心,还有一些姑娘家用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桃雨笑着答道:“只要是爷爷买的,我和妹妹都喜欢。” 何明杰把点心拿出来分给两个女儿,犹豫着问何田:“要不要给那边送一些过去?永昌到底还小呢。” “分给他做甚?我们阿宝都还不够吃的。”何田拿起两块点心喂给阿宝,一边慢悠悠地问他,“难道你还指望将来永昌给你养老?” 这话一出,刘彩英和两个女儿顿时都不敢动了。 二房没有儿子是硬伤,这也是刘彩英一直忍耐大房的原因。虽然公爹和丈夫不曾怪过她,可如今这世道,没儿子怎么行呢? 何明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爹用他没儿子这件事向他发起责难,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何田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点心碎渣拍干净,然后才道:“我是不在乎你有没有儿子的,我劝你也想开点,孝顺的女儿比不孝的儿子强多了。你有两个女儿,到时不论桃雨还是初夏,留一个在家里招婿上门就行了。” “行,我都听爹的!”何明杰顿时喜笑颜开。 刘彩英跟两个女儿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忙道:“爹肯定饿了,我这就去做饭。” 桃雨跟着去帮忙,初夏留下来用自己的点心逗阿宝玩。 张修文赶考归家,家人们都忙着问他考得如何,就连何谷蕊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就盼着他能说一句这次必中。 张修文心里发虚,含糊道:“还行吧,我累了。” 他面色有些苍白,头痛的症状并未减轻,张家父母只当他是累狠了,张母连忙心疼地说道:“赶紧去歇着,我去弄些你爱吃的来。” 何谷蕊也表现得很贤惠,扶着男人回屋休息,又亲自提了满满一桶洗澡水来,伺候他梳洗沐浴。 张母看着儿媳妇提着水桶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能干勤快,定是知道我儿这次能中,所以才急着想表现一番。” 成亲前,张母每次撞见何谷蕊,对方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嘴巴又甜,哄得她以为这个姑娘还不错。 等成了亲,她才发现儿媳妇身上是有根懒筋的。如果不主动叫她,她眼里是没有任何活儿的。就像那拉磨的懒驴,戳一下才会动一下。 就算这样,很多让她干的活儿她也是干不好的。 比如做饭,要么放许多油,要么放许多盐。叫她去河边洗几件衣裳,大半天才洗完,衣裳还没洗干净。叫她打水,摇摇晃晃地回到家,桶里最多只剩下小半桶水,连个十岁的孩子都比不过。 张母实在看不过眼,很多时候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不想受那气。不然能怎么办呢?又不可能休了儿媳妇,因为儿子会护着啊。第162章 没过几日,喜报传来,何田考中了童生。虽然不是头名,但名次也位列前三。 这是何田刻意收敛的结果。 即便这样,众人也觉得很了不起。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人,只读了不到两年,居然就中了童生,一时间议论纷纷。 倒也没人觉得何田是在作弊,因为一来考场检查很严格,二来本地监考官县令跟何家无亲无故,何必冒着大风险给他开后门?况且何家人穷得连县令家的仆人都比不上,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让县令心动呢? 老童生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何田聪明,很有天赋。 消息传回何家村,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一时间来何家窜门的人很多。 有村民对何家两兄弟说道:“我们竟不知道,原来何叔这么聪明的。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供你们两兄弟读书,应该自己去的。” 就连村长也点头赞同这话:“是你们两兄弟拖累他了,否则他早就考上了。” 何家村从建村时起,也没出过半个童生,因此何田显得特别珍贵。 对于众人的夸赞,何田只是乐呵呵地笑。 何明杰也跟着笑,心里还有一丝羞愧。他觉得那话说得很对,他早就该将读书的机会让给爹的。瞧瞧他爹多厉害,一考就中。 何兴旺强撑着笑脸应付众人,但心里特别不服气。怎么就是他爹中了呢?他那个读了十几年的女婿反倒又落了榜,真真是晦气! 何田借口还要准备接下来的府试,不再招呼众人,回屋躲清净去了。 村民们也不敢有丝毫埋怨,村长甚至主动招呼众人离开:“往后都别来打搅,让他安心用功,等中了秀才我们再庆贺。” 人都走了,何兴旺跟杨大凤回到自己屋,杨大凤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开始爆发:“显摆什么,不过是一个童生罢了,又不值钱。” 她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一旁的何永昌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他的先生在学堂里夸过爷爷好几次,鼓励学生们多多用功,不要被其他学堂的人给比下去。 何兴旺原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亲爹居然会中。自从分家以来,爹对他的态度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十分不待见。这时候想去修复关系,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妻子的话给了他安慰。 是啊,不过是一个童生而已,有什么稀罕的。世上中了童生却一直考不上秀才的人,比比皆是。远的不说,镇上办学堂的老童生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童生也没什么了不起,女婿这次只是一时失手,等再过三年,必定也是一个童生!”何兴旺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是。”杨大凤连连点头。 何兴旺便歇了去讨好亲爹的心思,过了两日,何芳林也赶回了娘家。她没有先去见何田,而是来了大哥这里。 到底是亲兄妹,何芳林还没开口,何兴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把跟妻?????子的那番话,对着妹妹说了一遍。 这两兄妹是既想要好处,又想要面子的人。何芳林听完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童生罢了,不值得她拉下金贵的面皮去讨好人。 爹要是能考中秀才,那她肯定是世上最孝顺的女儿。 不过,何田中了童生,何芳林还是有了一些改变的。 从大哥屋里出来,何芳林主动去了何田的屋子。虽然两手空空,但是话却说得很漂亮。 “恭喜爹中了童生,我现在才知道,我们家里最会读书的就是爹了。女儿家贫,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礼,只能祝愿爹早日考中秀才。” “嗯。” 何田神色冷淡,也不说留她用饭。何芳林见他这样,不好多呆,推说家里还有事,起身走了。 又过了几个月,何田在村民们的殷切期盼中再次下场。这一回的名次仍然排在前三,获得了府学的资格。 消息传回何家村,整个村子高兴得像在过年。 何兴旺跟何芳林原本还在观望,这下子再也坐不住了,齐齐凑到何田跟前,一口一个爹,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响亮。 甚至就连阿宝,也得到了他们的夸赞,夸得它如同哮天犬转世。 何田不稀罕听这些,借口嫌吵,把兄妹俩都给轰走了。 何兴旺跟何芳林丝毫不生气,聚到一起商量要给何田补点年节礼。为了能沾光,他们这次不抠搜了,决定大方一回。 何谷蕊也带着张修文回娘家,给何田道喜。 张修文已经接受了现实,岳家这位老太爷确实在科举上面有天赋,不然也不能短短时间就中了秀才。 他这次过来,是想向何田讨教功课的。 为了这个目的,他对何谷蕊都温柔了几分,还破天荒买了一份重礼,让何谷蕊脸上倍有光彩。 在何谷蕊想来,孙女婿虚心求教,何田应当倾囊相授。哪怕以前有些不愉快,爷爷都中了秀才,心胸应该更加宽阔才对,何必揪着以前的那点事不放呢?倒显得他没肚量了。 何田压根不给她面子,拒不受礼,还叫小儿子赶紧把他们赶出去。 何明杰只要一看到张修文就没好气,在心里暗骂了句活该,然后板着脸请他们离开这间屋子。 一旁的阿宝也呲着牙,冲张修文跟何谷蕊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何谷蕊有些怕狗,张修文也怕,万一被咬破了相,他这辈子就与科举无缘了。两人忙不迭的出来,讪讪地去了大房那边。 何兴旺听完女儿女婿的抱怨,笑道:“爹是有些脾性的人,又有些执拗,一次不欢迎不要紧,你们常来,他慢慢地也就接受你们了。” 何兴旺现在面对女婿很有底气,少了几分以往的讨好,毕竟他亲爹可是秀才,哪是白身女婿能比的? 张修文敏锐地察觉到了岳父态度的转变,心里愤愤不平,面上倒也不敢生气,反而还一直陪着笑脸。 还不等何兴旺跟妹妹把要补的年节礼备好,何田就火速带着小儿子一家人搬到了府城。 家里很多东西都没带,只让众人带几件随身衣物就行了,因此收拾起来也很简单,几个包裹就妥当了,弄出的动静也小,大房一家人丝毫没有察觉。 等到晨起发现院里没了人,连狗也不见了,何兴旺这才大急,连忙跑去告诉村长。 村长乐呵呵道:“你爹带着二房去了府城啦,他接下来要在那里读书,继续住村里不方便。” 何兴旺把眼一瞪:“那我怎么办?爹为什么只带二弟,却不带我?再说了,爹读书归读书,带上二弟算怎么回事?城里又没有地给他种。” “我哪知道,兴许是你平日里不够孝顺,所以他才不带你。”村长提起这个就没了好脸色,严厉地警告道,“你爹临走前跟我说了,如果有人敢打着他的名号干坏事,他绝不徇私,还会亲手抓去见官!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村好不容易出了个秀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名声。” 村长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威严,甚至能和县令相比,何兴旺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儿地嘀咕二弟去了城里要怎么生活。 村长叹了口气:“你爹既然带上他们,说明心里早有打算,你又何必操心这些?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回家的路上,何兴旺越想越不爽,村长说得轻松,爹都不在了,他还能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 如果是以前那个以种地为生的阿爹倒也罢了,没什么要紧的。可如今爹成了秀才,那就不一样了。 此时不扒上去沾点光,更待何时? 越想越气,又为亲爹的偏心而委屈不己,干脆也不回家去了,直接去隔壁村找妹妹商量。 何芳林听说后,震惊极了,瞪着眼问道:“爹没跟你说一声,就带着二房走了?” 何兴旺点点头,一脸失落与难过:“爹是真的没把我放在心里。” “那我们也进城找爹去!” 何兴旺:“你知道怎么找?府城那么大。” “爹是去读书的,府城再大,学堂也是有数的。一间间找,我不信找不到。”何芳林慢慢平静下来,眼珠子转了转,“大哥,秀才又没有俸禄,况且爹是去府城读书,花费只会更高。他哪有这么多银子?说不定明杰正在城里干苦力供爹读书呢。” 说完,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光他一个人干活还不够,弟妹跟两个侄女怕是也得日夜帮人洗衣裳,这样才能供得起爹在城里的开销。” 何兴旺顿时就不羡慕二房了。 原本他以为二房是跟着去过好日子的,可是妹妹说得也有道理,既然二房一家子在城里过得比乡下还苦,那他还羡慕什么呢? “既然二弟想尽孝,那就由着他去。”何兴旺坚决不再提去找亲爹的话,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回家去了。 二房一家在城里的日子并不是兄妹俩想的那般辛苦,因为何田手里有银子。先前卖食谱得来的银子还剩下许多,即使花完了,再卖几道食谱,手里便又有了。 何田没有买房,而是租了一处院子,每日早出晚归,去学院读书。刘彩英跟两个女儿倒还好,做做家务,再做做针线活儿,一天也就过去了。 唯独何明杰闷闷不乐,因为就数他无事可干。第163章 何明杰只在家闲了三五日就有些受不了,何田看他这样,便提议让他去街上找份账房之类的活儿干。 可是何明杰不愿意,他觉得整日拔弄算盘实在太费脑子,会头疼,他更愿意去扛麻袋,做些体力活儿。 何田不可能让他去干苦力,跟屋主沟通过后,得到同意,他便对何明杰说:“你既然嫌闷,不如把院子劈一半出来种菜,种点小葱蒜苗也是好的。” 这活儿何明杰爱干,当即就买来农具,挽起袖子开干。没两天,他就把半边院子弄成了菜园子,种上家里人爱吃的几种菜。每日勤勤恳恳,忙得不亦乐乎。 他还在角落里养了几只小鸡。正好何田每日都要去学堂,阿宝只能留在家里,它便对小鸡产生了兴趣,每天都带着它们一起玩,亲热得像个鸡妈妈。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也如流水般迅速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乡试的日子。 何田心里一点也不慌,何明杰也是,他对亲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倒是刘彩英跟两个女儿,心里有些紧张,时常背着何田,偷偷拜佛,乞求佛祖保佑乡试顺利。 何田不负所望,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为二甲进士中的一员,不久就被任命为西林县的知县一职。 何田带上二房一家子赴任,到了地方以后,先是查看前任留下来的资料,然后亲自下乡体察民情。 他让何明杰买下一片荒地,这事何明杰爱干,也不用雇人,自己一个人就开垦出将近十亩地。 何田又改良了肥料,教他如何沤肥、施肥、育苗、养护、防虫等等。西林县气候温暖适宜,当地的稻收一年只有一次。何田考察过后觉得这完全可以做到一年收两季。 于是,就拿荒地来做试验。 何明杰犹豫着不肯动手,支支吾吾道:“爹,哪有人这时候种水稻的?况且你说的一年收两季,更是闻所未闻。” 虽说如今一家人吃喝不愁,可要是这么胡来,耽误了天时,这片地今年就算白忙活了。还不如照着老规矩来,今年多多少少还能有些收成。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聪明还是我聪明?”何田把眼一瞪。 他身上本就有大家长的威严,如今做了官,威严更胜。何明杰不敢反驳,只好老老实实照办,引得附近的村民都啧啧称奇,一旦有闲了便过来瞧一眼,想看看他能种成什么样。 何田把秧马画出来,请工匠制作出来,插秧的时候坐在秧马上面,省了许多力,腰也不那么酸了。接着,他又改良了犁具,用起来事半功倍。 新型的农具很快就获得村?????民们的认同,或买或租,都轰轰烈烈地用起来了。 等到荒地果然一年收了两季,且每一季的产量都远超以前,村民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请求匀些种子给他们,他们也想一年收两季。 谁不想吃饱饭呢?大米饭多香啊! 何田一边主持此事,一边给朝庭上折子汇报。皇帝见后大喜,派了钦差大臣下来视察。等钦差大臣满意而归,何田就收到了皇帝的赏赐,并被调任为本地知府。 西林县的事情越传越远,终于传回了何田的老家。最先知道这消息的是张修文,先生在学堂上讲了此事,言语间十分遗憾,只恨何田当初为什么不是他的学生? 张修文还在苦读,期间下场一次,再次落败。虽说这也不是头一回没考中了,但他的心态却和以往大不相同。 毕竟,以前没有何田这位老太爷用来做比较。越是相比,就越显得他蠢笨愚钝。心情郁郁之下,银钱也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凑手。 以前张家人只需供养他一个人读书就够了,自家人全都节衣缩食。自从何谷蕊嫁了过去,她是万万不肯像婆家人一般穿粗布破衣的,每年都要闹着做两身新衣,在吃食上也不愿意太过委屈自己。 否则不等丈夫考中,她就先熬成了黄脸婆,发达的男人能看重她? 因此,张家人的负担等于是增重了。偏偏亲家也是穷的,不仅借不到钱,时常还因为何永昌的束脩还缺了一些,反倒问张家人借。 近几年来,夜深人静时,张修文常常后悔自己做错了,他就不应该退了跟二房的亲事。如果没退亲,以何田对二房的看重,他肯定早就顺势发达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泡黄莲般地苦熬? 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悔恨,张修文的精力被分散,学业上没有半分进步。 何谷蕊做为他的枕边人,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她也很后悔啊! 自从丈夫上一次下场落败,她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明明爷爷不会读书,可事实是他考得比谁都好,连官都当上了。明明上一世在她死前,张修文就中了童生,可事实是他一路落败。 她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吗? 越想越头疼,头越疼就越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抢堂妹的亲事。如果没有这件事,她仍然还是爷爷心目中的乖孙女。凭着爷爷如今的风光,她可以直接嫁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日盼夜盼丈夫有出息呢? 曾经蜜里调油的小夫妻,渐渐的貌合神离起来。 这一次听说何田升为知府,张修文便激动起来,回到家立刻带着张谷蕊回娘家。 何兴旺听完女婿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我也听说了,还以为是瞎传呢,真有这么厉害?一年收两季?我爹真的升官了?” 他知道他爹当了县令,只是任职的地方距离老家实在太远,就算想过去投奔,一路上的花销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再者,路远了容易生事端,万一半路遇见劫匪,命都要交待在那里。况且,他实在没有把握他爹看到他会欣喜若狂。 因此才一直拖了下来。 张修文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何兴旺开始琢磨起来。 对他来说,县令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更何况知府呢。如果能赖在他爹身边,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我也想去看望爹,只是……女婿,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你当初跟桃雨退亲,连累了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爹才看我不顺眼。”何兴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直视着张修文,“我倒是想去看爹,就怕他不欢迎我。” 岳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张修文心里憋着气,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 张修文赔着笑道:“官越大的人越讲究脸面,亲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何谷蕊也跟着帮腔:“等去了那边,永昌就再也不用愁读书的事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何家唯一的孙子,难道爷爷还真能不管他?肯定要送他去最好的书院,再安排丫头小厮妥贴地伺候着。” 杨大凤顿时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和你爹也能有丫头伺候了?” 何谷蕊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哎呀!”杨大凤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转头去扯何兴旺的衣袖,“不必看日子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发。早一天到,就能在公爹身边早一天尽孝。” 这几年因为儿子的束脩的问题,何兴旺愁啊,哪怕在田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仍然不够儿子在学堂里的花销,总得东拼西凑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他实在太渴望有人能帮他一把了,于是不再犹豫,拍板说收拾好了就走。 这么远的路途,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家里的田地和家畜都要托人照顾,还要凑路费,租车马,再请人一路护送。 最后这个是重中之重,否则路上有个意外,人就凉了。 张修文建议道:“不如跟着商队一起走。商队一般都会请镖师,这样我们也能省下一笔。” 何兴旺觉得这个建议挺好,到底是读书人,懂的就是比他多。不过,女婿嘴里的“我们”这两个字是怎么回事? “你也要去?”何兴旺抬起眼皮看着他。 张修文温和一笑:“我是晚辈,该去看望一番的,一路上也能照顾岳父岳母。顺便再瞧瞧那边的书院,是不是和我们这里有很大的不同。” 何兴旺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明白了,女婿也想去沾光占便宜。 何兴旺看看女婿,再看看女儿,最后还是忍下了。女婿有出息,女儿的日子就好过,他的脸面上也有光彩。 最后,何张两家人高高兴兴地开始准备起来。 自从何田考中进士,本地富户都想给他送厚礼,可惜见不着正主,于是便把希望放在何兴旺身上。 何兴旺当然想收下,随随便便一份礼,就够他一家子吃喝一辈子的。可是村长盯得紧,不仅不许他收礼,还往外放话:谁要是私底下给何兴旺送礼,那就是在跟何田做对。 这话一出,再也没人敢带着厚礼去跟大房攀关系,就怕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所以,这次想凑齐路费,何兴旺就只能卖掉一部分的土地。虽然把土地卖了有些可惜,但只要找到他爹,一切就都好了。 张家人也是这么想的。家里没有多少存银,便学着何兴旺那般,卖掉了家中一半的土地,总算把儿子儿媳那份路费给凑了出来。第164章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达何田任职所在的府城。不用费心打听,就找到了府衙。 这一路风尘仆仆,每个人的气色都不太好。张修文便提议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至少要梳洗一番,换一身体面整洁的衣裳再上门。 何兴旺没那么多讲究,摆摆手道:“那是我亲爹,他不会在意这个的。况且我们的模样越惨,说不定爹就会越心疼。再说了,客栈不用花银子啊?省一点不好吗?” 两家人各卖了一半的田地才凑齐路费,一路上就算再怎么节省,两个多月下来也花得快要差不多了。 张修文有着读书人的讲究,奈何岳父不答应,也只好憋着气,强行忍耐。 何田正在府衙处理公务,衙差禀报说他的大儿子寻来了。 “哦?”何田微微挑眉,“我没空,叫他们先去家里等着。” 虽然没能立刻见到亲爹,但能去爹的家里等着也是好的,至少爹愿意叫他们进门。因此何兴旺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兴高采烈地跟着下人走。 何明杰不在家,他白日都要去城外照顾田地里的庄稼,这时候家里只有刘彩英母女三人。 刘彩英见大伯一家千里迢迢地找来了,也只能抛开以往的龃龉,热情地招待起来。 她先叫下人领他们去梳洗,然后又吩咐人赶紧去请何明杰回家来。家里没有尺寸合适的新衣,她便没有费心思准备。虽然何谷蕊倒是能穿桃雨的衣裳,可是凭什么呢?她就是不乐意把自己女儿的新衣给何谷蕊穿。 何兴旺一行人此时已经顾不上新衣的问题了,自从进了这门,他们就被眼前的富贵给迷花了眼。屋子漂亮极了,红砖绿瓦,繁花似锦,绿树成荫。仆人们穿梭其间,全都衣着干净整洁,看起来十分有规矩。 梳洗过后,他们换上自己带来的衣裳,然后又被请到厅里去喝茶。 这时,桃雨跟初夏过来了,两人身后都带着各自的丫头。 杨大凤是个没见识的,张嘴便道:“哎哟,两个侄女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穿金戴银,还有丫头伺候,弄得跟仙子似的。” 桃雨微微一笑,领着妹妹跟众人打过招呼,便在一旁坐下来。 张修文虽然有些见识,但也很有限。此时见了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桃雨,险些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桃雨这些年过得好,早就养出了一身细腻肌肤。因日日跟在何田身边,气质也和以前不一样,看起来既端庄又大方。 张修文在心里暗恨,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坚定地娶了桃雨才对。 坐在他身旁的何谷蕊,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异常,但是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正如张修文厌倦了她一般,她也早就厌倦了对方这个屡试不第的常败将军。 现在,何谷蕊满脑子都是如何拯救自己在何田心里的印象。 只要爷爷喜欢自己,她还愁没有好日子没有好丈夫?瞧瞧桃雨如今的样子,衣着华贵,仪态落落大方,这些都是托了爷爷的福啊。 如果能换回爷爷对自己改观,何谷蕊甚至恨不得把张修文还给桃雨! 刘彩英吩咐下人备饭,等饭菜做好,何明杰也回来了。 因为要下地,所以他一身粗布短衣,何兴旺见了便惊诧地大叫起来:“二弟,你怎么穿成这样,岂不是给爹丢脸!” 兄弟俩也有许久未见了,何明杰乐呵呵道:“下地干活,何必穿得那么好,白白糟蹋了。” 打完招呼,他这才回屋梳洗,换了一身日常的衣裳。虽然日常,但那也是锦袍,袖口和袍摆处绣着精致的花纹,全都是刘彩英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 何兴旺看得眼热极了。 为了这次出门,他给全家人都买了两身细棉新衣。这要在平时,已经属于非常好的了。可是跟二弟一比,算了,没法比。 何明杰招呼众人入座用饭,吃完后何田还没有回来。 何兴旺他们也不敢乱动,乖乖地坐着等,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直到天色将晚,何田才踩着暮色归家。 “爹,爹!儿子好想你!”何兴旺酝酿了一下午,要如何在何田面前表现自己,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何田刚跨进家门,他就飞扑上去,扑倒在何田身前。一边抱着他的大腿,一边哭诉自己的思父之情。 “这么些年见不着爹,我是既吃不好也睡不着。日盼夜盼,就盼着能在爹跟前尽孝。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伤了爹的心。我向你保证,往后我一定听话懂事,爹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说完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硬挤出来的眼泪,朝着何永昌招手:“永昌,快过来,这就是你爷爷。你在家时,不是最挂念他的么?” 何永昌这几年的书没有白读,走过来乖乖地向何田行礼问安。 何田只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至于何谷蕊跟张修文,何田直接忽略,只当眼里没这两人。 他看向何明杰:“老大他们用过饭没?” “已经用过了。爹,你今日回来得晚了些,我这就叫人去备饭。” “不必了,我在衙门里用过了。”何田摆摆手,又看向何兴旺,“既然你已经吃饱了,不如我领着你在家里转一圈?” “好好,辛苦爹了。”何兴旺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何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务必要将自己如今的富足生活展现出来。 大房一家子果然听得很投入,个个脸上都不受控制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何田买的这处宅子并不算很大,正好够家里人住而已。因此慢慢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把该逛的地方都走完了。 何田又带着他们去看家里的库房。 库房里并没有金银满箱,倒是摆着许多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各色家具。何田笑道:“看见了没?这些都是我给桃雨和初夏准备的嫁妆。床、柜、桌椅、首饰衣裳,样样都有。我是绝不肯亏待了我的孙女们的,凡是别人家有的,只要我置办得起,她们也都要有!” 大房一家子已经羡慕得说不出话了。虽然他们看不出这是什么木头,可是那精致的做工,繁复的花样,无一不在诉说着它很贵。 何谷蕊暗地里使劲拉扯杨大凤的衣袖,杨大凤这才从满眼的富贵中回过神,讨好地笑着说道:“公爹,谷蕊也是您的孙女,您看……” 你是不是该给谷蕊补一份嫁妆?我不要求多了,比照着二房的规格来就行了。 何田不想跟她说话,径直看向何兴旺:“你女儿的嫁妆,自然是由你这个当爹的来置办,关我什么事?当初她成亲,你也没在乎过我的意见,现在怎么好意思跟我提嫁妆?脸皮真厚。” 这话说得太难听,何兴旺拉着脸道:“爹,你也太偏心了。” 何田微笑着点头:“对,我就是偏心。谁孝顺我,我就偏心谁。” 若论起孝顺,自己的确比不过二弟。何兴旺羞得满脸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谷蕊突然上前,跪在何田面前:“爷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才干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来。如今我后悔得不得了,我愿意跟张修文和离,把他还给桃雨。” 何田:“……” 二房一家闻言都觉得好恶心,仿佛被人硬往嘴里塞了一坨臭狗屎。 何明杰跟刘彩英当场就想骂人,偏偏又骂不出来。他们夫妻俩就是这种性格,气极了的时候反倒说不出话。 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的桃雨,忍无可忍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谁稀罕。” “对,我们不稀罕。”何田慢悠悠道,“她俩的亲事就不用你们大房操心了。我早就相看好了,都是家境富足,家风清正,身上已有功名的青年才俊。” 这话倒也没撒谎。桃雨已经定了亲,未婚夫是举人,品行相貌俱佳,两人也见过几次了,彼此都很满意对方。 “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何谷蕊眼里含泪。 这次出行是何谷蕊头一回出远门,虽然路途辛苦,但在路上也偶遇了几个富家公子哥。尤其是进城以后,坐在马车上的她也不老实,偷偷掀起帘子打量外面。 她看到好几个带着仆人、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顿时向往不己。 跟这些人一比,张修文算什么?一个烧糊的卷子罢了。 虽然还没见过桃雨的未婚夫,但是想来应该跟她在街上看到的公子哥差不多。 堂妹真是太好命了,就因为爷爷喜欢她,所以样样都给她安排好了。她也很想要这样的生活啊! “爷爷,我想跟张修文和离,你帮帮我。”何谷蕊的眼泪如泉涌,“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何永昌机灵地跪到姐姐身边,一边给何田磕头,一边保证自己将来也会好好孝顺他。 何田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张修文却被气坏了。 他的妻子居然想跟他和离! 很明显,她也想像桃雨那般,得到丰厚的嫁妆,再嫁一个已经有功名的男子。 张修文万万不能接受妻子嫌弃自己,甚至还想抛弃她,另攀高枝。 他的脸色黑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何谷蕊却对他视而不见,只一个劲儿地向何田表孝心。 何田终于欣赏够了何谷蕊的丑态,微微一笑:“这门亲事你当初就没听我的,如今想和离,还是和你爹商量去吧。” 说完,他看向何兴旺:“老大,你能跑这么远来看望我,心意我领了。天色已晚,就不多留你们了,赶紧回客栈安歇吧。”第165章 “客栈?我们没有在客栈订房间啊。”何兴旺都顾不得酝酿情绪跟儿女保持一致了。 只见他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恐怕是听错了。 儿子大老远赶来看望亲爹,结果亲爹甚至都不愿意留他们住宿。这说出去像话吗? “不要紧,城里客栈多,现在肯定还有许多空房间。”何田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何明杰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并没有帮大哥说话的想法。他心里甚至觉得还是爹最聪明,买的宅子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一家子住,连一间多余的屋子都没有。 “爹啊!哪有你这样做爹的?”何兴旺气得大叫,口水都喷了出来。 何田立马后退,免得叫这不孝子的口水喷到自己身上。他冷冷道:“刚才领着你转了一圈,你也看见了,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你们。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吃有穿,也不缺人伺候,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不必担心我,往后也不用再来看我了。” “赶紧回客栈歇着。你要是愿意呢,就在城里多逛几日,不过我公务繁忙,你二弟也整日要去城外干活,没人招待你,不要再上门了。要是放心不下家里,就挑个日子赶紧起程回老家去。” 何田这番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张修文本以为只要岳父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何田多半也会顺势跟大儿子恢复关系。万万没想到,岳父在何田这里没有半分脸面。 况且又有刚才何谷蕊想和离的那些话,张修文打算不再忍耐了,冷笑着道:“你是当官的,这么对待亲儿子,真的一点都不顾忌名声了吗?” 心灰意冷的何兴旺听了这话,瞬间想起女婿?????说过当官的都在乎名声。他立刻振作起来,往地上一蹲,仰头看着何田,耍赖道:“我不走,我偏不走!你是我爹,是我亲爹,凭什么老二能跟着你,我却不能?” 何谷蕊跟何永昌还跪在地上,杨大凤赶忙跪到儿女身旁,连声哀求:“公爹,以前都是我们错了,往后一定改,求你不要把我们赶出去。” 只要能赖在公爹身边,儿女的将来还用愁吗? 何田毫无所动,杨大凤想起公爹以前指责自己爱偷懒,于是把膝盖转向刘彩英:“弟妹,以后家务活儿都让我来干,你歇着,绝不叫你受累。” 刘彩英再不喜欢这个大嫂,也不能叫她跪自己,所以闪身避开了,回道:“嫂子说这些做甚,如今我也没累着,有丫头呢。” 是哦,杨大凤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何田不搭理大儿媳的惺惺作态,他踢了何兴旺一脚,骂道:“用名声来拿捏我?你的脑子真是白长了。你记清楚了,我是你爹!这年头只有爹告儿子不孝的,哪有儿子告爹的?再说了,我把你抚养长大,又给你娶妻成家,我对你的义务已经尽到了。你凭什么告我?” “我只要跟外面的人说是你不孝,你猜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何兴旺:“……” 他没想到这么多,此时仔细一回想。确实,他曾经听说过的都是儿子当了官不管爹,爹才能去告他不孝。 这跟他现在的情况不符合啊。他要是他爹的老子,那就妥妥地能赖在这儿了! “滚滚,赶紧给我滚!以后也不必再来了!对了,回去后告诉你妹妹,我过得好得很,她也不必来看我,就算来了我也不会给她开门。”何田冷冷道。 话音刚落,好几个下人并婆子围了过来,连拖带拽地把大房一家往外赶。就连阿宝也汪汪叫着,冲他们凶狠地龇牙。 张修文最先往外走,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有损读书人的体面。况且那条狗一看就很凶,万一凶性大发,把他咬伤了怎么办?因此他是最识趣的。 剩下的几个,也被下人们给强硬地拉出去了。 大房的哀求声渐渐消失,何田这才满意,含笑吩咐道:“往后他们若是再来,谁也不许开门。” 何明杰赶紧应了。 大门外,大房一家子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面面相觑。 “爹啊!”何兴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吓得邻居家的狗都跟着叫起来,“我爹真的不要我了。” 他好想哭,但是只能死死忍住。 何谷蕊的眼泪就没停过,她哽咽道:“爹,娘,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她不甘心。赶了这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又见识了二房一家如今富足的生活,再让她回到乡下去过贫苦的日子,凭什么? 何兴旺同样不甘心。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发狠道:“我就不走,这条街总不是爹的,我们就在大门口赖着,逢人就哭诉爹偏心,看谁熬得住!” 杨大凤一听这话,赶紧从包裹里找出带来的被子,准备铺到公爹的屋檐下。幸好天还不冷,只要铺得厚厚的,一家子也能将就下去。 张修文冷笑道:“人家是知府,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把你们抓进大牢里。” 何兴旺梗着脖子说道:“亲儿子去坐牢,爹脸面上就能好看?” 说完,仿佛安慰自己似的,他看向家人:“爹就是生气我以前不听他的话,不够孝顺,所以才把我赶了出来。要说爹想把我抓进大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怎么说也是亲父子,我们就在门口打几天地铺,爹迟早会心软。” 张修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那你们不如试试看。”接着,他又看向何谷蕊,“既然你都想跟我和离了,那我也就不掺合你家的事了。”说完,大步离开。 张修文算是看透了。哪怕是亲父子,岳父在何老爷子那里也占不到丝毫便宜。他身上还藏了一些钱,足够回老家去。若是继续留下来,除了更加丢脸之外,这些钱恐怕也保不住,还得拿出来大家一起花。 那还不如早些走了呢。 “姐夫怎么走了?”何永昌坐在刚铺好的被褥上,呆呆地看着张修文远去的背影。 “走就走,谁稀罕。”何兴旺满不在乎。 来的这一路上,他确实觉得有女婿陪着挺好,毕竟女婿是个读书人,懂的多,见识也广,光靠他自己兴许会被人骗。如今都到了,不需要女婿了,偏偏女婿还摆架子,既然他要走那就让他走。 杨大凤心里有些不安,小声道:“要不,把人追回来吧?” 她内心是不赞同女儿和离的,夫妻到底还是原配好。 何兴旺不言语,他想起了二房侄女的定亲对象。那种女婿才叫好啊,张修文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谷蕊没有吭声,她还在回想着刚才走进这所宅子所看到的一切。越想就越觉得不公平,明明她获得了天大的机缘,死后又重生一回,结果日子却越过越糟,仍然处处都比不上桃雨。 这是为什么呢? “赶紧睡觉。”何兴旺让儿子在自己身边躺下,“明天要早些醒来,我就在这儿守着爹出门。” 宅子里,何田正要安歇,管家进来了,禀道:“老爷,他们打算在屋檐下过夜。” “没事,不必管他们。”何田摆摆手。 管家不再多话,低着头出去了。 次日,何田起得很早,用过早饭就要赶着去府衙上差。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他摸了摸阿宝的脑袋,叫它不要送到外面,然后才低着头坐进轿子。 大门缓缓打开,一顶官用小轿出来了。 何兴旺再没见识,也知道那轿子里头坐着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他立刻跑上前,连声喊道:“爹,是我,是我啊。你用过早饭了吗?这么早就要赶着去上差,爹真辛苦。” 杨大凤领着一双儿女也跟了上来。 何兴旺一脸热情,早就被吩咐过的轿夫充耳不闻,脚下走得飞快,仿佛踩了风火轮似的。 何兴旺追着撵了一段路,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连抬着轿子的轿夫都追不上。慢慢地,那顶小轿便消失在街角。 何兴旺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撵上,干脆不追了,停下来弯着腰大喘气。 他的妻儿从后面赶来,何兴旺为了挽救自己的面子,便道:“还没吃早饭,我腿上没劲。你们瞧瞧,我爹的日子过得多好,就连轿夫都养得有一身力气。这要是去到我们乡下,那也是干农活的好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杨大凤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公爹的日子过得好,做着大官,既有钱又没人敢欺负。瞅瞅二房一家子,个个都养得白白胖胖,跟城里的大户人家没啥区别。 她好羡慕二房,她也想过这样的日子,而不是被公爹拒之门外,像可怜的叫花子。 “爹,我饿了。”何永昌摸着肚子说道。 “饿了?爹带你进去吃早饭,叫你婶婶摆上满满一桌子,让你吃个够。”何兴旺一脸胸有成竹。 他不敢在何田面前造次,但现在何田已经出门了,家里只剩下二房。他在二弟面前还是能摆摆大哥的架子,晾他也不敢无视怠慢。 何兴旺慢慢走回府门前,一下下地拍打着大门。 仆人从门缝里瞧见了,不敢开门,只当自己没听见。 而何明杰生怕大哥会纠缠自己,匆匆用过早饭,嘱咐妻女不要给大房开门,然后就从侧门出去,直奔城外,照顾他的庄稼去了。第166章 何兴旺站在大门口,边喊边拍打大门,门内没有丝毫动静。耐着性子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他都有些累了。 儿子一直小声地喊饿,女儿则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似的,只会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院门。 “算了,先去吃早饭。”何兴旺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等吃完了再来接着叫门,我就不信他能在里面装死一整天!都是二弟的错,他以为把我拦在外面,就能阻止我跟爹亲近了。” 这话不仅其他人不信,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何明杰有多听爹的话,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事到如今,何兴旺只能这么想,难道要他承认自己白跑了一趟吗?他不甘心。 何兴旺手头剩下的银钱不多了,也不敢随意乱花,买了几个馒头,让家人填饱肚子后,便又回到何府大门口。 他上前继续拍门,不时有路人向他投来怪异的目光。何兴旺全然不在乎,他只想赖在这里。 他要和亲爹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 何兴旺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在这里耗下去,只是没想到,很快便来了一队凶神恶煞的衙差,抓住他就要往大牢里扭送。 “你们凭什么抓我?”何兴旺吓得两股战战,但一想到自己的亲爹是这城里最大的官,顿时便不怕了,“这宅子里住的是我亲爹,到时要你们好看!叫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抓得就是你!无事生非,寻衅扰民,够你在大牢里呆几个月了。”领头的一点也不害怕,一边强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边下手更重了,疼得何兴旺当即叽哇乱叫起来。 何兴旺是典型的窝里横,发现亲爹的面子不好使,立刻就怂了,连声认错,求他们高抬贵手,放过自己这一回。 何田事先吩咐过衙役,态度凶狠一点,最好能把人直接吓回老家去。在这方面,几名衙役是行家,拿出了面对鱼肉乡邻的恶霸的气势。 果然,何兴旺不经吓,险些快被吓尿了。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挣脱出来,一把拉着儿子拔腿就跑,连妻女都顾不上了。 一口气跑出几条街,发现衙役们没有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站在原地等待妻女寻过来。 不多时,杨大凤拉着何谷蕊找了过来。她被吓坏了,流着眼泪,惶恐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家里的日子虽然不太好过,可怎么也比坐牢强啊。” 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可何兴旺还是不甘心。明明有一份富贵就在他的眼前,唾手可得,只要他的亲爹还念一丝丝亲情,偏偏…… 想了半天,他咬牙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去瞧瞧。” 何兴旺跟做贼似的,偷摸着又溜回到何田所住的那条街。他躲在拐角处,往外探头探脑,发现那条街上居然有几名衙役在巡逻,不断地走来走去,手扶腰刀,眼神利如鹰隼。 他吓得不敢再看,也不敢再逗留,赶紧去找家人,然后说道:“回吧,我们回老家去。那几名衙役还没走呢,一直在那条街上巡逻,也不知道要守几天。” 如果身上银子多,他还能耗下去。偏偏快要山穷水尽,难道要他带着家人在城里讨饭度日吗? “人家衙差干的就是这份活,能守到天荒地老。”杨大凤一脸丧气,接着又庆幸道,“幸好你没被逮住,万一被抓进大牢里……” 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很可怕。那样的话,这个家就完蛋了。 心有余悸的杨大凤连声催促着要回老家,何兴旺也不敢多呆,立刻带着家人去车马行打听。 他身上剩下的那点钱,是付不起回程的车资的,不过何田派了人一直盯着他们,悄悄地替他们付了一半的车钱,大房一家子才得以起程。 在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月才回到老家,村里人还以为他们是投奔亲爹享福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一趟,何兴旺不仅收获了伤心与失望,还失去了一半的田地,他在院子里跳着脚边哭边骂。 杨大凤陪着他哭,何永昌也很想哭,因为他的束脩没有着落。 何兴旺骂着骂着,余光瞥见像个木头人一般的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过去,怒骂道:“丧门星!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不检点,非要去抢侄女的未婚夫,爹也不至于不认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要不是你,我早就像二弟那样过上好日子了。” 杨大凤吓了一大跳,急忙把女儿护住,流着泪劝道:“打不得,打不得啊。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又该说闲话了。” “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不孝女!” 杨大凤抓着他的胳膊,哭求道:“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她。打出印子,女婿见了也不喜欢的。” 闻言,何兴旺讪讪地放下手。 之前他以为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因此便很有些看不上张修文。如今被打回原形,他又意识到这个女婿不能丢。 “明天你就回夫家去。”何兴旺板着脸道。 何谷蕊捂着脸颊,怔怔地看着她爹。 从被赶出何家大宅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何兴旺的这一巴掌,反倒打醒了她。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当晚,吃过晚饭,杨大凤拧了一条帕子给女儿敷脸。何谷蕊下午挨的那一巴掌极重,到现在都还红肿着。 何兴旺朝女儿脸上看了一眼,叫他给女儿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只好干巴巴道:“要是明早还不消,就叫你娘给你煮个鸡蛋滚一滚。” 何谷蕊默默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蔫蔫的。 何兴旺又道:“修文这个女婿还是很不错的,大老远陪我们走了一趟,也不知他现在到家没。明天先去城里买份礼,我和你娘陪你一起回去。你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别寒了他的心,你弟弟将来还要指望你呢。” 何谷蕊又点了点头。 何兴旺自觉这几句关怀已经足够弥补那一巴掌,便开始计算兜里还剩下多少钱。一想到明天要给亲家买礼,至少得买一块肉吧,瞬间一阵心疼。 再过两个月,儿子的束脩也要交了,银子从哪里来? 何兴旺越想越烦闷,忍不住咬牙道:“就算爹如今不搭理我,等他死了,遗产总该有我的份吧?”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何永昌咽了下口水:“当官的都有钱,尤其是当大官的。” 杨大凤想着那座精致漂亮的宅子,以及公爹的锦衣玉食,说道:“公爹身上的一件袍子,拿去当铺应该能值不少钱。” 一直没什么精神的何谷蕊,眼里都有了一些光彩。 何兴旺越想越火热:“爹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就算他在临终前把东西都给了二弟,我也不怕。等爹一咽气,二弟敢不分给我?” 何兴旺不敢对着何田叫嚣,毕竟那是他爹,父子关系是最天然的压制。可是面对何明杰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大哥啊! 于是,大房一家就这样找到了生活的奔头,齐心协力地盼着何田早死,好分他的家产。 次日,何兴旺提着礼,带着妻女来到张家。 张修文早就到家了,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爹娘,如今张家人正是对何谷蕊最不满的时候。 一见她来,张母便满脸嫌弃:“你不是想跟我儿和离吗?还来做什么。我家地方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赶紧走吧。” 没有何家老爷子做靠山,这个又懒又馋的儿媳妇,她才不稀罕。 何兴旺跟妻子连忙说了许多好话,何谷蕊一声不吭,任凭婆婆怎么骂,她的注意力只放在张修文身上。一眼又一眼地看他,眼神里带着胆怯。 等何兴旺说到将来何田死了,他肯定能分到好大一笔家产时,张家人的心全都松动了。 张家虽然有心想换个儿媳妇,可家里穷得响叮当,田地也卖掉了一半,拿什么娶?既然这样,还不如先将就着,等何家老爷子一死,家里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 于是,两家人达成和解,何谷蕊继续留在张家做儿媳妇,何兴旺跟杨大凤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何谷蕊虽然如愿留了下来,日子却没有以前那么轻松,婆婆决心要将她调|教好,家务活儿全都丢给她。 没干几天,何谷蕊就累得不行,她向张修文诉苦,希望丈夫能跟婆婆说一声。可是张修文现在待她远不如从前,连话都没听完,转身就走了。 何谷蕊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老老实实干活,与别的村妇一般无二。 后来即使她有了身孕,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变少。但凡她想偷懒歇一下,婆婆就会破口大骂,话语间总会把桃雨带出来和她做计较。 张家人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老老实实娶了二房的桃雨,那该有多好。 何谷蕊最受不了别人说她比不上桃雨,听了这些话,再气再恨也只能咬着牙默默承受。 她就不信桃雨能风光一辈子。 为此她甚至不止一次在心里幻想,如果何田出事就好了,比如公事出差错,又或者贪|污之类,然后连同着二房一起被抓进大牢里,接受严刑拷打,最后流放蛮荒之地。 这么一想,她顿时就不觉得现在的日子苦了。第167章 何家大房跟张家都盼着何田死。 怀揣着同一个梦想,有了盼头的两家人,磕磕绊绊地把日子过下去了。 自然,这期间免不了有许多吵闹与不顺。 何谷蕊连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张母气得不行,私底下还要劝丈夫与儿子:不要紧,等亲家继承了家产,那时我们也就好过了,给儿子纳几个小妾,想要多少个孙子就有多少个。 因为两家人都卖掉了一半的田地,田地就是农户的命根子。没两年,张修文跟何永昌都没法再去读书了,实在是交不起束脩。 对此,张家人很看得开,梦想着等亲家继承了何田的遗产,去城里买店铺做生意,到时儿子就可以帮忙照管。至于工钱,比别家掌柜高一点就行。 何兴旺也看得开,对何永昌说,你年纪还小,空几年不要紧。等你爷爷死了,那时家里就有钱了。到时我给你请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比别人在学堂里跟着秀才童生要强上千百倍。 他们等啊等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没等来报丧。 何田在任上兢兢业业,改革农业,民生民计得到了充足的发展,本地税收多次创下新记录,得到皇帝的赞扬无数。他步入官场的时间虽然很晚,但身子骨却很康健,直到满七十岁那年,才上折子请求致仕。 皇帝本来想留他多干几年,这种不拉帮不结派、一心只干实事的官员,他实在太喜欢了。可人家年龄确实也大了,于是思索再三便准了。 桃雨跟初夏两人都嫁了出去,没有一个留在家里招赘,主要是因为何田平时表现得很不在乎,只要孙女嫁人后过得好,是否留在家里并不重要。 她俩嫁得很近,夫家都在本地。两边的亲家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反对儿媳常回娘家看看。 何明杰本以为侍奉完亲爹的晚年,那时家里只剩下他和妻子,可能就会感觉到寂寞。万万没想到,他亲爹是真能活啊! 先是送走了刘彩英,等何明杰躺在床上,处于弥留之际时,何田还气色红润,声如洪钟。 何明杰很羞愧,本来该他给父亲送终的,结果却是他爹送走了他。 远方的老家,何兴旺也快熬不住了,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每天都要问一遍儿子,爹回来看我了吗? 何永昌早已娶妻生子,常年的农活使他的皮肤黝黑发黄,一双粗糙的大手半点看不出当初握笔时的样子。 “爹,赶紧把药喝了。”何永昌的妻子熬了一碗草药端进来,递给丈夫。何永昌接过来,一边搅着药碗一边说道,“爹,你也知道家里艰难。大夫都说了,你这病好不了。贵的药材我买不起,普通的草药还是能管够的。” “趁热喝吧,喝了还能好受一些。”回娘家看望的何谷蕊一边抹眼泪,一边劝道。 她家里的事情很多,能抽出空回来一趟,还是因为大夫说爹可能就在这几天了。早些年娘就走了,如今轮到爹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失去双亲,她的眼泪就止不住。 当然了,这里头也有几分是因为爷爷跟爹的感情最深,毕竟当初是爷爷亲手把爹养大的。如果她爹临死都不能挽回爷爷,那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何兴旺把药碗拂开,吃力地撑起头,看向屋外:“你爷爷回来了吗?” 没人回答。 何兴旺失望了一阵,又饱含希翼地问:“有没有书信回来?” 何永昌实在受不了了,把药碗重重地放在桌上:“爹,醒醒吧,爷爷不会回来了。几个月前我就写了信,后面又连写了十几封。他要是愿意,早就回来了。说不定,他早就死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何兴旺喃喃道,“落叶归根,爹要是死了,二弟一定会扶着棺木回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当晚,何兴旺就在不甘与怨恨中咽了气。 直到丧事办完,何田也没出现,众人这才死了心,不再希望能够继承他的遗产。 此时张父张母早就过世,张修文跟何谷蕊将就着过了大半辈子,只能继续将就下去…… 【完】 “少爷,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一道老实忠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田回过神,先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打量自己。 他穿着一身窄袖劲装,脚踩玄色皮靴,右手握着一把宝剑,剑鞘上镶嵌着几颗宝石。拔|出来一看,是把好剑,只可惜还没开刃。 何田随手把宝剑与剑鞘扔到桌子上,朝着刚才说话的小厮吩咐道:“沏壶热茶来。” “是。”小厮只犹豫了一瞬,没有提醒小姐还在前院等着,赶紧亲自去泡茶了。 不多时热茶端来。茶汤清亮,整片的茶叶在杯中尽情地舒展着。何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始接收这个小世界的剧情以及原主的记忆。 何家是本地鼎鼎有名的大商户,主要经营着绸缎庄,其他的诸如书铺、酒楼、客栈、杂货铺也有所涉及,只是不如绸缎庄那么赚钱。 三年前,何老爷跟妻子出城上香,回来时遇上山体滑坡,两人当场去世,留下一双儿女。 原主跟妹妹何霜是双胞胎,何霜从小就跟庞家的庞永春定了亲。那时庞老爷还在世,家境也算富足,何家当年的生意也没有现在这么兴旺,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后来,庞老爷生病去世,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越过越清苦。何家却蒸蒸日上,但他们也没悔亲,只等着何霜年纪一到,便用丰厚的嫁妆把她嫁过去。 至于原主,还没定亲,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何父何母在他的婚事上比较慎重,总想给他挑一门最好的,所以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等到三年守孝期一过,庞家就立刻张罗着要把何霜娶进家门。何霜的待嫁之心如火如荼,她对庞永春情根深种,满脑子只想着早点嫁过去,好用自己的嫁妆让夫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何田穿进来的节点正是原主在妹妹的央求下,要跟妹夫一起去城外猎一对活大雁。 大雁在时人心中有着美好的寓意,代表着夫唱妇随,琴瑟合鸣。但是活大雁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所以也有很多人家在婚嫁时用别的家畜,比如鹅鸡之类的来代替。 何霜自诩不是小门小户之家,况且又是嫁给心心念念的男子,自然希望成亲时样样完美,不留一丝遗憾才好。所以,她提出想要在成亲当天,庞永春能提着大雁上门迎亲,这样既体面又好看,还能显出丈夫对自己的爱重。 庞永春生得白净俊秀,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让他去猎一对活大雁,这属实是在强人所难。所以何霜才会央求自己的哥哥,叫他多带点人手去帮忙。 原主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三年前,原主才13岁,骤失双亲的他被迫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不仅要打理家中生意,跟老练油滑的掌柜们周旋,还要安抚照顾好妹妹,就连妹妹的夫家也在他的照顾范围之内。 唯一的同胞妹妹成亲,想要一对活大雁,他自然得满足。于是带齐人手,领着准妹夫出城去了。 原主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如何做生意,他身上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一般的猎户都比不过。等去到城外,不知不觉进了林子深处,撞见两只野狼,顿时吓得整个队伍都跑散了。 转身逃跑时,原主被马儿甩了下来,混乱中又被妹夫骑的马踩到了脚裸处,好在他的几个贴身小厮都很忠心,不顾野狼的威协,硬是将他给拖走了。 这一趟空手而归,连大雁的毛都没看到,虽然大家的性命都保住了,可原主却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路时需要拄着拐杖。 原主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疾,整日郁郁寡欢,连出门都不愿意,更别提照管家中的生意了。这时,已经成亲的妹妹便提议她的夫君可以帮忙打理。 原主相信了他们,没想到妹夫却是越帮越忙。到最后,妹夫家的存银越来越多,可是何家的铺子却一间又一间的关门倒闭。 等何家最大的生意绸缎庄也要关门时,原主这才知道妹夫把他家的生意亏完了,当即气得吐血,深深觉得将来死后也没面目去见父亲,在深深的愧疚与悔恨之下,没几天就死了。 他死后,妹妹跟妹夫哭得很伤心,给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丧事,然后接收了何田留下来的所有家业,把能卖的全都卖了,怀揣着大把银票搬家去了外地。 接收完记忆,何田发出一声冷笑。 听见主子的笑声,一旁伺候的小厮福旺尽职地提醒道:“少爷,小姐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因为要跟着大舅子一起去猎大雁,所以庞永春很早就过来了。何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反正没有长辈管着,她就去前院见庞永春,还美其名曰送哥哥出门。 “让他们等着。急什么,我的茶还没喝完呢。”何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小口。 猎什么大雁,大雁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第168章 阿宝也在这个小世界,原主养了一条狗,就是阿宝,平时有小厮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这次出去打猎,本来应该带上阿宝的,但是原主舍不得,生怕它会在野外受伤,所以一大早就叫人把阿宝关进笼子,免得它趁乱跟着跑出去。 “把阿宝放出来,让它在院子里跑跑。”何田吩咐道。 小厮很快去了,不多时就把阿宝牵了过来。 一见到何田,阿宝就往他身上扑,嘴里还哼哼叽叽的,似乎在表达自己被关起来的不高兴。 “好了,乖,以后再也不关你了。”何田笑着摸了摸它的狗头。 这一世的原主很有家底,因此阿宝被喂养得极好,皮毛油光水滑,体格健壮?????。 “少爷,一会儿要带着阿宝一起去打猎么?”福旺笑着问道。 “不去,大雁那么可爱,它招谁惹谁了?”何田说道,“肉干呢?拿一些过来。” 福旺一愣,不明白少爷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他也没多嘴,立刻取了一些阿宝专用的肉干过来。 何田拿着肉干,慢慢地喂阿宝吃,才喂了两条,何霜就过来了。 来不及等下人通传,何霜直接闯进屋,张嘴就是埋怨:“哥,永春在前边等你多时了,你怎么还没收拾好?” 虽然她也很想跟未婚夫多呆一会儿,可是猎大雁这件事很重要,耽搁不得。 “没规矩,进门不知道先让下人通传?”何田板起脸,训斥道。 何霜顿时怔住了。 自从爹娘过世,她跟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把她看得比天还重,别说对她大声了,她要月亮哥哥都绝不给星星。 何田继续训道:“你也是即将成亲的大姑娘了,哪有这样直闯兄长房间的?” “是我错了,下回一定改。”何霜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大雁更加重要,因此强忍着道了嫌,又像往常那般撒娇道,“哥哥,赶紧出发了,要是去得晚了,大雁肯定飞走了。” “飞走就飞走,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成亲。”何田满不在乎地说道。 何霜瞪大眼,一脸震惊:“哥哥,大雁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知道的。我早就在小姐妹们面前夸下海口了,说永春必定会提着大雁来迎我过门。你要是不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又不会打猎,实在是爱莫能助。” “哥哥,你不疼我了吗?”何霜急得直跺脚。她当然知道哥哥不会打猎,可是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么多下人吗? 她就不相信,这么多人一起去,还猎不到一对大雁? 何霜越气,何田就越高兴,只见他笑眯眯道:“是庞家要娶妻,又不是我。这事儿就讲究诚意,连大雁都要别人帮忙,可见他的诚意也没有多少。依我看,不如你别嫁了,将来我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三书六礼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迎亲了。况且她跟永春从小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不嫁? “我没有胡说,我是在很认真地提醒你。庞永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种人嫁了有什么意思?” “哥哥!”听见哥哥说她准夫君的坏话,何霜嗓音尖利,险些破了音。 何田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慢悠悠地喝着茶。 何霜又气又急,走过来拉扯何田:“哥哥,快走,永春已经等候多时了,别让他等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等猎完大雁,回来了再说。” “我都说了我不会去。”何田拂开她的手,面色冰冷下来,“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硬拉上我算什么。” 何霜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始终没有松动,这才放下狠话:“好,哥哥,我记住今天的事了。”然后用手帕捂着眼睛,快步出去了。 福旺心里有点不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这……” “没事,你出去吧。”何田摆摆手。 福旺刚走了两步,听见主子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都快嫁人了,也该学着懂点事了。” 福旺心头一惊,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多问,迅速退到屋外,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守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何霜身边的大丫头芙蓉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她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福旺先看了一眼屋里,主子仍然在喝着茶,不时还逗弄一下阿宝,他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七八步之外的廊沿下。 芙蓉小声问他:“小姐让我过来问问,少爷今天怎么突然变卦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福旺回道,“少爷什么也没说,我哪里知道。” 福旺内心也是疑惑不解。以前少爷总是把小姐的事情放在前头,像今日这般还真是头一回。 芙蓉板着脸,恶狠狠道:“果真没事?你可不要瞒着我,回头让我打听出来,小姐必定会赏你一顿板子!” 何田耳聪目明,把屋外的对话听得真真的。因为原主总是把妹妹看得比自己还重,导致妹妹身边的大丫头也自觉高人一等。 “没有,真没有。”福旺摆着手连声保证。 芙蓉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实在看不出有撒谎的迹像,这才咬着牙走了。 何田摇了摇头,何霜真是被宠坏了。不过原主身边的小厮倒是好的,嘴巴挺紧。 芙蓉回去的时候,何霜已经满脸不耐烦了,她赶紧禀报说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何霜眼一瞪就想骂人,又怕被不远处的庞永春给听见,只好强行忍住。抬头看看天,日头快要升到半空中了,再拖延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于是只能慢慢走到庞永春身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哥哥早起有些不舒服,不能陪着你一起出门了。” “啊。”庞永春很惊讶,连忙关切地问,“大哥哪里不舒服?请大夫了没有?我瞧瞧他去。” “哎,不用了。”何霜连忙拦住,“就是有些头晕,不想见人,这会儿已经躺下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不便去打搅了。”庞永春看了看天色,然后叹了口气,十分遗憾地说,“至于大雁,改日再说吧。” 何霜有些心急,因为距离成亲也没多少日子了。她希望能早些把大雁弄到手,于是便软声软语地央求道:“病去如抽丝,哥哥要养好一阵子呢,不如你……” 庞永春苦笑道:“霜儿,你是知道的,我日夜苦读,只盼着将来能金榜提名,夫荣妻贵,好叫你过上好日子。只可惜,在打猎这件事上,我实在是不擅长。如果没有大哥陪着,我就算在山里守一个月,也未必能瞧得见一只大雁。怪我,是我没本事……” “别说了。”何霜不忍心再听他说下去,连忙安慰道,“我相信你,你迟早能蟾宫折桂,一展宏图。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怪哥哥的身子不争气,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出不了门了。” 何霜生怕他不高兴,轻声软语地劝慰了好半天,见他仍然一副神色郁郁的样子,最后只好道:“我也不是非要大雁不可。” 庞永春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眉目舒展:“霜儿果然善解人意。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何霜羞红了脸,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庞永春才告辞回家去。 送走准夫婿,何霜的脸色一下子就黑沉下来。本想再去找哥哥问个明白,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她很没面子。明明是哥哥不对,说好的去猎大雁,临时又变卦,该他来哄自己才对。 这一次她真的很生气,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哥哥的! * 何田在院子里陪阿宝玩你扔我捡的游戏,管家过来禀报说庞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他独自去山里了还是回家去了?”何田一边发问,一边把手里的绳结扔得远远的。 阿宝撒开腿,飞一般的去追绳结,一身长毛随风飘动。 “应该是回家去了,庞公子没骑马。”管家回道。庞公子文弱,不擅于骑射,为了这次打猎,少爷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匹温驯的母马。 连马都没骑,庞公子总不可能走路去山里吧?那还不得把腿走断。 “哼。”何田冷笑一声。 多半是那个好妹妹心疼她男人了,见自己不肯出力,她就舍不得让她男人去受苦。 “对了,以后不管是谁,进我这院子都要经过通传,包括小姐。”何田一脸正色地吩咐道。 原主太过宠溺唯一的妹妹,何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连她身边得脸的大丫头也是一样。 这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是。”管家低头应了,然后赶紧吩咐下去。 何霜住后院,何田住前院,只要何田不愿意,何霜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这样很好,只等到了日子就把她嫁出去。 陪阿宝玩了一会儿,何田开始办正事,坐到书桌前,翻看以往留存下来的账薄。 何家经商几十年,过往的账薄装满了好几个大箱子。何田翻看的速度极快,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将所有的账薄都看完了,心里也有了底。 正喝茶休息的时候,管家拿着账本走进来,要给何田过目。 这是家用开支的账本,每月都要先给主子过目,等主子点头了,管家才能把各项银子发下去。第169章 何田接过账本翻了翻,家里各项开支都一目了然。唯独有一点不好,怎么这里头还有给庞家的十两银子? 稍一思索,何田从原主记忆的角落里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霜三岁时就跟庞永春定了娃娃亲,两家的大人一度走得挺近,后来庞老爷生病去世,何父实在不忍心看亲家的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便每月都送十两银子过去。 否则,庞永春这些年怎么能去读书?要知道庞老爷生病就把家里的积蓄给掏空了。 庞永春的命还真是好啊。小时候用着何家的银钱去读书,长大就娶了何家的女儿,最后还接收了何家所有的家产。 何田在心里冷笑,吩咐道:“从这个月起,以后都不必再给庞家送银子了。” 管家很惊讶。 自家老爷善待了庞家人这么多年,少爷掌家后也没改变,年节时送的礼也厚厚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何田笑道:“你家小姐马上就要嫁过去了,她的嫁妆那么丰厚,还怕庞家人没银子花?” 说到这儿,何田又想起了一件事。 何父跟何母早些年前就开始给女儿置办嫁妆了,用上好的木料打造了新房所需的一切家具,一匣子金银首饰,另外还有几十箱各色衣料子,足够何霜穿到老死的那一天。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间铺子,一百亩良田,以及二千两的压箱底银子。 她的这份嫁妆,在本地属于顶顶好的了。原主还生怕妹妹嫁过去会吃苦,早就跟她说了,等到出嫁那天,他要再送妹妹八千两,给她凑个一万两的整数。 “呵呵。”何田庆幸,幸好这笔银子还没交到何霜手里。 现在换成他,别说八千两,八个铜板他都不会多给的。当然了,原主的爹娘给何霜准备的那些嫁妆,何田是不会动的。 他会让何霜把她应得的嫁妆带走,至于她以后过成什么样,那就跟何田无关了。 * 送走庞永春,何霜回到自己的院子。 今天为了送哥哥出门,她特意起得很早。自从爹娘不在,她也不用日日晨昏定省,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 因为何田突然变卦,何霜带着一肚子的气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午时,丫头才把她摇醒:“小姐,该起来用午饭了。” 何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丫头扶着坐起身,突然想起早上的事情,她又躺了回去,用被子蒙住脸,闷声闷气地说道:“不吃了,别吵我!” 尽管肚子已经饿了,但为了让哥哥着急,给他点教训,何霜决定先忍一忍。 小姐不肯用饭,首先着急的就是丫头,劝了又劝,小姐依然不肯起来,甚至还嫌她们吵,把人都赶了出去。 没办法,芙蓉只好去前院找少爷,希望少爷能来劝劝小姐。 她一路急走,来到少爷的院子,院门口有个小厮在守着。她一眼也不看他,径直往里走。 “姐姐稍等,等我进去通传一声。”小厮挡住她的去路,和气地说道。 因为少爷极庞小姐的缘故,所以导致她们这几个伺候小姐的大丫头,也能随意进出少爷的院子,下人们从不敢拦,没想到今天却破了例。 芙蓉眉毛一竖,怒骂道:“狗奴才还不快让开。我找少爷有急事,若是耽搁了,回头小姐哪里不好了,你的狗命还不够赔的!” 小厮寸步不让:“劳烦姐姐在外边略等一等。” 芙蓉不屑和他吵架,直接伸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人使劲往外拽。 正拉扯间,管家过来了,黑着脸问:“胡闹什么?少爷正在里头用饭,要是惹得少爷心烦,你俩都讨不了好。” 小厮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芙蓉丝毫不怵,反而微抬着下巴说道:“小姐心情不好,不肯用饭,这怎么能行呢?要是饿坏了身子,心疼的还是少爷。我赶着来请少爷过去劝一劝,谁知这狗奴才硬是拦着不许我进去。” 管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等着。”然后就进屋禀报去了。 管家的地位不同于小厮,芙蓉瞬间老实了。她站在原地,得意洋洋地看着小厮。心想,打你就打了,反正少爷那么疼小姐,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屋里,何田正在用饭。阿宝已经提前吃过了,何田丢了一块骨头给它,它趴在何田的脚边,啃骨头磨牙玩。 管家进来,也不添油加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何田放下筷子:“何霜不肯用饭?那肯定是不饿。她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我去喂饭不成?不用管,饿了自然会吃的。” “是。”管家低着头应了,对于小姐在少爷心中的份量有了新的认知。 管家转身要走,何田又叫住他,吩咐道:“那丫头实在可恶,居然敢打我院子里的人。她一个丫头,谁给她的胆子?拖下去打十板子,叫她长长记性。对了,小厮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赏二两银子给他。”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啪啪啪的打板子声。 芙蓉的嘴被堵住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打完这顿板子,何家的下人们都懂得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姐不如以前那么受宠了! 何霜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忍着肚饿,专门等着哥哥来向她赔礼道歉。 她已经想好了,哥哥至少要赔她几件漂亮的新首饰,然后还要保证一定会带着永春猎到大雁。 没有这些诚意,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她等啊等啊,日头都落到半山腰了,也没见到何田的影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这才出声喊丫头进来。 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大丫头,名叫海棠。 海棠满脸惶恐不安,何霜见了便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之前小姐发脾气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因此芙蓉挨打时才没有丫头敢请小姐去救人。 芙蓉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自从在小姐身边做了大丫头,不仅吃得好,穿得好,平时也从不做粗活重活,养得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娇气。她怎么受得了打板子? 十板子还没打完,人就晕过去了。 就这样,少爷也没叫停。哪怕人晕了,也仍然把剩下的给打完了。 想到芙蓉流血开花的屁|股,海棠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见了自家小姐,就像见了救星似的,哭着说芙蓉被少爷打了的事。 何霜听完简直不敢相信。 哥哥打了自己的丫头,这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脸。她猛地站起来,想去找何田理论一番,结果因为起身太急,再加上又没吃午饭,竟然一下子晕过去了。 主子一晕,院子里顿时就乱了套,尖叫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就连被派去给芙蓉擦伤药的丫头都顾不得手里的活儿,急急忙忙从屋里走出来察看。 丫头们七手八脚地扶着何霜躺好,一边叫人去请大夫,一边又叫人请去少爷过来。 何田刚用晚饭,正打算午歇一下,管家一脸急色地走进来:“少爷,小姐晕倒了。” 虽然管家不知道少爷为何突然厌恶了小姐,不过亲兄妹嘛,今日吵,明日又和好。况且小姐晕倒是大事,他若是不禀报,将来少爷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嗯,我知道了。”何田神识强大,只要他愿意,这座宅子里的蚂蚁都无所遁形。 眼见自家少爷还稳稳地躺着,半点都没有要起身的样子,管家不由多问了一句:“少爷,您不过去瞧瞧么?” 何田懒洋洋道:“请大夫了吧?这样就够了。我又不是大夫,既不会把脉也不会开方,去了有什么用,别耽误我睡午觉。” 说完,他翻了个身,面朝里。 管家沉默几息,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围着他的丫头们俱都一脸担忧。老大夫把完脉,平静地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饿着了。先冲一碗糖水来,再备些好克化的吃食。” 不久,何霜悠悠醒转,海棠喂她喝糖水,一面叫人送老大夫出去。等何霜把糖水喝完,又在丫头的伺候下喝了一碗鸡丝粥,吃了两碟子点心。 饭毕,肚子里有了东西,何霜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这时她才想起芙蓉。 “芙蓉怎么样了?” “身上见了血。不过不要紧,派了人照顾她,药也不缺。”海棠不敢再当着主子的面哭,万一主子受不了刺激,又晕过去了,那该怎么办? 何霜本想去看看,毕竟是自己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可是一听说见了血,她便打消了这主意,只道:“叫她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出来做事。” 海棠替芙蓉道谢:“多谢小姐体恤,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唉!”何霜叹气道,“也不知哥哥发什么疯,好端端地打丫头干嘛?爹娘在世的时候,对下人也没这么严苛。他那院子里是藏了金还是藏了银,连我身边的大丫头也去不得?” 何霜抱怨了一通,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问:“我晕倒后,哥哥来看我了吗?” 海棠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缩着脖子回答道:“没有,少爷大概正忙着……” “忙什么忙,有什么事情能比我这个妹妹还重要?”何霜大怒,“以前还总说要跟我相依为命呢,他如今哪还有半分做人哥哥的样子。”?????第170章 何田的神识已经笼罩住整座宅子,听到何霜的这番话,他笑了。 在原剧情里,原主残疾后不想出门,于是在妹妹的强烈建议下把生意暂时托给妹夫照管。庞元春受何家恩惠那么多年,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借着这个便利,使劲往自己怀里搂银子。 至于岳家的生意会不会因此垮掉,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又不擅长经商。 到最后事情败露,原主又气又急,大骂庞永春。何霜又跳出来,指责原主太过于斤斤计较,眼里只有钱,永春有什么错?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可以说,原主最后吐血而亡,就是被亲妹妹给气死的。 他把妹妹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没想到妹妹的心却只在丈夫身上。只要她的男人好好的,娘家好不好并不重要。 这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白眼狼。 “还是阿宝最好。” 何田翻了个身,把手伸出去,在床榻上趴着的阿宝立刻把脑袋凑过来,方便他揉捏。 在原剧情里,原主被气死以后,何霜顺利接收了娘家所有的产业,能卖的通通卖了。至于阿宝,则被她赶出去做流浪狗,没多久就叫人套了麻袋,打死吃肉。 何田打定主意不管这个便宜妹妹,只等她嫁出去就完事,因此午觉睡醒也没问何霜半个字,只对小厮说:“牵引绳做好了没?” 睡觉之前他就吩咐了管家,叫绣娘做几条给阿宝用的牵引绳,他想带阿宝出门。 原主虽然对狗也很好,但他从不带阿宝出门,总是把它关在家里。 牵引绳早就做好了,福旺赶紧拿过来,何田接过来一看,项圈是用柔软光滑的皮子做的,大小还可以调节。 何田非常满意,道:“做得不错,赏绣娘。” 他朝不远处的阿宝招招手:“来,我带你出去玩。” 阿宝颠颠地跑过来,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他,十分顺从地任由何田将项圈套到它脖子上。 何田调整了一下松紧,然后牵着它往外走。 快要走到大门口时,阿宝明显的兴奋起来。何田知道它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于是也不坐轿子了,牵着阿宝在大街上慢慢溜达。 一出了门,阿宝的眼睛就不够用了,遇到感兴趣的地方就会想要停下来。何田也由着它,等它看够了再走。 就这么慢慢溜达着,来到了何家开的书铺。 此时正值午后,店里还有几个客人,看上去都是读书人。明明客人不算少,但这间书铺却仅仅只能维持收支平衡,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亏本。幸好何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亏损。 何田牵着阿宝,抬脚进了店。 柜台后正在算账的陈掌柜一眼瞧见了,赶忙出来迎接:“东家,您来了。”一面吩咐伙计去泡茶,一面将何田迎到二楼的雅间。 何田坐下来,把阿宝脖子上的绳扣解了。阿宝也不乱跑,乖乖地坐在他身边,只是小脑袋四处转着,好奇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很快,伙计来上茶,陈掌柜接过来,亲手给何田倒茶,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吩咐。 何田:“账本呢?拿来我瞧瞧。” 陈掌柜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何田接过账本,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然后面色沉沉。 陈掌柜心里一跳,忙道:“东家,不是小的不用心,实在是……”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何家有很多间铺子,几乎间间都在赚钱,唯有书铺最不争气。每次东家召见各家掌柜,就属他脸上最没光彩,好像自己办事不用心,很没本事似的。 他一直都很担忧,生怕东家会换掉自己。 “我知道,你也有苦衷。”何田含笑说道,然后指着账本上那些被做了特殊记号的地方,“赚得再多,也不够蚂蝗来吸的。” 他说的蚂蝗是谁,陈掌柜可太清楚了,就是小姐的未婚夫庞家少爷。 书本笔墨纸砚,都是贵货,普通人家都得精打细算着来买。明明应该是最赚钱的铺子,结果却经营成这样。 只因庞永春在何霜面前状似无意的抱怨过,说书本好贵。何霜便一力承包下来,许诺他可以在自家的书铺里免费挑选。 庞永春也不客气,果真来白拿了。他不仅自己拿,还时常叫上好友们一起来。 有这种白得的便宜,谁不乐意? 庞永春得到了恭维,让他极度满足,只可惜这间铺子在他的呼朋引伴下,月月都赚不了钱。 这种情况,陈掌柜早就跟东家反应过。原主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跟妹夫计较,还想着妹夫多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事。 现在轮到何田来了,他才不会惯着这些蛀虫,当即便吩咐道:“往后庞少爷和他的好友再来,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一个铜板都不许便宜。他要是不服气,就让他去别家。” “是。”陈掌柜大喜过望。东家终于想开了啊,他太高兴了,连声保证下个月一定会让东家赚到钱。 从书铺出来,看看时间还早,何田又去了绸缎庄。 这里也有相同的情况,原主允诺庞家人,每月都能从这里免费拿走两匹布,好给庞家母子每人做一身新衣。 庞母的品性和她儿子差不多,大概是觉得既然亲家的银子多到花不完,她只是拿两匹布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因此,每月都准时来拿走布匹。 何田照旧对掌柜吩咐了一通,以后不许再让庞家人占便宜。 还有好几间铺子来不及去看了,他便让管家跑一趟,收回所有对庞家人的特殊待遇,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阿宝这一趟也很满意,活动了一下午,回到家就干掉了一大盆饭。 * 后院里,眼瞅着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可小姐还不叫人摆饭,海棠心急如焚,再三苦劝,何霜只是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海棠知道小姐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等着少爷过来哄她。小姐也没别的法子,只能通过挨饿这种让自己受罪的方式,试图叫少爷心软心疼。 可依她来看,少爷这次是真的铁石心肠,约摸是不想再惯着了,就连今天小姐请了大夫,少爷也没往后院来。 “你再去瞧瞧,看哥哥回来了没。”何霜吩咐道。 半个时辰前,她就派人去前院打听,小厮说少爷出去了。 海棠赶紧去了。因为芙蓉刚挨了一顿板子,海棠也不敢随意乱闯,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等小厮通传。 何田看着阿宝吃完一大盆肉汤拌饭,又丢了几块大骨头让它慢慢啃着玩,然后才坐在饭桌前,享用自己的晚饭。 听完小厮的话,何田连筷子都没放下,直接说道:“小姐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非要我陪着用饭的道理?我每天那么多事,抽不空去后院陪她。你去告诉她,往后都不必等我了。” 小厮应声退下。 何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原主很疼唯一的妹妹,哪怕再忙,每天至少会陪她用一顿饭,平时嘘寒问暖,凡事都以妹妹为先,就跟伺候祖宗似的,把她惯得上了天。 这种自私的巨婴,别说陪着吃饭了,何田都不愿多看她两眼,就怕眼睛会受伤。 海棠失望地回去了,如实禀报,何霜气得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两个花瓶和一套茶盏才消停下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何霜气呼呼道:“摆饭。” 她不要再挨饿了,反正如今哥哥不会心疼她,那又何必委屈自己呢?她偏要吃得好,睡得好。既然哥哥不在乎她,她也不要再想着他了。就这样吧,看谁熬得住。 何霜有信心会赢,虽说哥哥今天怪怪的,可之前十几年的疼爱不是假的。 她这份信心坚持了还没三天,就被逼着主动去找何田了。 这天,庞母带着儿子上门来,正巧何田出去了,何霜招待母子俩,赶紧叫人上最好的茶水和点心,还热情地留了饭。 闲聊间,庞母状似不经意般地说:“这些年我们受了你家许多恩惠,无以报答,你是我心里认定了的儿媳妇,便想着趁眼睛还看得见,给你做身新衣。虽然我的针线活儿比不过你们府上的绣娘,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我去绸缎庄拿布料,谁知掌柜的居然要收我银子。论理也是该给,哪能白拿呢?只可惜手头紧,实在拿不出来,只好作罢。” 何霜一听未来婆婆要亲手给她做衣裳,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听闻婆婆手紧,她便有些疑惑:“不是每月都按时给你们送银子吗?” 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管家每月1号便会准时送十两银子过去,给庞家母子做家用。 庞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怎么了,这个月的还没给呢。兴许是你哥哥太忙,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可能。”何霜脸色垮下来,“?????又不要哥哥亲自去送,向来都是管家负责办这事,就算哥哥一时不记得,管家也不该忘了才对。” 接着,她又抱怨道:“当初我刚听说这件事,就觉得给得太少了。十两银子够买什么?我家又不缺银子,扣扣索索的,反倒叫人说咱们家不顾念情份,只可惜我不能作主。” 话落,便吩咐海棠去把管家叫过来,她要问一问。 管家很快就来了,听完小姐的问话,他低着头说这都是少爷的吩咐。 庞母一脸惊讶,庞永春的脸色很难看,问他:“昨日我去书铺,想拿一块君子墨,掌柜的也冲我伸手要银子,这也是大哥的吩咐?” 君子墨是书铺刚进的名品,小小一块便要将近百两银子。他在何家书铺里白拿惯了,没想到居然遭到拒绝,害他在好友面前丢了脸。 一想起这事,庞永春就极为恼火。第171章 “还有这事?”何霜一脸震惊。 她不懂君子墨价值几何,只知道永春去拿墨,必定是他缺了。读书人怎么能没有墨呢? “哥哥也真是的,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何霜气呼呼地道。 管家一直没有抬头,眼睛盯着地面,回道:“是的,这都是我家少爷的吩咐。” 庞永春气性上来,猛地站起身,冷冷道:“大哥多半是瞧不起我了,嫌我家太寒酸,拖了他的后腿。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了,这就走。” 说完,甩着袖子当即便要走人。 “哎,等等。”何霜急了,忙道,“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好好问问他,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哥哥怎会嫌弃你?他平日里常跟我说他最喜欢的便是读书人。” 庞母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劝儿子:“你就听霜儿的。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庞永春闻言,脚下便不动了。 何霜心里非常感动,赶紧吩咐丫头去取五十两银子来。丫头还没走,她又想起庞永春想要的那块墨,于是改口道:“取二百两吧。” 丫头很快便捧着四个银锭子过来了,何霜接过来,亲手交到未来婆婆手里,还讨好地说道:“这回是我们的不是,疏忽了,回头我叫哥哥亲自上门赔罪。” 庞家母子俩这才满意了,又坐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何田回来,眼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去。 至于大雁,庞永春巴不得何霜不要再提起。 在他看来,何霜想要自己亲手猎来的大雁,这就是强人所难。他一个读书人,哪里懂打猎的事?之前要不是大舅兄说要陪着,他才不会答应这事呢。 母子俩走后,何霜便一心一意等何田回来。 等啊等啊,等到日头快要落山,小丫头才从前院跑过来,报说少爷已经回来了。 何霜立刻赶往何田的院子,到了院门口,一看到守门的小厮,何霜就是一肚子气。 就是这个小厮,害自己的大丫头芙蓉被打了板子,弄得她脸上也没面子,于是伸手狠狠一推,将正要行礼的小厮推倒在地,然后径直往里走。 何霜没耐心等福旺通报,直接推开了房门。 何田刚在屏风后换好一身家常袍子,听见推门声和进来的脚步声,他便怒了。 “上回便同你说过了,你好歹也是快要成亲的大姑娘……”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打断了,何霜一脸怒容,看上去比他更生气:“哥哥,你为什么停了给庞家的家用?还不许他们再去绸缎庄和书铺拿东西?” 看到何霜如此生气,何田心里便舒服了,他坐到桌边坐下,慢悠悠地端起茶盏:“买东西自然应该给银子的,付不起便不要买,我从来不强卖。” 眼见哥哥还不知错,满嘴歪理邪说,何霜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爹在时就每月给他们十两银子,你凭什么突然断了?” 幸亏何田把茶盏端在手里,否则她这一巴掌拍下来,茶汤肯定要溅一身。何田的目光转冷:“凭我想开了,不行吗?我的银子我爱给谁就给谁,就是不愿意给庞家。庞永春有手有脚,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养着他和他娘?” “哥哥!”何霜气得脸色涨红,“他是你的妹夫啊!你怎么如此冷血无情?平时舍粮施粥,往庙里捐香油一捐就是几百两,对外人如此大方,这才叫白白浪费了银子。与其花在旁人身上,倒不如送给庞家,好歹那也是你的亲戚。” “你明知永春还在读书,何必说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他去哪里挣银子?等他将来高中,你脸上就没光彩?此时不雪中送炭,难道等他中了举再锦上添花吗?那时谁还记得你。” “中举?他连秀才都不是,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些。”何田摇摇头,“我不指望沾他的光,也不希望他再占我的便宜。不过,我知道你私房钱多,嫁妆也多,你要贴补他是你的事,别拉扯上我。” 刚进门时,管家就禀报过小姐给了庞家二百两的事。何霜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有二十两,她的吃喝穿戴全都是家里出的,因此这些年她也存了一些。 一想到何霜眼也不眨就送给庞家人二百两,何田就很生气。以今时的物价,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家用了。 “哥哥!” 何霜还想再争辩,何田却没那闲功夫跟她磨牙,直接说道:“爹娘还在时,就将你的嫁妆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也不苛扣你的,该是你的,成亲时自然会让你带走。至于属于我的那一份,你也别肖想。” 财产是何父何母还在世时就分好了的,何田身为儿子得以继承家业,但何霜的嫁妆极其丰厚,属于城里的头一份。 因此,何田说这话一点也不觉得亏心。何霜要是不服,觉得她分到的少了,只管哭坟去,看爹娘会不会从坟里出来给她做主。 何霜半晌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明确地意识到,哥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屋子的,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院子外面。 她不知道从小就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哥哥怎么变成了这样,伤心难过之余,想起了庞伯母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庞伯母总说,女人这辈子最终还是得依靠丈夫和孩子,娘家人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枕边人。哥哥迟早会娶妻,到了那时,跟哥哥最亲的就是嫂子和侄子侄女。 不要紧,没关系的,哥哥会娶妻,自己也会嫁人。她有永春,有嫁妆,还有什么值得伤心与难过的呢? 何霜轻轻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安静待嫁。 之后的这段日子里,何田与何霜相安无事。嫁期很快就临近了,何霜最近发愁一件事,那就是哥哥之前曾经说过,要再给她添八千两银子压箱底。 眼看婚期一日日临近,哥哥却始终不来后院,这笔银子到底什么时候给啊? 何田才不操心她的事情,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全都交给管家处理。好在管家是个能干的,把酒席安排得妥妥当当。 婚期的前一天,何霜左思右想,还是叫丫头去请哥哥过来一趟。 何田想着她明日就要出嫁,这才松了口,踏进了后院。 “找我有什么事?嫁妆单子在你手里,存放嫁妆的库房钥匙也在你手里。”何田一进门就问道。 “嫁妆没有问题。没事我还不能请哥哥喝杯茶么?”何霜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娇蛮了,甚至亲自动手给何田倒茶。 “那就好。”何田点点头,然后开始喝茶。 何霜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再度开口,迫不得己,她只好挑起话头:“明天我就要出嫁了。哥哥,虽然爹娘在世时没有给你定下亲事,要是遇见合适的,你也早些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何田朝她一笑:“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以后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何霜赶紧往下接,生怕错过了:“唉,庞家实在太穷了。我也不傻,等我嫁过去,他们家只能靠我的嫁妆来支撑。虽说嫁妆多,可永春是个读书人,处处都需要银子。我也不知道能撑几年,就怕委屈了他。” 何田听出来了,她的言下之意是想叫自己实现诺言,再给她添八千两。 那是原主答应的,跟何田有什么关系? 何田只当自己没听出来,诉苦道最近生意不好做,险些周转不过来。又劝何霜嫁人后花钱要有算计,别只顾着眼前痛快,多想想将来。 何霜不懂生意,她只会花钱,从来不关心家里的生意如何。何田这么一说,她就相信了。甚至想到哥哥突然取消给庞家的优待,多半也是因为生意不好做了的缘故。 想明白了这件事,之前积下的怨气非但没消,反而还增多了,在心里埋怨何田不如爹爹那般会做生意。照这么下去,哥哥会不会找她借钱啊? 何霜吓得心里一抖,赶忙?????将话题岔开。 何田也不点破,闲聊几句后便起身:“你今晚早些歇息,免得明天气色不好。” 何霜正巴不得呢,高高兴兴地送他出去。 次日一大早,何家锣鼓喧天,到了吉时,庞永春一身红衣过来迎亲。 本来应该何田背着妹妹上花轿的,但是他不愿意,推说昨夜吹了风,此时正头疼着,叫了一个粗壮的婆子来背。 何霜生怕哥哥的风寒会传染给自己,于是也不计较,乖乖地趴到婆子的背上。 庞永春见了便是一愣,不过此时也来不及想这么多,接到新娘子以后,一路吹吹打打的走了。 终于把这个白眼狼送走了,何田只觉得家里的空气都更清新了。 他吩咐管家,把何霜住的院子锁起来,平时没事就不要打开了。这样一来,阿宝活动的地方就更宽敞了,前后院都随便它跑。 原主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如何做生意,很有些经商天赋,如今何田接手,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动,一切遁例即可。 他也不打算扩大规模,开启了养老模式,每天都过得很悠闲。 嫁进庞家的何霜也很开心,她终于如愿嫁给了情郎,庞永春待她温柔体贴,婆婆又和善,也不摆架子故意搓磨她。 所以,等到三朝回门那天,何霜满脸笑意,气色红润,眉眼间含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娇羞。第172章 大抵是新婚的日子太快乐了,何霜一见到何田便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哥哥”,仿佛已经将之间的不愉快给忘记了。 “大哥。”庞永春一脸春风得意,笑着打招呼。 “回来了,进去坐吧。”何田领着两人来到厅堂坐下。 下人上了茶和点心,何田陪着闲聊了一会儿,又带他俩去给爹娘的牌位磕头。从小佛堂出来,何霜冲他使眼色,似乎私底下有些话想说。 何田叫管家领着姑爷去小花园逛一逛,庞永春也识趣,什么也没问就跟着走了。 等人走后,何霜一脸骄傲地看向何田:“哥哥,我在婆家过得很好,夫君待我温柔体贴,婆婆也处处以我为先。” “哦。”何田淡淡道。 何霜不满哥哥反应如此冷淡,继续说道:“婆婆说,本来该叫我管家的,只是刚成亲,她实在不忍叫我如此劳累,早些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如今虽然是婆婆管家,可只要是我想要的,她就没有拒绝的。” “哥哥,你以前还说庞家不好,哪里不好了?我过得既自在又舒心,一点也不比娘家差。” 何田听出点苗头,问道:“你把嫁妆都交给你婆婆了?” 庞家这么多年全靠何家养着,之前何田停止供给他们银子,虽说何霜给了二百两,可是照庞家母子俩的消费水平来看,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 那么,如今庞母管家,银子从哪里来? 何霜闻言,意味深长地回答道:“我只给了婆婆一千两,还有一千两我自己拿着呢。再说了,已经是一家了,何必在银钱上斤斤计较?反倒弄得一身铜臭,惹人厌烦。” 何田听出来了,她这是在骂自己一身铜臭,只看重银子,不讲亲情呢。 “嗯,对,庞永春是读书人,向来不看重身外之物。你既然嫁给了他,自然也是要向他看齐的。”何田微微一笑,“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我没有一丝克扣,全都交给你带走了。你的东西,随便你怎么花,我是管不着的。” “不过,我劝你还是留个心眼,嫁妆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免得被人坐吃山空。” “哼。”何霜冷笑,“哥哥你又来了,看别人总是坏的,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何田后悔自己刚才那句多嘴,恋爱脑岂是能劝得动的?于是他也冷笑道:“我是想提醒你,你的嫁妆是满城里的头一份,足够你安稳过完这一辈子。要是胡乱花完了,将来可别到我面前哭穷,我是不会帮你的!” 何霜听了很不高兴。本来是想在哥哥面前炫耀一番的,好叫他知道他错了,没想到反而受了气。 她气呼呼地说道:“我记住你这话了。等将来永春有了功名,做了大官,你也别求到他面前,我也不会帮你的!” 兄妹俩算是撕破了脸。本来何霜应该留在娘家吃一顿饭的,这下子也没心情了,吩咐海棠:“走,回了!” 她嫁人时,伺候她的几个大丫头也都跟着去了庞家,包括已经能下地的芙蓉。 何田听见她要走,也不挽留。何霜见状就更气了,在小花园找到庞永春,便嚷着要回家去。 庞永春心里吃惊,问她:“大哥呢?” “别问他了,人家忙着呢。我们走吧,别留在这里叫人笑话。” 何霜气得眼睛有些发红,庞永春见大舅哥并没有追出来,心里也有些怨恨,便道:“好,我们这就走。” 上了轿子,何霜越想越委屈,冲他撒娇道:“将来等你做了官,可不许帮他。” “嗯。”庞永春应了,拉起何霜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在庞永春看来,岳父家虽然有钱,可到底也只是商户。自家这些年确实得到了岳家的接济和恩惠,那也是因为他们看中了自己,相信他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 等他中举当官,那时就该他回报岳家了。 只可惜,岳父多年的付出,却被没有远见和眼力的大舅兄给毁了。如果是他,绝不会在对方即将与妹妹成亲时突然冷淡下来,不仅让前面十几年的付出成为流水,反倒还结下了不满与怨恨。 庞永春摇摇头,为何田的鼠目寸光感到可笑。等他金榜提名时,大舅兄肯定会碘着脸围上来,像狗一样冲他摇尾巴,那时他绝不会搭理的。 毕竟,这也是妻子的要求啊。 轿子一路摇晃着到了庞家,庞母见儿子儿媳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由得很吃惊。等听说亲家居然没留饭,又看儿媳妇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庞母赶紧安慰。 “如今你是我的女儿了,有没有哥哥有什么要紧。别人不疼你,我来疼你。”庞母柔声细语,像哄小孩子似的。 何霜感动得眼泪汪汪,这一刻,她在婆母身上看到了亲娘的影子。 “以后,你和永春便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人。”何霜感动道。话落,看见庞母头上插|着一根早已过时的旧金簪,就连色泽也不怎么鲜亮了。 她便吩咐丫头:“去叫首饰铺子的人过来一趟,带些好的给我挑选。” 庞母和庞永春都没出声反对,以为她是想给自己买新首饰。儿媳妇花自己的嫁妆,他们母子俩现在还吃用着她的呢,实在不好指责。 海棠立刻就去了,何霜这才看向婆婆:“我的首饰已经足够了,多给您挑几个新样式的,每日轮换着戴,免得叫外人以为我们家很穷呢。” 庞母闻言脸上笑容灿烂,忙道:“海棠,别去了,赶紧回来。”又对儿媳妇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是最孝顺的,只是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何必浪费银子。不如花在永春身上,免得他太寒酸,叫同窗小瞧了。” 今天回门,庞永春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料子还是何田没断他们的供给前,庞母在何家绸缎庄里白拿的。 庞母既想占便宜,又不愿被人说嘴,因此每次只肯挑中等档次的衣料子。庞永春这一身约摸也值十几两,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顶顶好的了。但是在何霜眼里,那就很上不得台面。 何霜笑道:“我都听娘的。”然后赶紧吩咐另外一个丫头,去请布庄的掌柜过来,她要给丈夫添置体面的新衣。 庞母犹豫着问:“是去你娘家的铺子么?” “自然不是。”何霜微抬着下巴,“既然哥哥瞧不上我们,我也没必要上赶着送银子给他。城里这么多铺子,离了他,我还买不到东西不成?” 庞母便笑了起来:“说得很是,你手里大把银子,去了别人家的铺子,人家都得把你供起来。” 这话何霜听得很舒心,一时间气氛和睦,言笑晏晏。 首饰铺和布庄的人就是在这种氛围下进门的,□□的都是大客户,没人只买几两银子的东西就叫人上门,不然定会遭到嘲笑。 况且,这是城里首富家刚嫁出去的何小姐,之前也是首饰铺子的老客户了,只有布庄是头一回做她的生意。这两拔人都不约而同地带上最贵最好的货,脸上带着笑,舌灿莲花,好一顿吹捧。 他们先是夸庞永春一表人才,一看便知将来定能位极人臣。接着又夸庞母能干,养育出如此出色的儿子。最后的重中之重是何霜,夸她年轻貌美,嫁了个前途无限的好夫婿,满城里的大姑娘都羡慕得很。又说婆媳俩以后肯定能诰命加身,荣华富贵。 这一顿吹捧,让庞家三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等他们开始介绍自家带来的东西,庞母这才从云端?????落回地面,推拒道:“不必给我买,顾着永春就够了。” 庞永春也推拒:“这些年娘为了我,受了很多苦,儿子什么也不缺,倒是娘可以按照心意挑上两件,这也是霜儿的一片孝心。” 庞母连连摆手:“我不要,我整日都不出门的,何必穿得那么好看。倒是你,时常在外行走,很应该好好打扮一番。” 母子俩推来推去,彼此都想着对方,何霜感动极了,大手一挥:“不必再推了,全都要了吧。” 两家铺子的人都高兴坏了,然后用随身带来的算盘开始算账,共计509两。他们也大气,各自把零头抹了,只收了个整数。 何霜眼也不眨,吩咐海棠去取银子。 庞母摸着堆在桌子上的上等好料子,触手柔软光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庞永春看着匣子里的首饰,从中挑了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佩,挂到腰间,问何霜好不好看。 “好看。”何霜满意地点点头,从匣子里翻出另外一块翡翠玉佩,“这块也好看,正好给你轮换着戴。” 还有新的玉簪,质地上乘,色泽透亮,何霜拿着它在庞永春的头侧比划了一下,笑眯眯道:“这个也好看。” 庞母见状,心里非常满意儿媳妇对儿子的态度,跟着笑道:“你别总想着他,也替你自己挑上几件。” 何霜是真不缺这些东西,她的嫁妆里啥都有,因此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喜欢的,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感觉有些累了,用帕子掩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庞母立刻道:“永春,快带她去歇着。我这就叫厨房做饭,多做几个霜儿爱吃的菜。等饭菜好了,你们再过来。”第173章 回到屋里,何霜一时又睡不着了,懒洋洋地歪靠在矮榻上。 庞永春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来,笑着柔声道:“今日又叫你破费了。” “说什么话。”何霜忙道,“你我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何必如此见外。” 庞永春握住她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一下:“等我将来当了官,必定百倍千倍地补给你。” 何霜心里甜滋滋的,庞永春又道:“同窗约我去喝茶,前几次都是他做东。我想着,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该轮到我了。” 何霜不是个蠢人,立马问他:“是不是身上的银子不够?” “你刚给了娘一千两家用,怎会没有银子呢。”庞永春露出一个苦笑,“只是我娘节俭惯了,我若问她拿,她必定要问个彻底。我都这么大了,娘还管着我,不许我去花费高的地方,生怕我被带坏了。” “娘也是为了你好。”何霜坐起身来,认真地说道,“虽然娘一片好心,可她哪里知道,男人也是需要交际应酬的,总是怕花银子,路会越走越窄。” 何霜虽然从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但从小到大,也听过好几回爹爹是如何教导哥哥的。她爹总说,做生意要有舍才有得,不要总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该花的银子就要花。 何家不缺钱,何霜早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性子,听见丈夫诉苦,当即便取了一百两,交到他手里:“先拿着,花完了再跟我说。” 庞永春心里暗喜,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是你最体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把你娶回家。” 何霜被夸得脸颊飞红,娇羞不已。 用过饭,庞永春陪着她午歇,午睡起来后他就出门会友去了。何霜一时找不到事干,婆婆也不需要她伺候,她又不想出门,便靠在窗前的矮榻上,闷得直叹气。 芙蓉见状,赶紧开箱子找出话本子,放到何霜面前,笑盈盈道:“少奶奶,不如看会儿书?可惜这里实在太小,若是也有个小花园,少奶奶还可以去走一走。” 庞家所住的宅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并不算小,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何家相比。何家不仅院子多,还有花园、假山、水池,池子里养着各色鱼儿,游动的时候特别可爱。 何霜的陪嫁里也有一座宅子,面积比夫家略大些,她也曾动过搬家的念头,但是夫君不答应。理由是住进妻子陪嫁的宅子,会被外人说嘴。 “花园有什么好的,在娘家时都看腻了。你若是想看花儿,回头叫人送几盆进来,好让你看个够。”何霜随便挑了一个话本子,闲闲地翻开。 芙蓉想了想:“几盆怕是不够。顺着墙根,能放好几十盆呢。等到开花的时候,那才叫好看。” “行吧,那就多买一些,你负责照顾。”何霜不计较这种小事,点了点头。 芙蓉笑眯眯道:“少奶奶只管放心,我一定伺候得好好的。” 恰在这时,海棠亲自端着两碟子点心进来了,放下后她面带犹豫,似乎有话想讲。 何霜:“有话就直说。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海棠先把送茶的小丫头打发走,屋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这才开口道:“少奶奶,往后花钱是不是要计算着些?匣子里只剩下四百两了。” 少奶奶的压箱底银子原本有二千两,这才嫁过来几天,居然只剩下四百两。要是再不计算着,到了下个月,只怕匣子就空了。 何霜花钱大手大脚,不在乎银钱,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闻言眉头就皱起来了。 芙蓉心里着急,她刚跟少奶奶说了要养花呢。万一少奶□□一个就从这里开始节省,那她该怎么办? 芙蓉眼珠一转,安慰道:“姑爷是个读书人,海棠开口闭口就是钱,姑爷听了肯定不喜的。再说了,少奶奶刚嫁过来,要帮衬的地方实在太多,一时银子花得多了些,等往后理顺了,也就花不了那么多了。” “况且,少奶奶的付出,老太太和姑爷都是心里有数的,能不念着少奶奶的好?人啊,别总盯着眼前,目光放长远些才好。” 芙蓉这几句话说到了何霜的心坎上,何霜的脸色由阴变晴,含笑道:“芙蓉说得很对。我嫁过来就给了三次银子,一千两给婆婆做家用,五百两买衣裳首饰,又给了少爷一百两出门交际。你们说,这里哪一项是能省的?” “还是少奶奶厉害,银子都花在该花的地方。”芙蓉笑着吹捧,“再说了,少奶奶除了压箱底银子,就没别的东西了?海棠你也太心急了些。” 何霜一想到自己其它的陪嫁之物,心里也安稳下来。 芙蓉又道:“等回头花养好了,不仅少奶奶能时时观赏,还可以送老太太几盆,这也是少奶奶的一片孝心。就连姑爷,平日看书累了,看看花也能放松一下。” “你说得很对。”何霜越听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要吝啬银子,多挑些贵的,那才养眼呢。” “是。”芙蓉笑眯眯地应了。 海棠见少奶奶听不进劝,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她只是一个下人,难道还能替主子做决定?话多必失,往后她还是少说为妙。 名贵的花价钱都高,十几两甚至几十两一盆也不罕见。何霜一心想做贤妻,眨眼间花了二百多两,买下几十盆花。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为了好看,她叫芙容把贵的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庞家母子俩见了果然很高兴,夸她这事办得好。何霜更加开心了,叮嘱芙蓉一定要把花儿打理好。 庞母紧紧捏着手里的一千两银子,这些钱除了做家里的买菜开支外,将来儿子赶考也要从里头出。不管儿媳妇买什么,只要不问她拿钱就行。 她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许是有了底气,心境宽松了,闲时也爱出去窜门了,逢人便夸她有个好儿媳。 母子俩以前过得节俭,虽说何家一直在资助他们,但每月就只有十两银子,他们也不可能全部花完了,总想着多存一些,以备将来赶考所需。如今家里来了一个金娃娃,不仅庞母心境发生了变化,庞永春也变了。 以前的庞永春从不参加不必要的应酬,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银子。现在不一样了,有妻子支持,庞永春穿得光鲜亮丽,出手大方,十足的富家公子哥儿的派头。 何霜从不拘着他不许出门,因为她的爹爹和哥哥也是经常需要出门交际应酬的。在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 倒是庞母有些不满,生怕儿子会因此耽误了学业。何霜劝她,少爷出去也是跟同窗们在一起,在家闭门造车终究有些不足。 庞永春连忙在一旁附和,声称自己是跟同窗们在一块儿讨论功课。 庞母被劝住了,想着儿子已经娶妻,是个有主意的人了,从此便不再多管。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手里有一千两巨款,每日跟丫头们讨论穿戴打扮都忙不过来,能分到儿子身上的精力便少了很多。 这日,管家向何田汇报:“听说姑爷最近很大方,常常出?????入酒楼,还总是请客做东。” “知道了。”何田淡淡道。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何霜是个没脑子的,带那么多嫁妆嫁过去,庞家母子俩能不占便宜? 管家看出少爷不是很想听,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小姐带过去的银子,应该没剩下多少了。” 庞母治家并不严,管家很轻松的就打听出来了。他并不担心小姐的银子是否够用,只是担心将来要是小姐回娘家哭穷,少爷会怪他知情不报。 “哦?”何田有了点兴趣。 管家赶紧将打听出来的事情讲了一遍,何田听完摇了摇头:“她的嫁妆,我也不好干涉,随她去吧。” 管家退下后,何田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在原剧情中,原主在何霜出嫁前一晚,又补贴了她八千两银子,之后更是时不时就送银子过去,生怕妹妹吃苦受委屈。 有了原主的大力补贴,哪怕何霜一拖二,她的私房钱也从没动用过。 有了岳家的强力支持,庞永春也如现在这般过上了富家公子哥的生活。手里有了银子,他也没变坏,因为有原主那个大舅兄一直紧紧盯着他呢。就怕他行差踏错,对不起妹妹。 如今何田撒手不管,不知道庞永春在没人管束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坚守本心,不被外界的花花绿绿所腐蚀。 何田饶有兴致地等着。 何霜还不知道哥哥正等着看她的笑话,她沉浸在幸福美好的生活里,婆婆和善,丈夫温柔体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银子花得太快了。 还没两个月,匣子里剩下的那四百两也花得干干净净。 庞永春面带愧疚,自责地说都是他不好,怪他在外头请客太多了。然后又抱着何霜,给她描述自己当上大官后要如何如何对她好。 何霜只为银子心疼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就想开了。男人在外行走,哪能没银子,抠抠搜搜的如何与人结交? 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变卖嫁妆。 她的嫁妆里有一座宅子,因为丈夫不喜欢住那里,平时也是闲置着的,还要浪费人力物力去清扫维护,不如干脆卖了。第174章 对于妻子要卖宅子的做法,庞永春只是道:“这是你的嫁妆,全由你自己做主。” 他虽然没有赞成,但是也没反对。 在何霜看来,这就是丈夫尊重自己的表现,完全没有要插|手她的嫁妆的想法。 感动之余,也来不及细细挑选买家了,只想着快点卖出去,好换成银子给丈夫使用。这座宅子值九百多两,何霜急于变现,主动降价,只要八百两。 何田听说后,便叫人把宅子买了回来。 宅子卖掉后,何霜手里又有银子了,她自己留下一点,其他的都交给了丈夫。庞永春不急着出去消费,在家安生了好一阵子,因为他怕出去会被人问起妻子卖嫁妆的事。 不久,何霜有孕,庞家母子俩高兴坏了,恨不能把她供起来,一面又派人去何家报信。 何田没有亲自去看望,只是备了一份很普通的礼,叫管家替他走一趟。 管家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会跑去敲打姑爷。他把礼送到,说了几句吉祥讨喜的话,便告辞了。 庞母内心不快,嫌这份礼太轻太薄,抱怨道:“也不知亲家少爷在忙什么,连亲妹妹有孕都腾不出空来看一眼。”顿了顿,有些恶意地说道,“不会是病了吧?” 何霜丝毫没觉得婆婆是在咒她哥哥生病,她只关心自己,压根不在乎哥哥病得重不重,忙道:“既然病了,那还是不要见才好,免得过了病气给我。” “对对,如今你最重要。”庞母笑眯眯道。 她很喜欢这种又蠢又有钱的儿媳妇,既能帮到自家,人又好哄好骗。 何霜的嫁妆里还有一间铺子,是间杂货铺,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在何家的产业里,属于赚钱中等的那种。 何霜有孕后就很嗜睡,她连丈夫都快顾不上了,更别提管理铺子。 事实上,她嫁人之前也只是见了掌柜一面,其他的都没管过。因为掌柜和伙计都是做熟了的,她万事不操心,只等着收银子就好。 这日,掌柜上门求见。 店里好些货物快要卖光了,急需补货。以往都是何家主动送货过来,这次等了又等,始终没等来,他只好去了何家一趟,结果管家告诉他,这是小姐的嫁妆,何家不会再管了。 于是,他只好来找何霜,想讨个主意。 何霜精力不济,她如今最关心的便是肚里的孩儿,况且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进货。 庞永春便道:“不如把这事交给我,你安心养胎。” “好,辛苦你了。” 何霜吩咐掌柜以后万事都听姑爷的,然后撒手不管,继续睡觉去了。 庞永春也不懂如何做生意,要不是妻子有孕,他是万万不可能接手的,毕竟他可是个读书人。 他拿着银子出门请客,请教了一圈,最后总算知道在哪里进货。他没经验,身边又没人指点,最后高价进了一批货。 庞永春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亏,他翻看着店铺的账册,越看越不高兴。 这些东西怎么卖这么便宜?有好几样商品,卖价竟然只比进货价高一两文钱,简直就是白送的。 他当即便决定全部都要涨价。 掌柜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劝道:“这几样确实卖的便宜,那是为了留住客人。其他东西的利润都挺高的,总的来算,并不吃亏。” 庞永春板着脸:“现在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他一意孤行,半点不把掌柜的放在眼里。掌柜也聪明,知道这样搞下去,迟早要关门歇业,于是便请辞。 庞永春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在经常一起吃喝的好友的建议下,重新请了一名掌柜。 新来的掌柜跟那个好友的性子差不多,都是爱占便宜的。况且店里又涨价,损失了大批客人。如此一来,铺子便月月亏损。别说往家拿银子了,每月还得倒贴。 庞永春本来就看不上杂货铺,要是换成何家最赚钱的绸缎庄,他或许还会多用点心。于是,他便跟何霜说,这么操心还亏本,不如干脆卖了。 何霜也没多想,在她心里,她的丈夫就是最厉害的,说什么都对。 于是,继卖宅子之后,何霜又卖掉了陪嫁里的铺子。 这一回,还是被何田买了回来。那间铺子的位置很不错,落到别人手里实在可惜。 买回来后,何田把之前的掌柜重新请回来,各色商品也降回原本的价格,开业头几天还有很多优惠,一时间客似云来,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庞永春偶然路过,好奇地往里一瞧,居然是那个曾经反对过他的掌柜在招呼客人,顿时心里不太痛快,找人打听了一下,险些没气炸肺。 回到家,他就在何霜面前说了一通何田的坏话。 “以前我以为你们兄妹情深,如今算是看出来了,真真是日久见人心。你是没瞧见,店里好热闹,个个都争着抢着买!大哥既然有这本事,当初为什么不帮帮我们?” 他也算是看过账本的人,杂货铺所卖的东西都不算很贵,按照他浅薄的经验来看,这么大的客流量,赚得应该不少。 庞永春又气又恨,心底还有些难堪,他不愿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比不过大舅哥。 何霜听完也怒了,跟他同仇敌忾:“我早就看透了,要不是爹娘在世时把嫁妆都安排好了,指不定我出嫁会是什么样子呢,没准只有两身新衣,一床棉被。” “以前还总说我是他最亲的人,可见都是哄我玩的,他心里只有他自己,自私又冷血,血脉亲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唉,你受苦了。好在你已经嫁给了我,我和我娘会好好疼你的。” 何霜顺势靠到他怀里,两人之间温情脉脉。 这世上,只要肯付银子,有什么消息是打听不到的?何霜跟庞永春的这番话,第二天就传进了何田的耳朵里。 何田听完微微一笑,看上去半点都不介意。 在这个世界,他不需要做过多的事情,只要不对何霜伸出援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完。 何霜有了身孕,庞永春不敢碰她,只能强行忍耐着。 他跟同窗好友们也去过几次花楼,但他顾忌名声,又怕妻子会生气,因此每次只是坐着喝酒,并不敢真的跟那里的姑娘发生点什么。 忍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长,便有些受不了。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不像前世那样有大舅兄约束着。庞母私底下也说过,希望儿子能在丫头里挑一个夜里伺候。 庞母很精明,这话并不敢对着儿媳妇说,就怕惹恼了金娃娃。她希望儿子能私底下跟儿媳妇商量好,反正她是不愿意儿子苦熬的。 庞永春压根就没有跟何霜提这件事,不过亲娘说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不自觉地观察起了家里的丫头们。 庞家原先只有两个丫?????头,虽然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可长相实在说不上好,倒是何霜带过来的几个大丫头还有几分颜色。 芙蓉因领了侍弄花草的活儿,好多次庞永春从院子里经过,都能看到她正蹲在花盆边,摆弄花花草草。 芙蓉并不是几个大丫头里最漂亮的,但长相也不差,最妙的便是她皮肤很白,被鲜花一衬,显露出几分旁人没有的风流雅韵。 庞永春渐渐地上了心。 这日,院子里的芙蓉花开了,芙蓉见状心喜,赶忙掐了几朵最好看的,用花瓶装起来,送到少奶奶屋里去。 何霜见了果然很喜欢,欣赏了一会儿便吩咐道:“少爷整日在书房用功,送几朵过去,给书房增添点香气。” 她怀孕后,庞母怕他们年轻小夫妻不懂事,硬是让儿子搬去书房住。何霜为此很不高兴,庞母哄她道:“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等你的胎坐稳了,再叫他搬回来也不迟。” 何霜这才依了。 芙蓉去书房送花,庞永春见她捧着花瓶,花瓶里的花朵有粉有白,人美花娇,分外好看。 “就摆在这桌上吧。”庞永春含笑道。 芙蓉刚把花瓶放好,手还没缩回来,庞永春伸手去摸花朵,可能是眼睛不好,竟然摸到了丫头的手背上。 芙蓉愣了一下,没有退缩,脸颊立刻红了。 等何霜得知丈夫收用了她的丫头,顿时气得哭了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同泄洪,好不容易止住,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了。 “海棠,你回娘家一趟,告诉我哥哥,叫他来给我主持公道。” 海棠立刻去了,何田并没有拒之不见,等一脸焦急的海棠把话说完,何田微笑道:“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哪有空管这闲事。再说了,妹夫的房里事,我也不好开口的。你回去告诉她,别动不动就想着叫旁人替她撑腰,夫妻过日子,应该互相体谅,以真心换真心。只要她足够贤良淑德,妹夫就算收十个八个丫头,也不会抛弃她的。” 这时候才想起哥哥,何田怎么可能会理她。 海棠没请到人,回去后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何田的话告诉主子。何霜听了又是一阵哭:“哥哥这是在说我不够贤良大度,是个妒妇?” 一想到哥哥不愿意给自己撑腰,爹娘又去了,何霜悲从中来,哭得停都停不下来,直到小腹一阵疼痛,她才慌了。 丫头们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好,一面派人去请老太太和姑爷过来,一面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便来了,说是动了胎气,开了一副保胎的方子。 庞家母子俩见躲不过了,这才急忙赶来。 庞母当着儿媳妇的面,假意骂儿子:“瞧瞧你办的好事,把儿媳妇都气病了。她这一胎要是有意外,全都是你的错。”第175章 庞永春赶紧认错,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他说都是自己的错,但话里话外以在暗示是芙蓉勾引了他,所以他才没把持住,犯下了错。 庞永春认错的态度看上去很诚恳,何霜见他还被婆婆骂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地心软了一大半。 庞母见儿媳妇神色松动,忙道:“我儿子向来洁身自好,成亲前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也是那丫头心大了,以为主子有孕她便能趁虚而入。我眼里是容不下这样的人的,不如卖得远远的。” 何霜闻言,心又软了一点,婆婆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呢,不枉她平时对婆婆那么好。 庞母又道:“这样的人,卖了才好。只是……你如今有孕,永春身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免得憋坏了。万一他被外面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人引|诱了怎么办?还不如就让芙蓉伺候他。反正这丫头的身契在你手里,谅她也翻不起浪来。” 何霜想了想。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把芙蓉打死,也改变不了她被丈夫收用过的事实。而且,婆婆说得也有道理,比起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还不如就在家里给他备一个。 想通了的何霜便点头答应了,见她一脸虚弱,庞永春既心虚又有些心疼。庞母也夸了她好几句,然后才离去,吩咐儿子好好陪着。 芙蓉虽然不用被卖,但她也没讨着好,庞永春发话叫她到院子里跪着给少奶奶祈福。少奶奶一日不好,她便要跪一日,每天最少要跪足八个时辰。 何霜听到这话,心里剩下的那点不舒服也没了。 她本就身娇体弱,这次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彻底好转。为了折腾芙蓉,她硬是多躺了几天。 芙蓉的膝盖跪得又红又肿,要不是每晚还能回屋里去睡觉,她这双腿早就废了。等到惩罚结束,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人强压着灌了一碗汤药。 她问这是什么药,婆子理都不理。少奶奶厌恶了芙蓉,婆子也懒得给她面子,甩手就走了。 芙蓉忍下了,回头找了个机会,把药渣翻出来,偷偷带到外面,请大夫看了一下,说这是绝育的药。 芙蓉的心都凉了。如果不能生育,过上几年容貌不在,少爷身边还能有她的位置? 芙蓉恨得直咬牙。 何霜一点也不怕芙蓉知道自己给她灌的是绝育药,而不是普通的避子汤。不过是一个给丈夫解闷的小玩意儿罢了,怎么可能让她生下孩子,从而影响自己孩子的地位? 她没把芙蓉卖得远远的,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芙蓉知道自己斗不过主子,从此表现得更加温顺,夜里伺候少爷也越发用心了。渐渐地,她在庞永春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在不惹妻子生气的情况下,庞永春也愿意对她好一点。 时光如水,转眼何霜就要临盆了。 之前变卖嫁妆得来的银子,已经被庞永春花得差不多了。他在外面潇洒,回到家则对着大腹便便的妻子诉说自己的不得己,比如今日约的是某官员家的公子,出手小气了会招人厌恶。 何霜不懂外头的事情,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因此当庞永春说银子快要花完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该卖嫁妆了。 陪嫁里的房子和铺子已经卖掉了,还有些珠宝首饰,她舍不得。嫁妆里还有一百亩良田,她打算全部卖掉。 海棠见势不好,这样卖下去,将来卖无可卖了,岂不是要打起她们这些丫头的主意? 她并不敢说少爷的坏话,因为知道少奶奶不喜欢听这些。海棠日夜苦劝,总算劝得少奶奶留下了十亩。 这些良田照旧还是被何田买了回去,何霜依然不知道,她找的是中介,丝毫不关心谁是买家,只要银子给够就行了。 如此又得了将近一千两银子,庞永春对她感激不己,庞母也夸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儿媳。就在这样和乐的氛围下,何霜生了一个儿子。 何霜只觉得生活太幸福了,她不仅有儿子,还有丈夫的看重与疼爱,婆婆也拿她当亲女儿般对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芙蓉。 有这丫头在一日,她便时刻不能忘记丈夫不是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先前是迫不得己,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自然也用不上暖床丫头了,于是她便决定寻个机会把芙蓉卖掉。 这话恰好被小丫头听见了,小丫头又告诉了芙蓉。 芙蓉清楚地知道少爷不可能为了她而跟少奶奶对上,于是她决定跑。 按照少奶奶对她的恨意,多半会被卖到腌臜的地方,与其这样,不如先跑了再说。 何霜坐月子,全家人都围着她和小少爷打转,一时疏忽,芙蓉便找到机会,偷走了何霜放在外边、供日常佩戴的半匣子珠宝首饰。 等发现时,芙蓉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何霜大怒,庞永春简直不敢相信,夜里娇滴滴的芙蓉竟然是个贼! 庞永春并不笨,问过家里的下人后,他也猜出了芙蓉为什么要跑。心里暗暗责怪妻子是个妒妇,否则芙蓉为什么要跑?还不是怕被卖! 可事已至此,责怪也无用,他只能安慰道:“她跑不远的,指不定半路上就遇见坏人了。” 何霜并不关心芙蓉的下场,她只想找回自己的首饰。也怪她放在外边的首饰太多了,要是早知道丫头会偷,她一定全部都锁起来。 庞永春报了官,又派人去通知大舅兄一声,希望何田能出面,帮忙把逃走的丫头和首饰都找回来。 何田不想搭理,借口自己忙,没空,叫他们耐心等官府的消息。 何霜听说后,生了好大的一场气。 何田压根不在乎她是否生气,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个人,她喜欢无止境地补贴夫家,那就让她补贴个够,反正他是不会像原身那样,给这个妹妹擦屁|股的。 何霜嫁妆里的大件几乎都被卖掉了,如今最值钱的就只剩那半匣子首饰。庞永春安分了两天,他也怕把妻子的嫁妆花完就没得花了。本想着节约一点,到了第三天,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外头呼朋唤友惯了的人,窝在家哪里静得下心来。突然想起娘那里还有一千两银子,顿时就不觉得怕了,找了个借口,又出去潇洒了。 过了一个多月,有消息传来,在城外发现了芙蓉的尸体,首饰却不翼而飞,估计多半是被劫财害命了。 庞永春跟何霜齐齐叹气,可惜那些珠宝首饰,恐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何田每天都过得很悠闲,他没想着要扩大生意规模,保持现状就可以了。自从甩掉庞家这个包袱,何家的每间铺子都在赚钱。 他日常除了出去巡视铺子外,就是在家陪阿宝。他也经常做慈善,比如捐钱修路造桥,冬天时给城里的孤寡老人和失怙孩子送衣送粮。遇上灾年,则施粥布善。 感恩的人越来越多,何家的名声越来越好,就连本地知府提起何田,也是大大夸赞的。 何田不在乎名声,他在这里也没打算娶妻生子,赚那么银子又花不完,不如造福社会。反正不要像原主那样,全补贴给妹妹妹夫一家。 何田越过越好,庞家的日子却逐渐日落西山。 人变坏总是比变好更容易一些,庞永春身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何霜从不管他在外面的事,庞母倒是想管,却有心无力,因为她的精力全放在照顾孙子上了。 庞永春在外面潇洒惯了,叫他再重新回到以前的节俭日子,那还不如杀了他。 妻子的嫁妆越花越少,他的学业也没有任何进步,之前下场几次,全都榜上无名。他丝毫不以为意,功名是那么好考的么?哪有考一两次就中的,他这都是正常的现象。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下,他不仅没有奋发图强,反而心安理得的继续在外面潇洒。 直到,何霜再也拿不出银子来。 庞永春一点也不慌,对何霜说道:“大哥每年赚那么多银子,大把大把的扔出去做善事。上次我在街上偶然见了,大哥养的那条狗,脖子上挂着一个拇指大的金坠子。” “不如你回娘家一趟,跟大哥哭诉一番。好歹你也是他的亲妹妹,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何霜点点头,觉得丈夫说得很有道理。 这些年,虽然兄妹间的感情淡了许多,逢年过节互相送的也是很普通的节礼,并不亲厚。可不管怎么说,她总不会比不过一条狗吧? 她现在为人妇,为人母,回想过去,以前她确实有些骄纵。不过不要紧,今日不同往日了,只要见到哥哥,多说几句软话,想必哥哥还是能谅解她的。 何霜信心满满地回娘家去了,说了一大堆软话,又是诉苦又是哭穷。仿佛何田如果不帮她,她就要活不下去了。 何田乐得看她的笑话,耐心听她讲完,慢悠悠道:“爹娘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嫁妆,足够你丰衣足食过完这辈子。这才几年,怎地就到这地步了?我不信。” “真的,哥哥,我没有骗你。” 何霜将自己嫁人后的开支细细数来,期盼何田能看在血缘的份上,资助她几千两。 何田:你怕不是在想P吃。 与其把钱给你,还不如拿出去做善事呢!第176章 何田坚定地拒绝了她。 “当初我就说过,你的嫁妆我不会克扣半分,但也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你是忘了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何霜当然没忘。 当初为了这话,她还生了好久的气。那时她觉得自己有这么多嫁妆,怎么可能会有求人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何霜头一次升起了对庞永春的不满。都怪他花钱太厉害了,短短几年就把她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以致于她不得不低头求人。 “哥哥,我现在真的好难。”何霜眼圈红了,两滴眼泪滚落下来。 她觉得很委屈。身为何家唯一的姑娘,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这样低过头? “看在爹娘的份上,你帮我这一次。你继承了那么多家业,这点银子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霜边擦眼泪边说道。 “我继承的家业再多也是爹娘给的,又不是你给的,凭什么要我帮你?” 当下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儿子继承家业,女儿则是给一副嫁妆。像何霜这样嫁妆超级丰厚的,已经是何父何母很疼爱她的表现了。 何霜:“……” 她说不出话来。她自然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占理,不过亲人之间,又何必讲道理呢?讲亲情就够了。 阿宝正蹲在何宝身边,它吐着舌头,微微歪头,盯着何霜看。 何田把它养得很好,一身毛毛油光水滑,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明晃晃的刻着福字的黄金吊坠。 这金光刺得何霜眼睛生疼,她已经开始变卖首饰了,而哥哥养的狗竟然还戴着黄金坠子,它配吗? “哥哥。”何霜的语气很不满,又有些愤慨,她用手指着阿宝,“你对我铁石心肠,却舍得把金子戴在狗的身上。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条狗?” 何田微微一笑。 对不起,你还真比不上阿宝。 阿宝能看家,不会把自家的东西往外拿。这个便宜妹妹一心只替夫家打算,原主对她那般好,她不仅不感恩,反而视做理所当然。 “你说什么呢。干嘛要跟它比?你怎么可能比得上阿宝。”何田挥挥手道,“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你走吧,以后像这种事就不必上门了,我说到做到,说不帮就不帮。你来也没用,以后我未必有空见你。” 何霜又气又恨,她居然还比不过一只畜生?一时面子上挂不住,涨红了脸,拎着裙摆飞快地走掉了,倒省了管家来请她。 她回到家就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庞永春不必问就知道结果,当即长叹几声,然后转身往庞母的屋子去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何霜见了又是一阵伤心。不知从何时起,丈夫对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呵护备至,耐心也少了很多。 何霜心情黯然,海棠看出来了,赶紧拧了一条热热的帕子给她擦脸,小声道:“少奶奶,您手里的那十亩地,可千万别卖了,留着好歹也是一条退路。至于少爷,老太太手里还有银子呢。” 何霜不出声,心里倒是把她这话给听进去了。想到哥哥的绝情,丈夫的冷淡,还有她年幼可爱的儿子,最后的十亩地确实不能再卖了。 庞永春心知妻子没从娘家得到任何帮助,他也知道妻子快被自己榨干了,因此便打起了庞母手里那一千两银子的主意。 庞母把银子捏得很紧,平时买菜都精打细算着。虽然每天也有鱼和肉,但何霜吃惯了精细食物,很看不上这些普通菜式。她如果想吃点好的,庞母就会哭穷,何霜只好自己拿银子叫丫头去外面买。 因此,几年下来,当初那一千两,庞母如今还剩下九百多两。 庞永春知道亲娘最在乎什么,打着读书的旗号,从庞母手里拿到了不少银子。庞母丝毫没有怀疑,本来这笔银子也是打算花在儿子的学业上的,因此给钱很痛快。 如此过了一年多,庞母手里的银子快要见底,母子俩这才慌了,急忙去找何霜商量。 何霜在海棠的日夜劝导下,思想早就发生了改变。她依然看重婆婆和夫君,不过她更疼爱自己的儿子。 儿子还那么小,过几年要读书,长大了还要娶妻成家,她手里就只剩下一些首饰和十亩良田。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乱花费了。 庞母听儿媳妇说是为了孙子的前途,她就开不了口,默默地开始节俭。只有庞永春最不习惯,从奢入俭难,可是现在没人给他银子,再憋屈也只能忍着。为此,他黑脸了好些天,还冲何霜发脾气。 何霜也算是看透了他,不想跟他计较,只一心一意照顾儿子。 庞永春迫于无奈,不再出门交际会友,打算好好用功,考取功名。 可他这几年的放纵,早就把心性给弄坏了,即便在书房坐一整天,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完全静不下心。 他一年又一年地蹉跎着岁月,何霜则是年复一年地听旁人说起她哥哥又做了哪些善事。每到这时,庞家母子俩就会齐声大骂何田不讲亲情,那么多的银子花出去买名声,却舍不得给自己的亲妹妹半个铜板! 这样的人,即便做再多的好事,也让人鄙夷! 何霜总是默默地听着,不说半个字。 她当然知道,如果哥哥肯从手指缝里漏一点给她,就够她活得滋润无比了。可同时她也明白自己指望不上哥哥,那次过后,她又回了几次娘家,哥哥都避而不见。 幸好,她手里还有一些东西,精打细算着总能把日子过下去。每每想起在闺中时的富足奢华,都会陷入深深的悔恨中。 明明她有那么多嫁妆,满城里无人能比,可她不懂珍惜,一味相信婆家人,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早知如此,当初她应该把嫁妆全部握在?????自己手里的…… 【完】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正瞪大双眼,一脸气愤地说道:“分手就分手,别拿钱来侮辱人!” 何田刚穿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女孩子的对面,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视线下移,一身高定西服,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看来这次的身份比较有钱。 他开始接收这个小世界的剧情。 女主名叫关雪莹,大学毕业后进入何氏集团工作,虽然她职位普通,长相也只能算做清秀,但却无意中入了原主的眼。 原主身为总裁,身家多到数不清,他不仅年轻俊美,还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过花边新闻,一心只扑在工作上。 当他提出想跟关雪莹交往时,关雪莹只思考了两秒钟,就微红着脸答应了。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谁能不动心呢? 原主还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这段关系必需保密,而且她不可以怀孕,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同时,作为弥补,他每个月会给她一笔零花钱。 关雪莹没有反驳,两人开始地下交往。 在公司里,原主仍然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并没有因此对她另眼相看。但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里,他就像许多普通男人一样,会搂着她说笑,给她买礼物。关雪莹逐渐沉沦,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着嫁给他了。 一年多以后,原主突然提出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 关雪莹自然不肯接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分手?可原主却始终不肯改变主意。关雪莹知道,他肯定是变心了。变了心的男人就如同隔夜馊掉的饭菜,强留下来也毫无用处。 她强忍着痛苦和伤心,同意分手。 原主为了弥补她,开出了五百万的支票,关雪莹自认还是有点骨气的,拒不接受。原主见她这样,心里的愧疚便多了一点,直接往她的账户上打了一千万过去。 恰好她的手机坏了,没有及时收到转账消息,她正忙着辞职搬家。等一切都搞定,她这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没有把这事告诉原主,打算生下来独自抚养。这时,新闻上报道了原主订婚的消息,商业联姻,对方是一位富豪千金。 到了此时,关雪莹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分手。 她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坚定了要将孩子生下来的决心。 后来,她生下了一个面容跟原主有七八分相似的儿子。 而原主也在分别的日子里,越发想念关雪莹。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见了她们母子俩,然后派人去调查,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原主取消了与豪门千金的婚约,开始了追妻火葬路之路。 他高调示爱,甚至向关雪莹下跪,以及自扇耳光等等,经过种种努力,终于抱得母子归。 可关雪莹还是有心结未消,为了这个心结,在之后几十年的婚姻里,原主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不仅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关雪莹母子俩名下,还主动跟异性保持距离,时刻将妻儿放在首位。 周围的人纷纷赞扬关雪莹御夫有术,甚至不少人还向她取经。每到这时,关雪莹总会淡淡一笑:“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是别把男人太当回事。女人啊,还是要最爱自己才好。”第177章 这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虽然何田穿成了男主,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主角。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关雪莹,而原主只负责给她的光辉增砖添瓦。 关雪莹是有骨气的,高傲的,自尊自爱的。后来之所以肯原谅原主,并且跟原主结婚,也不过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而原主的余生,一直在为他的错误买单。做为犯错方,他在这段婚姻里是卑微的。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关雪莹宠成让别的女人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关雪莹高高在上,牢牢地拿捏着原主,她生的儿子也跟她站在同一阵线,把原主当成这个家庭的下等人。如果夫妻间有了小矛盾,就把原主当年的错误拿出来说一说,逼他退让,使他羞愧,从而自我反省,然后把自己的家庭角色做得更好。 “呵。”接收完小世界的剧情,何田在心里冷笑。 这种火葬场,谁爱追就去追,反正他是不会追的,看看最后葬的是谁吧。 “把你的臭钱拿走,我不稀罕!感情不是用钱就能弥补的!”关雪莹捏紧小拳头,脸色因为气愤而带上了一层薄红。 她就像一头受到侮辱的受伤小兽,极力用言语来捍卫自己的自尊。 何田如她所言,把支票收了起来。 整整五百万呢,捐给希望工程不好吗?让失学儿童重返校园,改善偏远地区的校园环境,这可比送给关雪莹要有意义多了。 关雪莹见状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把支票收回去。自从两人交往以来,何田对她很大方,时不时就送她价值昂贵的礼物,随手送的一个包就抵得上她好几年的工资。 关雪莹很快回过神来,微微抬起下巴,姿态略有些高傲:“别拿钱来侮辱人!当初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是图你的钱,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分手就分手,我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 她这副不爱钱的样子看起来清纯极了,可惜何田并不这么想。 “我这个人,难道不包括我的钱?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也没少花我的钱啊。” 原主除了日常送礼物之外,每个月还给关雪莹十万块零花钱。就连关雪莹给原主买礼物,刷的都是原主的卡。谈恋爱都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说是包养似乎也不为过。 何田挺看不上这种又当又立的做法,忍不住出声反驳。 关雪莹一听就炸了,双眼瞪得溜圆:“是我问你要的吗?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的。再说了,你是我男朋友,我花男朋友的钱有什么不对?” 说着,她的眼泪落下来,委屈地说道:“我不像你那么有钱,但在这段感情中,我也付出了很多!我每天都在关心你,还给你做饭洗衣服,难道这些你全都看不见吗?” “你说的这些保姆也能干。再说了,洗衣服有洗衣机。”何田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关雪莹一时气极,口不择言:“那我还陪你睡了呢!” 何田眉梢一挑:“难道你没享受到?” 床上那点事,原主可从来没强迫过她,都是水到渠成,你情我愿。怎么到关雪莹嘴里,就成了她单方面的付出了呢? 关雪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想要弥补,一时间又想不到好的理由,她只好强硬道:“好好,我把礼物都还给你,一件也不留!”说完,蹬蹬蹬地往屋里去了。 她把何田送她的衣服、包包、首饰,甚至连化妆品护肤品都一股脑儿整理出来,全部丢到沙发上,然后喘着气,对何田说:“都在这里了,你赶紧拿走吧。” 她眼眶微红,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实在惹人心疼。 偏偏何田不解风情,慢悠悠道:“这套房子似乎是我的。” 关雪莹定定地看着他,紧抿着嘴唇,好半天才道:“我懂了,我马上就搬走。” 她重新回到卧室,发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入眼所及的几乎都是何田出钱购买的。最后,她从角落里翻出自己搬进来时背的那个帆布包,把一些重要的个人物品收进包里。 “我走了,以后我俩互不相欠!”关雪莹来到客厅,掷地有声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何田突然出声,“避孕药你吃了吧?” 原主不想让关雪莹怀孕,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前天,家里的套用完了,当时箭在弦上,两人都不想忍,于是就放纵了一回。 事后,原主特意叮嘱她去买药吃,关雪莹也乖乖答应了。不论她是忘记了又或者出于别的原因,反正那一次就让关雪莹怀上了。 “吃了,吃了!等下我再去买药,再吃一次,这下你满意了吧?”关雪莹非常愤怒,“你以为我会借着肚子逼你娶我?未免太小瞧人了!” 关雪莹高高仰着头,挺直脊背,快步走了出去。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被他看见,倔强地不肯回头,连关门这种基本礼貌都顾不上了。 “呵。”何田摇头轻笑。 不论他还是原主,都表明了态度不想要孩子。当然,肚子长在关雪莹的身上,她非要生,谁也拦不住。何田总不能硬给她灌药打胎吧? 法制社会,可不能这么干。 关上门,何田看着客厅里堆成小山似的奢侈品,打开手机,叫秘书赶紧过来一趟。 李秘很快就来了,何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再找家政把屋子打扫干净,不该留的一样也别留。” 李秘书秒懂。 自家总?????裁快要跟王家千金订婚了,自然要把某些人和事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何田回到老宅,老宅位于一片别墅区内,自从爸妈过世,原主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为了排解寂寞,他养了一条狗,也就是阿宝。 老宅环境清幽,面积很大。何田的车子刚开进大门,正在草坪上玩耍的阿宝立刻就跑了过来。 下车后,阿宝抱着他的大腿一阵嘤嘤嘤,尾巴甩得快要飞起来。 原主自从跟关雪莹在一起后,常常去刚才那套房子里过夜,因此陪伴阿宝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何田想到这就是一阵心疼。他直接把几十斤重的阿宝抱起来,抱着它往屋里走,看见阿宝的食盆已经空了,便道:“一会儿给你煎牛排。” 他先用手机下单,接着上楼洗澡换衣服,等收拾好自己,正好快递送货上门。 没有腌制过的牛排,用小火慢煎,煎至五成熟便出锅,再用剪刀剪成小块,放凉了就可以给阿宝吃。 阿宝一直紧紧跟着他,闻到牛排的香味,它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来,到这边来吃。”何田端着盘子,一路来到客厅。阿宝就像他的影子似的,半步都不肯落下。 何田手拿叉子,一块块地叉起牛排喂给阿宝,直到整块牛排被阿宝吃完。 接下来,他又陪着玩了一会儿我扔你捡的游戏,然后丢了一个玩具给它,叫它自己玩。 何田坐在沙发上想事情。 跟王小姐的订婚肯定要取消的。这只是一场商业联姻,两位当事人对彼此都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订婚,没必要再维持下去。 在原剧情中,原主为了向关雪莹表达爱意,当着她的面狠狠羞辱了王小姐一番。 关雪莹嘴里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感到一阵阵隐秘的满足。王小姐出身优渥,那又如何?这个男人不喜欢她,却独独喜欢自己。 王小姐当众受辱,自然是不服的。 当初订婚,也不是王家人拿刀逼他的。如今他不仅悔婚,还为了小三当众羞辱自己,但凡有点气性的都忍不下这口气。 于是,王小姐开始针对关雪莹,只可惜全都被原主识破,并且在生意场上教训了回去,使王家吃了个大亏。这之后,王小姐才不得不咽下那口气,不敢再找关雪莹的麻烦。 在何田看来,王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倒是原主,想退婚就应该把姿态摆低一点,何苦还要当众羞辱别人,实在是太没风度了。 坐了一会儿,何田有点困了,于是打算回楼上卧室去休息。 阿宝亦步亦趋地跟着,何田停下脚步,扭头问它:“你也想进来睡?” 阿宝汪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他,尾巴不断地摇着。 何田:“想进来睡,那你就去把你的狗窝拿来。” 阿宝转身跑下楼,叼起自己的窝窝,又跑了回来,然后走到何田床边,这才松开口,狗窝落地。 它的意思很明显,它想睡在主人旁边。 何田轻笑一声,帮忙把窝窝摆正,又揉了揉它的狗头,然后躺好休息。 * 关雪莹并非没有地方可去。 她以前租住的房子仍然留着,那点房租对身为何总的女朋友来说并不算什么。也幸亏她没退租,否则偌大的城市却无处可去,那也太惨了。 关雪莹回到自己原先租住的地方,哭了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起床,就在网上看到了何氏总裁跟王家千金疑似即将联姻的小道消息。 关雪莹气得浑身发抖。 怪不得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想甩掉自己,原来是要跟别人订婚了。一时间,背叛的愤怒涌遍全身,她只觉得昨晚的眼泪全都白流了。 像何田这种人渣,不值得她为他哭!第178章 那一则小道消息,何田也看见了。 原主与王氏千金还未正式订婚,目前只是双方已经有了口头约定,还没办订婚宴。 何田备上厚礼,去了王家,把退婚的想法表达出来,言明这事与王小姐无关,都怪他之前没有考虑周全,他最近几年都不打算结婚,不能拖着对方。 为表歉意,何王两家共同合做的一个大项目,何田主动让利。 他态度谦逊诚恳,又主动让出了一部分利益,王家人心里的埋怨自然也就消了。至于王小姐,她对何田还没有任何感情,见对方肯让利,也算是敢做敢当的一个人,倒是对他印象更好了一些。 解决完这桩事,何田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平时除了上班,就是陪阿宝玩耍,过得非常愉快。 至于关雪莹,他并不想去打听有关她的事情。关雪莹是个成年人,也该为她的选择负责。 * 虽然嘴上说着不应该为了渣男而流泪,可关雪莹实在提不起精神,整个人的状态很颓丧,连上网都没兴趣,自然也就错过了王家否认联姻的消息。 浑浑噩噩了二十多天,直到房东催交下个月的房租,关雪莹才从失恋的悲伤中清醒过来。 活在这世上,总与钱绕不开关系。富贵的生活需要大钱,平凡的日子则需要小钱。关雪莹急忙查看自己的账户,幸好,还有将近十万的余额。 跟何田在一起的这一年多,她生活中的一切所需都被对方承包了,她的工资基本花不着,这才能全部存下来。 虽说这点钱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它却是关雪莹此时的定心丸。 手里有钱,心就不慌。她先交了房租,再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接着又去买菜做饭,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就开始找新工作。 投了很多简历出去,面试了好几次,可惜都不是很满意。 正在丧气时,高中同学邀请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关雪莹正好想散散心,于是就同意了。 在这场同学聚会上,她见到了当年的同班同学纪文光。 纪文光从高中时就喜欢她,但关雪莹一直待他很冷淡,不仅从不赴约,就连社交软件上的回复永远都是客气敷衍的。 这次聚会,纪文光终于再次见到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顿时犹如遇上春雨的小苗,立刻蓬勃茁壮起来。 参加完聚会后,关雪莹继续找工作、面试,无奈不太顺利。纪文光听说她单身,强硬地闯进她的生活,常常安慰她开导她,使关雪莹感到了一丝温暖,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 过了许久,新工作还没找到,关雪莹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没来。这时她才想起何田两次三番提醒她吃药的事,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怀了吧? 带着惶恐的心情,她走进了医院。检查过后,果不其然是怀了。 结果一出来,她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不需要过多思考,她就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双手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没关系,你的爸爸不要你,妈妈要你。妈妈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宝宝! 既然怀了孕,工作也就不必再找了,反正这么久也没找到合心意的。于是,关雪莹仗着自己还有点存款,安心在家养胎。 她怀孕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纪文光。 纪文光最初很伤心失望,可是等关雪莹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他顿时就理解了她。 她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善良的女孩儿,不忍心打胎,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啊。她自尊自重自强,即使怀孕了也没想过要去找那个男人负责,而是独自扛起了所有的责任。 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一个渣男。 关雪莹表现出来的柔韧与坚强,深深地打动了他。在这之后,纪文光便主动陪着她去做产检,在生活中也处处关心。 这天,何田的车子路过医院,等红绿灯时,看见了医院门口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关雪莹。 她小腹微微鼓起,旁边伴着一名男子,那人身材中等,相貌端正,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不知情的人看了,必定会以为那是一对夫妻。何田知道,这就是剧情中最重要的男配纪文光。 在原剧情里,纪文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舔狗。哪怕清楚地知道关雪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他也舔得无怨无悔。 他的所做所为可以总结成一句话:只要关雪莹幸福,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关雪莹跟原主结婚后,纪文光依然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关雪莹身边。直到他35岁那年,关雪莹不忍心他再耽误下去,劝他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吧。 纪文光听她的话去相亲,娶了一个各方面都比不过关雪莹的普通姑娘。 关雪莹一提起他,就会充满感慨的叹息一声。 因为纪文光的存在,给原主源源不断地制造危机感,他不能赶走纪文光,因为关雪莹不允许。他只能不遗余力地对关雪莹好,生怕自己表现得稍微差了一点,关雪莹就会舍弃他,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在何田看来,纪文光也是个人精。他这只舔?????狗,可不是无欲无求的。 在原剧情里,关雪莹拒绝了五百万的支票,使原主心里愧疚,于是就转了一千万给她。正是因为有了这笔钱,关雪莹不仅能买房安顿自己,生活得十分富足。甚至还因为感激,拿出两百万支持纪文光自己创业。 到了后期,原主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追回母子俩,在关雪莹的要求下,原主不断地给纪文光提供生意上的帮助,使他的公司规模越做越大。 除了没有得到关雪莹的爱情,其他的纪文光全都得到了。 但是如今,纪文光还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打工人。 刚刚下车的关雪莹心中似有所觉,猛地扭头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路边正坐在车里的何田。 两人视线对上,关雪莹的眼圈顿时红了,那里面有愤怒、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何田率先移开视线,正巧这时红灯变绿,车子缓缓离开,徒留关雪莹站在原地发怔。 “你怎么了?”纪文光左手提着关雪莹的包包,右手拿着一个保温杯。 “没什么。”关雪莹忍住心中的刺痛,往医院里面走。 纪文光看出她情绪低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个男人呢? 纪文光眨眨眼,没有再问,伸出手虚虚地扶着关雪莹的腰,一边说道:“最近我请假太多,主管都对我有意见了。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公司去,只能陪你做检查,之后你自己回家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要不你现在就走吧?”关雪莹强打起精神,“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之前关雪莹几次来医院,都是纪文光请假陪着。虽然两人的关系更好了,但普通平凡的打工人纪文光也为此受到了主管的责骂。 “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好好的,我挨几句骂又有什么关系。”纪文光眼神里充满了宠溺,“回到家就给我发消息,不然我会担心的。晚饭你别管,我下了班就去买菜。菜市场湿滑,万一摔着你,那就不好了。” “嗯。”关雪莹点点头,心里非常感动。 她失去了一个男人,但又有另外一个男人无微不至地陪伴在她身边,她真幸运。 坐电梯来到妇产科,纪文光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接着就跑上跑下的交各种费用,几趟跑下来,他的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关雪莹见状,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擦汗。 纪文光三两下擦完汗,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又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忍不住有些焦急。 排队等待的病人很多,轮到关雪莹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他担心自己会迟到。 关雪莹善解人意,忙道:“要不你先走吧,我一个人能行。” 纪文光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先走。临走前再三叮嘱,末了叹气道:“唉,如果我是老板就好了。” 如果他是老板,就能自由安排时间,不必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关雪莹不知道说什么好,目送他走进电梯,这才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和她都只是普通人,想实现时间与财务的自由,难如登天。 突然,她想起了那张被自己拒绝掉的五百万支票,心里有一丝后悔。虽然她还有一点存款,可怀孕以后才知道,处处都需要钱,她的存款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如果当初她收下那张支票就好了,那么许多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不行,怎么能这么想呢?关雪莹赶紧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抛开。她才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虚荣之人呢! * 这次偶遇过后,何田很少想起关雪莹,哪怕她怀了孕也是一样。他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可能强拉她去打胎,他尊重她的选择。 何田在朋友圈发的最多的就是阿宝,陪阿宝玩耍的照片,以及各种做给阿宝的精致大餐。 他并没有刻意屏蔽谁,在知道关雪莹没有乖乖吃避孕药以后,他就没有拉黑她。 关雪莹不想看的,可是又忍不住。 每每看到那条狗生活富足,吃着各种昂贵的食物,再想想自己肚里的孩子,都会感到愤愤不平。第179章 关雪莹知道自己现在跟何田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她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可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因为他不配! 起初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对何田的朋友圈产生强烈的情绪。直到后来,她的存款越来越少,不甘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烈。 关雪莹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一的弟弟。在跟何田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她刷他的卡,给弟弟买了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的东西。 关父关母非常高兴。从女儿买的礼物能看的出来,这不是女儿的工资能负担得起的。因此,他们知道女儿交往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但是除此之外,再多的就没有了。关雪莹嘴巴很紧,这就导致她的父母连何田是多大年龄,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跟何田分开后,关雪莹的经济条件大幅度下降。为了给宝宝出生做准备,她平时都算计着花钱,自然不可能再给弟弟买礼物。 在父母的追问下,关雪莹只好说已经分手了。 等她怀孕七个月时,存款已经花掉了一大半,想订个好点的月子中心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好把妈妈叫过来照顾自己。 纪文光仍然围在她的身边,他也知道她目前的难处,有心想帮,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纪文光的家庭条件很不好,他的工资每月都要给家里一半,用来还债。 关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未婚先孕了,更离谱的是,那个让女儿怀孕的男人还不知道是谁! 关母一看到大腹便便的女儿就来气,狠狠骂了一顿。要是早点知道,还能叫她去打掉,可这都七个月了! 关母逼问那个男人是谁,关雪莹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说。她知道,如果说了出去,她妈妈肯定会找上门大吵大闹,再逼着他娶自己。 那样太难看了,她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她是宁死也不肯接受的! 关母眼见女儿不听劝,气得要死,又嫌太丢人,第二天就坐高铁回家去了。临走前倒是留了下话,说等女儿要生的那个月她再过来。 旁观了这一切的纪文光对关雪莹更加心疼了,他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把关雪莹照顾得妥妥当当,才叫她受了这种委屈。 关雪莹也是没想到,在她如此难堪窘迫的状态下,纪文光不仅没有退避三舍,反而对她关怀有加。 两个人,两颗心,又靠近了一点点。 又过了几个月,关雪莹在医院产下一名男婴,取名关星辰。 关母照顾完整个月子,虽然她也喜欢外孙,可家里的父子俩也需要人照顾。迫于无奈,她买好了返程的车票。 趁着纪文光不在,关母对关雪莹说道:“既然那个男人不要你们母子俩,那你就要把纪文光抓紧了。只要有他在,别人才不会对你说三道四,还以为这孩子就是他的。” “要我说,你赶紧跟他领证。万一错过了,我看你将来怎么办。” 关雪莹把儿子抱在怀里,听了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确实觉得纪文光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她也很感激他,可是一想到要跟他结婚,心里就很别扭。 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不甘心。 关母看她木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你呀,我说的全是为你好,你可别不当一回事。等你和文光领了证,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他也得帮你养着这个孩子。” “头两年你先别去上班,在家好好带孩子。等孩子两岁了,就能放到托儿所去。你再找份工作,跟文光一起努力,多存点钱然后买房。” “你别装没听见,文光是头婚,他不介意你带着个孩子,这样的好男人上哪儿找?” 关母的苦口婆心,却叫关雪莹的心情越发烦闷起来。 自从孩子出生,花钱就如流水似的,她剩下的那点存款早就花光了。这次妈妈过来,给了她三万块,但也明明白白地说了,家里最多就只能支持她这么多。 她知道爸妈要供弟弟读书,还要存钱给弟弟买房子,能拿出三万块已经是极限了。 关雪莹收下了这笔钱,但对妈妈提出的让她跟纪文光结婚却不肯发表意见,只是一味沉默不语。 关母没办法,只好私底下跟纪文光说,希望他能好好照顾雪莹母子俩。 纪文光一口答应下来。等关母走后,他便提出为了方便照顾,也许他应该搬过来一起住。 关雪莹还是不吭声。她的沉默何尝不是另一种同意?纪文光只当她答应了,高高兴兴地退掉自己的租房,搬过来和关雪莹一起住。 关雪莹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她跟儿子住卧室,纪文光买了一张折叠床,搭在客厅的角落。虽然有些拥挤,他倒是甘?????之如饴。 关雪莹身为新手妈妈,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幸好有纪文光,他下班后可以帮着照顾孩子,房租和日常开销也由他承担了。有时候,他还会给孩子买衣服奶粉玩具之类的。 他的工资不高,能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关雪莹母子俩的开销,主要还是落在她自己身上。 三万块再怎么节省也用不了多久,看着日益减少的存款,再看看朋友圈吃喝玩乐处处都高档精致的阿宝,她越发不平起来。 等儿子一岁多时,她的存款只剩下两千块。这一天,等儿子睡下后,她对纪文光说:“你说,我应不应该找那个人要抚养费?” 纪文光沉默了许久,然后点点头:“应该,这孩子他也有份。” 关雪莹也想硬气起来,可现实却不允许。孩子还小,离不开她,她没办法出去找工作赚钱。纪文光已经帮了她很多,这一年多来,因为夜里帮着照顾孩子,他经常工作迟到,要不然就是上班没精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仅耽误了她,还影响了纪文光的升职加薪。 纪文光原本不想点头的,他当然不希望雪莹跟以前那个男人有任何联系。可是,他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他心里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 以前关雪莹就是他的女神,同住的这一年多,也许是见惯了她在私底下的样子,女神光辉逐渐变淡。关雪莹为了省钱而斤斤计较,时常抱怨东西太贵。一个人带孩子,使她满脸憔悴,肤色开始偏黄。她没有精力,也没有金钱好好打理自己,渐渐地跟纪文光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关雪莹见他也同意,这才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给何田发短信。 【我生了一个儿子,是你的。】 发送成功后,她又生怕何田会跟她抢孩子,赶紧追发一条过去。 【这是我的儿子,你休想把他抢走。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把我们母子俩分开。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何田收到这两条消息时,他正在院子里陪阿宝玩游戏。趁着玩耍的间隙,他回复了一个问号过去。 关雪莹险些没气晕。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听说自己在外面有了儿子,都不应该是他这种反应吧?冷淡得好像事不关己。 关雪莹气得浑身发抖。她捏碎了自己的自尊,主动联系他,向他低头,但他却没有如预料般的那样欣喜若狂。他连好奇都没有,甚至都不愿意打电话过来问个清楚。 一旁的纪文光沉默许久,他没有安慰她,只是催促道:“太晚了,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去上班。” 次日,纪文光五点半起床做早饭,关雪莹母子俩还没醒,他一个人先吃了。刚吃完,就见关雪莹从屋里出来了。 关雪莹昨晚没睡好,又哭了几个小时,此时眼睛浮肿,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套已经洗得发白起球的旧睡衣。 她这副形象实在说不上精致好看,至少纪文光看了以后心情很平淡。他叮嘱她记得吃早饭,然后出门。 跨出这间小小的出租屋,纪文光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工作的压力,经济上的紧张,让他突然生出那个男人把母子俩带走也挺好的想法。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他顿时觉得呼吸都轻松了一些。 关雪莹并没有失落很久,吃过早饭后不久,她就迎来了何田专门派来的律师。 何田对原剧情中坚决站在妈妈那一边的小崽子无感,说不上爱,也说不上恨。但是该他尽的义务,他会尽到。 他不想见关雪莹,所以叫律师专门负责此事。抚养费会按照标准来给,多一分都没有。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律师看起来沉稳又精明,开口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先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等结果出来后,证实这就是何田的儿子,他这才对关雪莹说:“至于抚养费,何总不愿意协商,他只同意按照国家标准来付。” 关雪莹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这之前,她上网搜了何田的现状,这才知道当初他并没有订婚。而且这几年,他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伴。 要说心里没有任何想法,那是假的。但是冷淡到只派律师来跟自己接触,这也是她未曾设想过的。 更高谱的是,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能过上豪门小少爷的富贵好日子了,没想到何田如此扣门。按照国家标准?何田明面上的工资并不高,抚养费又能高到哪里去? 律师微微一笑:“关小姐最好还是接受这项提议,毕竟就算你去打官司,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第180章 关雪莹只能被迫接受,因为她知道就算去打官司,最后得来的抚养费也只有这么多。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如果自己闹的话,万一何田跟她抢抚养权呢?她没有任何胜算,她不想离开儿子。 有了这笔每月准时打过来的抚养费,她养儿子的重担顿时就轻了一半,但是她的经济压力并没有因此变小,因为她还要养活自己,以及承担抚养孩子的另外一半的责任。 纪文光得知后久久没有出声。 关雪莹也看出来了,纪文光虽然没有搬走,但是对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体贴耐心了。可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光是照顾孩子就用掉了她的全部精力。 等关星辰两岁大时,关雪莹就把他送去了托儿所,然后开始找工作。她不再挑三拣四,最重要的是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关星辰进了托儿所的第三天,就因为不小心撞到了头,鼓起了一个大包。 关雪莹心疼极了,抱着晕过去的儿子大声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何田,这还是自从分开后,她第一次打给他。 何田接了,关雪莹在电话里一阵痛骂:“你真是禽兽不如!你知道吗,儿子受伤了!明明你有那么多钱,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得好一点。明明你可以给他提供很好的条件,多请几个保姆来照顾,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了。你太冷血无情了,你不配当他的爸爸!” 何田挑眉:“当初你怀孕时,通知过我吗?不是你背着我偷偷地生下他吗?如果你养不起,可以把孩子送过来。” 想仗着孩子来拿捏他,没门。他能按照标准给抚养费,已经是在讲良心了。 “你做梦!我死也不会把儿子让给你!你就抱着你的钱进棺材去吧!”关雪莹骂完,挂断了电话。 她越想越委屈。明明何田那么有钱,但凡他对孩子有一点慈父之心,只要他舍得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她们母子俩好好生活了,她也不必出去辛苦工作,能在家专门照顾好孩子。 偏偏他就是不愿意! 何田叫律师去处理这件事,毕竟医疗费也是包含在抚养费里面的。 关雪莹没想到孩子受伤她都没能见到何田一面,她已经不想生气了。至此,她对有钱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控制不住的有些失落,可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失落?当初决定生下孩子时,她就没想过能因此从何田身上得到些什么。所以,她为什么要失落? 病房里的关星辰重生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小时候。上辈子他过得很好,爸妈将他视若珍宝,还给他提供了最优渥的生活条件。从青春期起,家世好长相也好的他就是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 她们为了他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这让他十分得意。不过他谁也没答应,因为那些富家千金里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后来上了大学,他喜欢上一个领着贫困补助的女生。她相貌清纯,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她并没有因此自卑。相反,她不仅非常努力,脸上还总是带着灿烂的笑。 费了很多功夫,他才追到她。两人刚谈恋爱没多久,一个追了他好几年的富二代千金气不过,居然发疯开车撞死了他。 一想到车子碾过身体的感觉,他顿时就不嫌弃这具身体小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吸取教训,坚决不跟那些富家千金来往了,免得又招惹到疯婆子。他的爱情世界,有兰兰一个就足够了。等他长大了就去找她,只要躲过死劫,这一世他跟兰兰一定能白头到老。 想通了这些,他就闭上眼沉沉地睡了。 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身处狭窄的出租屋里。上一世,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家里还有两个保姆,一个负责做饭打扫卫生,一个专门照顾他。 后来被爸爸接回去,他的生活条件更是直线上升。可以说,他从来没呆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正在发怔,关雪莹发现儿子醒了,于是抱着他一通哭,哭诉自己的委屈,以及怨恨何田的绝情和扣门。 从妈妈的哭诉中他终于弄明白了,因为爸爸没有给妈妈一千万的分手费,所以他们?????母子俩现在生活得很艰难。虽不至于饿死,但和上辈子的条件实在相差太远了。 不过不要紧,按照上辈子的经验,爸爸那么爱妈妈,迟早会过来当舔狗,跪着求他们回去。再说了,爸爸至今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他身为他唯一的儿子,迟早都会回到何家,继承爸爸的一切。 关星辰完美地继承了关雪莹的心高气傲,他坚决不肯向何田这位犯错者低头。他拍了拍关雪莹的背,安慰道:“妈妈,别伤心,别难过,你还有我。” 等着瞧吧,等以后爸爸来求他们回去,一定要付出比上辈子更大的代价,表现出更多的诚心,否则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何田还不知道便宜儿子已经重生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 关星辰的雄心壮志,坚持了不到三个月就宣告破灭。原因无它,关雪莹此时实在太穷了,只能给他提供最普通的生活,这让上辈子富贵惯了的少爷实在无法忍耐。 狭窄破旧的出租屋,普通的平价伙食,打折的便宜衣服,出入都得坐公交车,以及吵闹的托儿所……关星辰忍了无忍,最后决定还是不忍了。 到底是亲父子,他提前给爸爸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关星辰想得很好,他决定去找爸爸。有了他这个纽带,相信他的爸爸很快就会像上辈子一样,哭求他回去。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提出要求,他不能离开妈妈,他要带着妈妈一起过好日子。 他打算得很好,只可惜现实并不容许。托儿所的老师看管很严,他就算长出翅膀起飞,老师也能从半空中给他拽回来。 只能离开托儿所再想办法了。 一天,他趁着关雪莹正在做饭,偷偷跑出家门,刚来到大街上,就被热心的群众给送回去了。 事后,关雪莹吓得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从此以后看他看得更紧了。 直到上了小学,关雪莹对他的看管稍微松了一点儿,他独自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被认为是走丢的小孩。他用妈妈平时给的零花钱,坐公交车来到何氏集团大楼。 何田听说有个声称是他儿子的小孩找来了,眉梢一挑,叫人把他送上来。 关星辰见到何田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他穿着小学生的校服,背着一个半旧的书包,神态间没有丝毫局促不安,反而镇定自若的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间总裁办公室。 窗明几净,随便一个摆件都价值不菲。 何田大概懂了,真正的小学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果不其然,关星辰开口便是指责:“爸爸,你怎么能自己过着好日子,却让老婆孩子在外面受苦呢?好男人不应该这样,你赶紧向妈妈认错,求她原谅你。” 上辈子关雪莹把原主调|教得明明白白,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关星辰看得多了,也装了一肚子的好男人经。不过,这件事只针对原主,他自己则是宽于待己,整日游走在女孩子们中间,最后才导致被车撞死。 “我是不是好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何田冷笑,“当初你妈妈背着我偷偷生下你,我能给抚养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了,正好你来了,我在这里正式通知你,关于你的抚养费,等你年满18岁就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关星辰脸色瞬间变黑。 何田不想再说第二遍,直接叫人进来把他送回去。 关星辰不想大吵大闹,那样太难看了。他忍着气往外走,心里并没有很慌。他是何田的独子,将来这里的一切必定都是属于他的。 带着这样的肯定,关星辰老老实实跟着关雪莹过日子。 也许是终于认清了现实和自己的心,纪文光在30岁那年,听从父母的安排去相亲,然后结婚生子,彻底把关雪莹母子俩抛到了脑后。 不同于上一世的精英教育,这辈子关星辰的学习成绩只在小学风光过,进入初中以后他就慢慢变得平庸起来。 关雪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引以为傲,她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关星辰安慰她,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给何氏集团投简历,给他打工。 关雪莹一想也对。 这么些年,何田既没找女朋友也没结婚,所以母子俩对能继承他的财产的信心,也逐年增加。 等关星辰年满十八岁,何田就停止了支付抚养费。 关星辰不仅安慰自己,还去劝妈妈。跟整个何氏集团比起来,这点抚养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们耐得住性子,总能熬到那一天! 因为没有名师的课外辅导,关星辰高考成绩很不理想,并没有考上前世那所大学。他倒也没泄气,直接跑去找他的兰兰。 谁料到那姑娘只当他是个疯子,不仅对他没有半点爱意,甚至还威胁说如果再纠缠她就要报警了。 关星辰此时才意识到,也许上辈子的她,喜欢的并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个人,还包含了很多他不愿承认的东西,比如家世,前途,才华…… 没能找回爱情,关星辰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何田身上。他不再端着架子,主动低头,想跟何田重续父子情。 只可惜,他连何田的面都见不到。 何田在这个世界过得很轻松,只要他离得远远的,关雪莹有再多的想法也无用武之地。 阿宝寿命有限,送走了阿宝,他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世界了,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便脱离了这里。 听说了他的死讯,关雪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她有点悲伤,又有点高兴。 关星辰喜得一蹦三尺高,可是接下来的遗产公布却将他打入冰窖。 何田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捐了出去,一毛也没给关星辰留下。第181章 何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水里,只有头部露在外面。 这是一条河,他身后顶着一块大石头,源源不断的河水从身旁流过。如果醒得再晚些,估计他整个人都该沉下去了。 河的两边除了密林就是高山,异常陡峭,绝非人类可以攀爬的。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何田瞬间明白,他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他出生于读书人家,父亲何敬是一名秀才。 何家原本也只是小富之家,祖上留下的那点钱财,已经被何敬读书花去了一大半。何敬三十岁那年再次榜上无名,考虑到家境无法供养两个读书人,他便歇了下场的心思,把希望放在了独子何田的身上。 何田从小天资聪颖,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童生,前途无限。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媒人险些踏破何家的门槛。 挑来选去,何敬瞧中了城里的柳家。柳家虽是商户之家,但生意做得极好,家中钱财无数。 何夫人有些不满意,原因有两点,一是柳家无嫡女,柳太太只生了两个儿子,庶女倒是有好几个。二来则是年龄相配的这位庶女,长相娇艳妩媚,美名传遍了全城,不符合何夫人心目中对儿媳妇的期待。 儿媳妇不必生得太妩媚,长相端庄大方即可,更重要的是会不会持家。 何夫人不愿意,奈何何敬坚持,他的理由也有两点:一来,男子娶妻,谁不想娶个相貌娇好的?若是娶个丑八怪,儿子反倒容易被外面的女人给引|诱了去。 二来,自家最缺的便是银子,而读书是最最费钱的,娶了何家的姑娘,儿子将来就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何夫人贤良淑德,轻易不会反驳丈夫的话。她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丈夫满意,况且儿子在外面偶然见了那姑娘一面,回到家就闹着说非她不娶。 最后,何夫人也只好同意了。 跟何田订亲的是柳家的柳婉宁,她在姐妹间行二,上头有一个庶姐已经出嫁,下面还有两个庶妹。因她从小长相出众,柳父柳成业在几个庶女里头,最看重的就是她,打算将来攀一门好亲,给自家提供助力。 柳太太对待庶女的态度很明确,既不过分宠爱,也不故意苛刻,反正将来就是一副嫁妆的事,若是嫁得好了,还能给自己的儿子提供帮助。 柳成业从柳婉宁十岁开始,就有意无意地在外面宣扬女儿的美名,柳太太也积极带着她出门作客,几年下来,外人都知柳家二姑娘不仅贤德孝顺,容貌更是被赞为本城第一美。 柳成业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想娶柳婉宁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最想的便是把女儿嫁进官员之家,只可惜当官的都不傻,看不上他的商户身份,用一顶小轿抬进门做妾倒是可以。 柳成业觉得做妾不划算,仅靠容貌能得几时宠?自家也借不了几年东风。 于是,他降低要求,仔仔细细挑了好几年,才选定了何田。 虽说何家的家境不富裕,但柳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且何敬是个秀才,最重要的是何田在学堂里的表现很出色,教他的先生都说此子大?????有前途。 何柳两家一拍即合,很快就商定好了婚期。柳成业对何田非常有信心,把婚期定在下场后的那几天。他想着,到时女婿既娶了娇妻,又中了秀才,这才叫双喜临门。 何田在府城参加完考试,顾不得等成绩出来,就马不停蹄往家赶,生怕错过娶妻成亲。偏偏在半路上歇脚的时候,随行的书童王吉,吃了路边茶水摊的烧饼,大抵是做得不太干净,竟吃坏了肚子,蹲在茅房出不来。 何田心急如焚,留下一些碎银子,叫书童后面慢慢回来,自己则叫上车夫先走了。 因他催得急,车夫把鞭子甩得震天响,马儿挨不住疼,经过一处拐弯时速度也没慢下来,当场便翻了车。 何田被甩出车外,落到悬崖下的河里。车夫死死抓住缰绳,虽然没被甩飞,但也叫倒下来的车架砸断了一条腿,动弹不得。 何田掉崖后就晕过去了,被水流冲出去很远,终究是没赶上成亲。车夫则被路过的人给救了,送回城。何家这才收到消息,得知儿子掉落悬崖,生死不明。 何家当场报了官,奈何那一带崇山峻岭,县令发动所有差人去寻找,都一无所获。 柳家并没有悔婚,柳婉宁抱着公鸡拜了堂,正式成为何家的儿媳妇。 因着这事,原本对这门亲事还有些不满意的何夫人,对她刮目相看,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书童王吉终于养好了肠胃,回来后因为看护主子不力,被主家打了一顿,然后远远地卖掉了。 柳家有大把银钱,请了很多人去找何田。柳婉宁奶娘的儿子,名叫杨伟,最后是他找到了何田,并把何田背回家。 此时的何田因为脚伤过重,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而瘸了,哪怕他考中了秀才,从此以后也与功名无缘。 杨伟在背他回来的途中,数次提起这都是他家小姐叫他来的,何田便当柳婉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回到家后,在柳婉宁的建议下,叫杨伟做了自己的贴身小厮。 何夫人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没想到他又活着回来了,当场就激动地晕了过去。过后,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请了大夫医治,大夫说她先前忧思过度,伤了根本。 有了大夫的这番话,何夫人在一个月后去世,也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等何田从丧母的悲伤中走出来,发现这世间只剩下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父亲,另外一个则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妻子柳婉宁。 何田回家先是养伤,接着又丧母,故而一直没跟妻子圆房。等他觉得时机可以了,柳婉宁却找各种借口推拒。 留心观察,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对他来说,这世间最重要的两个人,他的父亲和他的妻子居然搞到了一起! 何田无法接受,何敬却大骂他不孝,柳婉宁跪着求他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不要计较,放她幸福。而新上任的贴身小厮杨伟,也日夜劝他看开点。 身边所有人都在说是何田不够宽容孝顺,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再加上功名无望的打击,使他连替自己讨个公道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就这样,柳婉宁明面上做着何田的妻子,实则是何敬的女人。他们拿着何田当遮羞布,每晚都睡在一起,不久后柳婉宁还怀了孕。 经大夫诊断,说她肚里怀的是双胞胎。 此时的柳家自然是知道一切真相的,柳成业本就是个商人,道德感并不强烈。他不仅没有责骂女儿,反而在女儿的劝说下,转头资助何敬继续考科举。 十月怀胎,柳婉宁生下一对双生子,何敬喜得眉开眼笑。次年下场,这回终于榜上有名。他成为举人后,拿着柳成业资助的银子,在外地给自己谋了个县令的官职,然后带着娇妻幼儿上任去了。 柳家也跟着把生意转移过去。 那个整日阴沉着脸,毫无生机的何田,则被留在了老家。 孤零零的他不想守着一座空宅子,干脆搬去了乡下,守着母亲的墓。杨伟也没走,名义上是照顾他,实则是监视。 杨伟日复一日在他耳边说自家小姐在外地过得有多么好,两位小公子又有多么活泼可爱,老爷又是如何疼爱妻儿的…… 慢慢地,何田不想活了,因为他觉得没意思。这世间没有需要他的人,也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一天半夜,何田自尽在母亲的坟墓前。 次日杨伟发现后,没有半分惋惜伤心,他在何夫人的坟墓旁边草草地挖了一个坑,胡乱将何田的尸身埋了,然后还在何田的坟头上踩了几脚,撇着嘴说道:“早点自尽不就好了,害得我跟着受了这么些日子的罪。” 杨伟早就看中了柳婉宁身边的一个大丫头,只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他就能回去娶她了,这是他家小姐早就答应过的。 何田的死并没有激起多大的风浪,何敬听说后也只是叹了一声,然后赏了杨伟一百两银子。 柳婉宁听说后也跟着叹气,说了句没福气,然后就兴高采烈地给儿子们置办新衣裳。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跟何敬曾经是公媳,外人只当她是何敬续娶的妻子。 虽说丈夫的年龄大了一些,可是保养得很好,气质沉稳,又会体贴关心人。她不仅有丈夫的爱重,还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傍身,余生一直过得很幸福。 至于她的娘家柳家,也在老女婿何敬的大开绿灯下赚得盆满钵满。 …… 脚踝一阵阵刺痛,将何田拉回到现实里。 上一世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被亲情和救命之恩给困住了。就连愤怒都是没有资格的,他也曾想过要向世人爆光这一对恶人的丑陋行径,可他一个瘸子,能有多大的力量?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下人给架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PUA,身边所有人都在劝他,要以家族名声和孝道为要,不能自私自利,只图自己痛快。 他被困在笼子里,无法挣脱。幸好死后有了一番奇遇,那么多个小世界经历下来,回头再看看自己前世的经历,只觉得荒诞可笑。 作者有话说:第182章 仔细一想,何田觉得柳婉宁的行为非常耐人寻味。 当时他掉下悬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仅所有的衙差都出动了,何家也拿出银子请了很多人帮忙寻找。亲家柳家,不仅把自家的下人全部派出去,还请了镖局的人来帮忙。 这么多人一起找,都没找到何田。柳婉宁奶娘的儿子杨伟,仿佛知道何田在哪里似的,他甩开众人,一下子就找到了。 “哼!”何田发出一声冷笑。 再有就是亲娘的去世,怎么想都透着一股古怪。他被找回去后,虽然落下脚疾,可到底性命还在,怎么娘却日渐虚弱,最后一命呜呼? 前世的他只当娘是正常死亡,可按何田现在的眼光来看,娘必定是被那两个不要脸的毒害了,就为了给柳婉宁腾位置。 当务之急要先治伤,免得如前世那般,因为医治太迟而成了瘸子。等他回去了,慢慢再跟那些人计较。 何田挣扎着爬到河岸上,看了看四周,他已经被河水冲出了很远。虽然附近没人,好在河沟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草药。 他拖着伤腿,采了几把对症的草药,揉出汁水,敷在伤处。又从袍角处撕了一块布料下来,把脚踝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再折了一根粗树枝,当做拐杖。 他必需离开这里,否则就要被杨伟找到了,他可不想再欠下别人的救命之恩。 何田拄着拐杖,慢慢地往前挪。他已经尽量不触及伤腿了,可脚踝处还是传来刺刺阵痛。密林里植被繁茂,野草都有半人高,草叶边缘的细齿像锯子一样,割破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原本整齐的衣裳,也被带刺的藤曼和树木的枝杈割得破破烂烂。 这点疼痛对他来讲并不算什么,他甚至都没放在心上,只是坚定不移地往前挪动着。 与此同时,城里的何家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了。 昨晚何家刚娶了新媳妇,可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因为新郎官还没找回来。 柳婉宁从一片艳红的喜床上坐起身,她的大丫头丁香立刻走过来伺候,一面吩咐小丫头去准备洗脸水、毛巾、香胰子等物。 伺候着自家小姐洗漱完毕,哦,不对,现在该改口叫少奶奶了。丁香又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细细地梳了一个极好看的发型,然后丁香问道:“少奶奶,今日用什么首饰?”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黄花梨木做成的首饰匣子,盖子打开着,里面光彩璀璨,有金的,银的,珍珠的,以及各色宝石,款式不一而足。 柳婉宁身为柳成业最看重的庶女,又嫁进了有大好前途的读书人家,柳成业自然不会吝惜嫁妆。甚至为了支援亲家的科举事业,他还特特将嫁妆加?????厚了几分。 柳婉宁听了丫头的问话,视线在匣子里扫了一圈,然后指着最漂亮的那枝金钗,说:“就用这个吧。” 那枝金钗是前些日子刚出的新款,不仅金光夺目,上面还镶嵌着几颗红宝石,若是在阳光下,能把人的眼睛晃瞎。 丁香犹豫了。 姑爷还没找回来,生死不明,少奶奶戴这枝金钗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依她看来,珍珠的就极好。 柳婉宁见丫头迟迟未动,便扫了她一眼:“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丁香不敢再犹豫,连忙将那枝金钗在少奶奶发间插|戴好,还夸赞道:“少奶奶本就生得好,戴上这根钗,显得越发好看了。” 柳婉宁听了丫头的吹捧,面上浮现出一丝丝笑意。 丁香觑着她的神色,又道:“少奶奶一等一的容貌,等姑爷回来了,只怕眼珠子都要看直了。” 哪料到柳婉宁听了这话,不仅笑意全无,甚至还板起了脸。 丁香心里一惊,想不明白自己这句马屁怎么就拍错了。她赶紧跪到地上,深深地埋着头。 柳婉宁见她这样,到底是自己身边最得重用的大丫头,她叹了口气:“下去吧。顺便派人去主院打听打听,看那边起了没。若是起了,就来告诉我,我还要过去敬茶呢。” 丁香应声退下。 柳婉宁坐到窗前的榻上,没叫别的丫头在跟前伺候。 窗外种着一大丛山茶花,枝繁叶茂,鲜艳的花朵从绿叶间伸展出来,好看极了。 柳婉宁怔怔地看着那丛山茶花,陷进了思绪中。 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甚至连丁香她都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嫁进何家了,严格来说,上辈子她就嫁过一次。 上一世,何田在成亲前去了府城考试,结果没赶上婚期。为了不错过吉日,她跟大公鸡拜堂成亲。 成亲后不久,噩耗传来,山里的猎户在河里发现了何田的尸体。原来他被河水冲出去很远,怪不得下人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条河的分支极多,谁能想到何田竟被一块大石头给挡住了,溺毙而亡。 尸首抬回何家,她做为妻子,自然不能避开。在婆婆的要求下,她去看了何田最后一眼。 在河水里泡过的尸体很可怕,不仅散发出阵阵恶臭,还发肿泛白,柳婉宁当即就吓得晕了过去。旁人并不知她在害怕,只当她是悲伤过度,对她心生怜惜。 从此,她便过起了守寡的日子,既不能穿红着绿,也不能插金戴银。 婆婆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大概是觉得儿媳妇命硬克夫,所以对她总是淡淡的,冷冷的,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唯有公爹,每次碰面,公爹总是和颜悦色,还嘘寒问暖。 守寡的日子孤寂又冰冷,公爹是她枯燥的后院生活里的唯一一抹亮色。她先是很感激,接着就盼着能与公爹碰面,哪怕只是一句普通的关心问候,也能让她开心好几天。 再后来,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她喜欢上了他。 她的亲爹四十多岁,而何敬只有三十来岁,一身书卷气息,保养得又好,还会体贴关心她。 她会喜欢上他,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可对人说,无法暴露于阳光之下,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 她开始关注何敬的一举一动,用心给他准备饭食,亲手缝制鞋袜衣裳。为了不叫人说嘴,她甚至连婆婆的那一份也做了。 何敬每次看到她精心准备的东西,都会含笑夸赞她。只有婆婆,还是那副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样子。 后来,何敬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打算重新参加科举,搏个功名好光宗耀祖。 她是真心盼着何敬好的,甚至都打算好了,如果家里的银钱不够,她可以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 偏偏婆婆不懂事,得知何敬要参加科举,她就像疯了一般,把书房里的书本撕了个精光,甚至连墙上挂着的画也没放过,统统烧掉了。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婆婆站在满地碎屑中,笑得狰狞又恶毒:“儿子都死了,你还考什么考?即便考上状元,又有什么用!就算挣下再大的家业,也无人继承,你又何必折腾!你没有儿子了!你没有儿子了!哈哈哈哈!” 婆婆一边哭一边笑,她亲眼看着何敬的肩膀垮了下来。这个刚刚振作起来的男人又被打倒了,从此失去了进取心,再也没碰过书。 柳婉宁在临死前回想自己的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何敬的英年早逝。如果不是婆婆的所做所为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他绝不会那么早死的。 不过婆婆也没讨着好,在公爹去世后,她也跟着自尽了。 而柳婉宁则被娘家接回去,嫁给一个年纪很大、已经儿女成群的男人做了继妻,最后郁郁而终。 当柳婉宁发现自己回到了闺中之时,顿时欣喜若狂。 上一世她战战兢兢,被道德和伦|理所束,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结果她得到了什么?何敬英年早逝,她也郁郁而终。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太胆小,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看得比谁都开,只要能幸福就好。 她决定这一辈子要拯救何敬,也拯救自己。尽管上辈子的何敬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她看得出来,每当她给他做了可口的饭食,柔软精致的衣裳,他的眼里总会有一片光。 那光,是为她而亮的。 她有这份自信,毕竟像婆婆那样的疯婆子,哪个男人会真心喜欢呢? 不过摆在她眼前的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她爹正打算把她许给何田。 她想嫁的人是何敬,不是他的儿子! 尽管柳婉宁在一众庶女里头最得宠,但她对自己的亲事没有半点自主权。爹叫她嫁谁,她就得嫁给谁,绝不容许反对拒绝。 于是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何敬身上。 说到底,她爹还是看中了何敬父子俩会读书,坚信他们将来能榜上有名。只要何敬提出异议,她爹也得让步。 柳婉宁说做就做,借口想出门看看首饰,获得太太的同意,带着丫头出去了。 现在的她跟何敬还没见过面,她必须制造机会,让何敬熟悉她,接着再喜欢上她。 她想的很美好,只可惜何敬在外面是个十分守礼的人。哪怕她假装摔倒,故意往他身上撞,也被他飞快地躲开了。 他甚至从不抬头正眼看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地上。 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倒是让柳婉宁更加喜欢了。 喜欢归喜欢,几次接触失败之后,柳婉宁才意识到这条路子走不通。她也是这时候才想起,何敬此时是有妻子的。就算她爹得了失心疯,也不会叫她去给何敬做妾。 无奈之下,柳婉宁只好安静蛰伏下来。 目前她需要何田妻子的这个身份,以便接近何敬。等她嫁进了何家,就能光明正大的跟何敬接触了。 …… “少奶奶,正院那边已经起了,该过去敬茶了。”丁香走进来提醒道。 柳婉宁从回忆中回过神,心里一阵欣喜。她终于要光明正大的见何敬一面了,这是她的机会。 她起身走到铜镜前,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打扮。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腰肢被勒得细细的,胸前鼓鼓的。头上的金钗在晨曦下闪闪发光,衬得她肤色如玉,如同画卷上的仙女下凡。 “走吧。”柳婉宁确认自己都收拾妥当了,这才领着丫头往正院而去。第183章 何夫人这些天为了儿子的事情,整日心神不宁,焦虑失眠。 昨晚她又跪在佛前念了大半夜的经,期盼佛祖显灵,保佑她的儿子平安归来。 何敬坐在主位上,看向身旁的妻子,只见她眼下一片青黑,开口道:“儿媳妇快要来敬茶了。她刚嫁进咱们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你多看顾一点,别叫她寒了心。” 何夫人之前还对这门亲事有些不满。她是个后宅妇人,出门作客时早就见过柳婉宁,那时她只觉得对方生得太妖娆妩媚,实在不是正妻的好人选。 不过,儿子下落不明,儿媳妇还是坚持嫁了进来,她倒是对柳婉宁多了几分好感,还为自己之前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 “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何夫人应声道。 因为念经的时间太长,她的嗓音都带着干涩沙哑。何敬微微皱眉,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 “多谢老爷。”何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喉。 不多时,柳婉宁过来了。 精心打扮过的她,比身后的朝阳还要更加耀眼。当她走进来,一时间衬得这间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丫头已经在地上摆好了垫子,柳婉宁跪在软软的垫子上,伸手接过丫头递来的茶。 “公爹请喝茶。” 头一杯她敬给了何敬,一开口便如黄鹂,声音婉转清脆,仿佛屋外的鸟儿飞?????进了屋里。 何敬赶忙接过来,含笑勉励了她几句。 柳婉宁借着抬头的机会,看了何敬一眼,见他脸上带笑,眼神温柔,不由地脸颊飞红。 柳婉宁忍不住在心里憾慨。真好,何敬此时虽然忧心何田的下落,但他还没有被彻底压垮,精气神看着还算不错。 “婆母请喝茶。” 第二杯茶是敬给何夫人的。 何夫人接茶的速度虽然比不上何敬那么迫切,但她也没有故意拖着不接。她接过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家传玉镯递了出去。 柳婉宁接过来,当即套到手腕上。她手腕纤细,玉镯偏大了一些,戴上后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何夫人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这玉镯子是她嫁进门时婆母传给她的,理应由她再传给儿媳妇。 何敬却注意到了,虽然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遗憾这镯子尺寸不够好,不太适合儿媳妇。 敬完茶,丫头开始摆早饭。柳婉宁身为儿媳妇,又是嫁进来的第一顿饭,应该站着伺候长辈的。 她站着布了几筷子的菜,何敬便道:“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坐下来吃。” 柳婉宁见婆母没有出言反对,这才坐下来。 饭后,何夫人径直起身去了佛堂。她还要继续念经,给自己的儿子祈福。 何敬生怕儿媳妇心里有芥蒂,出声关怀:“昨天辛苦你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是。”柳婉宁目前他去了前院,这才带着丫头回到她所住的小院。 不久,丫头进来报说杨伟在外求见。 “叫他进来。”柳婉宁忙道。 杨伟个头中等,身材结实,肤色偏黑,虽然相貌平平,但胜在是柳婉宁奶娘的儿子,对她十分忠心。 他进来后,柳婉宁便把丫头打发到门口去守着了,然后她低声把何田所在的位置说了一遍,叮嘱道:“你去时避着些人,千万不要叫旁人看见了。另外,不必急着回来,尽量想办法拖着他。等过上两三个月,再慢慢回来也不迟。” 做出这个决定,是柳婉宁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前世的何田被人找到时已经死了,她完全可以不用救他的,毕竟她又不是真心想嫁给他的。 可是她害怕何夫人,这个老女人失去儿子后就变得特别疯狂,甚至不惜毁掉何敬。她撕掉何敬的书,不许他去科考,就是抱着大家都别好过的恶毒想法。 她不得不把何田救下来,这不是为了婆婆,而是为了何敬。 她仔细想过了,救下何田也是有好处的。有救命之恩在手,料想何田会对她言听计从。毕竟无论什么事情都大不过性命,对不对? 当然了,何田也不能回来得太早,她要留下跟何敬发展感情的时间。现在婆母一心念经祈福,家中万事不管,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 等她牢牢地握住了何敬的心,何田又有救命之恩牵制着,那时婆婆也就没什么威胁了。如果有必要,她可以叫何敬出手,让婆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柳婉宁忍不住打了个抖。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轻视一条人命,不过转瞬她就想开了。婆婆一心只有儿子,弃丈夫于不顾,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何敬的妻子呢? 既然没那本事,就不要占着位置了。不如换她来,她一定会好好对待何敬,给他生儿育女,用嫁妆资助他继续读书…… 这般想着,心里头越发火热起来,柳婉宁低声吩咐道:“我想要他活着回来,但又不希望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家有一个读书人就够了,那个人只能是何敬。至于何田,她让他免去了被溺亡的结果,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他可不能再贪心。 “明白,我一定办好小姐吩咐的事情。”杨伟打着包票。 杨伟的亲娘是小姐身边的奶娘,亲爹是庄子上的管事,他从小什么事没见过?在外面跟人打架,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普通老百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再者,他心里还有一层隐秘的心思,那就是他喜欢小姐很多年了。 他深知自己高攀不起,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即便是夜里做梦,他都不敢用梦话喊出来。他不仅把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甚至还主动在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里,替自己挑好了媳妇的人选。 自家小姐的吩咐,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办得妥妥当当。 杨伟领命而去,柳婉宁轻轻地笑了一声。 杨伟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她并不觉得被下人喜欢是一种冒犯,这不仅是对她魅力的肯定,而且像杨伟这样的狠人,也会是一把极好用的刀。 柳婉宁把前世何田被找到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等杨伟走后,她又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安排,自信没有任何遗漏了,这才吩咐丫头去厨房点菜。 何敬爱吃酸酸甜甜的糖醋鱼。大抵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爱吃甜口,说出去都不好意思,所以他从未表现出来。 但是上辈子柳婉宁观察得很仔细,发现只要饭桌上有这道菜,他必定会多夹一筷子。 柳婉宁叫丫头赏了厨娘一块碎银子,吩咐她好好做。要是做得好,等下还有赏。 厨娘高兴极了,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做这道菜。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柳婉宁又换了一身精致好看的衣裙去往正院,请婆婆出来用午饭。 何夫人一上午都跪在佛祖前念经,她不觉得腿疼,也不觉得肚饿,听了丫头竹青的传话,她没有起身,只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继续念经。 竹青暗暗叹气,走出去回话道:“回少奶奶,夫人没有胃口,叫您自己先用着,想吃什么只管跟厨房说。” “那我就不打扰娘了,你好好伺候着。” 柳婉宁没有多劝,把面子功夫做到了就转身走了。 何敬正呆在前院的书房里,听说夫人又没胃口,他叹了口气,吩咐小厮兴儿:“也罢,你把我的饭菜拿过来。” 既然夫人不用饭,他也不好回到后院去,难道叫他跟儿媳妇一起用饭么? 兴儿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迎面就遇见了正往这边走的少奶奶,他赶紧行礼。 柳婉宁含笑,温声问道:“你干什么去?” 兴儿也笑:“给老爷拿饭去。” “不必去了,我已经带过来了。”柳婉宁话音刚落,一旁的丁香把手里的食盒举到兴儿面前。 兴儿很高兴,倒省了他跑这一趟,正要把食盒接过来,柳婉宁状似无意的挪了一步,恰好挡住了他的动作。 “丁香,赏他几两银子。兴儿日日伺候在老爷跟前,劳苦功高,该赏。” 丁香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摸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兴儿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这何止几两,至少得到十几两了,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少奶奶真是个好人,出手也太大方了,不愧是老爷精心挑选的儿媳妇。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柳婉宁吩咐道。 兴儿刚得了赏,哪里敢不听她的话。况且这是叫他去休息,傻子才不去呢! “多谢少奶奶的赏。”兴儿握着荷包,转身退下。手里有了银子,他要找人赌几把,没准今天运气好,能把以前输掉的都赢回来呢! 到了书房门口,柳婉宁接过食盒,挥手叫丁香退到院子门口去。 丁香心里疑惑,却不敢多嘴,乖乖地退到指定的位置。 柳婉宁理了理裙摆,然后才拍门,娇声唤道:“公爹,我来给你送饭了。” 屋内的何敬闻言吓了一大跳,赶紧走过去开门,一面说道:“怎么是你,兴儿呢?” “他也是辛苦,我便叫他下去歇着了。” 尽管柳婉宁是活过一世的人了,此时面对何敬,她还是忍不住脸色微微发红。 进了屋,她径直走到桌前,亲手揭开食盒。 何敬哪里好意思叫儿媳妇干这种粗活,毕竟人家刚进门呢,他连忙上前抢着去拿食盒里的碗碟,哪知柳婉宁有心算计,两人的手碰到一块儿了。 何敬心口重重一跳,赶紧缩回手。 虽然相触的时间极短,可是对方手背肌肤的细腻与柔滑,已经深深地印进了他的心里。第184章 何敬今年三十三岁,身边只有何夫人一个,妾室通房俱无。外人一说起来,个个都夸他洁身自好。 何家的家境逐渐日落西山,家中的下人也少,因此何夫人很多时候都要亲自动手干活,比如父子俩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全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何夫人的容貌自然比不上年轻的柳婉宁,柳婉宁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身皮子养得细若白瓷。 何敬自诩是个正人君子,这一刻,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在心里把妻子和儿媳妇的触感比较了一番。 柳婉宁上一世活到46岁才在后院郁郁而终,真论起年龄来,其实她比何敬大得多。 何敬从小在书本上用功,因此为人方面并不十分世故圆?????滑,还做不到把内心的想法完全隐藏起来。 他的脸色忽红忽白,柳婉宁见状便猜了个七七八八,当即抿唇一笑:“公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哦。”何敬像个木偶似的,呆呆的在饭桌前坐下来。 柳婉宁也不点破,站在他旁边,拿起筷子殷勤布菜。 何敬心里很乱,一时觉得自己可耻,一时又忍不住回味起来。他想叫儿媳妇也坐下来一起吃,又觉得这样不好,传出去不像个样子。一会儿又觉得应该立刻叫她离开,哪有公媳单独在一间屋子里相处的。 可是,儿媳妇看起来乖巧又懂事,人家正在孝顺自己呢,一时间赶人的话又说不出口。 这一顿饭,何敬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一碗饭,正想放下筷子,柳婉宁又替他添了半碗米饭,柔声劝道:“多吃些。少爷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回来了。您不好好吃饭,身子若是垮了,我又该指望谁去?” 何敬闻言,吓得险些将手里的筷子摔了。 到底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有点阅历在身上,才堪堪稳住了自己。 他木然地吃着饭菜,明白不能再叫儿媳妇继续呆在这里了,可是一抬头,只见柳婉宁俏脸上含着笑,一双极好看的杏眼正盯着他。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光,就好像他是她的天,充满了温柔眷恋与依赖,以及……爱慕。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眼神了,也就是刚成亲那一年,他的妻子时常这样看他。第二年儿子出生,妻子便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儿子身上。 他以为自己是不介意的,毕竟他身上最重要的责任便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身为一个男人,他的内心还是很期待被女子这样望着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羞愧得食不下咽。 何敬放下筷子,起身淡淡道:“我吃好了,你赶紧走吧。” 他没有看她,也不敢看她,径直走向了窗前的矮榻。他打算躺一会儿,好好反省一下。 柳婉宁眼珠一转。她深知打铁趁热的道理,此时若不能更进一步,回头等何敬为了所谓的名声而硬起心肠,那时就更困难了。 她走到榻前,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正陷入自责的何敬压根就没注意到。 “公爹可是对我安排的饭食不满意?” 柳婉宁的嗓音又轻又柔,却像一个炸|雷似的落入何敬的耳朵里。 他唬了一大跳,扭头看过来,只见柳婉宁的眼眶微微发红,隐含水迹,委屈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何敬慌了手脚,他最见不得女人哭,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入手,一时间满脸急色,偏偏嘴里却说不出半个字。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下回一定安排公爹更爱吃的菜。”柳婉宁在眼泪落下来的前一秒转过身,抬脚欲走。 何敬眼尖瞧见了,脱口而出道:“没有,你很好。” “是吗?” 柳婉宁转过身来,一脸欣喜。 她似乎高兴坏了,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半步。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踩到了裙摆,只见她身子一歪,然后就朝着矮榻摔了过去。 何敬:“……” 推开是不可能推的,伸手接住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在何敬的纠结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媳妇跌倒在自己身上。 轻轻的,软软的,像一朵白云落入怀中,还带着沁人心脾的女儿香气。 何敬仿佛喝醉了一般,手脚都不能动弹。他的心跳快得如同在擂鼓,脑子里一片混沌,连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都没察觉到。 柳婉宁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只觉得异常满足。 她也没有动,假装自己羞得不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何敬最先回过神,他伸出手想把倒在自己身上的儿媳妇给推开。哪知这时,柳婉宁也动了。 原本应该落在她肩头的手,结果却摸到了她高耸柔软的长辈。 两人再次被定住,面面相觑。 这次还是何敬最先回过神,他这回什么都顾不得了,手忙脚乱的就要爬起来。 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让人看到,老何家的名声就要完蛋了,到那时他只能找根绳子自尽。 奈何柳婉宁不肯放过他,她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胡说!你给我闭嘴!”何敬大声地吼道,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她是他的儿媳妇啊,她才嫁进来几天啊! “我没有胡说。”柳婉宁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你怕是不记得了,以前我们在街上遇见过的。” 她的眼泪全都砸到了他的手背上,烫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些天,他总会在街上撞见一名女子。出于守礼,他从未看她的脸。 “那时我便喜欢上你了,只可惜你从不和我说话,也不肯抬头看我一眼。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 她一边低声诉说自己的情意,一边哭得抽抽搭搭的,就好像枝头淋雨的娇花,十分惹人怜惜。 何敬心中一痛,仅剩的理智使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一味沉默着。 对于柳婉宁来说,对方没有愤怒地拂袖而去,这就算她赢了。 这次过后,何敬便有意躲着她。可何夫人一心念经祈福,不管家事,柳婉宁手里大把银子,很快就将下人们收买到自己这一边,何敬实在躲不过,只好离开家,去外面的茶楼坐着消磨时间。 他想过要不然干脆去寻找儿子算了,反正这个家里也呆不得。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 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并不擅长爬山涉水,非要去了,也只是给别人增加负担。 他已经拿出银子,请大家帮忙寻找儿子。那些人个个身材结实,孔武有力,其中不少人是乡下的庄稼汉,他只需耐心在家等待消息便可。 他没想到的是,他都躲到茶楼里了,柳婉宁竟然都敢找来。 柳婉宁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绝不叫自己这一辈子白过。她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确实把何敬给震住了。 同时,何敬也被她这样热烈的感情给打动了。 柳婉宁依恋他,爱慕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她既年轻,又生得妖娆妩媚,随随便便一个眼波扫过来,何敬就招架不住。 他就像老房子着了火,想不起生死不明的儿子,也想不起在佛祖前念经的妻子,就连道德和伦|理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何夫人也不是一天12个时辰都在念经的,每到傍晚,她便从佛像前站起身,然后派人去前院问丈夫一声,今天有儿子的下落了吗? 每到这时,何敬才会从男|欢|女|爱中回过神,然后情绪低落。 柳婉宁心里暗恨这个老女人实在太煞风景,一边娇滴滴地安慰何敬:“不要紧,就算少爷找不回来了,那也是他的命。我还年轻,能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有儿有女,到时候光是取名就够你忙的。” 何敬一想到儿女成群的场景,不由地微笑起来,甚至已经在思考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 何田拄着用树枝做成的拐杖,沿着河流一路往下走,饿了就啃几个枝头的野果,又酸又涩,口感非常不好,但胜在能哄哄肚子。 他拖着伤腿,咬牙忍住疼痛,花了一天的时间,总算离开原位置很远了,并进入了河道的一条支流。 又走了一阵子,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他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正琢磨今晚要在哪里过夜,突然林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何田弯腰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手里,紧紧盯着那里。如果是小型动物,他还能搏一搏。如果是大型的,那他就只能跳河自保了。 不多时,树枝被分开,一名猎人装扮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左手拎着一只野兔,右手握着一把大砍刀。他很吃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身穿长袍的读书人。 “你……是出了什么意外吗?”他站得远远的,并没有贸然靠近,似乎是怕吓倒何田。 何田看他虽然肤色黝黑,粗手大脚,可眼神却清亮正气,顿时放下了戒备心,忙回道:“回家途中马车翻了,我从上面摔下来,又被河水冲出去很远……” 他还没说完,猎人就发现了他受伤的腿,赶紧丢下砍刀,大步走过来:“这里很少有人来,幸好我今天绕了一下,想看看陷阱里有没有收获。换成平时,我半个月才过来一次的。你的腿很疼吧?来,我背你出去。” “多谢。等我出去后,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何田也没推辞,他的脚踝又肿又痛,就算扶着走也快不到哪里去。况且天就要黑了,不能再耽搁。第185章 路上,猎人自我介绍他叫李三。 李三发现何田的地点,距离?????外面的大路还有很远的距离。于是他便提议,今晚先去山上的小木屋里歇一晚,明早再出山。 何田同意了。 猎人进山经常一呆就是好几天,小木屋就是他在山里的歇脚地。虽然简陋,遮风挡雨还是足够了。 李三力气大,一路把何田背到了山顶的木屋,也不见气喘。 把何田放下来,又看了看伤处,李三点头道:“幸好敷了草药,等回了城再找大夫好好诊治,肯定能好全的。” “借你吉言了。”何田笑道。 李三趁着天还没黑透,在木屋周围又采了点新鲜的草药,给何田换上。 木屋里有他提前准备好的干粮,硬邦邦的粗粮饼子。他看何田谈吐气度不凡,心知人家最少也是个读书人。生怕何田咽不下这种粗粮,于是提着野兔准备去河边杀了。 何田见状,连忙叫住他:“天黑路滑,还是别去了,粗粮饼也挺好的。” 李三犹豫了一下,转身回来,把野兔放好。他虽然是猎户,夜里在密林行走,也很容易出意外的。 李三烧了点热水,把饼子掰碎,用开水泡了泡,然后各自吃了一碗。 消食的时候,何田问他:“最近外面有没有寻人的?” 这一路相处下来,何田发现李三压根不知道城里正有很多人在找他,冲着那份赏金,大家都拼了命似的。 李三闻言一愣,憨笑道:“我住的地方又偏又远,平时也很少跟村里人来往。” 何田顿时懂了,这人平时太孤僻,还没听到风声。 上辈子也是这个李三发现了他的尸体,事关重大,他赶紧进城报了官。 何田感念他的恩情,回头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次日,李三背着何田下了山,他原以为自己应该把对方送回城里去,哪知何田却提出能否去他家借住一两日。 李三没有多问,一口就答应了。 回到家,烧了锅热水,何田很小心的洗了个澡,并换上李三给他准备的粗布衣裳。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以及收留……” 何田话还没说完,李三就红着脸打断道:“别这么说,我就是顺手,也没费多大力气。家里简陋,只有这些粗布衣裳,你别嫌弃才好。” “不会不会,这样的衣裳也很好。” 何田身无分文,银袋子早就落入河里,不知所踪了,因此他只能再次麻烦李三进城送信。 细细地嘱咐了一番,李三边听边点头,还拍着胸口保证包在他身上了,然后大步朝着县城而去。 何家,何夫人早起又问何敬是否有儿子的消息了,何敬心里厌烦,板着脸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总是问来问去,外面那么多人正漫山遍野地找着呢。若是有消息了,我自然会跟你说的。” 然后甩着衣袖,黑着脸去了前院的书房。 “夫人。”竹青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 唉,少爷还没找回来,老爷脸色不好也是正常的。 “走吧,去佛堂。”何夫人没将丈夫的冷脸放在心上。 进了小佛堂,何夫人在蒲团上跪下来,开始念经祈福。 竹青在旁边陪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的针线快要用完了。这时候正好货郎会经过后门,可以趁机买一点。 她先泡了一壶茶,把茶水放在夫人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轻手轻脚退出去,拎着裙摆跑向后门。 后门守门的婆子见到她来了,忙笑着打招呼。竹青回应了一声,然后打开门,伸出头查看。 没看到货郎,倒是有一个结实的乡下汉子站在门外不远处,似乎正在等人。 竹青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他也看着她,然后出声问道:“请问,是竹青姑娘么?” 竹青一愣,没想到那人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略想了想,青天白日的,身后又有守门的婆子,没什么可怕的。于是她从门内走了出来,轻声问:“我就是,你来找我的?” 竹青右边嘴角处有一粒不大不小的痣,这是何田告诉李三的。李三根据这一点,才把竹青认了出来。 李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竹青:“这是你家少爷让我带来的,他说事关重大,切不可让旁人知道,你只管交给夫人即可。” 竹青闻言半信半疑。 如今城里谁不知她家少爷下落不明,时常有人拿着假消息上门讨赏,不过都被老爷拆穿了。 李三看她似乎不够重视,又道:“你家少爷说了,只能交到夫人手里。” “放心吧,我就去。”竹青点点头,不管是真是假,交给夫人去判定吧。 “你在这里略等一等。若是消息有用,一会儿我家夫人还要赏你呢。” 竹青的脑子不是特别机灵,但胜在只对夫人忠心。她小跑着回到小佛堂,低声禀道:“夫人,外头来了一个人,说是少爷派来的,还有一封信。” 何夫人念经的动作一顿,忙睁开眼,急切道:“信在哪?快给我看看。” 竹青赶紧从怀里掏出信,递上。 何夫人打开,确认是儿子的笔迹,顿时喜极而泣。等看完后,她眼神里冒出一股狠劲儿,双手紧握,把信纸揉成了一团。 “夫人?”竹青心里疑惑,又有些担心。 “没事,去找个火盆来。” 何夫人把信纸烧掉,吩咐竹青去把在小院里伺候的小丫头叫来。 小丫头是去年买进来的,才九岁,何夫人怜她年纪小,也不叫她干重活,每日只负责打扫院子就行了。平时见了,还总会赏她一些糕点零嘴。 小丫头听说夫人要见她,连忙丢下手里的扫把,赶紧过来了。 何夫人问她:“最近少奶奶怎么样?” 小院里一共就只有两个何家的下人,一个是扫地的小丫头,另外一个则是干重活粗活的婆子,剩下的全都是柳婉宁带过来的下人。 小丫头回道:“少奶奶从不叫我近身,也没跟我说过话。不过,少奶奶应该挺开心的,每天至少要换三身新衣,还总是叫丁香姐姐提着食盒跟她走。” 小丫头的工作是扫院子,进进出出的人全都在她眼里。她虽然不知道少奶奶是为了谁打扮,以及食盒是送给谁的,但她只管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就行了。 何夫人听完怒不可遏。 这个家里一共就三位主子,儿媳妇从来没给自己送过食盒,那她是送给谁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何夫人转过身,背对着丫头们,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她才转过来,吩咐竹青去拿些零嘴和铜板给小丫头。 小丫头高兴坏了,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跟着竹青出去。 打发走小丫头,竹青回了屋,何夫人让她去请老爷过来一趟。她自己也没闲着,动手收拾行李。 竹青过去时,柳婉宁正好也在书房。她坐在何敬的大腿上,听着何敬给她读话本。 丁香做为柳婉宁的贴身丫头,自然也知道自家主子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她只是一个下人,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给主子放风,帮忙瞒着,千万别被人抓到了。 远远地看见夫人身边的竹青过来了,丁香赶紧进去通风报信。 柳婉宁闻言便有些不高兴。这个老女人不老老实实念经,派丫头过来请老爷是想做什么? “好了,别生气。”何敬哄道。 他没叫竹青进门,竹青站在屋外回话。何敬想着妻子没什么大事一般不会主动来前院找自己,于是决定去看一看。 柳婉宁心里酸酸的,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撒娇道:“那你要早些回来,不许在那边呆太久。” 何敬对她的醋意非常享受,理了理衣袍,又照了一回铜镜,自觉不会出任何纰漏了,这才往正院而去。 何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出丈夫眼里的光彩。 热恋中的人,眼神是挡不住的。前些天,丈夫还同她一样,为了儿子而忧心。现在的他,像是突然焕发了生机,眼里的忧愁一扫而空,还满含着不自知的春|情。 何夫人不动声色,朝着何敬走了几步。离得近了,便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属于女人的脂粉香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何敬还不知道妻子已经看穿了他。 何夫人嫌这香气实在恶臭难闻,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边后退几步:“阿田还是没有下落,我心里焦急,日夜难安,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 何敬一听,这是好事啊。妻子若是走了,他和婉宁就能更加自在了。哪像现在,只能在书房里偷偷摸摸。 何敬点头:“你去住些日子也好。你只管把心放开,我请了那么多人帮忙寻找呢,总能找到的。可别到时候儿子找回来了,你的身子却垮了。” 何夫人点了点头。 何敬又问:“你打算几时动身?”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过一会儿就走。” “这么快?”何敬有些惊讶,沉思了一回,“我本该送你的,可是家里离不得人。你也知道的,万一外面有了儿子的消息,家里却没人,那可就错过了。你放心去吧,我?????在家里守着,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去通知你,接你回来。” “嗯,那我就在庄子上等着老爷的好消息了。”第186章 何夫人跟竹青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将该带走的东西全都收进了包裹里。 除此之外,何夫人还叫竹青去把儿子养的那条狗也牵走。 之前因为何田要出门赶考,所以何夫人就让人把狗栓在柴房那边,免得它跑丢了。 这是儿子在信里特意提到的事,何夫人自然不会忘记。 兴儿在何敬的吩咐下,去外面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又帮忙把行李以及狗,都先弄到马车上去。 然后,何夫人才带着竹青去向何敬辞行。 柳婉宁听说婆母要走了,喜得眉眼含笑。在这节骨眼上,她只好先回了自己的小院,然后带着丫头们来给婆母送行。 何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走后,你就好好呆在后院。若有什么事,就派人去通知老爷。” 柳婉宁按捺住心里的喜意,假装乖顺地点头答应下来。 她本就是商户出身,又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商人逐利,礼义廉耻又能有多少?听了这番告诫的话,她半点也不往心里去,并不觉得家里只剩下自己和公爹有什么不好。 何敬倒是听了出来。 他眉头微皱。论理,婉宁也该跟着一起去的。可是妻子陪嫁里的那座庄子,面积很小,房屋也有些破旧了,总共只有十来间。这么差的条件,婉宁哪里受得了。 再者,他现在离不开婉宁,婉宁也离不开他。 何敬黑着脸,对何夫人说:“既然都收拾妥当了,就赶紧动身吧,免得误了饭时。” 何夫人心内冷笑,他这是在嫌自己话多呢! 竹青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跟在夫人身后上了马车。何夫人坐稳后,扭头打量了一下这座宅子。 自从她嫁人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她本以为自己嫁了个良人,却没想到是个狼人。他不仅将亲生儿子抛在脑后,还跟刚进门的儿媳妇搞到了一起! 何夫人心里没有任何留恋,回过神,吩咐道:“走吧。” 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马车越走越远,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柳婉宁心头一松,笑眯眯地对丁香说道:“叫人去厨房拿些好酒好菜来。” 这是要与自己共饮,何敬并没有阻止她,满含笑意地道:“一会儿少喝些,别醉了。” “我心里高兴,就是想喝醉。难道我醉了,你就不管我了?”柳婉宁嗔他一眼。 “我怎么会不管你?我只是担心你喝多了会头疼。” 两人边说边往书房而去。 柳婉宁的几个丫头对此见惯不怪,倒是守大门的老张惊得目瞪口呆。 他刚才没听错吧?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不会吧不会吧,我的老天爷! 刚走了两步,何敬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老张。 不同于面对柳婉宁时的宠溺与温柔,他看向老张的眼神充满了冷酷与无情,仿佛下一秒就能毫不动容地把老张毒哑,再远远地卖掉。 老张被他的眼神给吓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柳婉宁先是给了丁香一个眼神,然后娇滴滴地对何敬说:“走吧,别和一个下人计较,丁香会处理好的。” 两位主子走后,丁香走到老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往外说,否则……”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把嘴闭得紧紧的。”老张连连磕头,他用的力气很大,很快额头就红了一大片。 丁香这下满意了,赏了他二十两银子。 老张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一百多文,二十两对他来说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他顿时不害怕了,心甘情愿被收买。 柳婉宁嫁妆丰厚,拿银子开道,很快就将何家的下人全部收买了,只除了被何夫人带走的丁香。 何夫人的马车过了街角,把早就在路边等待的李三接上,一路紧赶慢赶,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庄子上。 庄子里留有一对中年夫妻,见主子来了,赶紧出来迎接。 何夫人这一路上问了李三许多话,这会儿下了马车,就拜托李三跟着车再跑一趟,帮忙把儿子送过来。 李三爽快地应了,车夫也没所谓,反正有钱拿就行。 接下来,何夫人又按照儿子的吩咐,让男仆去城门口守着,若是见到书童王吉,就赶紧带到庄子上来。 何田坐着马车来到庄子上,何夫人一见了他就两眼泪汪汪:“我的儿,苦了你了……” “娘,儿子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何田目露激动,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何夫人这些日子忧心儿子,寝食难安,面容苍老了十岁不止,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裳都显得有些空荡荡。 何田本以为自己历经这么多个小世界,早已练就的冷心冷肺,可是一看到亲娘,他还是忍不住眼圈微微发红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何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儿子左看右看,“你瘦了,瘦了好多。没事,回头娘给你好好补补。对了,还有你这伤。竹青,赶紧派人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阿宝到了庄子上,就被下人给拴到院里的一棵手腕粗的小树上。此时听见主子的声音,阿宝激动得汪汪直叫,它左突右冲,几个挣扎间竟将那棵小树连根拔|起,然后朝着何田飞奔而去。 “汪汪汪!” 何田扭头一看,只见阿宝拖着小树,跑得飞快,一身毛毛迎风飘扬。 “阿宝!”何田蹲下来,朝阿宝伸出双手。 阿宝扑进他的怀里,使劲舔他的脸,激动得当场变成了嘤嘤怪。 “你看这傻狗。”何夫人笑了起来,“赶紧把绳子给它解开,把树拿走。” 没有了绳子和树的束缚,阿宝表达欢喜的方式更加激烈了,险些将何田扑倒。 何夫人赶紧出手拦住:“他的腿伤着了,你别扑他。” “没事,没事。”何田使劲揉阿宝的头,还在它额头上亲了一下。 前世阿宝的下场也不好,众人遍寻何田无果,后来有人提出,不如叫那条狗去找一找。都说狗最会闻主人的味了,隔很远都能闻见。 柳婉宁生怕何田会被狗子提前找到,偷偷地在阿宝的饭里拌了毒药,送它归西。 幸好,他回来得早,阿宝还在,他的亲娘也还在,现在就只剩下书童王吉了。 正想着这事,王吉就来了。 他一进门就跪了下来,自扇耳光:“都怪我,路上贪嘴买了个烧饼,结果吃坏了肚子,害得少爷独自赶路。要不是我不争气,少爷也不会受伤。” 这一路上,男仆就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王吉十分自责,少爷就是他的命。少爷好了,他才能好。若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活不下去了。 “好了,这事也不怪你。”何田温声道。怪他自己被柳婉宁迷花了眼,急着回来娶妻,没想到越急就越容易出错,这才出了车祸。 “行了,别打了。”何夫人出声道。 没收到儿子的信之前,何夫人恨死了王吉。身为少爷的贴身小厮兼书童,他就是这么保护主子的? 护主不力,就算打死他,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既然儿子不计较,那她也就算了。看在王吉平时还算忠心的份上,暂且饶了他这一回。 大夫很快就来了,一番看诊过后,欣慰地说:“幸好事先敷了草药,才使伤口不致于恶化。待我开个方子,外敷内服,双管齐下,过上些日子定能痊愈。” 何夫人听了这话高兴极了,连忙将诊金加厚了几分,又低声叮嘱大夫莫跟别人提起来过这里的事。 大夫不是个多嘴的人,也很有职业道德。病患要求保密,他自然会闭紧嘴巴。 何夫人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连考得如何都没问。只要儿子健康平安,有没有考中又有什么要紧。 何田回想了一下,这次去府城赶考,考得还行。上一世他也是中了秀才,只不过后来因为脚瘸了,才没有了未来。 “娘,这次我考得还行。”何田躺在床上,笑眯眯道。 “已经考完了,就别再想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伤,千万别落下病根子。”何夫人从竹青手里接过药碗,拿着勺子要亲手喂儿子喝药,“来,赶紧把药喝了。” “我自己来。”何田不好意思让她喂,赶紧接过来一饮而尽。 何夫人欣慰地叹了口气,然后守在床前就不肯走了,还叫竹青把她的针线活儿拿过来。 “娘,少做点,免得熬坏眼睛。” “没事,你赶紧睡,娘在旁边守着你,要是想喝水就叫我。” 何夫人比何敬小两岁,她自认眼睛还是好好的。而且,给儿子做衣裳,她心里头高兴呢。 何田见劝不动,也就由着她去了。 阿宝趴在床边,王吉拿大骨头都哄不走。何夫人?????见了,憾慨道:“算了,就让它趴在这儿啃吧。” 以前这狗都是儿子在前院养着的,何夫人很少跟它接触。今日细细一瞧,发现它挺有灵性,也懂得护主。 有的时候啊,人还比不上一条狗,比如城里的那两个人形畜生。 想到这,何夫人摸了摸阿宝的脑袋:“慢慢啃,晚上还给你弄好吃的。” 阿宝知道在自家主子的心里,面前这位很重要。它嘤嘤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 何夫人顿时更喜欢了,夸道:“是条好狗。”第187章 李三见何田安顿好了就提出告辞。 何田连忙留他,叫他多住几日再走。何夫人也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里面有二百两银票。 何敬从不过问家事,家中的银钱都是何夫人在管。何夫人持家有道,为了多省点银子,留给儿子将来读书用,宁愿自己多干点活,也不愿意养太多的下人。 因此,何夫人手里还是有一些积蓄的。 对于李三来说,二百两足够他安稳地度过余生了。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连连推拒。 何夫人母子俩都是真心要给的,岂容他拒绝,硬是塞到了他的手里。 除此之外何夫人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几套新的衣裳鞋袜和一些吃食。 李三红着脸道谢,再次提出他该走了。 何田看出来了,李三自由自在惯了,在别人家会觉得太拘束,因此没有再留,只是道:“以后你若是有了难处,只管来找我,但凡我能帮的,绝不会推脱。” 李三点了点头,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走后,何田突然想起了被马车压断腿的车夫,便问了起来。 “放心吧,已经安置妥当了。请了大夫,诊金和汤药费都不必他操心。”何夫人顿了顿,脸色不太好看,“另外还给了一百两银子,这些都是柳婉宁出的。” 车夫被人抬着送回城时,柳婉宁已经嫁过来了。她不缺银子,乐于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善良美好,所以抢在何夫人前面,花钱把车夫给安排好了。 何田听完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高兴自家省下了一笔。 何夫人怕他难过,不敢再提起柳婉宁这个名字,赶紧将话题岔开了。 何田在庄子上养伤,杨伟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去到那里却发现没人。他不死心,在那附近找了足足两天,仍然一无获,这才回城去禀报。 “不可能!”柳婉宁一听他没找着人,顿时就着急起来,“是不是你办事不仔细?” “附近全都找了好几遍,我甚至还下河找了,确实没有。”杨伟分辩道。 柳婉宁沉思,她突然想起前世有人说过,狗最会闻主人的味,于是便道:“少爷养了一条狗,你带上那畜生一起去。” 杨伟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少奶奶,狗被夫人带到庄子上去了。” 这是柳婉宁没想到的。 前世何田的尸体,明明就是在那个位置被发现的,怎么今生突然变了呢? 她心里一阵烦乱,一时间又想不出好的法子,正在这时,何敬过来了。 如今何夫人不在家,何敬进儿子的小院如入无人之境。 “还没好?”何敬笑着问。他现在离不开她,才一会儿不见,他就忍不住找来了。 “已经处理好了,也没什么大事。这是我奶娘的儿子,在我的庄子上做事。”柳婉宁笑吟吟道,一面偷偷地给杨伟使了个眼色。 何敬一听是庄子上的农事,他是连半点兴趣都没有的,挥手叫杨伟退下,然后就跟柳婉宁腻歪起来,丝毫没有顾忌这是儿子的院子。 有他时时刻刻缠着,柳婉宁也只能先放下何田,自我安慰地想着,柳家那么多人在找,到时找到了,这份恩情也能算到她头上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何田的脚伤已经好了一大半,柳婉宁发现自己怀孕了。 何敬喜出望外,像个孩子似的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前些天儿子的喜报传来,考中了秀才。外人议论纷纷,功名有了,人却还没找回来,真是可惜可叹。 何敬面带微笑招待了上门道喜的人,转身回屋,脸色一下子黑了。 这么多天还没找到人,何敬在心里已经放弃了何田。尽管是亲父子,可因为柳婉宁在中间夹着,父子情早就有了裂痕,他总是忍不住想跟儿子比比高下。 儿子比他年轻,相貌也更加英俊,就连考中秀才的年纪都比他小得多。 何敬只要一想到婉宁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嫁进来的,他就如鲠在喉。 他知道是自己小心眼了,因此并不曾说出口,只是在柳婉宁身上折腾得更加频繁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个女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婉宁怀孕了! 尽管何田还没找到,可是他即将迎来更多的儿女,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何家一片欢乐融融,柳婉宁大方地给下人们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尽管何夫人离开时并没有留下任何银钱做为家用,可柳婉宁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她很喜欢当家做主的感觉,就好像她已经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了。 柳婉宁有了身孕,何敬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她胡闹了,他开始思考起将来。 女子有孕初期,为了保险是要禁止房|事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应该重新拿起书本,争取考个举人出来。这样一来,除了能光宗耀祖,他的成就也比儿子高了很多。 另外还有一件事,便是该如何处置他的妻子。 柳婉宁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声音既害怕又不安:“如果夫人这时候回来,我该怎么向她解释我的肚子?就算想瞒也瞒不住,过些天肚皮就要鼓起来了。如果她一直住在庄子上就好了,那样我也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何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低声道:“我不叫她回来便是。你只管安心养胎,万事有我。” “就算夫人一时不回来,一年呢?两年呢?”柳婉宁从他怀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等夫人见到了孩子,总会问起的,那时要怎么说呢?” 何敬想了想:“就说是你抱养的。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只要我同意了,谅她也不敢说什么的。” “我不同意!明明是我亲生的孩儿,为什么要说是抱养的?外人还会骂他是野种,你怎么忍心?”柳婉宁的眼泪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你就不能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你就不想让孩子唤你一声爹爹?” 何敬怎么可能不想,他当然想了! “既然这样,不如……不如就叫夫人永远回不来。”何敬没想到自己狠毒起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怕。 他跟夫人是年少夫妻,这一路走来,虽说如今早就没了当年的那份热烈,可情份总还是有一些的。 良心正有一点点痛,柳婉宁轻声道:“要是少爷一直找不回来,想必夫人也是不愿意再活下去的了。” 听了这话,何敬本就不多的良心瞬间释然了。反正夫人迟早都会死,早死好过晚死,毕竟早一些说不定还能跟儿子做个伴。 他替自家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等到那时,我再考个举人出来,然后带着你去外地做官。去了外边,没人认识你,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婉宁甜甜地笑:“那样的话,将来我也能被人喊一声夫人了?” 何敬满是宠溺:“这是自然,再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两人又开始商量,派谁去庄子上叫何夫人永远闭嘴。 何敬以前从不管家事,除了他的小厮兴儿,其他的下人他都不太熟悉。柳婉宁想了一回,建议道:“不如就叫刘婆子去,就是在小院里做粗活的那个。” 小院里只有两个何家的下人,一个是小丫头,另外一个就是刘婆子。小丫头自然不会考虑的,她还那么小,能办成什么事,估计连话都不能传达完整。 柳婉宁带过来的下人,在夫人跟前没什么脸面,比不上刘婆子,好歹刘婆子算是伺候过少爷的老人了。 刘婆子这样一个老妇人,比较容易近夫人的身,想做些什么也更方便。 何敬听完她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当即就派人把刘婆子叫来。 何敬以男主人的身份,先把刘婆子狠狠威胁了一通,吓得她肝胆都在颤。接下来,柳婉宁拿出二百两银票,不过她只递了一张过去:“等事情办成了,剩下的这张再给你。” 刘婆子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次日,她便提着包裹,出发去庄子上。到了庄子门口,说自己是老爷派来送些东西给夫人的。 彼时何夫人正跟何田在一起,听了门房张根的回话,何夫人当即啐了一口:“呸!他能有什么东西送给我?不见,叫她滚!” “娘,不如见一见。”何田笑道,“?????不叫进来,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何夫人这才点了头。 刘婆子还算是个懂规矩的人,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敢乱看。等进了屋,她跪下禀道:“老爷担心夫人在庄子上吃苦受罪,特意叫老奴送些吃穿用的。” 竹青把包裹递上去,何夫人打开瞧了一眼,最上面是一套衣裳。一看那款式和针脚,便知是从街上成衣铺子里买来的。 “就只有这些,没吩咐你做别的?”何田笑眯眯地问。 刘婆子猛然间听到一把男声,吓了一大跳,抬起头一看,竟然是遍寻不着的少爷! “少、少爷,您怎么在这?”刘婆子脱口而出。 她满脸的惊恐与慌乱,一瞧便知不是个好的,何田直接吩咐道:“先搜搜她的身,看有没有脏东西被带进来。” “少爷!夫人!”刘婆子吓得脸都白了。 张根的媳妇和竹青联手,三两下就把刘婆子压得死死的。竹青从刘婆子的胸口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第188章 “拿过来。”何田冲竹青招了招手。 自从纸包被搜出来,刘婆子就没有再反抗了。她瘫软在地上,牙齿打颤,身下有尿液浸了出来。 不过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纸包上,暂时还没人发现刘婆子尿了。 何田接过纸包,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对何夫人道:“这是□□。” “□□?”何夫人吓得捂住了胸口,然后蹭地站起身,满面怒容,“她想要毒死谁?” 何田没有回答,从座位上起身,慢慢走到刘婆子跟前,用没受伤的那只脚,狠狠踢到她的胸口上,将刘婆子踢出去四五米远,直到撞上门才停了下来。 刘婆子连“哎哟”都没喊出来,就晕了过去,身下是一串长长的尿迹。 “拖下去,拿水泼醒,一会儿我要审她。”何田吩咐道。 王吉抓着刘婆子的头发,粗鲁地往外拖,张根媳妇和竹青则忙着清理刘婆子留下来的尿迹。 何田扶着何夫人进入内室。 何夫人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 “我以为他只是不知廉耻,没想到他竟狠毒至此,居然想要毒死我!” “嫁过来这么多年,我自问没做过一件错事!孝顺公婆,抚养孩儿,打理家事,半点不叫他操心。他凭什么要毒死我?凭什么!就因为我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了吗?” 何夫人不傻,刘婆子一个下人,如果不是主子的吩咐,她绝不敢带毒药过来。 何夫人哭得停不下来,何田看得心酸难忍,掏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拭泪,安慰道:“他那样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咱们别跟畜生计较,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得。娘,你放心,你还有儿子,儿子一定会为你出气!” 何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儿子今年才十六岁,个头却比他爹高出许多,身材是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他站在那里,挺拔如白杨,充满着蓬勃的朝气。不算宽厚的肩膀,却已经让人能够依靠了。 “儿啊,幸好娘还有你。”何夫人情难自禁,抓住儿子的袖子,狠狠哭了一通。 何田一直耐心地陪着她,直到何夫人的哭声慢慢停下来,他才道:“只许娘哭这一回,往后可不许再哭了。他不想让我们好过,我偏要比他过得更好!” “对,就该这样!”何夫人恶狠狠道。 她心底的委屈与悲伤,都随着眼泪全部流出去了,现在的她更加坚强。如果何敬在这里,她绝不会大哭大闹,只会想法子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块肉来。 “娘先坐着,我去叫竹青打水来伺候娘洗洗脸。” 何夫人点了点头。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出去,太不体面了。 何田慢慢往外走,他的脚伤好了一大半,如今走动无碍,只是暂时还不能跑跑跳跳。 吩咐竹青进去伺候夫人,然后何田才看向跪在院子里的刘婆子。 刘婆子挨了一记窝心脚,疼痛难忍,跪都不跪直,几乎是趴在地上的。 “老实交待吧。”何田慢慢走到刘婆子跟前,“这药是谁叫你带来的?你想谋害谁?” 刘婆子强打起精神,狡辩道:“没有谁,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况且我也不敢害人啊,买这包药,是因为我那屋子里有老鼠。我出门一趟不容易,本来想回去的时候再买,可是我年纪大了,担心记不住,所以才提前买好。” 刘婆子不敢把老爷和少奶奶供出来,她在赌,赌少爷的心性。 虽说她只是一个粗使婆子,可在何家做事这么多年,也知道少爷向来心软,从不打骂下人。 “你没有说实话,你猜我会不会相信?”何田笑着摇摇头,直接吩咐王吉,“把她捆起来,送到官府去。” 王吉嘿嘿一笑,笑得残忍极了:“到了公堂上,打板子夹手指轮流来,到时不信她不说真话!敢谋害主子,你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刘婆子吓坏了。她不想上公堂,官老爷跟她可没有主仆情份。 她强忍住胸口的疼痛,一边磕头一边求情:“少爷饶命啊!这都是老爷和少奶奶吩咐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说完,还把藏在鞋底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这是少奶奶给的,说事情办成了,还要再给我一百两。都是老爷和少奶奶逼的,否则我就算跟老天爷借胆,也不敢动夫人一根头发丝儿!” “我知道错了,求少爷饶了我这一回,往后我再也不敢了!” 到了生死关头,银子已经不重要了,那二百两是她没福气挣了。 何田叫王吉拿来纸笔,刘婆子亲口供述,王吉代为抄写。写好后,给她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了,又叫她按了手印。 至于那一百两银票以及药包,则做为证据被好好地收了起来。 “少爷,我已经全都交待了,求你放了我吧。” 刘婆子还在求情,何田挥挥手,吩咐道:“把她关到柴房去。” “夫人!求夫人饶命!”刘婆子朝着屋内大喊道。 何田嫌她太吵,眉头一皱,王吉见状赶紧用帕子堵住刘婆子的嘴,很快就把她拖走了。 何田回到屋里,何夫人此时已经收拾妥当了,看完刘婆子的供述,她对何敬这个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再也没有一丝留恋。只是,她有点担心儿子,毕竟儿子从小跟他爹还是比较亲近的。 何田看出她心里的为难,忙道:“我只认娘一个。” “唉!”何夫人叹了口气,“苦了你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娶那女人进门,给你脸上抹了黑。” “没关系,做下丑事的又不是我们,我不在乎这个。” 经历那么多个小世界,何田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只要自己行得端,立得正,外人的说三道四又有何惧? “娘,你再耐心等等,儿子一定替你报仇。” 何夫人心里欣慰,还好她有个懂事孝顺的儿子。她看向何田的伤脚:“我现在不想别的,只盼着你的脚能快些痊愈。” 如果何田愿意,他的脚立刻就能恢复如初。不过那样也会引起旁人的疑心,他并不缺这点时间,因此就慢慢养着。 “娘放心,我已经不觉得疼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又跑又跳。” 安抚好何夫人,何田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的房间很大,空地上足够他锻炼身体。他倒是有一身功夫,可前世的他也只是个文弱书生,为了不叫身边的人起疑,特意让大夫教了他五禽戏。 王吉泡了一壶茶端进来,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他家少爷练的真好,有刚又有柔。他一点也没怀疑,毕竟他家少爷从小就聪明,不论学什么都快。 练完一整套,何田才停下来,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汗,然后坐下来喝茶。 刘婆子被他关起来了,想必那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来多少人他都不怕,他只耐心等着就是了。 * 柳婉宁以为刘婆子此去必定万无一失,毕竟婆母只带走了一个丫头,身边正缺人伺候。只要刘婆子发挥正常,找机会下毒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也不担心刘婆子会反水,还有一百两银子没给呢。刘婆子一个粗使的下人,二百两对她来说是几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刘婆子这样的人? 柳婉宁高高兴兴地养胎,一心只等着庄子上传来好消息。 等啊等啊,半个月都过去了,也不见刘婆子回来复命,她这才有些慌了。 她没有再找何敬商量,何敬手里既没钱也没人,能商量出什么来?于是她又叫来了杨伟。 杨伟上次办事不利,没找到何田,心里正担心少奶奶从此不会再重用他,一听见召唤,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听完少奶奶的烦心事,杨伟眼珠子一转,道:“不就是个妇人,我管她是不是夫人。挡了少奶奶的路,我这就去了结了她?????!” 柳婉宁面露不忍,沉默半晌才道:“你看着办吧。”接着又吩咐丁香取三百两银票出来。 她把这些银票全都给了杨伟,柔声道:“奶娘照顾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她膝下只有你一个,还盼着你早些娶妻生子呢,这些银子给你将来成亲用。” “我知道你瞧中了我身边的红梅,那丫头长得好,性子也好,我给你留着。不论早晚,她都是你的人了。到时我这里再出一份嫁妆,绝不叫你们成亲后的日子难过。” 杨伟感动得眼泛泪光,他家小姐真是个大好人,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到了。 这样好的主子,他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能有幸遇见。 杨伟收好银票,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保证道:“少奶奶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一定会替少奶奶办得妥妥当当。” 柳婉宁看着他眼里冒出来的凶光及狠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何家出来,杨伟直奔铁匠铺,买了一把最锋利的杀猪刀,藏进包裹里,直奔他爹做事的地方,也就是柳婉宁的陪嫁庄子。 他爹在庄子上做着管事,他娘原本是小姐的奶娘,后来因为年纪大了,便放她来庄子上养老。 因着这两重身份,在这座庄子里,杨伟一家子就是隐形的主子,其他的下人们都不敢惹。 杨伟把三百两银票交给他娘保管,杨母吓了一大跳:“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少奶奶赏的,给我以后成亲用的。” “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杨母虽然觉得这数额也太大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可是小姐的奶娘,儿子得这一大笔赏赐也是应该的,于是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杨伟吃了一顿饱的,等到日头快要落山,这才背着人,把用布条裹过的杀猪刀塞进后腰里,跟杨母说他要出去一趟。 杨母没有多问,也许是小姐吩咐他办事,就算不是,儿子也大了,她不好再像管小孩子一样管他。 “在外小心,早些回来。”杨母叮嘱道。 杨伟应了一声,出门后直奔何夫人的陪嫁庄子而去。第189章 何田早就料到对方还会再派人来,怕吓倒何夫人,他没跟她说这些,只是每晚歇息前都会叮嘱门房守夜要打起精神,还把王吉派过去,跟门房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何田神识强大,杨伟刚刚鬼鬼祟祟地靠近庄子,他就察觉了。 杨伟趴在外面的草丛里,耐心潜伏着,打算等里面的人都睡熟了再动手。 事先他了解过,庄子里就一对留守的中年夫妻,再加上何夫人和竹青,一共四个人。 他想着自己年轻力壮,又是趁黑来个出其不意,这一趟肯定能叫何夫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其他人,如果他们不阻拦便罢,要是敢拦着,那就怪不得他了,只能让他们跟夫人一起上路了。 杨伟信心满满,何田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夜色逐渐变得深沉,万赖俱寂。当月亮升到半空中,杨伟觉得时机到了。 仔细听了听,庄子里没什么动静,杨伟轻手轻脚地爬上墙头,朝院子里张望。 一个中年汉子正坐在大门边,头靠在墙壁上,双眼紧闭,显然已经睡着了。 估计这就是那个唯一的男仆了,正在守夜呢。杨伟本来打算直接进屋,找到何夫人,把人捅了再说。可是转念一想,守在大门口的是男仆,万一他大声叫起来,又或者跑出去找人帮忙,会给他带来麻烦。 还不如先把他干掉,这样剩下的三个女人就是瓮中之鳖了。 计较已定,杨伟翻进院子里,从后腰摸出杀猪刀,然后弯着腰,蹑手蹑脚朝张根靠近。 只剩下五六步的距离了,对方仍然闭着眼,似乎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察觉。 杨伟心中冷笑,把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突然,一股劲风从侧边传过来,还不等他转头去看,就已经被一个重物给扑倒了,随即握刀的右手手碗传来一阵剧痛。 “啊!”杨伟感觉自己的手疼得像断了似的,刀已经脱手,在剧烈的疼痛之下,他只能用完好的左手去抵挡反抗。 哪知,却摸到了一手毛绒绒。 何田带着阿宝,一直站在廊沿下的阴影里。在杨伟将张根当成目标时,阿宝也把他当成了目标。 阿宝是一条成年大狗,膘肥体壮,跟头狼似的,哪里是杨伟能打得过的。 他疼得满地打滚,阿宝扑在他身上撕咬,没有一点留情。 假睡的张根睁开眼,看着地上那把锋利的杀猪刀,仍然心有余悸。幸好少爷聪明,早就发现了埋伏在外的贼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吉飞快地点起灯,何田从阴影处走出来,踱步到杨伟身边:“阿宝。” 阿宝立刻松口,然后站到他身旁。 杨伟断了一只手,又被阿宝咬伤了好几处,皮肉往外翻卷,鲜血淋漓。何田看着他的惨样,不仅没有心生不忍,反而抬起脚,踩在了他的左手上。 咔嚓一声脆响,真好听。 何田还想再听听这美妙动人的声音,于是又朝着杨伟的右脚踩了上去。 又是一声脆响,果然很好听。 上辈子,杨伟用这只脚在何田的坟头上蹦迪。既然不想要,那就干脆别要了。 杨伟的尖叫声还卡在喉咙里,就彻底昏死过去。 就算他已经晕了,张根和王吉还不解气,随手抄起棍子,把晕迷中的杨伟打了一顿。 等这两人都气喘吁吁了,何田才叫停,笑眯眯道:“千万别打死了,留口气让他活着上公堂。” 王吉跟张根立刻让开,何田抓着杨伟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进了柴房。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串隐约的血迹。 屋里,何夫人、竹青和张根媳妇早就被惊醒了。此时三人都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 何夫人见了儿子如此凶残的一面,心里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欣慰儿子不是个任人欺辱的窝囊废,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眼见贼人被拖走了,竹青这才开口道:“夫人,你瞧,他竟是带着刀闯进来的。要不是有少爷在,今晚肯定要出人命了。” 张根媳妇原本恐惧于何田的凶残,听了这话,她才反应过来。 是啊,要不是有少爷在,只怕今晚死的头一个就是她的男人。可恶,真是太可恶了,她恨不能冲出去补几脚。 “哼。”想到被拖走的那个人,何夫人发出一声冷笑。 何田把杨伟拖到柴房,用一根铁链子拴了起来。铁链子的这一头,就绑在了杨伟四肢中唯一完好的左脚上。 王吉在旁边打着灯笼,刘婆子借着灯光看清了杨伟的惨样。 一只手没有了,不知去了哪儿,只剩下一截血淋淋的手腕。另一只手软绵绵的垂着,骨节扭曲,显然已经断了,同样断掉的还有他的右脚。 刘婆子不敢也不忍细看,吓得拼命磕头:“少爷,我已经全都招了,求少爷饶命啊!” 刘婆子并没有被绑,她只是一直被锁在柴房里,每天就给一碗稀粥。 她胸口挨的那一脚,也没有得到任何医治,至今还在发疼。她还能活着,也是多亏她一直干的是粗活,何家又从不缺下人的吃喝,身体的底子还不错,否则也撑不到现在。 何田把视线移向刘婆子:“看好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 就杨伟现在的状态,让他跑他也跑不了。不过刘婆子每天都要喝掉一碗粥,不能让她在这里白吃白喝,得物尽其用。 刘婆子立刻点头:“少爷只管放心,我一定看好他。只是……他伤得这么重,恐怕也熬不了多久。” 何田吩咐王吉去厨房弄一碗草木灰来。 刘婆子接过草木灰,粗鲁地扒掉杨伟的外衣,也不管是否会扯动伤口,随便抹了两把草木灰上去。 幸亏杨伟昏迷了,否则够他疼的。 何田见没什么事了,转身离开柴房。王吉留在后面锁门,临走前他威胁刘婆子:“好好看着,少爷留着他还有用。你也别想着跑,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不敢不敢。”刘婆子点头哈腰,谄媚极了。 何田来到主屋,何夫人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何田接过来喝了两口,含笑问:“娘,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没有,娘只是担心你。”何夫人一脸关心,“那人是谁?为何半夜闯进庄子里行凶?” “他是柳婉宁奶娘的儿子。”何田解释道。 杨伟平时不在何家伺候,柳婉宁需要了才会派人去叫他过来,别说何夫人没见过他,就连竹青和王吉也是没见过的。 “这个恶毒的妇人!”何夫人把手里的帕子攥得死紧,怒骂道,“不知廉耻,罔顾人伦!这种脏东西,老天爷怎么还不收了她!当初是我瞎了眼,早知如此,我拼死也不该让她进门!” 何田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连忙扶着坐下,安慰道:“娘放心,她?????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 “嗯。”何夫人点点头,“你大了,有主意了,娘相信你。” 城里的柳婉宁耐心等了几日,不见杨伟回来复命。这时,何敬也突然想起了刘婆子。 他问道:“刘婆子去了好些日子了,怎么还没动静?” 何敬的内心是很看不起何夫人的。一个内宅妇人,既没手段又没人,还惹了丈夫不喜,下场可想而知。 他从来没想过刘婆子会失手。毕竟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他要她生,她才能生。他要她死,那她就只能去死。 柳婉宁强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摸着鼓起的肚子说道:“也许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何敬没当一回事,道:“这婆子办事不利索,等她回来了要好好教训一番。” 说完,何敬也去摸她的肚子,脸上一片柔情:“你怀着身孕,别太费神,去躺一会儿。说不定等你睡醒,刘婆子就回来了。” 两人相拥着在榻上歇午觉,睡得正熟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何敬最先醒过来,急忙去捂柳婉宁的耳朵,生怕她会被吓醒。怀着身子的人,哪里受得起惊吓,这些下人也太放肆了! 他眉头紧皱,朝屋外看过去。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外站着一大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下落不明的儿子何田,周围除了衙役之外,还有这条街上的邻居们。 何田押着刘婆子和杨伟去了县衙告状,他当然不是告自己的父亲,毕竟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子告父是会被人诟病的,所以他告的是柳婉宁纵仆行凶,想要毒杀婆母。 县令先是恭喜他平安归来,本县又多了一名秀才,收下状纸后,立刻叫衙差们去请柳婉宁过来。 何田主动给衙差带路,这一路上,邻居们一看见他就很吃惊,纷纷上前询问。 何田好言好语地回应,说自己摔下山崖,伤得很重,幸好被猎户救了。因为养伤花了些日子,所以他这么晚才回家来。 邻居纷纷夸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寒暄完了也不肯散去,因为何田身边还跟着一串衙差呢,他们都很好奇这是出了什么事。 何田没有出声赶他们走,邻居们就厚着脸皮跟着进门,还美其名曰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第190章 何田一进门就将神识放开,感知到柳婉宁跟何敬正在小院里搂着午歇。 这么温馨感人的场面,自然应该展示出来给众人看一看。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被他带来的人给控制住了,然后一脚踢开门,让屋外的阳光肆意地普照进来。 屋内的情况让衙差和邻居们齐齐失语,他们全都目瞪口呆,甚至有好几个人还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何敬也没料到这一幕,他脸上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屋外的人少。 柳婉宁被踹门声惊醒,她花了一点点时间才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还没等睁开眼,反手就搂住了何敬的腰,娇滴滴地抱怨道:“怎么了?吵死了。” “天啊,天啊!”一位男邻居忍不住叫出声。 另外一位大妈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拍着手大骂起来:“青天白日的,公公和儿媳妇竟然睡到了一起!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也不怕被雷劈死!” “不是,不是。”何敬再也顾不得怀里娇软馨香的美人,从榻上滚了下来。 他衣衫不整地站在那里,满脸惊恐与慌乱。 何敬是个读书人,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懂得的。之前被美色迷晕了的脑袋,这时候也清醒了过来。 他想要解释,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明明他读过那么多书,还是个秀才,此时却想不出一个可以自己全身而退的法子。 “你、你们……”柳婉宁终于看向了门口,发现自己正被多人围观,她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候才遮脸,已经太迟了。 门外这些邻居,当初都是来喝过喜酒的。柳婉宁跟大公鸡拜堂的那一幕,还深深印在他们的心里,逢人便夸柳家姑娘仁义。 没想到,那些夸赞的话语还历历在目,当事人居然在背地里干起了乱|伦的勾当。 真是太让人不耻了! 邻居们纷纷痛骂起来,衙差们倒是没骂,但也全都一脸厌恶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爹!你……”何田终于开口了,但是后面的话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只把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些未尽的话语,全都由热心的邻居们给补齐了。 “何老爷,你怎能干出这种事?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亏你还是个秀才呢!” “是呢是呢,你这样,让小秀才公心里多难过!” “枉为人父!无耻至极!” “呸!柳家真是好家教,养出这么一个dang妇!刚才我可是瞧得明明白白的,她分明是情甘情愿的!” 这位大婶的话提醒了何敬,他连忙板起脸孔,扭头训斥柳婉宁:“你怎么在这里?” 他想把脏水往柳婉宁身上泼,力图证明自己事先并不知情,都是儿媳妇自甘下贱,主动向他投怀送抱。 接着,他又扭头看向何田,硬生生挤出一个慈爱的表情:“阿田,你总算回来了,爹这些日子为了你……” “爹。”何田打断他的慈父表演,语气沉痛,“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屋子。” 想把自己洗干净?没门! 何田说完直接略过他,几个大步来到柳婉宁身前,大手一伸,把她像拎小鸡似的一路拖拽到院子里。 期间何敬试图阻拦,但是一想到屋外那么多人,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敢再做多余的动作。 柳婉宁被何田扯得踉踉跄跄,再也顾不上用袖子遮脸。日头很晒,周围的人都用喷火的眼神看着她,这一刻她很想晕过去。 正打算装晕,何田突然指着她的肚子,大声质问道:“我刚回家,你竟然有孕了?” 柳婉宁如今有孕三个多月了,热□□衫单薄,她怀的又是双胎,看起来就像有孕四五个月似的。 “天呐!”众人纷纷不耻,对着她的肚子直摇头。 这是偷人的铁证,抵赖不得。 柳婉宁这下子也不敢装晕了,生怕何田会对她的肚子不利,急忙用手捂着。 “也许,也许是儿媳妇吃多了。”何敬强撑着解释道。 “狡辩!”何田怒目而视,“谁能把肚子吃成这样?” 柳婉宁四肢纤细,唯独肚皮鼓鼓。别说何田不认同这种解释,邻居大妈们也啐道:“呸!这一看就是孕相,还想抵赖?不信就去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何敬跟柳婉宁哪里敢叫大夫。之前来家里请脉的大夫被他们买通了,但他们又没有买通全城的大夫。 衙差们看够了热闹,这时候出声道:“柳婉宁是吧?何夫人状告你毒杀她,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去公堂上对质。” 周围一片哗然。 邻居们没想到柳婉宁不仅跟公爹有私情,弄大了肚子,她竟然还敢毒杀婆婆? “误会,这都是误会。”何敬试图阻拦,不叫他们带走柳婉宁。 衙差们此时对他一点尊敬都没有,直接抽|出佩刀,厉声道:“再敢阻拦,一起带走!” “没有,我没有!”柳婉宁急得直摆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有话留着去公堂上说!”衙差们不听她的解释,强行押走。 何田自然是要跟上的,邻居们也自发跟着去看热闹,一路上遇见不明真相的人,还主动解释一番,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何敬看着前面乌泱泱一大群看热闹的人,顿时心沉到了谷底。 这下完了。 他不想跟着去,可又不得不去。如果不去,万一婉宁挨不住,把事情全招了怎么办?况且,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 经了这一遭,他知道他跟何田的关系是不可能和缓了,将来他能指望的就只有婉宁肚子里的那两个。 到了衙门,何敬躲在人堆里,用袖子半遮着脸。此时围观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公堂之上,一时倒还没人注意到他。 县令听完衙差的回禀,顿时心里生起一股浓浓的厌恶之情。 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下方的柳婉宁:“你认不认罪?” “冤枉啊!”柳婉宁自然是不肯认罪的,哭得梨花带雨,好看极了。 县令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也不顾她肚子微鼓,直接赏了她十板子。 这十板子打完,柳婉宁身下就开始流血,整个人晕死过去。 半死不活的杨伟被县令请来的大夫用针扎醒,看到自家小姐的惨样,他急得直蹬眼。等到审问他时,他直接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说他只是想劫财,并不想谋害人命。 至于刘婆子,她吓得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招了。 闻讯赶来的柳成业没有坐以待毙,低声吩咐过后,丁香站了出来,说刘婆子偷了自家小姐的银票,她们正准备报官呢?????。 药是刘婆子亲自去买的,她百口莫辩。 最后,刘婆子跟杨伟都被收监,判了流放。 何夫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何敬跟柳婉宁可还是好好的。 何田低声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死了就一了百了,让他们痛苦地活着,那才是报应。” 随着案情的展开,何敬跟柳婉宁的那点脏事再也包不住了,这两人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 “嗯。”何夫人点了点头,然后从人群中寻找到何敬的身影,目光就停在他身上不动了。 何敬眼睁睁地看着柳婉宁出血流产,他的心都要碎了。这可是一对双胞胎啊,他的两个儿子啊! 围观的百姓随着何夫人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发现了藏在人群中的何敬。 大家都嫌弃他,不愿意跟他站在一起,纷纷避让。 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有人朝他破口大骂,说他脏了本县读书人的名声,还有人激动地用捡来的小石头朝他身上砸去。 何敬再也没脸呆在这里,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 何田当场写下一封休书,扔到昏迷的柳婉宁身上。 柳成业急得满头冷汗,连声哀求道:“贤婿,有话好好说……” “尽快把嫁妆拉走,否则我就要扔出去了。”何田丢下这句,然后扶着何夫人离开。 回到家不久,柳家派来拉嫁妆的人就过来了。 搬抬嫁妆的动静很大,闹哄哄的,何敬躲在书房里听见了,但他却没有出来看一眼。 直到属于柳婉宁的人和物,全都离开,何田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何夫人走到书房前,不给何敬装死的机会,呯呯呯地拍响了门。 “出来,别躲在里面装死!我要跟你和离!” 何敬不出声,何夫人再次高声说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请县令做主了!” 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书房的门被打开,露出何敬饱受打击的一张脸。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神色憔悴不堪。 何夫人冷笑道:“我不耻与你这样的人为伍,和离!赶紧写和离书!” 何田微笑道:“娘放心,他肯定会写的。” “你,你不孝!”何敬怒了。 何田斜眼看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也不出去打听一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名声。” 何敬跟柳婉宁的那点事,传播速度极广,这会儿几乎是满城皆知了。 何敬没有再说什么,阴沉着一张脸写下了和离书。 何夫人当即收拾东西,搬去了她的陪嫁庄子。至于何田,他还要留在这里,等把何敬处理好了再说。 县令审完案子,将卷宗整理齐全,送至知府复核,并且建议取消何敬的秀才功名。这种有违人伦纲常的东西,不配当秀才。 没几日,批复下来,剥夺了何敬的秀才之名。 何敬知道这消息,当即急得差点疯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科举成名,光宗耀祖,如今却被打回了原形,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更难以接受的还在后边。 何氏一族的族长亲自上门,面对何田时,族长客客气气,还勉励他继续用功,接着往下考。面对何敬,族长的脸色黑得能滴下水来,直骂他不是个东西,连累了族里的名声。 “我已经让人在你爹娘的坟墓旁边盖了一间茅草屋,赶紧收拾收拾,搬过去将功补过。” 何敬不愿意。他不想去乡下住茅草屋,可这事由不得他。如果他不想被族里除名,就必须接受这个安排。 他也知道,自己把儿子得罪得死死的了。以后老了,儿子不肯管他,他还得依靠族里。 何敬没脸再呆在城里,忍受不了被人指点、鄙夷、唾弃的日子,只能含恨应下。第191章 小厮兴儿收拾衣物等行李,何敬手里捧着一个匣子,那里面装着家里的房契地契。 族长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以后你们这一房,还得指望阿田。家里的房契地契,你带上也没用,不如就提前交给他。” 何敬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把匣子交了出来。 何田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半点没客气的。凭他姓何,接收这些东西也是名正言顺的。 收拾好行李,族长就要带何敬回乡下了,兴儿还想跟上,族长板着脸道:“你家老爷是去乡下赎罪尽孝心的,身边哪能有伺候的人,否则孝心就显不出来了。” 何敬:“你留下吧。” 默了默,他又看向何田:“往后你好好用功。” 何田点头:“放心,我肯定会用功的。”他还要给亲娘挣一份体面出来呢! 一旁的族长心内叹息。 原本好好的一对父子,却因为一个女人而变成了现在这副客气疏离的模样。 红颜祸水啊! 何敬走后,家里的下人们都乱成了一团。少奶奶走了,夫人也走了,老爷又去了乡下守着茅草屋过日子,他们该怎么办? 有那机灵的赶紧向何田表忠心,比如兴儿。何田一个也没见,直接叫来人伢子,全部发卖了。 之前何敬跟柳婉宁打得火热,丝毫没有避着下人。这些人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向何夫人通风报信。这些人留下来有何用? 该发卖的下人全都卖掉了,这座宅子何田也不想留着,打算出手。卖房的这段时间里,他夜里就歇在何夫人以前总爱躺的一张矮榻上。 至于他自己院里的那张床,他嫌脏,坚决不会碰的。 …… 被打到流产的柳婉宁回到娘家,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整日只能躺在床上养伤,半点也动弹不得。 因为她干下的丑事,庶姐被夫家给休回来了。庶姐心里有气,日日都过来骂她不要脸,害人害己。正在议亲的庶妹,亲事也黄了,便和大姐一道来骂她。 主母太太更是嫌她晦气,一眼都不肯看她。下人们见风使舵,也跟着怠慢起来,每日只送些冷饭剩菜给她。 至于那些拉回来的嫁妆,也全都被柳成业给没收了。 柳成业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眼见这个女儿已经废了,哪里肯把嫁妆浪费在她身上。还不到五日,就把柳婉宁给赶了出去,还往外放话说,从此再也没有这个女儿。 柳婉宁被赶出来时,只有身上穿的那一身衣裳,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她从小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苦。不仅肚子疼,屁|股也疼,身边又没有丫头伺候。娘家不要她,她还能去哪里呢? 她捂着肚子,弯着腰,泪流满面。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看门的几个小厮得了太太的吩咐,拿着扫把出来驱赶:“快走快走,别脏了家门口的地!” 那些小厮平时对她很是恭敬,这会儿却个个凶神恶煞。柳婉宁躲避不及,被细竹枝做成的扫把打中,疼得她直抽气。 眼见没人再对她客气,柳婉宁只好拖着病体,一步一挪的往何家而去。 她要去找何敬。 一路上遇见很多人,个个都对她怒目而视,有些下|流的男人开口就是污言秽语,就连小孩子都捡起烂菜叶子来砸她。 以前她是这座城里最具美名的姑娘,如今却沦落得连乞丐都不如。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柳婉宁心里难受极了,一声声让人难堪的辱骂,不要钱似的往她耳朵里灌。要不是前方有何敬支撑着她,她真的走不下去了。 还没走到何家所在的那条街,早就有热心人跑到前头去通知何田了。 何田眉梢一挑,谢过邻居,然后吩咐王吉赶紧去柳家一趟。 何田自然不会以为柳婉宁是来找自己的,她如今能找的人只有何敬。既然这样,那当然应该成全她。 王吉去到柳家,见到柳成业,只说了一句话:“我家少爷说,柳二姑娘如今无处可去,又对我家老爷一片真心,不如还是成全了他们。” 柳成业当初看中的就是何田的潜力,果不其然,人家一下场就得了个秀才回来,将来还要去府城的书院读书,前途一片光明。 对于这样的读书人,柳成业是不敢得罪的。虽说他已经得罪了,但还是想尽力弥补一下,免得将来何田做了官,故意找他麻烦。 柳成业满口答应下来,连声吩咐下人立刻去处理这件事,一面亲自送王吉出去。 于是,柳婉宁还没走到何家门口,就被赶来的柳家下人强行塞进轿子里,一路颠簸,最后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到了,赶紧下来。”下人踢了踢轿子,语气恶劣。 柳婉宁捂着肚子,慢腾腾地从轿子里挪出来,看着眼前荒凉破败的景象,她惊呆了:“为什么送我来这里?” 下人笑了:“送你来团圆。” 说完,招呼轿夫,一行人呼啦啦地就走了。 柳婉宁四处张望,入目所及的就只有这一间茅草屋,周围没有第二户人家。茅草屋旁边有两座旧坟,她心里害怕,只好上前拍门。 门没上锁,轻轻一拍就推开了,屋里极为简陋,一床一桌?????一凳,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何敬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听见动静这才扭过头来。 两人重逢,抱头痛哭了一场,诉说彼此的近况。何敬大骂儿子不孝,柳婉宁怨恨何田太心狠,不念亲情,不懂得家丑不外扬的道理,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骂完了,生活还得继续。 这里没有伺候的下人,凡事都要靠自己。族长送何敬过来时,给他留下了一小袋黍米,另外还有一大袋豆子之类的杂粮。 菜是没有的,想吃就得自己种。族长也不想把他饿死,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了农具和种子。 何敬接受不了这种落差,这些天一直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他连做饭都没心情,实在饿极了,才随便抓一把黍米扔进锅里,熬成粥,胡乱吞下肚。 黍米已经被他吃光了,看着还没养好伤的柳婉宁,何敬升起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他要种粮种菜,否则几个月后两人就要饿死了。 就在他俩努力适应乡下的农活时,何田带上何夫人,去了府城读书。 何夫人原本就有一些积蓄,再加上何田卖房所得的那笔银子,接下来好几年的花费就不用愁了。 何田一路高歌猛进,中举后又参加会试殿试,最后凭借自身的优秀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何夫人喜极而泣,拉着他的手连声说好。 一家人略做收拾,准备回乡祭祖。 族里非常重视,一收到信就开始打扫布置给何田准备的屋子了。族长还特意让人给何敬买了一身新衣送过去,并告诉他这一喜讯。 何敬确实很高兴,他的儿子居然成了状元! 高兴过后,又是浓浓的失落,为什么考中状元的不是自己呢? 柳婉宁听了这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本她应该是状元的妻子啊,而不是只能窝居在这间茅草屋里,每日做着村妇的活儿。 何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当初情浓的两个人,早就被清贫的日子给打击得只会相互埋怨了。何敬落魄到只能靠着给爹娘守墓来挽回自己的名声,柳婉宁离开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的生活,早已苍老得和普通村妇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当年挨的那顿板子,使她落下病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没有了美貌的容颜,干活又不利索,何敬早就对她没有丝毫感情了。之所以没赶她走,也不过是因为一个人住着太孤独了。 何田回到老家,做为何氏一族目前就有出息的年轻人,他受到了最热情的接待。在祠堂里拜完先祖,族长又亲自陪同他去给祖父祖母扫墓。 在这里,他不可避免地见到了何敬跟柳婉宁。 柳婉宁这一世跟何田只有一面之缘,就是东窗事发的那天。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既愤怒又慌张,压根就顾不上细细观看何田的模样。 在她的心里,何田还是上辈子被河水泡得肿胞发白的恐怖模样。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刚中了状元的何田,整个人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仪表堂堂。 柳婉宁后悔了。 她发现自己错了。当初刚刚重生的时候,她就不应该把心思全都放在何敬身上。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会早早派人去那个地方寻找何田,也就不会被猎户捷足先登了。 如果她早一步救下何田,凭借着这份救命之恩,哪怕何田中了状元也不会把她抛弃。那么,她现在就是铁板钉钉的官夫人了。 哪里会像现在,吃着猪食,穿着粗布衣裳,娘家不仅依靠不了,还恨她入骨。 柳家自从出了这桩丑事,不仅家里名声受损,就连生意也一落千丈。百姓们厌恶柳家,不肯再买他家的东西,生怕沾了晦气。如今的柳家早就沦落为城里的普通小商户,艰难度日。 柳婉宁难过得泪流满面,痴痴地看着何田。 何敬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试探着说道:“阿田,当年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如今我已经改好了,等你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带上……” 何敬这是想跟着自己去享福呢,何田怎么可能答应。不等他把话说完,何田就看向族长。 有些话,他身为人子不便出口,但是族长就没有这种顾忌了。 族长打断何敬的话,指着墓碑,严肃道:“你想跑?跑了就是你不孝!你走了,叔叔婶婶的坟谁来照看?这事我做主了,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尽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何田这次回来,不仅资助了族学,还捐了族田。他已经私底下跟族长说好了,将来他不会再婚娶,以后要从族里挑一个孩子过继。 族长高兴坏了,不用何田明说,他就主动把何敬给摁得死死的。 至于不再成亲的事,何田也跟何夫人说好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何夫人早已看开,只要儿子高兴就好。 祭祖结束,何田把那两个活着受罪的人抛到脑后,带着何夫人动身赶往京城。 马车辘辘,沿途风景秀美。何夫人身体康健,再无烦心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身边活泼可爱的阿宝,嘴角一直带着笑。 何田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没有番外。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愿各位万事顺心如意,下一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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