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神色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极为替玉格惋惜的叹了一声,“唉,起吧。”
“是,谢皇上。”玉格低垂着头,声音还带着些哭腔。
康熙若长辈般看着她摇头叹道:“你也是胡闹,就为了个面子,你就、宁可坏了规矩,也要去青楼妓院?”
玉格讷讷的不知道怎么回话。
康熙也没有真怪罪她的意思,又叹了一声道:“或许是宫外的大夫不行,一会儿朕召两个太医给你瞧瞧。”
玉格点头应下,“是,玉格谢皇上恩典。”
康熙嗯了一声,又没什么怒意的皱眉教导道:“就是真有不好,你娶一个妻子就是了,别往什么青楼妓院去,到底是规矩。”
玉格踌躇片刻,还是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想成亲,那个青楼的姑娘倒还好,可好人家的姑娘,奴才不愿意耽误别人。”
“胡闹,”康熙不赞同的说了一句,“你还能一辈子不成亲?”
“可是。”玉格神色有些着急,倏地又低落的垂下头去,“那求皇上给奴才赐一个和奴才差不多的吧,奴才不愿意耽误别人。”
说着泪珠子砸落到地上,康熙瞧着颇为感叹,身为男子,又是这么个聪明伶俐前程远大的,遇到这样的事儿,唉,真是足够摧毁她所有的骄傲了。
康熙正感慨着,又听玉格极低声的道:“奴才也不愿意被人嫌弃。”
这话说得康熙心中都有些酸涩起来,瞧着整日傻乐的孩子,谁知道她心里藏着这么多的苦楚委屈。
“好了,也、或许也没那么糟,等太医看过再说。”康熙劝解了一句。
“是。”玉格声音低低的应道,并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
康熙转头吩咐魏珠去请太医过来,梁九功领着人到西暖阁安置了一扇屏风,方便玉格宽衣。
看着玉格跟着梁九功往西暖阁去,康熙方才生出的些许不忍和酸涩一并淡去,又极其冷静而冷漠的思考起来。
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真,那这么一个人,简直是天赐的能臣福臣,是他大清的运道福气,毕竟这样的她,和一个寺庙的高僧差了多少?
可若是假,康熙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道冷光,若是假,她既然这么说了,也只好真了。
西暖阁里,两个太医先是轮流替玉格把了脉,彼此互相印证讨论了片刻,对梁九功道:“确实是男生女脉。”
说完又对玉格道:“玉大人这一阵子思虑劳累太过,得好好歇一阵,养养身子了。”
玉格听了话,侧过头,眼巴巴的望着梁九功。
梁九功笑了笑,微微俯身道:“玉大人放心,奴才会一五一十禀报皇上的。”
玉格也笑了起来,微微颔首致谢,“多谢梁公公。”
两个太医待两人说完话,道:“还请玉大人解开下裤。”
“那个,”听到此话,玉格极其介意而抗拒的道:“一定要看吗?”
两个太医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脸上的笑意一丝不变。
两个太医便道:“还请玉大人解开下裤,这看病,需得看到、患处才好。”
玉格扭捏着慢慢将手放到腰带处,又停下要求道:“你们别伸手碰,看一看就好。”
玉格低着头,话音里带出浓浓的自暴自弃和一股不知冲着谁的愤怒难过,“反正也治不好。”
“玉大人,唉,”梁九功瞧着有些不忍了,对着两个太医轻轻点头。
两个太医答应下来,玉格这才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需要难堪,看到的只是幻想而已,但她的面色还是微微发白,长睫轻颤着,说不出的可怜。
梁九功又叹了一声,落到她下处,那一处真不用再看什么,同六七岁的小儿无异,这样的,也真是无药可治。
“玉大人,天气凉,快穿上吧。”梁九功的话音都柔和了几分。
“嗯,”玉格低下头,咬着唇,当着三人的面把衣裳重新穿戴整齐,梁九功请两位太医帮玉格开一些调理的药,自个儿先一步退了出去和康熙禀报玉格的‘病情’。
康熙听完后,看着重新出来的玉格,又叹了一声。
她真是生得好,面若好女,或许比古之潘安也不差什么,偏偏这样的人,唉。
康熙道:“好了,朕知道你这一阵子累坏了,回去好好歇着吧,这一阵子不用到宫里,也不用到哪个衙门当差,好好儿的歇一段时日,先把你脸上的肉歇回来再说。”
“嗻,玉格谢皇上恩典。”玉格叩头谢恩,情绪再不复从前的欢脱活泼。
但看到康熙因为自个儿连连叹气,玉格又撑出笑来,“皇上不用为玉格担心,玉格早就习惯了,过一段时日,忘了这事儿就好了,只要不想什么以后啊将来啊,万事不往深了想,其实也就不难过了。”
“唉,”康熙又叹了一声,也打起笑来,“好了,朕知道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嗻,玉格告退。”
玉格退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康熙以为她还有事儿,看了过来,却见她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而后搓了搓脸,一退出门口,便甩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起来。
康熙噗的一声笑开,点着她的背影对梁九功道:“就这样,这还惦记着他的面子呢。”
梁九功也陪着康熙笑了起来,“玉大人到底年纪还小嘛,可不就爱面子了些。”
康熙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边,玉格如此嚣张得意的姿态离宫可惊呆了不少人。
十阿哥两手支在桌子上,撑起身子道:“你没看错?笑着的?甩着手的?”
来人点了点头,“回十爷的话,没有看错,奴才看得真真的,玉大人笑着的,昂着下巴挺着肚子。”
十阿哥瞥着他打断道:“你瞧得真真个屁!狗屁!玉格才没有大肚子!”
“不是,”来人也急了,“回十爷的话,奴才就是说玉大人那个架势,那步子迈得特别大,那两只胳膊只差没甩到天上去,奴才就是说这个架势,极得意极高兴,像是得了什么大赏一样。”
八阿哥按下十阿哥,又问,“听说皇上召了两个太医过去?”
“回八爷的话,是,说是请来给玉大人诊治的,皇上看玉大人单薄了不少,所以特意给他请的太医,两位太医开了不少方子,奴才打听过了,都是调理身子的。”
八阿哥嗯了一声,想了想,抬手打发了人下去,又招来另一人吩咐道:“去太医院想法子把药方拿过来。”
“是。”下人领命而去。
十阿哥见人走了,忍不住问道:“八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事儿他们已经讨论过了无数次,讨论得明明白白,这事儿全看汗阿玛介不介意她,容不容得下她,信不信她,觉不觉得她对他有威胁。
可如今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前太子,汗阿玛也难容下啊。”
突然,十阿哥想到什么,太医、药!
“难道汗阿玛打算鸩杀他?!”
九阿哥按了按眉心,怒道:“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汗阿玛想要杀哪个,用得着用这样的手段?”
“哼,”十阿哥哼了一声,老实的坐了下来,等着他们想缘由。
十四阿哥皱着眉道:“真是奇了,究竟是什么事儿,能打消汗阿玛对他的戒心疑心。”
八阿哥缓缓摇头,“我一时也想不到。”
十阿哥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儿。”
汗阿玛的疑心有多重,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儿子更清楚。
十阿哥不负责任的说道:“除非玉格说他是个女子,否则,汗阿玛怎么可能放过他,不过,”十阿哥说不清失望还是如何的道:“这怎么可能嘛。”
八阿哥神情微愣,十四阿哥垂眸,掩下自个儿眼底的恍惚。
九阿哥皱眉道:“你若不能帮咱们一起想事情,就不能别捣乱?”
说完十阿哥,九阿哥道:“我觉着也不一定是打消了汗阿玛的顾虑,或许是。”
九阿哥正色道:“观玉格的这些个手段,我觉着或是有什么更大的利益,叫汗阿玛选择包容了她这次,不过这结就在这处,往后如何,可不好说。”
“嗯,”八阿哥低敛着眼睫,低声道:“先让人打听着消息再说吧,今儿太打眼了,明儿咱们去玉格家中瞧瞧。”
“对啊!”十阿哥一拍手笑道:“总归玉格如今没事儿了,直接问他多便当。”
雍亲王府里,四阿哥听了宫里传出的消息后,也是同样的打算。
四阿哥缓缓靠到椅背上,唇边溢出丝笑,不管如何,总算是平安无事。
棺材胡同里,多尔济和陈氏等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玉格,额娘的玉格,你没事儿!你没事儿!”陈氏看见玉格,便冲上来抱住了她。
玉格笑着挣开她道:“我当然没事儿。”
说完对着多尔济和陈氏请安道:“儿子给阿玛和额娘请安。”
“玉格,”陈氏哭着又要拥上来。
玉格连忙道:“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有有有!”陈氏顾不得再哭,连忙又往灶房奔去。
陈氏走了,多尔济又问道:“真没事儿,你这事儿,你的玉,皇上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