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冬初和秦向儒这生意,做稳了啊。
和鸿江船厂打交道这么长时间,相互已经很信任。演示过的蘸水笔,袁冬初当即便鸿江船厂留下两支。
卓远图当然也很领情,笑着说道:“秦公子的试制已经成功,袁姑娘再和廖大老爷谈合作,便是有利的一方了。”
对诚运这几个年轻人的行动力,他算开眼界了。
难怪袁冬初面对廖清溪时,会那么从容不怕,一点儿没打算让步,人家有底气的。
何东平一边收起两支蘸水笔和三个笔尖,一边赞同的连连点头。
袁冬初却是笑道:“廖大老爷财大势大,定能找到能工巧匠。想来用不了几日,廖家拿出来蘸水笔,一定有我们比不了的长处。”
卓远图微笑,不置可否。
以廖清溪的出身,他对笔墨的要求,就算一再降低,也和讲究实际的袁冬初不一样。
…………
廖清溪掌管廖氏庶务多年,经验和能力都很出色。
面对袁冬初,他欠缺的,是千年的经济和工业积累。可以在牵强一点的话,那就还有百年科技和信息迅猛发展,带来广见博闻。
廖清溪凭着廖家家财,和他本身的老道,即使没有袁冬初的详细提示,动手时间也稍迟几日,但廖家拿出的蘸水笔试制品,只比秦向儒晚出了一天。
通州之地繁华,相应的,手艺人也比其他地方更多些。廖家在蘸水笔的制作上,便是选了通州手艺最精湛的几个铜匠。
有袁冬初给的羽毛笔做基础,几个铜匠各展本事,做出来的东西卖相着实不俗。至于书写嘛,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他兴致勃勃,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心情,通知了袁冬初,并把卓远图请来廖家做中证,但事情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卓远图倒是不爽约,按时按点儿的来了。
只是,当廖清溪显摆廖家蘸水笔已经制成,还卖关子、并不拿出实物时,卓远图却不怎么有兴趣的表情,一点儿不好奇。
廖清溪还不自知,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派人通知袁冬初时,那妮子答应的甚是爽快。看起来,他们的蘸水笔也做出来了。”
没压力。
袁冬初率先起步的嘛,说不定他们很早就开始筹谋此事,早一步做出来很正常。
只是几个小家伙而已,秦向儒又不是专业工匠。仅凭他一己之力,难道还能给他们做出花儿来不成?
卓远图对廖清溪的话表示赞成,沉稳道:“嗯,他们的确做不出花儿,但他们的蘸水笔用起来很顺手。”
廖清溪闻言,就是一呆。
听卓远图的意思,他已经见过、甚至用过袁冬初的蘸水笔?
很顺手吗?
他上下打量卓远图几眼,能让卓大官人认可的物什……诚运的蘸水笔,除了使用简便、节省书写费用,在使用上也能比毛笔流畅自如吗?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给你看过?”廖清溪提出疑问。
卓远图回答的诚恳:“嗯,送了我两支。”
那就是用过了,廖清溪不甘落后:“我也送你两支。”
让卓远图也试试廖家的笔。
东西是现成的,廖家好几个工匠一起动手呢。虽然还处于试制期,但蘸水笔的制作数量也秦向儒那一星半点儿能比的的。
小厮当下就捧来一个长条匣子。
打开之后,赫然就是两支……嗯,姑且算是两支蘸水笔吧。
之所以用了“姑且”两个字,是以卓远图的见识,廖清溪这种笔,和袁冬初比较之后,一定会被舍弃,再也不会归于蘸水笔的行列。
不过,这只是基于使用给出的评判。若论外观,秦向儒弄出的那玩意儿,实在太粗糙、太不好看了。
躺在匣子里的两支笔,笔尖借鉴了袁冬初那支鹅毛笔的笔管,有些改变,蘸取墨水或者可以多些。
但据卓远图的观察,这两支笔书写时的流畅,一定不及袁冬初一方。
除了实用性,廖家蘸水笔在其他方面堪称完美。
廖家蘸水笔的笔尖也是铜制的,但打磨异常细致,可谓光可鉴人。
笔杆就更不用说了,卓远图拿起一支观看。
先不论笔杆用料,单从用漆和彩绘上,就精雅别致,很有格调。
另一支就不用看了,鸡翅木的笔杆,没有彩绘,却雕着三叶兰草,还有一朵似开未开的兰花,突出的是清净淡雅。
如此用心之作,卓远图都不好吐槽了。
就拿他鸿江船厂来说,他看好的是蘸水笔的实用,弄这么精致没意义啊。
“怎么样?”廖清溪得意问道。
“这个,太精致了吧?”卓远图说的很委婉。
廖清溪“嗤”的笑一声,说道:“我这是为了压一压那小妮子。咱们正经经营,当然不会如此下辛苦。”
卓远图:“……”不精致的话,你就更是拍马也赶不上小妮子了呢。
廖清溪哪里看不出卓远图的神色,当即就不乐意了:“哎,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同时心里有些打鼓,袁冬初的东西难道更好?
不会啊,他找的是通州最好的手艺人,怎会比不上秦向儒一个书呆子?
说话间,下人来报:诚运投递的袁姑娘来了。
廖清溪倒也不摆架子:“请进来。”
来人是袁冬初、秦向儒和潘再水。袁冬初像往常那样,身边带着陈嬷嬷和婉儿。
作为晚辈,诚运三人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之后便换了地方,在另一间比较正式的房间落座。
另有廖家管事和两个工匠,坐在廖清溪的下首位置。卓远图作为中间人,坐了客位。
除了廖清溪,廖族一方的其他人,全都信心满满。
待到秦向儒把他补齐的三支笔和三个笔尖拿出来,和廖家的几支笔放在一起时,廖家几人坐的更稳了。
这什么吗?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好不?
几个人不停的向廖清溪投过去眼神:这种商谈,完全就是碾压性的,主导权毋容置疑的掌握在自己一方。
廖清溪颇没好气,已经懒得理这些没见识的货色了。
都不长眼吗?
人家敢把那么简陋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他们这各种韵味、各种精致的几支笔旁边,心里一定得有数啊。
[347.第346章 不值钱了啊]
事实果然没让廖清溪失望。
接下来,便是两家蘸水笔的介绍和展示。
廖清溪特意带了一个颇有书写功底管事。
这个管事写字又快又好,对几种不同的笔体都有涉猎。虽称不上有多深的书法造诣,却也称得上一流的字体。
就是这位管事,在双方阐述了自己制作蘸水笔的优点之后,他便当仁不让的出面,用自己的书法,展示廖家蘸水笔在文字书写上的优势。
在场几个人,除了袁冬初和潘再水,其他人都是在毛笔字上花了大力气的。
袁冬初虽然上学时间挺长,可以说,不输给现场任何一个人。但若论书写功夫,是真没有太高的要求,和古人没法比。
管事一页纸写下来,自己看着都觉着得意,这种奇怪的书写工具,他只练了不多几日,就写的有模有样,很不错了呢。
在场诸人呢,除了廖家这两个管事和工匠,其余人都面面相觑。
若说字形,管事的功底还真不是盖的。人家那文字形状,拿捏的极好。文字结构和笔画也没的说。
但是……一言难尽啊。
大约是怕用力太过,金属笔尖会把纸划破,这位写出的、看起来很漂亮的字形,却有种软绵绵、飘忽不定、却又生硬的感觉。
现代,人们都说硬笔写出来的字软,没有骨力。但那种软是意境上的,不是这位管事的硬笔字,他是写字时不敢用力造成的、真正意义上的软。
接着,就是袁冬初展现她二十多年如一日,使用硬笔的优势了。
她就着廖家的墨汁,拿起自家很朴实的蘸水笔……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说了,秦向儒做出来的金属笔尖,在接触纸面的尖端部分,像现代的钢笔一样,有一个圆度的细微突出,最大程度的避免了金属尖端对纸面的划痕。
而袁冬初使用钢笔,说玄乎点儿,比吃饭睡觉都简单。吃饭有时还会不顺口,睡觉也有辗转难眠的时候。
写字,尤其在古代些钢笔字,太顺手了。
很短的时间,就像廖清溪预感的那样,袁冬初堪称完美的展示了己方蘸水笔在实用上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