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千千岁(清穿)》 作者: 蒹葭是草 简介: 别人穿越康干雍,明玉开局在盛京,还穿成了史上著名恋爱脑多尔衮的嫡福晋。 一个比多尔衮更离谱的恋爱脑,恋到最后被多尔衮弄死,给孝庄腾了地方。 享年二十九岁。 明玉:……真的会谢。 狗男人谁爱要谁要,恋爱脑谁爱当谁当,嫡福晋她崩!人!设!了! 从此,利用空间灵泉种田,专注事业,再没分半个眼神给别人。 成功活过二十九岁,把赤野熬成了良田,把饥民熬成了富民,把孝庄熬成了憔悴太后,把多尔衮熬成了伤心摄政王,把自己熬成了满蒙第一美人,京城第一富婆,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在那个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的年代受万民敬仰。 除了多尔衮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她也一不小心给多尔衮生了个儿子之外,日子依旧爽到飞起。 本以为再过两年就能把自己熬成个快乐小寡妇,谁知多尔衮有了儿子居然舍不得死了,直接废掉孝庄顺治母子,拥立自己的儿子为帝,明玉为太后,自封……皇父摄政王??? “皇上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千岁!” 群臣跪拜,多尔衮也在其列。 明玉:啊这,就很离谱! 多尔衮:汪! PS, 女主有金手指,巨粗。 男主有白月光,巨亮。 一切为剧情服务,谢绝考据。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玉;多尔衮 ┃ 配角:孝庄,皇太极、海兰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智者不入爱河。 立意:活到最后,笑到最后。第1章 穿越 车轮碾在梆硬的雪地上,留下时深时浅的两道辙印,冷风不时往马车里钻。 车内拢了火盆,座位上铺着厚厚的猩猩红毡毯,明玉坐累了,想活动一下被嫁衣封印许久的身体,才动了下脖子,瞬间眼花缭乱,各种宝石珊瑚成串成串晃起来,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比起隆重到坚硬的嫁衣,这顶百宝流苏重达十几斤的头冠更令她难以忍受。 “还有多远啊?”明玉问了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问题。 穿越之前,偶尔读到什么“车马太慢,书信也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明玉还觉得挺浪漫的,等穿过来体验一把,就只剩下慢了。 好想出去浪一浪。 然而…… “格格,再忍忍吧,日落之前就能见到墨尔根代青了。”侍女娜塔帮明玉捋顺了绞在一起的珊瑚珠串,柔声安慰。 墨尔根代青是蒙古语,墨尔根翻译过来有睿智之意,代青指贵族。 穿越之前,明玉只懂汉语,英语大学毕业以后全还给老师了。谁知穿到这里居然无师自通般掌握了小语种,比如娜塔说的蒙古语,和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侍女乌云所说的满语。 乌云将酒囊递给明玉:“刚下了雪,天气冷,格格喝点马奶酒暖暖身子吧。” 在从前的世界,明玉几乎天天加班,等人们开始讨伐九九六和零零七的时候,她已经把身体卷垮了,尤其是胃,喝点凉水都疼,更别说喝酒了。 穿越带来的好处之一就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嘛嘛香。 明玉接过酒囊,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冷硬麻木的身体这才有了点热气儿,思绪也渐渐活泛起来。 怎么穿过来的,明玉不知道,只能确定没有雷击,没有车祸,也不至于过劳死。 前一刻,她还在横店拍清宫戏,正演到舔狗福晋黑化复仇那一场,片场忽然停电。 再睁眼,她就穿成了博尔济吉特·明玉,是后金大汗皇太极嫡福晋哲哲同母异父的妹妹,侧福晋布木布泰,也就是顺治他妈,康熙他奶奶,未来孝庄太后的堂姑。 十五贝勒多铎娶了她妹,皇太极大儿子豪格娶了她妹,她唯一的弟弟与皇太极的三女儿刚刚订婚。 好家伙,明玉梳理人物关系就梳理了小半天,根本没时间对穿越这件事表示震惊了。 幸亏她足够敬业,拍清宫戏之前把爱新觉罗家族史匆匆扫了一遍,不然这么复杂的关系,小半天时间怎么够? 扫史料的时候,明玉津津乐道于皇太极为巩固满蒙关系娶了一堆寡妇,致使侧福晋布木布泰也就是后来的孝庄太后排位一降在降,嫁给皇太极九年后才生下顺治帝福临,生儿子的速度甚至输给了晚她好几年入宫的亲姐姐海兰珠。 不过这并不耽误孝庄太后谈恋爱,皇太极不待见她,不是还有多尔衮吗? 说起皇太极和多尔衮那可都是情圣级别的人物。皇太极专宠海兰珠,海兰珠死后两年皇太极就伤心欲绝跟着去了。多尔衮更狠,为了孝庄太后连江山都不要了,一心做舔狗,舔到最后被孝庄母子挖坟鞭尸,挫骨扬灰,清算得干干净净。 孝庄太后到底有没有下嫁多尔衮,至今成谜。但在多尔衮自封皇父摄政王的那一年,他的嫡福晋年纪轻轻就暴毙而亡了。 真的只是巧合吗? 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明玉一边跟侍女闲聊天,一边暗中梳理人物关系,直到搞清楚我是谁,我在哪儿,才想起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娜塔朝她眨眨眼:“格格睡迷了?格格要去盛京成婚,嫁给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啊。” 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 等等,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不就是……多尔衮吗? 如果明玉没记错,这个封号应该是多尔衮十七岁征讨蒙古察哈尔部时凭军功获得的。多年以后,皇太极改国号为清,多尔衮获封睿亲王便是这个封号的延续。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明玉眼前一黑。 别人穿越康干雍,不是跟康熙比命长,就是随着雍正捡漏走上人生巅峰,最舒服的还要属在颜狗乾隆眼皮子底下当咸鱼,靠美貌制霸六宫,每天除了晒娃就是吃瓜,爽的一批。 凭什么让她穿成多尔衮的冤种嫡福晋? “那个,我忽然有点想家,身体也不太舒服,能不能先回去?”明玉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娜塔哭笑不得:“格格说胡话呢,都出发一个多月,眼看快到了,这时候回去?” 明玉点头,必须回,不然就埋这里了。 娜塔有点傻眼,她家格格不是一门心思要嫁给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吗,把王爷和大妃订的亲事全给搅黄了,还逼着王爷带领族人归顺大金。 如今事做成了,路也走了一多半,怎么又想回去了呢? 娜塔看向乌云,乌云拿了靠枕塞在明玉背后,等她坐稳了才道:“格格别怕,联姻由大汗做主,长生天为证。墨尔根代青?????是八旗的英雄,他也点了头,绝不会慢待格格。” 明玉心塞,是没慢待,直接弄死了。 行了,她没时间跟两个侍女废话,保命要紧。 明玉趁两个侍女不备用力撩开车帘,朝车外喊道:“停车!送我回去!” 娜塔赶紧将明玉拉回来,警惕地看了乌云一眼,见她眉眼都没动一下,才压低声音急急对明玉道:“格格别闹了,马车已经走到大金境内,车和随车护卫都是金朝大汗派来的。” 明玉愣住,娜塔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被绑架了,且已经上了贼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一嗓子喊完,马车明显慢下来,却并没停。 明玉心凉半截,另外半截在乌云开口之后也凉了。 “格格要明白,格格成婚不是简单的成婚,是联姻,是科尔沁草原和大金的联姻。如今格格已经进入大金境内,这时候回去,莫不是要打大汗和墨尔根代青的脸?这后果,格格可承担得起,科尔沁可承担得起?”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可明玉也不是被吓大的,她不死心地再次撩开车帘,车外是顶盔掼甲的大金护卫,再往外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 什么鬼地方,农历三月末还在下雪,这要是偷跑出去用不了半天就得冻死。 明玉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说明末清初那段正处于“小冰河”期,北方极寒,南方暴雪,连广州都没能幸免。 后来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天灾不断。粮食大幅减产甚至颗粒无收,棉花卖的比金子还贵。饥荒最终引发了战争,包括农民起义和少数民族入侵,明末清初中国人口足足减少了四成。 直到康熙年间才有明显好转。 所以有人说,明朝的灭亡除了人祸,还有天灾,而康干盛世多半也与气候转暖有关。 就在明玉的思绪刚刚飘到康干盛世的当口,头顶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鹰鸣,紧接着马车剧烈摇晃,似乎在后退。 车外同时传来护卫吆喝马匹的声音,和骏马不安的嘶鸣,以及重物落地的咚咚声。 “不好!兔子跑了!快抓兔子!”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呼地一阵风响,车顶都跟着颤抖起来,明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娜塔忙抱住她。 乌云倒是大着胆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回头对瑟瑟发抖的两人笑道:“是玉爪,墨尔根代青的海东青!墨尔根代青来接格格了!” 拜读过爱新觉罗家族史,明玉对海东青并不陌生,那是一种被满蒙两族吹上天的神鹰,据说一万只鹰里才能出一只海东青。 很快车外也有人认出了多尔衮的海东青,纷纷欢呼,跪拜玉爪。 欢呼才开始便戛然而止,有人惊叫:“好厉害的兔子,蹬了玉爪一脚!” 又是一声凄厉的鹰鸣,呼呼风声过后,欢呼再起:“万鹰之王!战无不胜!” 明玉猜测那只倒霉的兔子可能凶多吉少了。 娜塔看了明玉一眼,缓缓放开她,朝乌云行礼道:“兔子是格格养的,要当面献给墨尔根代青,还请姑姑让人把兔子抓回来。” 明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乌云是金朝人,还极有可能是个女官。 听娜塔唤她姑姑就知道了。 不过……兔子是怎么回事? 乌云点点头,吩咐车外的人抓兔子,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似乎还跟什么人起了冲突。 “出了什么事?”乌云递给明玉一个安抚的眼神,板起脸问车外。 车外有人回:“兔子受到惊吓,跑出很远,被流民捡了去不肯归还。” “兔子是明玉格格送给墨尔根代青的礼物。” 乌云只说了一句,车外护卫便道:“是,奴才知道怎么处置了。” 明玉心中一动,脱口问:“如何处置?” 护卫迟疑片刻,恭敬道:“兔子是送给墨尔根代青的礼物,流民杀了兔子,必须以死谢罪。” “等等!”明玉撩帘叫住那个护卫,“你把那些流民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护卫大约没想到明玉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愣愣站在原处。 明玉看了乌云一眼,心平气和地跟护卫讲道理:“兔子是本格格养的,流民抢了本格格的兔子,是不是应该交由本格格处置?” 护卫抬眼看向乌云,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大声道:“可兔子也是送给墨尔根代青的礼物。” 明玉哈一声笑出来:“刚刚玉爪是不是弄死了一只兔子?” 护卫利落点头,眼中全是敬畏。 明玉盯着乌云的眼睛,似笑非笑:“那只兔子也是送给墨尔根代青的礼物,玉爪是不是也要以死谢罪?”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收藏一律么么哒~第2章 敲诈 事实证明,狐假虎威在哪里都好使,护卫很快将那群抢了兔子的流民押到明玉面前。 多少年后,明玉还记得那群流民的样子,瘦骨嶙峋,衣不蔽体,跪在漫天的风雪里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哀哀哭泣。 有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婴儿,她唇边沾着血,不停给明玉磕头,求明玉救救她的孩子,被护卫一脚踢倒在雪地里。 若不是饿急了,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凭这几十号流民怎么敢在八旗护卫手里抢东西? 明玉深深吸气,掀起腿上盖着的厚毡毯,从车窗递给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护卫,示意他把毡毯拿给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护卫看向护卫长,护卫长仰头望天,护卫便把毡毯扔给了那个女人。女人得到毡毯,忙将怀里的婴儿裹了,哭着向明玉道谢。 明玉微微颔首,转头问娜塔:“我可有陪嫁?” 娜塔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犹豫着将一张清单递给明玉。 明玉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东西,有金银珠宝、牛羊马匹、还有粮食、皮货……看来是她的嫁妆单子了。 人在乱世,金银珠宝不一定留得住,且身处这苦逼的极寒时代,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粮食和御寒之物。 明玉吩咐娜塔给这群流民拿几顶御寒的帐篷,再给一些毡毯和肉干。 熬过这场风雪,也许还能活命。 “格格,奴才知道您心善,可这些流民抢了您送给墨尔根代青的礼物,您不追究,怎么还给赏赐?万一其他流民有样学样,随意抢劫,怎么办?” 乌云并不赞成明玉的做法,可大金没有动女人陪嫁的规矩,所以她只能劝,不能用强。 明玉懂得乱世用重典的道理,可她就是见不得这些。 正僵持着,车外有人来报:“和硕贝勒、福晋到了。” 乌云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忙下车迎出去,边走边问:“是哪个和硕贝勒?” 来人答:“正白旗旗主。” 原来是多铎。 “墨尔根代青人在哪里?”乌云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再次压低声音问。 当初大汗特意叮嘱,明玉格格是科尔沁郡王和大妃最疼爱的女儿,等她来了,让多尔衮务必出城亲迎。 怎么多尔衮没露面,只派了多铎过来。 谁不知道明玉格格对多尔衮一见钟情,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科尔沁才会全心全意归顺大金,不但将明玉格格嫁了过来,明玉格格的姐妹兄弟也早早与大金联了姻。 来人支支吾吾:“多铎贝勒说……墨尔根代青去黑山顶放鹰了。” 每年春日,多尔衮都会放玉爪出去自在几天,玉爪玩够了会自己回来。 可今日大雪漫天,并不是放鹰的好时候。 多铎是骑马过来的,身后跟着福晋的马车。 乌云忙上前行礼,多铎跳下马,用马鞭虚扶了一下,抬眼见玉爪站在一辆马车顶上,威风凛凛地俯视周遭,活像一个哨兵。 “我哥到了?”他一脸惊喜地问乌云。 乌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也看见了站在马车顶放哨的玉爪,微微蹙眉:“只有玉爪,墨尔根代青并没来。” 多铎“哦”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明玉格格一路可好?” 乌云又看了一眼被玉爪踩在脚下的那辆马车:“明玉格格身体很好,一路好吃好睡,就是一觉醒来忽然闹着要回家。” 多铎不以为然:“可能想家了。” 乌云想起临行前大福晋的再三叮嘱:“大汗有命,明玉格格来了,要墨尔根代青出城亲迎,还请十五爷派人去请。” 多铎虚张声势:“姑姑的意思是,爷和福晋不够资格?” 乌云垂眸,把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在乌云的记忆里,墨尔根代青是所有贝勒里面对大汗最忠心的那一个。 当年征伐察哈尔部,墨尔根代青第一次上战场就被大汗委以重任,仅率三百骑兵夜袭察哈尔王帐,七进七出搅闹了一夜,直到后援赶来。 墨尔根代青回营时,战甲成了血甲,战马也被染成血色,跟在他身后的人不足一掌之数。 如此悍不畏死,忠心耿耿的一个人,却在联姻这件事上不止一次忤逆大汗,闹得兄弟失和?????,几次差点丢了镶白旗旗主之位。 今年初,科尔沁郡王再次派遣使者过来催婚,大汗无奈之下,只得扔给墨尔根代青三个选择,要么娶察哈尔部林丹汗遗孀,时年三十五岁的囊囊福晋为妻,要么娶科尔沁郡王之女,十五岁的明玉格格,要么交出镶白旗旗主之位。 墨尔根代青这才点头,应下与科尔沁的联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墨尔根代青想通了,不再跟大汗较劲了,他却在大婚之日不尊大汗口谕,只派多铎出城迎亲,自己去了黑山头放鹰。 这也太不像话了! 多铎也觉得他哥不像话。 其实明玉格格长得并不丑,若是老天开眼下场雨把她脸上的胭脂洗一洗,兴许还是个小美人。他哥见过人家,还救过人家,人家对他哥一见钟情。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多好的姻缘,可他哥愣是不要,宁可一个人素着,孤家寡人。 可无论如何,他哥还是他哥,他亲哥,多铎见硬泡不行,改用软磨,打算给大福晋面前最得脸的乌云姑姑来一个恩威并施,让她帮忙把这事糊弄过去。 反正今夜就要入洞房,他就不信他哥还能憋得住,等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谁又会揪着出城接人这事不放。 想着也不接乌云的话,转身吩咐请福晋过来。 算起来,他这个福晋还是拜他哥所赐呢。 前年科尔沁郡王也派了使者过来催婚,大汗逼他哥,他哥照常不愿意。大汗怒了,要夺他哥的镶白旗。多铎见势不好,忙说他愿意,可他愿意,人家明玉格格还不愿意呢。 结果科尔沁那边一商量,把明玉格格的妹妹达哲格格配给他做了福晋,也算联姻了,大汗这才暂时放了他哥一马。 达哲出嫁前与明玉关系还不错,听说长姐快到了,难得起了个绝早,梳妆完毕就催着多铎出门,足足迎出二十多里,比原定计划远了小半路程。 乌云给达哲请安,目送达哲上了明玉的马车,却伸手拦住了急忙要跟上去的多铎:“大汗有命,明玉格格来了,要墨尔根代青出城亲迎,还请十五爷派人去请。” 多铎:“……好,姑姑厉害,爷这就去请,亲自去请!”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响,多铎回头,只见死对头豪格带着人骑马赶来。 多铎心里咯噔一下。 他哥没来接明玉格格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不够重视,往大了说,那就是不尊大汗口谕,存心忤逆,破坏联姻。 这已经是他哥第三次因为联姻忤逆大汗了,数罪并罚的话,两白旗恐怕都保不住。 “你来做什么?”多铎上马,拦住豪格,皮笑肉不笑地问。 豪格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多铎,勒住缰绳半点不客气:“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父汗,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躲在马车后面避风的那群流民,唇角勾起多高。 多铎怕豪格看出什么,拨马挡住他的视线:“若在别处,我也懒得管你,可你跑到我两白旗的地盘上来,我还不能问一问了?” 豪格冷笑:“我父汗颁下诏令,让八旗各自丈量土地,把多出来的土地分给流民,不管谁的地盘,都不准有人无家可归。” 说着用马鞭指向对面:“这里是正白旗的地界儿,我倒想问问十五叔,那群流民是怎么回事啊?” 流民? 哪里有流民? 顺着鞭子的指向,多铎朝马车队尾望去,这才发现有几个流民手里抱着东西挨挤在一辆马车后面避风。 多铎皱眉,两白旗的土地早已丈量清楚,把多余的分给流民。流民有了土地,一心耕种不再作乱。大汗看了说好,才颁下诏令,让其他各旗效仿。 两白旗多少年都没出过流民了,这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镶红旗因土地分配不力,致使流民作乱,我父汗罚了两红旗白银一万两,要不是代善出面求情,岳托的镶红旗旗主之位怕都难保。” 豪格盯着远处那一小撮流民,眯了眯眼:“十五叔,你看今日这事该怎么善后啊?十五叔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会扯谎的,尤其在父汗面前。” 他这是在敲诈么? 多铎也眯起眼,豪格大雪天来这里做什么,还有那群流民大冷天也不知找个地方避避风,就这么拖家带口地在官道上瞎溜达,好巧不巧让豪格撞见了。 多铎不信只是巧合,索性摊牌:“说吧,你想要什么?” 同时朝身后护卫摆了摆手,一个并不起眼的护卫悄然退出人群。 豪格哈哈大笑,旋即收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十五叔你知道,我只有半个正蓝旗,人多地少,根本养不活。八旗之中,只有两白旗地多人少,粮食够吃。十五叔你行行好,把两白旗的土地分我一半,今日之事,我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多铎快气死了,八旗土地从来都是平分的,两白旗的地一点都不多,只是人少。 为什么人少,仅察哈尔一战,两白旗冲在最前头,与草原精锐骑兵正面开撕,伤忙惨重。 可到最后,大汗只给了他哥一个虚头巴脑的封号,什么赏赐都没有。 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豪格能说得出来。 “镶白旗我做不得主,正白旗土地分你一半,怎么样?”多铎并不想跟豪格废话,生怕再让他看出什么别的来。 可怕什么来什么,豪格忽然“咦”了一声:“前面的车队好像是……莫非明玉格格到了?” 说着环顾左右:“十四叔呢?我记得父汗再三叮嘱,让十四叔出城迎亲,他不会没来吧?” 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声凄厉的鹰鸣,隐约还有猎犬在咆哮,豪格心中一惊,忙勒紧缰绳,可胯.下骏马仍旧止不住发抖,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哒哒原地踏步。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鹰丢了,过来找找。 明玉:牛鬼蛇神退避!第3章 熟人 明玉并不知道她的一时不忍被人钓鱼执法了,就在多铎跟豪格唇枪舌剑之时,明玉正被达哲拉着问家长里短。 奇怪的是,明玉空空如也的大脑在看见达哲的瞬间,被记忆的画面填满,达哲问什么,她答什么,诸如父母的身体,族人的情况,草原现在怎么样了…… 对答如流。 明玉很庆幸,原主有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父亲是科尔沁郡王,母亲是大妃,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家族在科尔沁草原极有威望。 原主是长女,生得漂亮,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娇养长大。 反观明玉是个孤儿,因为先心病出生便被亲生父母遗弃,后来辗转于多个收养家庭,每次都因看病花钱太多而被退回孤儿院。 每一次被退,对年幼的明玉来说,都是一次残忍的情感剥离,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放下。 没有人比明玉更渴望亲情的温暖,所以她很快接受了达哲的善意,并把达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达哲被明玉空前的热情震惊了,从小长姐就不是很喜欢她,更喜欢次妃所生的诺敏,诺敏比她嘴甜,会讨好人。 当时金朝派人来给大汗的长子说亲,本来原定是她,诺敏私下去求长姐,结果先出嫁的那个人就变成了诺敏,她又等了一年才嫁给多铎。 倒不是豪格比多铎好,或者她多想嫁人,只是长姐的做法让她很难过。 毕竟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长姐,墨尔根代青他……早起去黑山崖放鹰了,说明日回,让我和多铎过来迎你。”达哲并没按多铎教她的说。 就算长姐不喜欢她,她们也是亲姐妹,又一起嫁到大金成了妯娌,她没道理帮着多铎骗自己的亲姐姐。 说完达哲飞快掏出手帕,准备陪着长姐一起哭,顺便帮她擦眼泪。 且不论长姐对墨尔根代青近乎疯狂的迷恋,只说今日大婚,新郎不在,正常人她也接受不了啊。 达哲想一想都为长姐难受,当场红了眼圈,抬头却见长姐长长吐出一口气,唇角似乎翘了翘,又强行压平。 达哲:“……”这是气疯了吗? 明玉想了半天,也算想明白了。 如今生态环境恶劣,偷跑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乖乖留下继续扮演原主。 见过达哲之后,明玉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至少这里有爱她的家人,有来自科尔沁草原乃至整个漠南蒙古的支持,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至于多尔衮嘛……明玉持保留态度,还要等见过再说:“不过是进个城,谁接都一样。” 达哲再次愣住,这还是她那个天真烂漫到有些矫情的长姐吗? 从科尔沁到盛京,路途遥远,她当年坐了足足两个月的马车才赶到,饶是如此,身上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架。 而长姐不到一个半月就赶到了,看眼底青黑可以想见,必定是星夜兼程而来。 当年多铎出城迎她,她还觉得委屈。 墨尔根代青如此怠慢,长姐当真半?????点都不难过吗,若换成她早哭成泪人了。 明玉看向达哲,见对方眼圈红红,忙安慰她:“你能来接我,我很高兴。” 于是达哲更感动了,飞快擦去夺眶的眼泪,双手握住明玉的手,真诚道:“长姐放心,我这就跟多铎说去,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墨尔根代青找来。” 长姐这婚事本来就是强求的,若大婚之日墨尔根代青不在,贝勒府的那帮狗奴才肯定有样学样,到时候还不知会怎样为难长姐。 长姐被墨尔根代青迷住了,什么都能忍,她可忍不了。 明玉还没做好见多尔衮的准备,忙拉住达哲,达哲以为明玉怕她会因此得罪多铎,回头笑道:“没事的,长姐,多铎浑是浑了点,可他对我极好。” 想了想又道:“让墨尔根代青出城接你是大汗的意思,多铎很聪明,他会想明白的。” 明玉初来乍到,将来还要在大汗手底下讨生活,让多尔衮来接她既然是大汗的意思,她自然不能有异议。 谁知达哲还没走出马车,头顶再次响起凄厉的鹰鸣,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马车再次摇晃起来,达哲差点没站稳。 她听了一会儿,惊喜道:“是墨尔根代青的鹰群!长姐,墨尔根代青来接你了!” 马车晃得厉害,明玉让达哲坐回来,达哲坚持下车:“墨尔根代青会来看你的,我坐在这里不合适。” 明玉:“……”可我不想见他呀。 达哲离开之后,兔子又炸了窝,娜塔下车抓兔子去了,乌云在达哲过来之后上了别的马车,明玉只好裹紧白狐皮斗篷走出去帮忙。 顺便看看那群流民离开了没有。 谁知才出车门,头顶忽然风起,将车顶上的雪沫吹落,迷了明玉的眼。 明玉忙去揉眼睛,耳边响起“嗖”的一声,凄厉鹰鸣过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在她脚边。 明玉定睛一看,是一只大鸟,不对,好像是鹰。 利箭穿透鹰腹,一箭毙命,雪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流出。 紧接着尖锐的哨声响起,明玉抬起头,只见灰蒙蒙的天幕上掠过几个黑点,急速往北边去了。 “见过墨尔根代青!” “奴才给墨尔根代青请安!” …… 明玉仓皇转头,入目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背上稳稳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收起长弓,正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脸…… 明玉再次揉了揉眼睛看向男人,还小小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 祁陈活了,她没做梦! 祁陈是明玉的偶像,陪伴她走过整个少女时期,后来因为一件小事被网曝得了抑郁症退圈,两年后自杀了。 祁陈的死,让明玉再一次经历了残忍的情感抽离,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没有完全释怀。 别人可以吐槽祁陈的演技,祁陈的歌喉,甚至嘲讽他的舞姿像课间操,但没人能质疑他的颜和……近乎完美的身材。 祁陈长了一张可狼可奶的脸,不笑时高冷禁欲,笑起来奶乎乎的,只有老粉才知道他其实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大白狗,又傻又憨。 祁陈被网曝退圈之后,她们这些老粉特别担心,每天都有人在微博上鼓励他,可最终还是输给了黑子和键盘侠。 祁陈死而复生,让明玉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想去拉“祁陈”的袖子,却被人躲开了,只能顺势拉住白马的缰绳。 “祁……” 明玉眼泪汪汪,才要带着哭腔开口喊人,腰上忽然被人掐了一把。 明玉转头,是达哲。 达哲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长姐,墨尔根代青射杀海东青又救了你一次,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说着去扯明玉抓住缰绳的手。 灰白相间的海东青也是名品,其名贵程度只比极品玉爪低一个档次,可以说价值连城。说杀就杀,没有半分犹豫,可见墨尔根代青对这次联姻还是很重视的。 可重视联姻不等于重视长姐。 才让人家损了鹰,又想骑人家的马,不,是跟人家共乘一骑,就有点不太好了。 明玉力气不如达哲,很快被扯掉了手,脑子还是懵的,眼巴巴望着马背上的男人,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男人冷漠地别开眼,看向躺在雪地里被射成对穿的海东青,沉声吩咐护卫:“厚葬。” 有护卫应是,用干净的白布巾将海东青的尸体裹了,快步走出人群。 目送护卫走远,男人拨转马头,吹了一声口哨,玉爪咕咕两声扑棱着翅膀落在他的护臂上,临走时回头看了明玉一眼。 明玉:“……”就这么走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墨尔根代青出现在这里,并不是迎亲,而是来寻玉爪的。 “墨尔根代青!”达哲唤了一声,拉着明玉的手朝前追出两步,“送亲的队伍到了,你看……” “跟着走。”马背上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 冷风刮过,终于给明玉热乎乎的脑子降了温。 忽然想起之前在某视频网站上看过了一个短片——每隔百年就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当时关注这个短片,是因为在视频末尾出现了一个清朝男人的3D复原照,正是祁陈的对照组,评论区很多人留言问这个清朝男人是谁,并没有得到回答。 现在明玉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是她未来的老公——爱新觉罗·多尔衮。 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逝而过。 水草丰美的草原,牧民骑在马背上驱赶羊群,小小的明玉格格披着白狐皮斗篷骑在兔子背上放兔子。 她养的兔子体格比绵羊还大,特别能吃,几乎把河西的牧草吃了小半,还打了不少洞,经常让牧民马失前蹄。 大妃不让她在河西放兔子,她就偷偷跑去河东放,结果被路过的瞎眼海东青当成兔子抓了起来。她吓得哇哇叫,最后海东青被人射落,她则不偏不倚掉在了那人的马背上。 “我是博尔济吉特·明玉,科尔沁郡王的长女,大家都叫我明玉格格。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她不会骑马,吓得直往他怀里钻,钻进去了才扬起头问。 那一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少年脸上,让他冷峻的眉眼看起来有了一丝温度,他并没回答,而是将她一路抱回家,交给了她的家人。 明玉嘟起嘴问大妃:“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大妃摸摸她的头,笑道:“他是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他叫爱新觉罗·多尔衮。” 作者有话说: 明玉:谢谢。 多尔衮:厚葬。 明玉:长得像谁也不好使了!第4章 问话 “爱新觉罗·多尔衮!我才是你的嫡福晋!我才是!你居然、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别的女人,帮别的女人来打我的脸!” 马车上没有镜子,明玉在记忆里看清了原主的脸,虽然妆化得乱七八糟,且早已哭花,明艳中带着点易碎感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就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四百年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的脸。 明玉考电影学院的时候,人还没进考场,照片已经在国内顶尖短视频媒体上曝光了,瞬间引来关注无数。 大二开始跑剧组,从花瓶到一线小花,明玉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 国内外主流媒体都是这样评价她的——持靓行凶。 可记忆画面里的那个女人,虽然长了一张可以持靓行凶的脸,却面目狰狞,整张脸只剩下凶了。 果然端坐主位的男人看也不愿看她一眼,起身要走,女人冲过去想拉他的袖子,被人大力挥开,头重重撞在旁边桌案的尖角上。 她就这样坐在冷冰冰的青石地面,头靠着桌案的木腿,痴痴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眼神涣散,再难聚焦。 “格格,贝勒府到了!格格?” 娜塔的一声呼唤,把明玉从濒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感觉如此真实,好像不久前才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明玉裹紧白狐皮斗篷,冷像是从骨头缝儿里渗出来的,是那种失血过多才会有的冷,她只在小时候做心脏手术时体验过一回。 被娜塔搀扶着走下马车,明玉做出了一个决定,狗男人谁爱要谁要,舔狗谁爱当谁当,哪怕对方长了一张祁陈的脸。 她!要!崩!人!设!了! 眼前的十四贝勒府熟悉又陌生,明玉还没来得及替原主伤春悲秋,迎面跑来一个小丫鬟,行礼过后急急道:“明玉格格,墨尔根代青请您过去问话。” 明玉:“……”他不是不愿意跟她说话吗,有什么可问的。 不过看在他跟祁陈小可爱共用一张脸,明玉决定赏他这个脸看他要问什么。 明玉让小丫鬟头前带路,跟着来到正堂,正堂门外呼啦啦跪了一院子人,仔细看去竟然是路上抢兔子的那群流民。 怎么,她拿自己的嫁妆送人,他也要管? 那他管得也太宽了! 正堂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明?????玉脱了白狐皮斗篷,露出里面繁复隆重的嫁衣,脑袋上顶着十多斤重的百宝流苏头冠,流苏长到胸前,不撩着点都看不清楚人。 撩开眼前密密麻麻的流苏,目光正好与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撞到,明玉危险地眯了眯眼,抢先别过头去,看向坐在左边下手位的多铎,多铎颔首,明玉朝他温和一笑。 多尔衮:“……” 多铎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豪格,豪格看戏不怕台高地站起来跟明玉打招呼:“给长姐请安。” 豪格娶了她妹,唤她长姐没毛病。 可豪格在这儿唤她长姐,就是要跟多尔衮和多铎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明玉:“……”人物关系真够乱的。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不太友好的画面,明玉朝豪格笑笑:“今日达哲到城外接我,没见诺敏,她怎么了?是病了吗?” 诺敏就是原主那个嘴甜的妹妹。 豪格笑容一僵,背后咒人生病真的好吗? 可明玉就是这个脾气,谁让人家是科尔沁草原的明珠,郡王和大妃的心肝宝贝呢。 且忍忍吧。 说来也是诺敏理亏,当初诺敏嫁给他还是托了明玉的福,明玉嫁过来,她怎么也得露个脸接一接,谁知诺敏非但不肯去接,还威胁他别跟着凑热闹。 诺敏不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今日是他十四叔大婚。 虽说因战事吃紧,酒宴全免,但他闲着也是闲着,怎能不趁乱去凑个热闹? 于是让人把正蓝旗的流民赶一部分到两白旗的地盘上,他跟在后面,准备顺路去镶红旗给岳托报个信。 岳托才因流民的事受了罚,心里正不痛快呢,暗地里骂两白旗瞎捣乱效仿汉人弄出个什么均田法。 若让岳托知道两白旗也有流民,肯定会借题发挥闹他个天翻地覆。 谁知半路竟然碰上了出城迎亲的多铎,还被他一眼看穿,掀起大风波是别想了,讨点封口费还是有把握的。 想着豪格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顺着明玉的意思说诺敏病了,他只好一个人来迎接明玉,正好给自己出城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明玉“哦” 一声,没再说话,自顾自在多铎那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放下珠串挡住脸,一边静静舔屏“祁陈”的颜,一边耐心等多尔衮问话。 呜呜呜,太好看了! “……” 要不是豪格挑事,多尔衮根本不想再看明玉一眼,更不想跟她说话。 五年之内接连折损他两只鹰王,还是他亲手射杀,说不生气是假的。 等了半天,多尔衮终于开口了,语气淡淡:“明玉格格,你路上赏赐的那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呜呜呜声音也好像! “明玉?!”多尔衮压着声音,连格格两个字都不想说了。 明玉有被凶到,瞬间醒神:“什么?” 多尔衮闭了闭眼,目光扫向多铎,多铎一个激灵忙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题明玉不会,直接摇头。 人证不说话,豪格来了精神:“十四叔,我父汗曾经说过,均田法颁下的那一天流民在哪个旗,就归哪个旗安置,哪个旗都不能有流民到处乱窜,违者重罚。今日这群流民是在两白旗地界儿被发现的,还闹了科尔沁送嫁的队伍,好多人都看见了。” 多铎腾地站起来:“你!” 豪格看着多铎,皮笑肉不笑:“十五叔,你可答应过把正白旗的土地分我一半,我已经让了一步,你还想反悔不成?” 多铎顿时熄火,有点心虚地看向多尔衮,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不想他哥大喜的日子让豪格这个混蛋给搅了。 旗人擅弓马,不懂耕种,在多铎眼中,富贵是抢来的,土地并没什么稀罕,给了就给了。 多尔衮的目光重新落回明玉身上:“福晋以为如何?” 尼玛,这时候想起我是福晋了,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明玉格格吗! 明玉心里瞬间奔出无数羊驼。 多尔衮忽然改口,想逼她做伪证不成? 那可真是想多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纯洁的人,脱离了低级恶趣味的人。 可……到底是正白旗的一半土地啊,若给了豪格,得少收多少粮食。 时代本就苦逼,通货膨胀,粮价畸高,一半土地也不少呢,东北又全是黑土,亩产恐怕不低,粮食吃不了还能卖钱。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别人口袋,明玉心在滴血。 正白旗旗主是多铎,多铎是达哲的老公,多铎的损失,就等于达哲的损失。 达哲遇事肯为她出头,现在还在后院帮忙安置她的嫁妆,她怎么能帮着外人坑自己的亲妹妹! 况且跟多尔衮比起来,豪格更让人恶心。 豪格比多尔衮还大两岁,一口一个十四叔十五叔叫得人肉麻,细听才知道他这般孝顺其实是在敲诈,还把她给卷了进去。 委实可恨。 想着明玉清了清嗓子:“车队才到大金,那群流民就跟在后面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她隐约记得豪格掌管正蓝旗,而正蓝旗的土地离蒙古最近,流民一路跟来,正蓝旗也脱不了干系。 多尔衮闻言挑了挑眉,看向豪格。 多铎“啪”一拍桌子:“豪格!原来是你在捣鬼!” 豪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就知道多尔衮不像多铎这么好糊弄,毕竟墨尔根代青也不是白叫的,居然跟他玩美男计。 可美男计用在明玉这个蠢女人身上就很好使,刚刚还相看两厌,多尔衮才喊了一声福晋,明玉就屁颠屁颠地配合他。 蒙古格格的尊严呢? 豪格忍着气:“既然长姐也不是很确定,不如叫几个人进来问问。” 幸亏他做了两手准备,那群流民领头几个是他的人,剩下的也被敲打过了。 明玉和多铎齐齐看向多尔衮,多尔衮点头。 两人同时心道糟糕。 明玉刚刚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多铎见豪格如此行事,猜他还有后招,这时候提人进来审问,结果可想而知。 多尔衮点头,然后抬起手腕,慢条斯理地拆起了架鹰用的护臂。 豪格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豪格咯噔咯噔咯噔噔! 明玉:瞧把孩子吓的。 多尔衮:吓哭为止。第5章 对质 从小一起长大,豪格了解多尔衮的尿性,此人多吊诡,经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比如带三百骑兵夜袭察哈尔王帐。 林丹汗的王帐从来都是重兵把守,近卫就有三千之多,大汗指派多尔衮夜袭,给了他一千骑兵,多尔衮却只带走了三百人。 那是多尔衮第一次带兵上战场,大汗根本不指望他能建功,夜袭以袭扰为主,目的是让对方睡不安寝。结果多尔衮带着三百人杀了一夜,七进七出,用二百多条人命换来一场大捷。 林丹汗被吓破了胆,打都没打撒丫子跑了,丢弃漠南大片草原,一直逃到甘州附近的戈壁滩才停下。 在科尔沁部的配合下,大金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了整个漠南蒙古。 多尔衮一战成名,获封墨尔根代青。 后来豪格才知道,在夜袭之前,多尔衮抽空去了一趟科尔沁部,不知怎地获得了科尔沁郡王的支持,说动科尔沁郡王派出细作混入林丹汗的近卫,夜袭时与多尔衮里应外合才立下奇功,差点活捉了林丹汗。 所以豪格宁愿布好局给岳托做嫁衣裳,帮着岳托出谋划策对付多尔衮,也不愿意站出来跟多尔衮正面刚。 后来被多铎发现,豪格宁愿退让一步,只要正白旗一半土地,与多铎私下交易,也不想让多尔衮知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多尔衮越淡定,豪格越害怕,虽然多尔衮平常也这样,几乎没有什么求生欲,可豪格就是害怕,越想越害怕,悔不当初。 侍卫领命去堂外提人时,豪格忍了又忍才没伸出手去阻拦。 这时有人来报:“大贝勒带着镶红旗旗主来了。” 豪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们怎么来了? 来喝喜酒? 不可能! 大汗要给多尔衮赐婚宴,多尔衮以战事吃紧为由拒绝了,多铎和阿济格是多尔衮的同胞兄弟,他们跑来喝喜酒还差不多。 当年因为多尔衮生母阿巴亥大妃和大贝勒代善私下里勾勾搭搭,大妃被迫殉葬,大贝勒代善退出汗位竞争,没一个有好下场。 从此两红旗与两白旗形同陌路,只有面子上的交情。 反正谁来,代善和岳托都不可能过来喝多尔衮的喜酒。 豪格心里打鼓,多尔衮和多铎早已起身迎出门外。 代善还好,绷着脸一言不发,岳托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当初镶红旗十几个流民作乱,被罚了万两白银,我差点丢了旗主之位。墨尔根代青这里,我数数啊,一万两,两万两,三万两……少说也得六七万两吧!” 岳托越数心里越畅快。 叫他们两白旗瞎搞什么均田! 两白旗人少地多可以均田,可两红旗人多,把旗人的土地匀出去养活流民,旗人不用吃饭吗! 苍天有眼,让?????两白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罚银子还是小事,两白旗旗主之位恐怕都难保喽。 多尔衮、多铎迎出来给代善行礼,叫了一声二哥,豪格脸色难看地跟着叫了一声二伯,一声大哥。 岳托看见豪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趁着多尔衮兄弟招呼代善,特意挤到豪格身边,小声对他说:“干得漂亮!剩下的交给我了!” 于是豪格的脸更绿了,伸手示意岳托先行,然后给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会意退出人群回府搬救兵去了。 代善走进正堂,一眼看见了扶着头冠根本看不见脸的明玉:“……明玉格格已经到了?” 多尔衮几次拒婚,致使两白旗与科尔沁的联姻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年,这在大金几乎无人不知。 后来大汗急了,欲以破坏联姻为由夺了两白旗,多尔衮才被迫点头。 之后又婉拒了大汗赏赐的婚宴,今日一路走来贝勒府连个红灯笼都没挂,代善摸不准多尔衮的心思,跟豪格一样,并不敢称福晋,只以格格相称。 明玉扶着头冠站起来,扶着头冠给代善行礼,喊了一声大贝勒,代善微微颔首,眼睛狐疑地看向多尔衮。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并没有放她回去梳洗的意思,只给代善解释:“院子里的流民是跟着科尔沁送亲的车队过来的,还没搞清楚出处,劳烦福晋留下做个人证。” 听多尔衮亲口唤明玉福晋,代善小小吃了一惊,没想到多尔衮别扭了好几年,这么快就想通了。 以后想再抓两白旗的把柄恐怕更难了,代善决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先夺了多尔衮镶白旗旗主之位再说。 至于阿济格和多铎,两个粗鲁武夫,不足为患。 其实代善针对两白旗完全是迁怒,他真正恨的人是他父汗的最后一位大妃阿巴亥。 所有人都以为阿巴亥跟他不清不楚,他也确实喜欢过这位年轻貌美的继母,可在阿巴亥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是皇太极。 可当有人告发,父汗派人审问阿巴亥的时候,阿巴亥什么都不肯说,被折磨得狠了,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把他拉下水,给皇太极洗清了嫌疑。 她说,她曾同时给他和皇太极送吃的,皇太极收了没吃,他也收了也吃了。 代善恨毒了阿巴亥,可阿巴亥奉旨殉葬了,他便将这笔账算在了多尔衮三兄弟头上。 尤其是多尔衮,多尔衮继承了阿巴亥的美貌和智慧,又深得皇太极爱重。 折损多尔衮一个,等于折损了阿巴亥最疼爱的儿子,和皇太极的左膀右臂。 何其痛快! “既然十四弟妹是人证,那就让十四弟妹说说,这群流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代善压下心头的激动,故作公正地先问明玉。 明玉只好把刚才模棱两可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完看向多尔衮:“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能去后院梳洗安置了吗?” 她都快被头上的百宝流苏冠压死了,而且路上没地方洗澡,隔着衣服都能闻见一股馊味儿。 多尔衮垂眸,并不看她,沉声吩咐:“带上来。” 明玉:“……”我特么! 侍卫很快押了几个流民进来,多尔衮也不废话,劈面便问:“你们是哪个旗的?” “镶白。” “正蓝。” “镶红。” 三个年轻男子商量好了似的,齐声说。 “……” 豪格第一个跳起来:“胡说八道!” 岳托也变了脸色:“胡乱攀咬!罪该万死!” 明明是豪格派人来给他送信,说豪格在两白旗的地盘上安排了流民,让他过来主持公道,结果这公道主持到自己身上来了。 要知道他才因为均田受了罚,这要是屡教不改,惹怒了大汗,就算他爹再有面子,旗主之位也难保了。 “豪格!是不是你派人给我带信,说你把正蓝旗多出来没地方安置的流民赶到了两白旗,让我过来看热闹!” 事关重大,岳托又不傻,当然先保自己:“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咱们现在就去大汗面前分说清楚,你们正蓝旗的黑锅我不背!” 豪格:“……”谁特么派人通知你了! 不过要是有那个时间和那个机会,他还真没准儿会派个人给岳托带信儿,让他赶过来主持公道。 豪格咬牙看向多尔衮,心说,先是美男计,然后反间计,敢情还特么是个连环计啊! 大意了! 大爷的! 明玉在心里也骂了一声大爷,原来多尔衮早就安排好了,却让她顶着十多斤重的头冠,穿着又硬又馊的嫁衣在这儿陪太子读书。 他是故意的! 两只海东青因她而死,她就不信,他不生气。 他当然生气,可她远道而来,又涉及联姻,他自然不好为了一只扁毛畜生明着发作她。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还得让她心里清楚,旁人却挑不出毛病。 夺笋呐! 可豪格和岳托已经进入互掐模式,这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代善可比他那个傻儿子岳托聪明多了,看看豪格,再看看多尔衮,立刻反应过来中了圈套。 他忙呵斥住岳托,向多尔衮摊牌:“流民中也有镶白旗的,十四弟你看如何了局啊?” “二哥怎么说?”多尔衮转着拇指上那只翠玉扳指,头都没抬一下,闲闲道。 事已至此,唯有息事宁人,代善挂上假笑:“刁民造反,其罪当诛,依我看,全部处死,永绝后患。” 就是不让皇太极知道,三方私了的意思。 明玉托着头冠睁大眼睛,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不行!” 明玉知道在奴隶制社会,流民还不如牲畜,奴隶主想杀就杀,再正常不过。可她是现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人命为草芥。 “那你说怎么办?”豪格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死无对证,一拍两散。 明玉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她说不行,全凭良心。 “我也觉得不行。”这时候多尔衮终于从那只翠玉扳指上抬起头来,扫视众人,“两白旗没有流民,谁的锅谁背。” 代善和岳托没意见,这里边就没他们什么事。 豪格脸色铁青:“那就去汗王宫分说清楚吧。” 他相信自己的人,也相信多尔衮的人,反正人人有份。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女子嚎哭的声音,嗓门很高:“放开我!我有话要对明玉格格说!明玉格格,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奴才们吧!” 作者有话说: 明玉:我脖子快压断了。 多尔衮:我知道。 明玉:#¥%&*@第6章 翻案 这群流民多是男子,女子很少,明玉听哭声就知道是谁了。 她看向多尔衮,碰巧多尔衮也在看她,目光复杂。 “把人带进来。”他别开眼,低头继续玩扳指。 然后呢,带进来就不管了? 这里可是你家! 当然以后也是我家。 明玉嘟起嘴,借着百宝流苏的遮掩,朝主位吐了吐舌头。 某人仿佛察觉到了,倏然抬眸,明玉:“……” 凶什么凶,我自己搞定! 明玉撩起遮脸的百宝流苏,看向走进来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婴孩儿,婴孩儿身上裹着的,正是她当初盖腿的毡毯。 女人抱着孩子跪下,没等她开口,明玉先道:“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哦不,本格格,本福晋……” “我保你性命无虞。”多尔衮不耐烦地接住明玉的话头儿。 明玉:“……”终于说了句人话。 多尔衮的保证,显然比明玉的更可靠,那女人忙磕头谢恩,然后瞅了一眼跪在身边的汉子,见他并无反应,咬了咬牙道:“奴才名叫吉兰,正蓝旗人,旁边的是奴才的男人,叫哈赞,也是正蓝旗人。” 跪在旁边的汉子这才有了点反应,怒目瞪向吉兰:“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旗人,我是镶白旗这边的流民!” 吉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孩子突如其来的哭声似乎给了她勇气。 提人进去问话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屋里说了什么,屋外听得一清二楚。 吉兰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反瞪回去:“当家的,你拿了人家多少银子,连我和孩子的命都不要了?” 随后两人大吵起来,女人叫,孩子哭,好不热闹。 “旗人在册,是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多尔衮开口,“来人,把豪格和他带来的人捆了。” 正堂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豪格“嗷”一声拔出腰刀,几个照面便被多铎空手夺白刃压在了地上。 明玉:“……”在绝对实力面前,拿刀也不好使啊。 同时院中响起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很快又安静下来,有人进来禀告:“都已生擒!” 豪格被压在地上,他带来的所有人都被擒获,刚刚还死鸭子嘴硬的哈赞忽然破了大防,咚咚咚朝着主位磕头:“墨尔根代青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说实话!奴才是正蓝旗人,在豪格贝勒手下做事,奴才不是流民!” 紧接着,屋里几人都招供了,?????有的是正蓝旗人,有的是正蓝旗包衣奴才,反正都不是流民,更不是镶白旗的流民。 院中也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喊道:“墨尔根代青饶命!我们都是正蓝旗的佃户,豪格不给我们土地,还把我们当牲口似的驱赶到这里!” 豪格脸贴地趴着,翻着牛眼瞪多铎,气哼哼嚷道:“多尔衮,你屈打成招,我要去父汗面前告你!” 然后精分般地在明玉跟前卖惨:“长姐,诺敏可是你亲妹妹,多尔衮要杀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豪格虽然可恶,到底是皇太极的长子,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明玉也觉得多尔衮下手有些重了:“墨尔根代青……” “捆住手脚!”多尔衮生硬地打断明玉。 “豪格他……”明玉气不过,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了。 多尔衮盯她一眼:“五花大绑捆好。” 明玉:“……”得,还起了反作用。 好端端的一个佳公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高贵形象全无。 要说的话接连被打断,明玉也懒得张嘴了,朝豪格摊摊手,站起身便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身后响起多尔衮的声音。 衣裳都馊了还能去哪儿,去内宅洗白白呗。 可明玉不想回答,继续往外走,门口的侍卫见状犹豫着拦住她:“福晋,墨尔根代青问话呢。” 明玉白了侍卫一眼,指桑骂槐:“要是有人两次打断你说话,你还想跟他说话吗?” 侍卫:“……” 侍卫朝正堂主位的方向看了一眼,赶紧收起手臂,低头恭送明玉离开。 回到内宅,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只是廊下点起的大红灯笼让明玉有些恍惚,仿佛这样的热闹被压在了记忆最深处,偶尔触碰到,还会感觉莫名的委屈和……耻辱。 她记得外院并没有什么喜庆的布置。 “长姐,你到新房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达哲兴冲冲迎出来,拉着明玉的手往卧房走。 原来都是达哲一手安排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达哲也如今日这般出城迎接,两人话不投机在马车里大吵了一架,达哲在城门处就下了车,并没跟来贝勒府。 贝勒府也如今日这般,没有布置,没有仪式,区别是那天多尔衮还在放鹰,彻夜未归,搞得贝勒府的下人们都不知如何称呼她,有人叫福晋,有人叫格格,乱得一批。 混乱的环境,陌生的房间,一个人的洞房花烛夜。 终于明白刚刚走进内宅时心底忽然涌出的委屈和耻辱,是怎么一回事了。 新房里到处红彤彤的,虽然布置得有些仓促,该有的一样不少,喜庆气氛也拿捏到位,很像那么一回事了。 明玉摸了摸崭新的红绡帐,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朝达哲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真好,我很喜欢!” 明玉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达哲以为她会哭。 当年诺敏成亲,长姐带着她一直把诺敏送进豪格的贝勒府,共同见证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后来她成亲长姐没来,她的婚礼比诺敏的还要盛大,光婚宴的流水席就办了七天七夜。 当时达哲心里是怨的,怨长姐太偏心,只送诺敏不送她。 现在想一想,忽然就释怀了。 甚至有点后怕。 幸亏长姐没送她出嫁,要是她把那些热闹与今日的冷情做对比,说不定心里会更难过。 她不想让长姐难过。 明玉走到妆台前,伸手取下头冠放在上面,脖子都快被这堆宝贝给压断了。 达哲这才回神:“长姐,头冠不能摘,不吉利!” “为什么不能摘?还要戴着睡觉吗?”这么多宝贝,明玉不介意睡觉的时候抱着,但戴着绝无可能。 达哲噗嗤一笑:“不是不能摘,是不能自己摘,得让新郎摘。” “新郎要是不管呢?就这么一直戴着?”明玉才不要学原主,多尔衮不来摘头冠,就一直顶着,实在受不住让娜塔扶着,从黄昏枯坐到天明。 明玉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吉利就不吉利吧,原主一直把头冠顶到多尔衮回府给她摘下来,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二十几岁就死了,吉利有个屁用! 摘都摘了,再戴上去除了受罪也于事无补。 达哲拗不过,只好由着,见明玉开始脱嫁衣,吩咐娜塔准备洗澡水,又慌了神:“长姐,没时间沐浴了,一会儿就要启程去汗王宫谢恩。” 婚宴可以不办,谢恩不能免。 果然有小丫鬟跑进来禀报:“福晋,墨尔根代青请您过去,要出发去汗王宫了。” 达哲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明玉提起衣领闻了闻,直皱眉,吩咐小丫鬟:“去回墨尔根代青,就说我要先梳洗一番,不会很久,让他等等。” 明玉准备洗个战斗澡。 让墨尔根代青等,福晋脑子还清醒吧。 关键来不及了,墨尔根代青吩咐她来传话的时候,人都已经穿戴好坐在马背上了。 可墨尔根代青今日亲自出城迎接福晋,听说为了救福晋还亲手射杀了一只鹰王,也许……大约……没准儿愿意等福晋一小会儿呢? 小丫鬟麻利点头,跑出去回话了。 谁知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墨尔根代青说福晋想一起去的话,就、就现在过去,他还有事,没办法等福晋。” 就这还是小丫鬟路上精心加工过的,墨尔根代青的原话是——我不喜欢等人。 小丫鬟说完偷偷拿眼瞄福晋,却见福晋仍旧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卸妆,边卸边说:“那就去回,福晋不用他等,福晋自己认得去汗王宫的路。” 小丫鬟眼睛都瞪圆了,这这这让她怎么回! 想到墨尔根代青还在雪地里等着,小丫鬟只得应是,再次跑出去回话。 跑到马前,小丫鬟也没想好这话该怎么加工,咬牙闭眼道:“福晋已经卸了妆,说……说爷愿意等就等着,等不了先走,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汗王宫。” 说完睁眼抬头,面前只剩一片雪地。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不喜欢等人。 明玉:我也不喜欢被人等。第7章 热闹 等小丫鬟磨磨蹭蹭回来报信的时候,明玉已经进了浴桶。 听说多尔衮走了,明玉吩咐娜塔给小丫鬟赏,她自己则靠在浴桶壁上舒舒服服摊开四肢……泡澡。 小丫鬟本以为会挨骂,谁知竟得了赏,还一口气得了两块碎银子,隔着浴房门脆生生谢过赏,眼睛亮亮地饶世界显摆去了。 五年前,贝勒府的下人们就听说墨尔根代青要娶科尔沁的明玉格格做嫡福晋,他们等啊等啊,直到今天才把嫡福晋等来。 这中间的曲曲折折,要是写成话本,够说书先生说好几年的。 于是衍生出不少恶意的猜测。 有人猜这位明玉格格肯定貌丑无盐,墨尔根代青压根儿没看上,不然怎么会公然忤逆大汗。 还有人猜多半是这位明玉格格骄横跋扈,得罪了墨尔根代青。 反正墨尔根代青不会错,错的永远是别人。 反正墨尔根代青不喜欢的女人,他们也不喜欢。 直到遇上拿着两块碎银子到处显摆的小丫鬟,众人这才惊觉,丑点算什么,骄横也能忍了,关键嫡福晋她出手大方啊! 倒不是说墨尔根代青不大方,十四贝勒府可是所有贝勒府里面月例银子最高的,可墨尔根代青太忙,吃住都在外院,内宅根本见不到人,上哪儿讨赏去。 现在不一样了,内宅有了女主人,还是个散财童子。 谁能拒绝出手大方的主子呢? 所以明玉才泡过热水澡,洗掉身上的那股馊味,立刻有人送来崭新的换洗衣裳,崭新的珠宝首饰,居然还在短时间内拼凑出一桌山珍海味。 达哲直接看傻了眼,敢情贝勒府早有准备,那刚刚布置内宅的时候,她怎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娜塔忙着给明玉挑衣裳首饰,一边挑,一边欢喜道:“没想到两块碎银子能炸出来这么多好东西来,当时格格让给的时候,奴才还心疼呢。要是格格依了奴才,哪儿来这么多好东西呀。” 明玉心中苦笑,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哪里是两块碎银子能炸出来的。 不过原主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来了就杵在新房里等多尔衮摘头冠,不吃不睡不说话,一直枯坐到第二天黄昏。 等多尔衮给她摘下头冠,当场晕了过去。 娜塔口中的这些好东西,还是在原主醒转之后的第二日,才陆陆续续摆到原主面前的。 明玉让娜塔给碎银子,本意想试试十四贝勒府的水深,谁知竟然把这些东西提前炸了出来。 也算意外之喜吧。 平心而论,多尔衮对原主其实还是很大方的,除了不能爱她,该给的只多不少。 可原主唯一想要的,恰恰是他的爱,这不就矛盾了吗? 明玉看得很开,亲生父母都能抛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只要多尔衮愿意给她应有的体面,她也不介意做一个端庄贤惠的塑料妻子。 记忆里,原主折腾了很久,甚至为了生个孩子跪下哭求,结果到死都还是完璧之身。 图什么! 至于所谓的绿帽子,在奴隶制社会仿佛只有男性才配拥有。 不是还有皇太极陪着她吗? 想太多,饭菜都要冷了,明玉招呼达哲和娜塔一起用饭,都帮着她忙活半天了,怎么也得吃口热的。 达哲净手之后坐下,娜塔则是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格格先吃吧,奴才不饿。” 达哲笑呵呵地招呼娜塔:“过来,给福晋布菜。” 娜塔这才战战兢兢上了桌,一边布菜,一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饭菜暖胃,格格的话暖心。 饱餐一顿之后,明玉大大方方赏了所有为她尽过心出过力的下人,众人得了赏,无不欢喜。 可任凭达哲和塔娜如何苦劝,明玉死活都不肯穿回嫁衣,戴上头冠。 明玉在新送来的衣裙里选了一条正红绣缠枝花暗纹、式样简单的旗装穿好,里三层外三层,轻盈又保暖,半点没有埋没她纤细的腰身。 叫来府里会梳头的丫鬟为她编辫盘发,又亲手挑了两只镶着细碎红宝的珠花簪在发间,耳朵上坠着同款细碎红宝耳坠,其他首饰并不戴一件。 肤色瓷白,肌肤细腻到自带滤镜,雾绒绒的平直眉峰,指尖沾上一点点浅樱粉色的胭脂,快速扫过眼窝、颧骨外侧和唇峰,只可惜那时候没有细闪,纯欲妆总是少了点灵魂。 还是把整张脸的明艳易碎感烘托到了极致。 盘头的丫鬟望着镜中娇花似的大美人差点掉了梳子,谁说福晋貌丑无盐来着,真该让他们过来瞧瞧,闪瞎他们狗眼。 达哲的震惊比丫鬟一点不少。 从前长姐总喜欢浓妆艳抹,把名贵的江南胭脂一股脑往脸上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上了妆似的。 达哲到现在才看清,原来长姐长这样,长得这么好看,就好像从南边买来的水晶酒杯,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 娜塔从小服侍明玉,自然知道明玉是美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这么美,美到她这个贴身服侍的都移不开眼。 连带着所有人跟明玉说话,声音不由轻了三分,生怕自己嗓门大把漂亮的水晶福晋给震碎了。 也再没谁劝明玉穿那件馊味嫁衣,戴那顶能压死人却完全看不见脸的头冠了,明玉另择了一件白狐裘斗篷裹紧,带着达哲和娜塔,坐车赶往汗王宫。 汗王宫此时热闹极了。 用晚膳之前,多尔衮、代善几人押着豪格和一群流民打扮的人求见皇太极。 皇太极讶然,今天是多尔衮大婚,他不带明玉一起过来谢恩,绑豪格做什么? 还有代善和岳托……都跟着添什么乱! 皇太极走后,海兰珠整了整凌乱的鬓发衣裙转身去了正房。 新王宫还在修建,海兰珠嫁进来只能跟几个福晋挤在老王宫的后院。 真的只是一个后院,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两边是东西厢房,正房住着大福晋哲哲,两边厢房住着三个福晋和一个侧福晋,其他侍妾挤在后边的倒座。 彼时,大福晋哲哲和侧福晋布木布泰正坐在炕上闲聊晚膳吃什么,见海兰珠冒着风雪走进来齐齐吃了一惊。 当初海兰珠一进汗王宫就被封了福晋,与收寄来的林丹汗的两位福晋一样,是平妻。 而那时,早她好几年入宫,她的亲妹妹布木布泰还只是个侧福晋,比侍妾强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海兰珠一到,就把整座汗王宫的其他地方变成了冷宫。海兰珠每天都很忙,不是在伺候皇太极,就是在准备伺候皇太极,根本没时间到处闲逛。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等问,海兰珠已笑道:“墨尔根代青来了,大汗去了前边。” 并没提豪格的事。 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海兰珠从来不多嘴。 越是这样,皇太极越信任她,有什么烦心事都愿意向她倾诉。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明玉一起? 布木布泰关切地问,语气还算平和。 海兰珠以为她只是好奇,毕竟多尔衮和明玉的婚事一拖再拖,其中颇多曲折,是个人都会好奇。 “没听说带明玉过来。”海兰珠避重就轻。 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一堆人。 布木布泰这才扬起笑脸,下炕亲自给海兰珠倒茶。海兰珠难得清闲,也坐在正房的热炕上,喝着茶加入闲聊。 半天不见传膳,想来是大汗那边出了什么事,大汗不传膳,福晋们也得跟着饿肚子。 “奴才去前边瞧瞧,看看出了什么事。”布木布泰心里想着多尔衮,生怕他因为联姻的事再惹怒皇太极。 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哲哲点点头,布木布泰披上斗篷快步走了出去。 海兰珠觉得不妥,温声提醒:“大福晋,前边可不是只有大汗一个。” 还有多尔衮和好几个贝勒。 让一个侧福晋前边后边的乱窜,真的好吗? 哲哲笑容温柔:“没事的,她跟多尔衮很熟,不用避嫌。” 海兰珠入宫刚满一年,她也不知道她这个妹妹是怎么跟多尔衮混熟的,只知道侧福晋就该安守侧福晋的本分,想办法为大汗开枝散叶,而不是整天上蹿下跳地想着结交权臣,特别是共同议政的贝勒们。 当年大妃阿巴亥和大贝勒代善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海兰珠心里觉得十分不妥,可后边到底是大福晋做主,还轮不到她一个刚进门的福晋说话,只得笑着点头。 布木布泰回房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一个人趁着夜色去了前边。 她平时经常这么干,可谓轻车熟路。 来到前院,只见崇正堂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皇太极坐主位,代善和多尔衮分坐左右两边下手,再之后是多铎和岳托,趴地上嘴啃泥的那一个居然是……豪格? 布木布泰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暗怪海兰珠没把话说清楚,早知道有这么多人,她就不过来了。 她还想偷偷跟多尔衮见上一面,跟他说几句话呢。 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正要抽身离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布木布泰回望过去,正好与多尔衮摄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可惜不是多尔衮一个人。 明玉:我还有两秒赶到现场。第8章 嫉妒 布木布泰脸上发烧,依旧与他对视而笑。 多尔衮那张冷冻脸瞬间冰消雪融,唇角不自觉上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底闪过柔和的光。 “怎么了?”皇太极很快发现了多尔衮的异样,循着他的目光朝外望去。 布木布泰一个激灵,忙低眉垂首站在当值的太监身边。 当值太监刚想开口问她站这里做什么,忽然有侍卫过来禀报:“蒙古科尔沁部明玉格格入宫谢恩。” 当值太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明玉格格是谁,忙进正堂传话去了。 布木布泰松了口气,然后又提起来。 太监传话的功夫,从远处走来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 草原女子一般身材高挑,前凸后翘,能在马背上唱歌,也能在篝火旁起舞。 比如达哲,比如诺敏,比如她自己。 只有这位明玉格格,也不知随了谁,竟然长了一张汉人女子的脸,矮个子,身材干瘪,还特别喜欢效仿汉族女人涂脂抹粉,整天把自己画得跟鬼一样。 听诺敏说,明玉大白天在外面逛,经常被误认成萨满巫师,居然还有一次被人请回去跳神。 不知这位今日又化了怎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妆容。 布木布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多尔衮那样天神一般的男人,又怎么会喜欢大汗硬塞给他的这个不着调的嫡福晋。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等一行人走近,布木布泰才放下的一颗心再次狠狠揪起,几乎要从腔子里边跳出来。 来人让她无端想起,师父范文程给她说过的一个形容江南女子的成语来。 娇花照月。 当时她怎么也想不出那个画面,现在那个画面就展开在眼前。 范师父诚不欺她。 盛开在冰天雪地中的娇艳花朵才更令人惊艳。 当时范师父借此点拨她,在大汗面前收敛锋芒,如大汗那般心智坚韧的男人,必定不喜欢跟他一样坚韧的女人。 唯有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方能摆脱困境,以图将来。 范师父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样的女子,便是她瞧见了都要生出三分怜爱,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男儿。 “明玉格格,大汗让您进去呢。” 当值太监殷勤的声音将布木布泰飘远的思绪强行拉回来,心还悬在胸腔里,在听见这一声之后自有主张地骤然收紧。 眼前娇花照月般的女子是谁? 明玉格格! 诺敏口中那个身材矮小,枯瘦干瘪,痴迷汉人脂粉经常被人误认成萨满巫师的明玉格格? 这、这怎么可能? 诺敏不是明玉的亲妹妹吗,她为?????什么要如此恶意编排自己的姐姐? 再说豪格成亲的时候,她远远瞧见过明玉,虽然没有诺敏形容的那么夸张,但个子确实矮,身材也很一般,那张脸活像扣着个面具。 怎么会…… “有劳了。”明玉朝当值太监微微一笑,挺直脊背,款款向正堂走去。 正堂里面的人,包括多尔衮,无不一眼惊艳。 皇太极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打趣多尔衮:“我说你刚才对着谁傻笑呢,敢情是明玉格格来了。” 话说得轻松,心里却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那感觉就像汉元帝忽然瞧见了即将出塞和亲的王昭君。 大福晋哲哲就是那个瞎耽误事的宫廷画师毛延寿。 居然对他藏私。 其实大福晋对他藏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要不是大福晋和布木布泰都生不出儿子来,他还见不到温柔美丽的海兰珠呢。 想起海兰珠,皇太极心里总算好受了那么一丢丢。 多尔衮正要拉平唇角,让皇太极一说反而觉得有些刻意,便留了点笑在脸上。 那点笑落在明玉眼中,更像是冷嘲热讽,落在布木布泰眼中就成了一种威胁。 明玉经过布木布泰身边,还着意看了她一眼,并没认出来,只觉得这小太监眉清目秀看着有点眼熟。 迈门槛时,脚下的花盆底没踩实,明玉小幅度地踉跄了一下。 岳托下意识要冲过去扶,被代善一把拉住,挨了老爹一记警告的眼刀,岳托忙收回迈出的腿,小心翼翼看了多尔衮一眼。 豪格被自己汪在地上的一滩口水冰了一下,只恨自己还被捆着,不然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既能英雄救美又能恶心到多尔衮的好机会? 就连皇太极都抬了一下屁股,多尔衮却别开眼,假装没看见。 多铎没想那么多,冲过去扶了明玉一把:“雪天路滑,嫂嫂小心。” 算是替他哥给明玉正了名。 听多铎喊了声嫂嫂,多尔衮故作才回神,不冷不热地道:“鞋穿不惯,就别逞能。” 明玉心中冷嗤,就逞能,碍着你了? 故意快走几步,故意走得歪歪扭扭,故意朝多尔衮伸出纤纤玉手。 不是假装看不见吗,不是跟她演吗,看谁演得过谁。 岳托刚刚被他爹警告,豪格还趴在地上,多铎刚扶了明玉一下,再扶就不太合适了。皇太极才要抬屁股,就见多尔衮已经走过去扶住了明玉,并且一直把人扶到她该站的位置上。 皇太极:“……”就是嘴硬心软。 明玉被多尔衮拖了一路,鞋差点掉了,站稳后还得向他道谢:“多谢墨尔根代青……照顾。” 多尔衮折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皮都没抬一下:“福晋客气了。” 皇太极:“……”就演吧。 没入洞房就叫人家福晋,还说不喜欢? 布木布泰离得远,只看见明玉脚下不稳,多尔衮扶了她,明玉道谢,多尔衮改口称明玉为福晋。 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不是说今日去放鹰,不会回来了吗? 不是说,回来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吗? 现在倒好,看也看了,扶了扶了,连称呼都改了。 亏她刚刚还替他担心来着。 布木布泰不想留下平白受折磨,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明玉身上,悄无声息地退到廊下的阴影里,转身回了后院。 多尔衮心有灵犀般地朝布木布泰站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微微蹙眉。 让她误会了?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他心里有谁,难道她不清楚吗,非要让他把心挖出来交给她,她才会真正相信他吗? 流民的事已经分说清楚,豪格被夺了正蓝旗旗主之位,跟岳托一样罚银万两。皇太极觉得丢人,让明玉才一来就看了笑话,气得把豪格轰出了汗王宫,又加了一条面壁思过半年。 眼看就要第三次征讨察哈尔部,等半年之后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没有军功,怎么拿回旗主之位? 这一回完败,赔了夫人又折兵! 豪格气炸了肺,正巧在宫门口遇上匆匆赶来的诺敏,冲上去就给了诺敏一记耳光,打完还不过瘾,又泄愤般地踹了两脚。 诺敏也不是什么善茬,哭闹着抱着豪格大腿,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让走。 豪格大怒,踹开诺敏,咆哮道:“去问你的好姐姐!” 说完扬长而去。 诺敏刚挨了打,脸上火辣辣的,头发也乱了,妆也花了,也没脸进宫了,只得打道回府。 回府之后,如豪格所愿,诺敏大病一场,在心里狠狠记了明玉一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明玉并不知道。 可能觉得被豪格干的蠢事折了面子,也可能试图修补因为流民事件造成的罅隙,皇太极对明玉格外大方,笑着问她想要什么见面礼。 见面礼还可以选吗? 如果可以的话,明玉只想要钱。 盛世买古董,乱世买黄金,这个道理明玉懂。 可话到嘴边,她忽然改了主意:“大汗慷慨,我也就不客气了。” 才说到这里,旁边射来两道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皇太极显然也觉察到了,示意多尔衮不要管。 对上多尔衮隐含警告的目光,明玉别开眼:“大汗,我想要那群流民。” “……” 见皇太极一时没反应过来,明玉忙笑着解释:“就是今日我赏过的那群流民。” 皇太极想不明白:“你要那些流民做什么?” 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珠宝玉石之类的东西吗,至少他身边的女人都喜欢。 不对,也有例外,比如侧福晋布木布泰。 当初他问布木布泰想要什么,布木布泰说她想要汉人的典籍,越多越好。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皇太极对美丽的布木布泰失去了兴趣。 汉人有句话,皇太极觉得很对——女子无才便是德。 当年大妃阿巴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搅得父子不睦,兄弟失和,最后被迫殉葬。 但凡她稍微蠢一点笨一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与老爹努尔哈赤一样,皇太极并不喜欢聪明的女人,或者自作聪明的女人。 明玉猜不透上位者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也不是个悲天悯人的菩萨,她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生财之道——种粮食。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我承认我吃醋了。 明玉:哦。(种粮食需要什么?农民、土地和种子,先把农民搞到手。)第9章 条件 明玉记得那群流民好像都是农民,是农民肯定会种粮食,她帮多尔衮打压豪格,保住了正白旗一半土地,分他几十亩良田不算过分吧。 有了土地,有了会种粮食的农民,还愁赚不到钱? 关键在原主的记忆里,深藏着一个了不得的金手指——空间灵泉。 原主养的那些兔子正是喝了灵泉水,才在几年间长得体壮如小牛犊,一般牧羊犬都不敢惹,与多尔衮的鹰王也能缠斗上几个回合不落下风。 只可惜原主恋爱脑,一心扑在狗男人身上,整天要死要活地瞎折腾,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硕大金手指,除了用来养兔子给狗男人喂鹰,几乎闲置。 就这点记忆还是明玉看见那群兔子时,努力想起来的,稍纵即逝。 所以明玉打算做个实验,用空间灵泉水种粮食。 如果粮食也能跟兔子似的获得丰收,到时候钱对明玉来说恐怕就只是一长串的数字了。 在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的“小冰河时代”,粮食自由等于财富自由。 面对皇太极的问话,明玉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也没什么用处,只是看着可怜。” 皇太极信了。 他的海兰珠也是这般柔软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每次听他说起流民都会掉眼泪。 他不喜欢聪明的女人,但喜欢善良的。 皇太极哈哈大笑:“不就是一群流民吗,赏你了。” 想了想觉得太少,又补了一句:“另外赏你五十亩良田,算在你的名下,如何?” 也算给这些流民一个安身立命之处,海兰珠听了肯定高兴。 明玉大喜:“土地算在我名下,流民呢,流民算吗?” 土地都没有这个先例,更别说人了,多尔衮轻斥:“福晋慎言!” 这点土地和流民能翻起什么大浪,皇太极并不介意搏美人一笑:“都给你了!” 明玉太高兴了,脱口道:“大汗万岁!” 正堂一时静极,明玉小小瑟缩了一下,眼巴巴望着多尔衮:“我说错话了吗?” 多尔衮:“……” 他无奈起身,朝坐在主位上的皇太极一拱手:“我替福晋谢大汗赏赐。愿为大汗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刚才明玉的话,句句踩在皇太极心坎上,现在又听了多尔衮的效忠之言,皇太极一高兴即刻命人准备酒席,今夜他要大宴群臣,给多尔衮和明玉办婚宴。 汗宫的夜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贝勒们努力向大汗看齐,每个人不论年纪大小,都给了明玉见面礼,也照例随了份子。 明玉来者不拒,才不管多尔衮的脸越来越黑,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犀利。 反正她才十五岁,是夜宴上最小的那一个。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瞻仰到原主的命中情敌,大清朝开国太后孝庄的身影。大福晋哲哲解释说,侧福晋身体不舒服,让她留在后院歇着了。 其实并没人问起这位侧福晋,毕竟只是个侧福晋,大汗不提,谁又会放在心里。 直到坐上马车,明玉还在一颗一颗地数着大福晋赏的金豆子:“二十二颗,二十三颗,二十四颗……” “别数了,一共一百零八颗。”对面的人有被吵到酒气熏熏地说。 赶路赶了一个多月,今天又是跟古人斗智斗勇的一天,明玉累屁了,根本不想数什么金豆子。只是某人喝醉了酒,被扶上了她的马车,她不敢睡觉,醒着又尴尬,所以才想着找点事做。 结果更尴尬了。 算了,随缘吧。 明玉瞬间放弃挣扎,拉紧袋口系了个死扣,“啪”一声把整袋金豆子扔在两人中间的方几上,然后毫无形象地朝后仰倒,想靠在迎枕上眯一小会儿。 “为什么要收留他们?”对面酒喝多了,话也多起来。 他们? 联系上下文和语境,应该是指那群流民。 明玉懒得回答,因为她并不擅长扯谎,也不想说真话。 她翻个身,侧卧着把后背留给对方,拒绝交流。 对面那人冷哼一声,拿起明玉刚刚扔在方几上的豆子袋,眯起眼三下两下解开死扣:“一颗,两颗,三颗……” 明玉迷迷糊糊刚要睡着,耳边就想起了碎碎念般的数数声,简直烦不胜烦。 “跟你两次救我的理由一样。”明玉半真半假地敷衍道。 其实在看见那群巨兔觉醒金手指之前,明玉援助物资给流民,真的只是单纯的同情。 只不过在金手指觉醒之后,她又有了别的打算。 耳边终于清净了,明玉等了一小会儿见对面没什么反应,眼皮又开始打架。 就在瞌睡再次袭来的时候,对面那人有了动静,他抬手扯了扯衣领,身体缓缓后仰也靠在迎枕。 “不是为了救你。”他揉着自己因为醉酒微微胀痛的额角,语气克制,“我身边从不养废物,海东青也一样。” 字面意思是,海东青把人错认成了兔子或者狐狸,就是眼瞎,就是废物,他亲手射杀海东青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在清理门户。 深层次的意思是,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自己,跟别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让她不要自作多情,以为他对她有什么不一样。 懂了。 明玉觉得话说开了挺好,省得她总觉得亏欠他,总想着怎么报答一下。 既然对方说了真话,明玉也没藏着掖着:“我想做个小地主,种很多粮食,赚很多钱,需要土地和农民。” 种粮食赚钱? 她怎么会有这种离奇的想法,难道贝勒府里的金山银山还不够她开销吗? 需要女人抛头露面赚钱,她是在质疑他吗? 多尔衮这会儿酒意上头:“我答应娶你,便不会缺了你的吃穿用度,别的福晋有的,你一样也不会少。土地你喜欢可以留下,让管事另挑农户耕种,那些正蓝旗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那群人不全是流民,还有豪格的心腹,留下来很麻烦。 转过年就要出兵朝鲜,多尔衮可不想自己在朝鲜杀敌,后院忽然起火。 明玉突地睁开眼睛,大汗把人都赏给她了,还能退回去不成? 退不回去……一个不留? “不行,我不同意。”明玉顿时睡意全无,她坐直身体,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大汗问我,为什么要收留那些人,我说可怜他们,结果人到我手里咔嚓全死了,你让大汗怎么想?” 对面那人仍旧懒洋洋地躺着:“别拿大汗压我。” “你……什么意思?”明玉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些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席间推脱不过,明玉也喝了点酒,火气被酒气拱起来,再加上原主存在记忆中的委屈,一股脑全发泄出来。 “别的福晋有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明玉怒极反笑,声音却更轻了:“别的福晋有什么我不知道,可达哲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家庭美满。尊贵的墨尔根代青,这些你给得了吗?” 你给不了就别说大话,好吗? 明玉的理智冷静让多尔衮几乎忘了她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多尔衮也坐直身体,看着明玉的眼睛:“除了这些,我都能给。” 这是什么渣男经典语录,可是她喜欢。 发泄完,明玉心里舒服多了,理智随之回笼:“当真?” 多尔衮:“自然。” 明玉盘腿坐好,开始提条件:“今夜之后,我就是你的嫡福晋了,贝勒府的中馈要交给我管。” 记得达哲闲聊时提过,说多铎好像还有私库,明玉又补了一句:“包括你的私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多尔衮点头:“除了鹰场、马场和那几只猎犬,都归你管。” 他最烦打理这些琐事。 明玉:“……”这么痛快的吗? 对面半天没反应,多尔衮看过来,明玉清了清嗓子:“贝勒府后院的所有事,我说了算。” 多尔衮挪开视线:“重复了。” 没重复,怎么重复了,钱是钱,事是事,必须分开说。 好吧,就当他答应了。 明玉继续:“那些土地和流民算在我名下,是我的私产,你不许插手。” 多尔衮犹豫片刻,觉得亏欠了她,也点头答应了。 人可以留给她,不过事先要好好敲打,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在他不在的时候乱来。 明玉心满意足:“目前只想到这些,剩下的慢慢想,随时加。” 多尔衮:“……”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除了爱和孩子,我都能给。 明玉:除了钱,其他的谁稀罕!第10章 误会 回到贝勒府,明玉朝多尔衮伸出手,随想随加:“扶我回去。” 多尔衮依言将她一直扶进内室,沿途惊掉不少下巴,原来他们尊贵的墨尔根代青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不近那些庸脂俗粉罢了,遇到天仙也会悉心呵护。 进到内室,多尔衮转身要走,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他抬眸:“你越界了。” 明玉松手:“就今夜,我睡炕,你打地铺,该有的体面必须给我,不然以后我怎么管家?” 倒不是明玉矫情。 在原主的记忆里,洞房花烛夜新郎不在这个话题,足足让她被亲戚妯娌,乃至府中下人,明里暗里嘲笑了不知道多少回。 别说管家立威了,原主连自己的屋子都不敢出,生怕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直到半年后,原主忍无可忍跟狗男人吵了一架,才算在这个贝勒府站住脚。 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明玉没兴趣再经历一回。 平心而论,留宿过夜这事多多少少是有点越界了。 换做是她,心里有喜欢的人,总会有所顾忌。怕对方误会,绝不会在异性屋子里过夜。 明玉理解,但不能苟同。 搞婚外情,哪有只煎熬别人,不煎熬自己的? 就好像做下缺了大德的事,还不想遭雷劈,那老天爷也不能同意啊。 只当为他免灾了,所以明玉心安理得地睡炕,让多尔衮打地铺。 本以为还要再浪费一番口舌跟他好好讲道理,谁知一句话说完,他竟然点头同意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明玉:“……”不讲武德。 两人各自梳洗完,明玉在炕上躺好,见多尔衮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铺盖卷,用磨破了边儿的虎皮褥子包着,打开之后只有一床厚厚的旧棉被,连个枕头都没有。 东北的天气实在是冷,虽然屋里有火墙火炕,明玉还是觉得冷,这会儿躺在火炕上,裹着厚棉全身才算暖和过来。 躺在地上的滋味,只想一想牙齿就开始打颤了。 “地上凉,要不你去外间的炕上睡吧。”明玉窝在棉被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多尔衮抖开被子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头也不抬道:“狩猎、行军都睡地上,习惯了。” 外间有丫鬟值夜,多尔衮这时候睡去外间,等于明晃晃地对外宣告,他们新婚之夜没睡在一起,效果恐怕比新郎不在还要糟糕。 他这是在尽量给她体面。 明玉心中一暖,默默记下了这点好,打算以后找机会还他。 等多尔衮躺下,明玉吹熄灯烛,室内一片昏暗。 明明累极困极,明玉居然睡意全无。 她从前并不认床,每到一户寄养家庭都能吃好睡好,只可惜身上有病,治病要花很多钱,在哪里都住不长。 明玉不愿再想过去的事。 听说睡不着属羊可以催眠,她便开始默默属羊,结果越数越精神,数错了还会自责。 那可是羊啊。 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羊多少钱一头,除了种粮食,是不是还可以发展一下畜牧业。 明玉烦躁地翻了身,不能想,不然一夜都别睡了。 屋里静悄悄的,对面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明玉几乎以为多尔衮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搬出去了。 “那个,你睡着了吗?”明玉轻声问。 没人理。 她小心翼翼支起半个身子:“你还在吗?要是冷的话……” 昏暗中有人打断她:“我在呢。睡吧。”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明玉感觉悬着的一颗心忽然落定。困倦袭来,她又翻了一个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明玉抱着被子想,穿来盛京也挺好,至少没那么多规矩,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赖床也没人管。 起床的时候,明玉只穿了一件中衣,倒也不觉得冷。 娜塔一边伺候明玉梳洗,一边笑道:“格格是不是觉得屋里暖和了?墨尔根代青早晨出门前特意让人在里外间都笼了火盆,用的是南边才有的银骨炭,特别暖和,还不熏人。” 不像草原的火盆,点一个就能把人呛醒。 明玉心里好笑,大约昨夜睡地上被冻惨了,才想着加火盆吧。 丰盛的早餐很快摆上桌,有奶茶、奶酪、奶豆腐,还有薄皮大馅的牛肉饼,炸至金黄的羊油饼,以及三四盘叫不上名的小点心。 明玉遣了服侍的,只留娜塔陪她一起吃早饭。 娜塔喝着奶茶,咬着羊油饼,眼圈都红了:“没想到在盛京也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羊油饼。” 明玉知道她这是想家了,忙笑着安慰,说明年这个时候她争取回科尔沁省亲,娜塔这才收了眼泪,把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说给明玉听。 在来之前大妃曾几次叮嘱娜塔,科尔沁和盛京的生活习惯多有不同,格格是个不想事的,让她提醒着点,别闹出什么误会,令墨尔根代青不喜。 可在娜塔看来,大妃是白操心了,墨尔根代青对格格很好,大妃想到的墨尔根代青早想到了,大妃没想到的墨尔根代青也想到了。 不过她还是得提醒格格一声,让格格知道墨尔根代青的好:“格格,奴才打听过了,大金的人一天只用两餐,天亮一餐,天黑一餐。咱们贝勒府也是这个规矩,起晚了没饭吃。” 明玉细品着咸奶茶的滋味,看了一眼窗外高起的太阳:“那今天?” 娜塔咧嘴笑:“今天是墨尔根代青特意交代的,说格格远道而来辛苦了,让厨房一直候着,格格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端早饭。还怕格格吃不习惯,吩咐厨房做咱们蒙古的早饭。” “这里的厨子还会做蒙古的早饭?”明玉有点惊讶。 娜塔嘴咧得更大了:“厨房里有一个蒙古来的厨子,听说只比咱们早到几天。” 明玉托腮,其实多尔衮对原主还是挺用心的。 除了不能爱她。 只可惜他能给的,和原主想要的,风马牛不相及,所以才会悲剧收场。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辈子只要她不作不闹,不要他的真心,不理他的白月光,就能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和一个与她相敬如宾的丈夫。 两相对比,明玉觉得很划算。 “那墨尔根代青出门前吃没吃早饭啊?”明玉决定找个机会投桃报李。 娜塔眼睛亮亮:“听厨房说,墨尔根代青一天只吃一餐,要到中午才吃饭。” 那就是没吃了。 于是明玉亲自下厨,熬了小米粥,包了鲜肉包,还顺手煮了几个鸡蛋,在灶上温着,让厨房盯着点,等多尔衮回来端给他吃。 娜塔声音小小:“格格,是不是太寒酸了点。”都没什么油水。 明玉弹了一下她脑门:“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可长期不吃早饭,忽然改变习惯,肠胃也会不适应,不能吃大鱼大肉。” 娜塔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她家格格自从某天一觉醒来,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总说她听不懂的话。 做完这一切,明玉裹紧白狐裘斗篷准备出门:“走,去前院看看。” 昨日匆忙来不及安排,大汗赏给她的那群流民被临时安置在了前院,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明玉不放心,打算过去瞧瞧。 娜塔忽然“啊”了一声,风一样跑出去,又风一样跑回来,手里抱着一堆毛绒绒的东西。 等娜塔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摊平,明玉才发现原来是几件半新的裘皮斗篷,又宽又长,明显是男款。 明玉疑惑地看向娜塔,娜塔也挺迷茫:“这些是管事交给奴才的,管事说让格格……挑几件穿。” “给我穿?”明玉眉毛都立起来了。 贝勒府已经穷到做不起一件新斗篷了吗? 怪不得多尔衮那么痛快答应让她掌管中馈,敢情只是个空壳子呀! 搞不好还要往里搭钱,当她是冤大头吗? 明玉越想越气,裹紧白狐裘斗篷,吩咐娜塔:“端上我刚做的早饭,去前院。”给流民吃。 娜塔瞪大眼睛:“格格,墨尔根代青还没回来呢,现在端过去肯定凉透了。肉包子凉了不好吃。” 明玉叉腰:“我改主意了,喂狗也不给他吃!” 恰在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多尔衮裹着一身寒风大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管事,管事手里托着一个四角包银的木盒子。 “……”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你越界了。 明玉:你想多了。 多尔衮:你心疼我。 明玉:没钱,肉包子喂狗。第11章 罅隙 多尔衮看了一眼炕上摊平的几件玄狐斗篷,淡声问:“怎么了?” 明玉内心暴躁,却不想让他看出来,努力绷着脸:“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她指着炕上那一摊黑乎乎的东西:“你就让我穿这个?” 多尔衮收回目光,随手拿起一件在她身上比了比:“长了点。” 一个穷光蛋还敢内涵她矮! 明玉心里的羊驼再次狂奔,然后听多尔衮幽幽来了一句:“我把海东青都放出去了,说不定哪天哪一只会飞回来。” “……” 明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小步挪到炕沿边上,嫌弃地从里面挑了一件比较新的直接套在白狐裘斗篷外面,加上花盆鞋的高度,倒不至于拖地。 娜塔和管事听得一头雾水。 娜塔在想,格格平时最爱漂亮爱干净,连大妃没上过身的新衣裳都嫌弃,怎么可能穿男人穿过的斗篷,还穿得高高兴兴,好像捡到个宝。 管事也很郁闷,贝勒府藏了金山银山,又不是做不起新斗篷,墨尔根代青再不待见福晋也不至于让福晋穿他穿过的旧斗篷吧? 娜塔和管事面面相觑,刚刚福晋那么生气肉包子差点拿去喂狗,为什么听到墨尔根代青提起海东青就没了脾气,这里边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等明玉挑了斗篷,多尔衮示意管事把木盒子放下离开,管事战战兢兢:“主子不是说让奴才给福晋当面说清楚吗?” 屋里太热,多尔衮解了自己的斗篷扔在炕上:“我来给福晋说。” 管事如蒙大赦,抱着那堆旧斗篷一溜烟跑了。 娜塔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多余,拿眼睛求助似的看向明玉:“格格,您亲手做的早饭还在灶上温着呢。” 明玉干笑:“墨尔根代青这不是回来了吗,还不快端上来。” 娜塔应是去了。 等娜塔走了,多尔衮才道:“我不吃早饭。” “我知道,行军打仗一天只能吃一餐饭,没有床只能睡地上,你怕自己到时候不适应,时时克制。可你要是提前把身体熬垮了,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明玉先傻了,她又没上过战场,她怎么知道这些? 没错,又是原主的记忆。 明玉高度怀疑自己不但穿越了,还可能挡了原主重生的路,耽误原主复仇虐渣或破镜重圆了,所以才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这完全是个意外,她也不想啊。 想着娜塔已经让人把早饭端上来了,等人都退出去,多尔衮坚持:“我没胃口。” 真难伺候! 明玉耐心几乎耗尽:“这里不是战场,是家,休养生息你懂吗?” 反正做都做了,不吃怪浪费的,明玉干脆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谁知半路却被人截了胡。 到底吃还是不吃,有没有个准谱儿啊! 明玉抬眸,见多尔衮拿着羹匙小口小口喝着粥,边喝边皱眉。 “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你之前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肠胃可能还有点不适应,慢慢来就好了。”明玉苦口婆心。 “难喝。”多尔衮给出评价。 怎么可能? 明玉在孤儿院时天天帮忙做饭,别的不敢说,熬粥那个一绝,怎么可能难喝。 明玉猜对方口重,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他:“这个有咸味儿,你就着吃。” 多尔衮接过包子,吃一口包子,喝一口粥,那张跟祁陈一模一样的脸褪去狼性,奶呼呼的,乖得不像样。 不挑食,给啥吃啥,也跟祁陈一样好养活。 明玉又给他剥了鸡蛋。 到最后,号称不吃早饭,没有胃口,吐槽粥难喝的墨尔根代青,一个人干掉了一砂锅小米粥,一整屉肉包子,还有四个煮鸡?????蛋。 明玉都怕他吃撑了。 付出总有回报,明玉亲手给多尔衮做了一顿早饭,多尔衮让明玉见识了什么叫作豪二代。 光老爹努尔哈赤留给多尔衮的遗产,就有满满三个地窖的黄金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足够他什么也不做,随意挥霍好几辈子。 多尔衮带明玉转了一圈,最后把钥匙都交到她手上,问:“还想种粮食赚钱吗?” 明玉点头:“嗯。” 多尔衮挑眉:“嫌少?” 明玉实话实说:“……不少,比我想象的多得多。不过你这么有钱还这么拼,我也想试试,毕竟谁跟钱有仇呢?” 多尔衮笑。 这是明玉第一次看见他笑,笑起来跟祁陈一模一样。 明玉:我又可以了! 这时娜塔走进来说:“乌云姑姑求见。” 乌云姑姑? 昨日达哲来了之后,明玉就再没见到乌云,听达哲说,乌云并没跟来贝勒府,半路转道回汗王宫报信去了。 这时候她来做什么? “把人请进来。”不等明玉说话,多尔衮已然道。 明玉狐疑地看向多尔衮,这里可是内室,虽说是外间,那也不是见客的地方。 除非,他跟这个人很熟。 果然多尔衮道:“乌云不是外人。” 明玉恍然,多尔衮的年纪比皇太极小很多,甚至比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还小两岁。大妃阿巴亥殉葬时,多尔衮和多铎还没到分家的年龄,应该一直住在汗王宫,受大福晋哲哲的照顾,直到开牙建府。 听达哲说,乌云是大福晋跟前最得脸的姑姑,多尔衮又说乌云姑不是外人,想来这位乌云姑姑应该在那些年照顾过多尔衮两兄弟的生活起居。 娜塔迟疑地看向明玉,见明玉朝她点头才把乌云领了进来。 行礼过后,乌云说明来意。 原来是诺敏一大早跑去大福晋面前为豪格求情,想请大福晋出面,在大汗面前为豪格说项。 大福晋问怎么回事,诺敏便把流民的事说了,大福晋一听这里边还有明玉的事,诺敏又是明玉的亲妹妹,便让乌云请明玉去汗王宫说话。 明玉就奇怪了,在流民事件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大福晋为何专程叫她过去问话。 就算诺敏是她亲妹妹,大汗定下的事,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大福晋派人来请,她不能不去。 明玉吩咐娜塔去备车,她自己披上白狐裘斗篷,又想起什么似的,随手从炕上抓起一件黑乎乎的玄狐斗篷罩在外面。 乌云姑姑瞧见了,朝坐在炕上的多尔衮抿嘴一笑,连贴身的斗篷都给人家穿了,还说不喜欢? 多尔衮:“……” 明玉不知道乌云姑为什么笑,回头看多尔衮,多尔衮跟她大眼瞪小眼,很想告诉明玉,她穿错了斗篷,那件他早晨才穿过。 而且那件斗篷是几年前布木布泰亲手给他缝制的,他一直舍不得穿。 明玉来了以后,他怕布木布泰误会,才把这件斗篷找出来穿在身上,想让她放心。 结果布木布泰还是误会了。 昨夜难得有一个见面的机会,她却推病没来。 多尔衮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她是真病了,还是恼了他不肯来见他。 “姑姑,侧福晋的病今日可好些了?”多尔衮知道当着明玉的面问这些不合适,可他就是忍不住。 乌云一愣,侧福晋身体好好的,什么时候生病了? 忽然想起昨夜侧福晋没参加夜宴,说身体不舒服来着,可让巫医瞧过,并没瞧出什么毛病来,连药都没用。 乌云笑道:“只说气闷,今早便好了。” 乌云是看着多尔衮长大的,跟大福晋一样,见多尔衮问起布木布泰的病情,半点也不奇怪。 当年阿巴亥大妃被迫殉葬,多尔衮和多铎一度消沉。多铎还好,小半年就走出来了,多尔衮却断断续续病了一年多,原本就不算壮实的身体几乎瘦成了骷髅架子。 那时候大福晋刚生下二格格没多久,身体还没好利索,汗王宫的几个侍妾年纪都大了,要避嫌。大福晋没办法,只得让自己的亲侄女,才嫁过来一年,时年十四岁的侧福晋去照顾病入膏肓的多尔衮。 没想到竟把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有了这一层救命之恩,多尔衮偶尔与侧福晋有些往来,大福晋并不曾约束。 乌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明玉却不这么认为。 好家伙,当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就这么明晃晃地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暧昧? 为了拥有一个安稳的家,明玉可以忍受多尔衮的难伺候,可以不去管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之间的暗度陈仓。 可明着来,不行! 狗男女不要脸,她还要呢。 再说多尔衮还长着祁陈的脸,明星背着粉丝跟人搞暧昧,爱怎么搞怎么搞,明着塌房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明玉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多尔衮了,罩上黑乎乎的兜帽,裹紧斗篷,低头走了出去。 多尔衮却眯了眯眼,原本以为布木布泰懂他,深知他的为人和难处,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懂他的人,什么都不必解释,不懂的人,说再多也是枉然。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要脸你别穿我做的斗篷。 明玉:你敢送我就敢穿,气死你。 斗篷:没错,下一章是我的高光时刻,戏份贼多。第12章 见面 听说诺敏跑来给豪格说情,缠着大福晋哭闹了一上午,口口声声说多尔衮与明玉联手做局坑害豪格。 布木布泰听不得多尔衮与明玉有什么瓜葛,一时冲动怼了诺敏几句,说大汗决定的事,大福晋也做不得主。谁知诺敏当场撒泼,说大福晋还没说话呢,其他三位福晋也都没表态,轮也轮不到她一个侧福晋在这儿指手画脚。 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跟多尔衮眉来眼去,拿别人都当傻子。 大福晋呵斥诺敏慎言,原林丹汗的两个遗孀,娜木钟和巴特玛掩口轻笑,海兰珠则瞪大了眼睛看着布木布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要不是乌云和苏茉儿拦着,布木布泰真想冲上去给诺敏几个耳光,把人给打清醒了,省得疯狗似的乱咬。 大福晋瞧着忒不像样了,这才让乌云去请明玉,想让明玉过来跟诺敏好好说说。 布木布泰又羞又恨,忍着眼泪不肯走,这时候她要是哭着跑了,不就等于坐实了诺敏的攀咬,坐实了她与多尔衮有私情? 这些话要是传到大汗的耳朵里,还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浪。 “大福晋,各位福晋,十四福晋到了。”有宫女进来禀报。 布木布泰听到别人喊十四福晋,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然后见明玉罩着一件宽大的玄狐皮斗篷走了进来。 玄狐皮毛色油亮,又宽又长,几乎把个娇小的人儿从头到脚笼罩其中,保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明玉盈盈给大福晋行礼,行礼的时候斗篷下摆随意拖在地面,露出底摆细密的金丝针脚。 站在身后的苏茉儿低低“啊”了一声,显然也认出了这件斗篷,布木布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这是她送给多尔衮的生辰礼,找了小半年才找到几块颜色一致,品质上乘的玄狐皮,又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制,特意仿照南边的绣法,用金丝镶边。 礼物送出去就没见多尔衮穿过一回,再瞧见这件玄狐皮斗篷,居然穿在了明玉身上。 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娇花照月般的美丽女子,以及多尔衮对她的百般维护,布木布泰只觉胸腔中腾起一团烈焰,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伸手扶住苏茉儿的手,撑着对方的手摇摇晃晃站起身,恰在此时,大福晋正给明玉介绍到她:“这位是大汗的侧福晋布木布泰,是我的亲侄女。说起来,也是你的堂侄女。” 布木布泰眼前一黑。 这个屋子里不是嫡福晋就是福晋,只她一个侧福晋也就罢了。 她居然还要管一个比她小七八岁的小姑娘叫堂姑,真的是…… 天雷滚滚。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对面明玉已经退下了手腕上的一对金镯塞给她,笑道:“出来的匆忙,不知道侧福晋的病已经好了,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还请侧福晋不要嫌弃。” 话说得贼漂亮,可那语气就好像在施舍,像高高在上的正室打赏家中小妾。 布木布泰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发作,任凭心碎八瓣,也只得屈膝受赏。 “大福晋,奴才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屋休息。”布木布泰捧着一对金镯子,好像捧着烫手的山芋。 大福晋见她脸色难看,以为是刚刚被诺敏冲撞了,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便点头同意了。 明玉目送布木布泰离开,心中偷笑,电视剧好像演得不太对劲儿啊,不是说多尔衮的嫡福晋是布木布泰的妹妹吗,怎么变成堂姑了? 又捋了一遍人物关系,哦,差点忘了,她跟大福晋同母。 辈分貌似有点?????乱啊。 不过堂姑这个身份,她喜欢。 只可惜了那一对金镯子,实心,赤金的呢。 “长姐,你可来了!”明玉忽然被人抱住,低头看见一个猪头,哦不,是个脸几乎肿成猪头的华服女子正抱着她疯狂摇晃。 明玉一指头点在她脑门的肿包上,对方呼痛,被明玉的一指禅点出老远。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明玉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斗篷,这才解下来递给娜塔。 诺敏:“……”长姐好像不一样了。 大福晋让明玉坐在她身边,明玉也想离那个“猪头三”远一点,谢过之后坐了过去。 昨夜众人已经被明玉的纯欲妆惊艳到,谁知今日明玉脸上半点脂粉也无,却更显得肤光如雪,唇红齿白,真真儿一个天生地养的大美人。 娜木钟和巴特玛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多尔衮为什么不选带资进组的她们,而选了科尔沁郡王的女儿做嫡福晋。 这么嫩,这么美,好像草原清晨开出的第一朵格桑花,连她们见了都挪不开眼。 海兰珠也看直了眼,心说,难怪多尔衮之前百般推脱,甚至忤逆大汗,可见到明玉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长成这样,哪个男人抵受得住? 海兰珠决定找个时间向明玉讨教一下怎么化昨夜的妆容,顺便问问怎么保养皮肤。 毕竟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再不保养一下,过不了几年就得被后来的小姑娘们给比下去了。 大美人海兰珠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诺敏见没人理她,又嚎啕大哭起来:“长姐,我知道你喜欢墨尔根代青喜欢好多年了,可人家不喜欢你呀!你可不能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害了自己的亲妹妹呀!长姐,你可是我亲姐姐呀,你不能帮着外人坑我呀!” “还不是你害的。”明玉耐心等她哭诉完才道。 诺敏瞬间止住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玉冷笑:“对呀,墨尔根代青喜不喜欢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处置豪格是大汗决定的,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证人,有没有我,豪格都会受罚,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诺敏都快让明玉给绕晕了,可不管有没有关系,她都得找出点关系来,不然豪格饶不了她。 “求长姐到大汗面前给豪格求求情!”诺敏理不清关系,直接换了一个思路继续嚎啕大哭,“大汗赏了长姐良田和奴仆,为长姐几次破例,求长姐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救救我!救、救救豪格!”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叫诺敏的妹妹好像还挺聪明的,怎么嫁人之后变蠢了呢。 好家伙,还大汗为她几次破例,这是求她呢,还是给她拉仇恨呢? 果然屋里几个刚刚还在犯花痴的女人齐齐变了脸色,大福晋沉下脸道:“自先汗建国以来,土地和奴仆只记在旗主名下,没有分给女人的先例。” 言下之意是,让她主动还回去。 那怎么可能! 明玉根本不想理“猪头三”,转头与大福晋说话:“大福晋教训得是。可我听说南边的女子出嫁以后可以拥有土地,也可以有商铺和奴仆。大汗心怀天下,总不会偏安盛京一隅,早晚要打到南边去,到时候政策肯定会有调整。即便没有为我破例,也会有这个先例。” 早晚要被同化,还挣扎个毛线。 再说,开这个先例,对女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明玉都不知道,大福晋为什么要反对。 大福晋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虽然还皱着眉,却再没提让明玉主动归还的事。 娜木钟和巴特玛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情绪。 海兰珠也觉得好,天下有那么多流民,等她有了土地,一定都分给他们耕种。 被诺敏吵了半天,大福晋也乏了,挥挥手让人把诺敏叉出去,明玉等了一会儿告辞离开。 出了门,海兰珠盛情邀请明玉到她屋里赏花,明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十四贝勒府一盆花也没有,又赶上倒春寒,屋外寸草不生,明玉想找点植物试试空间灵泉的作用都难。 正好海兰珠屋子里有花,明玉打算借一盆回去做实验。 进到屋中,明玉差点被花香熏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海兰珠见她不适应,便拉了明玉去内室。 内室也放了插屏,花粉浓度倒是降下来了,海兰珠亲自给明玉倒茶,几次欲言又止。 “福晋有什么话,尽管问。”明玉对大美人海兰珠很有好感。 海兰珠羞答答地问起夜宴时明玉所化的妆容:“大汗也说好看,还说像江南的女子,清秀婉约。大汗还说,我的容貌也像南边的人。” 明玉还以为海兰珠要问什么,听说是妆容,心里松了口气。 穿越之前,明玉主业是演员,偶尔也喜欢在短视频网站上分享一些明星化妆小技巧,反响还不错,勉强算半个美妆博主。 明玉用美妆博主的眼睛观察海兰珠,海兰珠是典型的狐系脸,浓颜冷白皮,骨相极美,出厂配置非常扛老,属于岁月从不败美人的类型。 不过这样的脸,更适合御姐风,上扬平眉,S形眼线和烈焰m唇,纯欲妆或者效仿江南女子的细眉杏眼,反而削弱了这张脸本来的美。 便是如此,海兰珠的美也足以与草原明珠布木布泰不相上下,若换上更适合她的狐系御姐妆,保证甩布木布泰好几条街。 “福晋天姿国色,自成一格,并不需要刻意模仿谁。”明玉坏心眼地笑道,“福晋若不嫌弃,我可以给福晋化一个更适合的妆容。”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拉拢宠妃,你心机够深的。 明玉:彼此彼此。 那些花:下一章是我们的主场。 斗篷:貂儿的故事未完待续。第13章 解围 海兰珠从来不觉得自己美,在父母和族人眼中,她的妹妹布木布泰才是草原明珠,满蒙第一美人,而她只不过是个陪衬。 直到嫁进汗王宫,被大汗宠爱,大汗说她美,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是美的。 明玉是继大汗之后,第二个说她天姿国色的人,于是海兰珠对明玉刚刚萌生出的那三分好感,瞬间飙升到十分。 她拉着明玉来到自己的妆台前,明玉直接看呆了。 玻璃镜分毫毕现,水晶制成的首饰盒摆了小半妆台,里面装着什么不用打开就能分辨。拉开小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各种胭脂水粉,还有数不清的螺子黛,不说别的,光唇脂就有五六十种之多。 这不就是美妆博主梦寐以求的化妆台吗? 人比人的死,货比货得扔,本来明玉以为十四贝勒府给她准备的妆台已经是这个时代的王者了,跟海兰珠一对比,瞬间被秒成渣,连青铜都算不上。 难道这就是宠妃的逼格? 卸妆,净脸,重新上妆,半个时辰后,海兰珠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了。 与夜宴时明玉的妆容截然不同,可以看出是上了妆的,却明艳逼人,同样令人过目难忘。 “这还是我吗?”海兰珠轻轻摸着自己的鬓边,眯了眯眼。 镜子里的女人也眯了眯眼,危险又迷人,好像一只刚刚偷了腥的小野猫。 海兰珠吓了一跳。 从镜子里看向站在身后的明玉,心里是喜欢的,话却说得犹豫:“可大汗更喜欢温婉娴静的女子,我这个样子……” 明玉笑:“偶尔换个风格,大汗会喜欢也说不定呢。” 海兰珠还在犹豫,这时有宫女走进来说:“福晋,大汗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晚膳在这边用。” 抬头看见镜子里的绝世大美人,莺歌捂住嘴,半天才挤出一句:“福晋,是您吗,真的好美啊!奴才瞧着,比侧福晋还美。” 海兰珠似乎被莺歌的话鼓励到了,傲然地朝着玻璃镜抬了抬下巴,狐系御姐范儿拿捏到位,想来大汗的晚膳恐怕要在床上吃了。 眼看到了饭点,宫里没有用午膳的习惯,明玉却是有的,她笑着向海兰珠借了几盆开得正艳的夹竹桃。 “没想到你竟喜欢这个。”海兰珠以为明玉初来不好意思借名贵花木,大方道,“你帮了我大忙,屋子里的花,随便挑,我送你了。” 看过清宫剧的人都知道,夹竹桃浑身是毒,根本不能养在屋里,不小心沾染上,轻则心律失常,重则殒命,还是著名的流产圣药,已经被清宫剧里的小主们验证过很多回了。 不过明玉并不打算吓唬海兰珠,也不想拂了这位宠妃的好意,笑着指了指放在窗边的一品红和狐尾百合:“这些我都喜欢,福晋可舍得割爱?” 海兰珠抚着鬓边笑:“你要是能拿走,便都拿走好了。” 明玉没客气,吩咐莺歌找几个人,把她点到的毒花统统搬到马车上,她都要带走。 莺歌笑着凑趣儿:“没想到十四福晋竟然与我们侧福晋一样,都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花。” 明玉诧异:?????“哦?侧福晋屋里也养了这些花?” 莺歌摇头:“那倒没有,侧福晋不爱养花,偏我们福晋爱,侧福晋便把她喜欢的花花草草都拿来给我们福晋养,她只是偶尔过来瞧瞧。” 明玉礼貌微笑:“……哦。” 难怪海兰珠的孩子不到周岁就夭折了,难怪海兰珠在孩子死后不到两年就随着去了,难怪皇太极爱流鼻血,流着流着人就没了。 难怪。 毒花一盆一盆被搬走,宽敞的外间空了一角,明玉感觉呼吸都顺畅了,随即向海兰珠告辞。 海兰珠将明玉一直送到垂花门外,转头瞧见苏茉儿站在不远处的花墙下好像在等人。 侧福晋病了不在房中好好照顾,跑到院外来做什么,海兰珠刚想过去问问布木布泰的病情,手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海兰珠回身看向明玉,明玉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拉到垂花门里,轻手轻脚走到那处花墙附近。 “怎么了?”海兰珠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似,压低声音问明玉。 明玉指了指墙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海兰珠会意,挥挥手屏退下人。 花墙边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墙外忽然有了动静。 “爷您可来了,您再不来,格格眼泪都要哭干了。”是苏茉儿的声音。 这个爷是谁,明玉心里有数,海兰珠却睁大了眼睛。 半天没人说话,苏茉儿又道:“格格让奴才问问爷,从前说过的话,到底还做不做数。” 仍是没人接话。 苏茉儿有些急了,忍不住抱怨:“爷,那件斗篷是格格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光找皮子就找了半年多,又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眼睛都熬红了才赶上您的生辰。您可倒好,一次都没穿过,转手就给了福晋,还让福晋穿着到格格面前显摆,刺格格的心。” 海兰珠闻言,朝明玉身上的男款斗篷看去,不由拧紧眉头。 她也知道这个爷是谁了。 可布木布泰是大汗的侧福晋,她不给大汗做斗篷,为什么要给多尔衮做? “斗篷昨夜穿过了。”可惜日思夜想的人,不在。 果然是多尔衮的声音。 海兰珠想踮起脚看看,被明玉拉住,就这么一点点动静,还是被墙外的某人察觉到了。 “谁?”墙外有人厉声问。 明玉忙将海兰珠推到一棵大树后面藏好,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十四福晋,您在花墙后边做什么呢?” 墙那边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明玉在心里叹口气,回头见是大汗的另一个福晋娜木钟,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让福晋见笑了,墨尔根代青来接我,我起了玩心,想让他多找一会儿,不想就让福晋瞧见了。” 演戏,她是专业的。 至于为什么要给多尔衮打掩护,明玉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想太多。 “是吗?”娜木钟明显不信,“可我刚刚怎么还听见了苏茉儿的声音呢?” 这家伙有备而来,明玉装傻:“有吗?我怎么没听到?” 墙那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明玉猜苏茉儿应该走了,她回头朝多尔衮笑,同时伸出手去,多尔衮愣了一下,还是大步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 娜木钟深深看了多尔衮一眼,招呼也没打,转身走了。 明玉还在演,她晃着多尔衮的手,娇声问:“怎么才来,人家都要冻死了。” 多尔衮垂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路上耽搁了。” 娜木钟还没走远的背影颤了颤,瞬间加快脚步,很快跑没影了。 可娜木钟走了,海兰珠还在树后面藏着呢,藏也没藏好,竟然露出了一小截裙摆。 多尔衮从明玉脸上移开目光,抬眼就能发现海兰珠。明玉急中生智,从多尔衮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趁多尔衮低头看时,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的头往下压。 结果大力出奇迹,要不是多尔衮及时偏了下脸,就直接亲上了。 那边海兰珠死活没发现自己露在外面的裙摆,明玉搂着多尔衮的脖子绝望地闭了闭眼,咬牙往他怀里扎,撞得多尔衮连退几步。成功把自己扎进去之后,明玉放开多尔衮的脖子,转而抱上他的腰,原地转体一百八十度。 抬眼对上了苏茉儿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 “……” “奴才,奴才,奴才什么也没看见!”苏茉儿羞红了脸,闭眼低头,跑的比娜木钟还快。 明玉发誓,这回她绝对没有故意气谁的意思。 谁知苏茉儿身后竟还有人,还是一下两个,其中一人故意清了清嗓子,朗声对身边的人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明玉忙放开多尔衮,两人双双给皇太极行礼,皇太极心情很好的样子,用手指点了点明玉,无奈一笑,什么都没说也走了。 跟在他身边的范文程则是一脸的没眼看,以手遮面,尾随而去。 明玉抽空看了一眼海兰珠藏身的大树,没瞧见那截裙摆,这才放心跟着多尔衮走出垂花门。 来的时候,明玉坐马车,多尔衮骑马,回去时马车被花占了,汗王宫也没有多余的马车借。 “把花扔了,或者骑马。”多尔衮给出建议。 这些毒花要拿来做实验,不可能扔。 明玉也不会骑马,不是不想,是真的不会。 原主不会骑马这事,多尔衮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明玉打算跟毒花挤一挤,只要不摸不碰,敞着车窗,想来无事。 关键这鬼天气……马车里暖和,傻子才骑马。 一阵天地颠倒,明玉稀里糊涂被人抱上马背,感觉……头冷。 才戴上黑乎乎的兜帽,头是不冷了,可马动了。 下意识抓住缰绳,嘶—— 手冻僵了。 “我不会骑马,你不上来吗?”明玉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主要是觉得两人公乘一骑,暖和。 多尔衮好像没听见,牵着缰绳径直往前走,明玉次哈次哈:“手冷。” 多尔衮脚步一顿,想了想去翻马鞍下的囊袋,翻了半天什么也没翻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明玉冻得通红的手指,多尔衮利落地脱下自己手上的皮手套,扔给她。 明玉嫌弃:“没有新的吗?” 作者有话说: 手套:貂儿,她嫌弃我! 斗篷:知足吧,能压轴不错了。 毒花:嘻嘻,我们才是主角。第14章 享受 马儿继续前行,明玉坐不稳,只得咬牙戴上,再次抓住缰绳。 手套外表看着坚硬,里面却是毛绒绒的,还带着某人的体温,触手又柔又暖,意外地舒服。 这人可真会享受。 汗王宫东厢房,因为一个妆容,海兰珠没吃成晚膳,陪着皇太极厮混了一下午,腰酸背痛一直睡到黄昏。皇太极让膳房破例为海兰珠做了宵夜,亲手端到炕边,一勺一勺喂到嘴里。 “是我不对。”皇太极一边赔礼,一边拿帕子给海兰珠擦拭唇角,“你身子才养好,我不该……可你今天太美了,我一见就……” 海兰珠红了脸,抿嘴一笑:“大汗说的哪里话,伺候大汗是我的本分。大汗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怨怪。” “只是这身子骨总也不见好,连累大汗不能尽兴,我这心里……”也不知怎地,在家时她身体康健,嫁到盛京以后越发不济了。 巫医说是水土不服,可一年多总不见好,时常头晕胸闷,心悸气短,小日子也不协调。 伺候大汗这段时间,虽圣宠不断,肚子始终平平,倒是平白惹来不少嫉恨怨怼。 大约是她福薄命浅吧。 找不到原因,海兰珠总是这样想。 想得多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了。 “好生将养,别想太多,切记思虑伤身。”皇太极喂完整碗燕窝,又喂了几口温水给海兰珠。 见她胃口难得不错,又拿来蜜桔剥给她吃,笑道:“你若与明玉投缘,时常请她过来坐坐,陪你解解闷也是好的。” 海兰珠正有此意,一边吃着蜜桔,一边道:“我在科尔沁的时候见过明玉几回,那时她还小,娇蛮任性,整天把脸化得跟个萨满巫师似的,大妃也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几年过去,她竟变得如此通情达理,眼光也好了很多。我今日这妆容还是她帮着化的。” 皇太极也曾被明玉狠狠惊艳过,对此倒不意外:“今日这妆容很美,也适合你,该有赏赐,你想想赏她什么好?” 海兰珠朝外间努努嘴:“我也说赏她点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要,只搬了一些花回去。” 皇太极吸了吸鼻子:“你那外间养了太多花,香气熏人,搬走一些也好。” “啊?大汗不喜欢吗?”海兰珠还记得第一次侍寝时,皇太极夸她的屋子里花香袭人,她以为他喜欢,又不遗余力地养了许多带香味的花。 皇太极把蜜桔皮扔在炕桌上:“过犹不及。” 海兰珠明白了,决定再送些香花出去,只留第一次侍寝时的那些就足够了。 想到明玉搬走的那些花,海兰?????珠又有些不安:“明玉搬走的那些花,原是玉儿寄养在我屋子里头的,不想明玉也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我便做主把那些花送给了明玉。若他日玉儿来瞧,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呢。” 当时海兰珠给明玉推荐了更名贵的君子兰什么的,可明玉坚持说只喜欢那些。海兰珠派人去隔壁问,隔壁的宫女说侧福晋病了,已经睡下,苏茉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私自做主把花送给了明玉。 如今想来还是有些不妥。 皇太极不以为然:“尊卑有别,她一个侧福晋如何能指使福晋为她养花,不过仗着你是她亲姐姐,待她真心。花送了便送了,没什么大不了。” “算起来,大汗已经许久没去过玉儿的屋子了,也该……雨露均沾才好。”想到躲在花墙后听见的那些对话,虽然没亲眼看见人,但苏茉儿和多尔衮的声音她还是认得的。 玉儿是她的亲妹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玉儿走阿巴亥大妃当年的老路。 下巴被挑起来,望进男人深邃如渊的眼眸,听他道:“是不是大福晋对你说了什么?” 把心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屋子里推,哪怕那个女人是玉儿,是她的亲妹妹,海兰珠依旧心痛如绞。 “不是。”海兰珠垂眼落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专宠一年多,也没个动静,怕耽误了大汗的子嗣。” 大福晋为这事没少说她,可大福晋是她的亲姑姑,也是她的家人。 她不能说。 皇太极板着的脸这才有了点笑模样:“本汗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也不差你生的这一个,别想太多。” 说着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吻下去:“当然,本汗很想让你给本汗生个儿子,你和我的儿子。” 吻着吻着,忍不住情动:“我们多试几次,总会有的。” 没人知道汗王宫房子的隔音有多差,除了布木布泰。 隔壁才消停了没一会儿,又热闹起来,隔壁那位在床上的花样子可真多,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求饶,声音缠绵又勾人。 布木布泰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不禁又想起多尔衮。 听说昨夜洞房,多尔衮并没走,歇在了明玉房中。 可能受了隔壁的不良影响,布木布泰满脑子都是多尔衮与明玉被翻红浪的情景。 那样美的一个女人,比她年轻了七八岁,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连皇太极这种身经百战的男人都看呆了,豪格更是流了一地口水,多尔衮血气方刚,又未经人事,如何把持得住? 布木布泰咬着唇。 睡过了,果然不一样,多尔衮怕明玉冷,居然把自己送他的生辰礼拿给明玉穿。 她之前还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明玉自作主张拿了多尔衮的衣服,毕竟明玉是福晋,整个贝勒府的内宅都归她管。 可苏茉儿见过多尔衮回来告诉她,那件斗篷他穿过,就在昨日的夜宴上。 他穿过那件斗篷,肯定不是明玉自作主张随便拿来穿的,而是他心甘情愿给她穿的。 她都没穿过多尔衮的斗篷。 她都没有! 苏茉儿的话,再次响在耳边:“格格,墨尔根代青变了,变得奴才都不认识了,您还是在大汗身上多下点功夫吧。” 布木布泰陡然一惊,听到炕那边翻身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苏茉儿”。 苏茉儿也被隔壁吵得心烦意乱,听到布木布泰叫她,忙应了一声:“格格可是睡不着?奴才这就撕两片棉花给格格塞耳朵。” 布木布泰坐起来,燥热的身子这才好受了一点:“除了那句斗篷穿过了,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嘴硬心软,我都习惯了。若是……他还说了什么更不好听的,你可不能瞒我。” 苏茉儿快被隔壁折磨疯了,恨不得跑过去提醒海兰珠小点声,再得宠也别吵别人睡觉。 可她只是个奴才,不能给侧福晋惹事,只得生生忍下。 这会子又听见问多尔衮的事,苏茉儿火往上撞,口不择言道:“墨尔根代青瞧见明玉又抱又啃的,都不避人,哪有闲工夫搭理奴才?” 怎么就说出来了? 苏茉儿恨不得抽死自己,忙披衣下炕点上灯烛。 果然,侧福晋的眼圈又红了。 从昨日到今日,侧福晋一直恹恹的,吃不下睡不着,再这么煎熬下去,装病也成真病了。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心里虽然已经断定,多尔衮留在明玉房中肯定把持不住,但睡过了,和喜欢上了,是两码事。 就像大汗不喜欢她,可为了给她体面,给大福晋和科尔沁一个交代,也会与她圆房。 她知道多尔衮的难处,以为他对明玉也是如此。 可亲吻不一样。 尤其那种情之所至,不避人的亲吻,她只在大汗和隔壁那位身上见过。 两情相悦,蜜里调油,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其他人都是摆设。 见格格咬破了嘴唇,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苏茉儿哪里还敢说,明玉不但穿了多尔衮的斗篷,还骑了他的马,多尔衮牵着马,一路把明玉送回了贝勒府,满大街的人都瞧见了。 她忙不迭转移话题:“奴才听说,明玉从隔壁搬了好多花花草草回去。奴才还听说,隔壁那位把格格您寄养在她那儿的花一并送给了明玉。” 细听隔壁还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吟声,苏茉儿一阵脸热,咬牙说:“格格,那些花可是范文程范大人专门托人从南边给您弄来的,您怕养不好才送到隔壁寄养的,又没说不要,她竟然给送人了。奴才明日便去瞧瞧,看她怎么说!”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海兰珠受宠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凭什么拿格格的东西给自己做人情? 作者有话说: 苏茉儿:大半夜吵死了! 墙:你家格格不得宠怪我咯。第15章 风波 苏茉儿不提,布木布泰都快把这事忘了。 送就送吧,把毒花分些给明玉,正好省了她不少气力。 慢慢等就是了,她有的是耐心。 思及此,布木布泰浮躁的一颗心忽然平静下来,她重新躺好,等苏茉儿吹了灯,很快进入梦乡。 盛京天黑得早,可一想到又要跟多尔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别在汗王宫时她还一个没留神轻薄了他,明玉对同居这件事非常抵触,支棱着两个大眼睛,指挥下人在东厢房连夜收拾出一间花房来。 等地龙温热了,便让人把那些毒花搬到刚刚准备好的花房,明玉也没闲着,照旧穿着布木布泰送给多尔衮的生辰礼,站在廊下指挥若定。 “福晋,这是什么花呀?好香啊!”有个得脸的嬷嬷嗅了嗅开到荼蘼的花瓣,忍不住伸手去摸。 “小心!那花有毒!”明玉喊她。 结果还是晚了,那个嬷嬷被花刺扎了手,手指头瞬间肿成棒槌,幸亏扎得不深,及时用水清洗过,敷上了解毒的药膏,暂时脱离危险。 明玉本来不想声张,可见有人受了伤,不得不提醒:“大家小心些,这些花有毒,不要闻,不要碰,更不要被扎到,端着花盆放到花房即可。”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很快把几十盆花都安置好了。 等人走了,娜塔忍不住问明玉:“格格,福晋的屋子里怎么会有毒花啊?还一下放了这么多盆!” 难怪她经过外间时总感觉头晕晕的,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纱,并不真实。 明玉摇头,嘱咐娜塔:“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到处乱说。” 这种事,她也说不好,毕竟人家是亲姐妹。 她只是碰巧遇上了,觉得海兰珠人还不错,不管良心难安。 背后有脚步声,明玉回头,见多尔衮朝她走过来。 “这些花是从哪里搬来的?”毒花的事,显然惊动了多尔衮。 明玉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贝勒府,实则外松内紧,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主人的眼睛。 明玉吩咐娜塔去准备洗澡水,等上房门前只剩下两个人了,才回多尔衮的话:“明知故问。” 多尔衮深深看了明玉一眼,回想起娜塔刚刚提到的福晋,还有汗王宫花墙边大树下那一截明蓝色的裙摆。 “这些花是海兰珠送你的。”听起来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既然对方猜到了,明玉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点点头。 “花有毒?”这是个疑问句。 明玉看着他的眼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信你可以去试试。” 谁知多尔衮还真去了,不过去晚了,几只饿急了眼的瘦老鼠已经替他试过了,尸体抽搐着吐着白沫躺在两个花盆之间。 多尔衮豁然回头,逼视明玉:“她养毒花做什么?为什么要送给你?” 海兰珠是宠妃,她养毒花…… 等等,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这些花是养在海兰珠屋子里的不假,却并不是海兰珠想养的,而是有人寄养的。 明玉不答反问:“你猜这些花海兰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不是聪明吗,快猜吧,很快就能猜到你的白月光心肝小宝贝了。 她占了原主重生的路,怎么也得替原主出口气吧。 这回多尔衮猜不着了,明玉贴心地扔给他一条关键线索:“是整个汗王宫最失意的那个女人送的。” 多尔衮眸光一颤,转身便走,明玉不依不饶:“不信是吗?我掐指一算,她明天会派人来,亲自解释给你听。” 其实明玉也就一说,想趁机恶心恶心多尔衮,并不知道布木布泰会不会真的派人过来。 于是大婚第二夜,多尔衮主动搬去了外间,明玉如愿分居。 谁知转过天明玉还在吃早饭,娜塔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格格,苏茉儿求见。” 还真来了! “慌什么,先领她去花房等着。”明玉低头喝粥,她可不想让人影响了食欲。 “格格,苏茉儿先找了墨尔根代青,墨尔根代青没见她,让前院的管事带她来见您了。”娜塔知道那些花有毒,而且看苏茉儿的样子好像与墨尔根代青相熟,她并不敢轻易得罪。 把人领去毒花房,合适吗? 明玉咬着小笼包,抬眼:“管事可带了话来?” 娜塔摇头,明玉还是那句话,带去花房候着。 娜塔应是退下,下一秒外间再次响起脚步声,明玉有点不耐烦:“把人带去花房等,不愿意等就回去。” 外间的脚步声顿了顿,并没停,明玉抬眸,见是多尔衮不请自来。 明玉举着剥好的鸡蛋问他:“一起吃?” 鸡蛋被人抢走,多尔衮一边吃鸡蛋一边坐到桌前:“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吃人嘴短,明玉好脾气地给多尔衮盛了一碗白粥,推到他面前:“夜观天象。” 多尔衮似乎被鸡蛋噎了一下,偏头等了半天才拿起勺子喝粥:“别开玩笑。” 明玉玩够了,实话实说:“我搬走了海兰珠屋里所有带毒的花,一盆不剩。” 脑子不笨,肯定会起疑心。 当然,没发现另当别论。 多尔衮喝了几口粥,皱眉。 也不用别人张罗,自己拿包子吃,一口包子,一口粥:“人来要花了,打算怎么办?” 明玉反问:“你说怎么办?” 多尔衮抬头看她:“给钱,买下来。” 明玉:“……” 人白月光是科尔沁的格格,草原明珠,大汗的侧福晋,大福晋的亲侄女,人家会缺钱吗? 为了几盆花,派贴身宫女大清早跑到贝勒府要钱,也忒小家子气,忒没品了。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别说白月光本光了,连带着汗王宫都跟着没脸。 “你认真的?”明玉都被这个主意给馊到了。 多尔衮仍旧慢条斯理地吃包子喝粥:“不然呢?还回去?” 还是不可能还的,她留着还有用呢。 所以才让娜塔把人领去毒花房,想给苏茉儿一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 不见不就得了。 可明玉还是低估了苏茉儿的能力,她只在毒花房坐了片刻就受不住了,缠着娜塔就要往上房冲,边冲边喊:“墨尔根代青,您在吗?奴才真的有要事求见福晋!” 明玉:“……”到底要见谁? 多尔衮抬眸:“你去还是我去?” 明玉塞给他最后一个剥了皮的鸡蛋:“最多三十两。” 再多就亏了。 多尔衮起身,边吃边往外走。 苏茉儿托着三十两银子,人都傻了,墨尔根代青什么意思,花他买了? 难道在墨尔根代青眼中格格很缺钱吗? 就算他认为格格缺银子,也不是这个给法啊! 这要是传出去,格格的脸往哪儿放啊,才三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也太伤人了! 可墨尔根代青是主子,主子赏的,苏茉儿不敢还回去,只得含泪拿回了汗王宫。 布木布泰望着苏茉儿手里的三十两银子,气到眼前发黑,张了半天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多尔衮买了那些毒花,便不会让此事再发酵,也不会给任何人借题发挥的机会,她暂时安全了。 他在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告诉她,他对她有多失望。 说到底,他还是出手帮了她。 可这种方式,真的让她很难堪。 眼看到了给大福晋请安的时辰,等心情稍微平复,布木布泰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苏茉儿去了正房。 今日她来的有些晚,走进去的时候,三位福晋都已经到了,住西房的两位福晋见了她凑在一处咬耳朵,海兰珠有些歉意地望着她,大福晋则笑着朝她招招手:“来,坐到我身边来。” 布木布泰依言坐到大福晋身边,听海兰珠先开口说:“玉儿,那些花是我做主送给了明玉。是我不对,不该拿你的花送人。” 说着示意莺歌把东西拿过来,海兰珠打开木盒盖,亲手将做工精巧的首饰盒递到布木布泰眼前。布木布泰垂眼一看,又是一对赤金的镯子,模样竟然与明玉赏她的那对有些像。 布木布泰自嘲一笑,手都懒得抬,只偏了下头,示意苏茉儿收下。 苏茉儿气得不行,明玉当众给格格难堪也就罢了,海兰珠可是格格的亲姐姐,也要学别人打格格的脸吗? 送一对破镯子就想了事,苏茉儿清楚地记得,当初格格为了弄来那些花,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几对镯子也不够啊! 再说,要不是海兰珠自作主张把格格心爱的花转手送给明玉,格格也不会让她去十四贝勒府索要,她也就不会无端受那样的一番羞辱了。 又想起那三十两银子,苏茉儿怒火中烧,生硬地接过海兰珠递来的首饰盒,生硬地给海兰珠行了一礼,硬邦邦道:“谢福晋赏!” 到底气不过,又道:“奴才斗胆说福晋一句,以后福晋还是不要擅自替别人做主的好,免得给别人惹麻烦!” 海兰珠自觉对不住布木布泰,被苏茉儿抢白,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并没还嘴。 可屋里不止她一个福晋,冷不丁听旁边有人接话:“好个伶俐的奴才!在这儿指桑骂槐地教训谁呢?” 海兰珠转头一看,接话之人正是住在西厢房的福晋巴特玛,此人平常是个“闷葫芦”,没想到行事如此霸道。 “来人!掌嘴!”巴特玛高声吩咐。 话音未落,从她身后走出一个健壮的嬷嬷,扬手便打,打完便走。 等苏茉儿反应过来,脸早肿成了猪头,她哭着朝那个嬷嬷扑将过去,谁知对面一下冒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宫女,三下两下便把苏茉儿拿了,脸朝下押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明玉:没想到还有后续。 布木布泰:别惹我。 巴特玛:惹你怎么了!第16章 作证 海兰珠吓傻了,绊几句嘴而已,不至于吧。 布木布泰也有点傻眼,苏茉儿有时候是有些不懂规矩,可苏茉儿到底是她的人,打苏茉儿的脸,就等于打她的脸。 可对面那两个寡妇,都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们是带着林丹汗的财宝和人马过来投奔大汗的。 不对,不是大汗,是多尔衮。 那两个寡妇是来投奔多尔衮的,一心想嫁的英雄,也是年轻英俊的墨尔根代青,而不是人到中年的皇太极。 喜欢多尔衮就去抢啊,跟明玉抢啊,抢不过人家,拿她来出气,这都是什么事! 布木布泰气死了,却碍于身份不敢顶撞,不然对面那两个泼妇发起疯来掌了她的嘴,她也只能忍着。 于是布木布泰抿紧嘴唇,眼中含泪地看向大福晋,就只是看着,半句辩解也没有。 大福晋“啪”一拍炕桌:“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巴特玛并不示弱,冷哼:“大福晋,我竟不知大金汗王宫的福晋这般不值钱,连个小妾屋子里的狗奴才都敢教训。若真是这样,我这就去回了大汗,这憋屈的福晋,不做也罢。” 又来这招。 偏偏这招管用,大福晋压了压火气:“刁奴欺主,委实可恨,可这奴才毕竟是侧福晋屋子里的,要打要罚也该由侧福晋做主,侧福晋不够格,还有我这个大福晋。” 言下之意是,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动手。 巴特玛一噎,示意两个宫女放开苏茉儿。海兰珠忙让莺歌去扶,苏茉儿却并不领情,反将莺歌推了一个趔趄,哭得梨花带雨跑回布木布泰身边去了。 巴特玛冷眼瞧着,真心觉得海兰珠傻,心里对她的那点子怨气也没了,竟然还有点同情。 “请大福晋处置,我瞧着呢。”巴特玛笑道。 打也打过了,压也压过了,还让她怎么处置? 大福晋想了想,才要开口,却被坐在她下手第一位的娜木钟抢了先:“大福晋是该管一管了,再不管,后院怕是都要起火了呢。” 果然没好话,大福晋转头问:“哪儿来的火?” 娜木钟掩口轻笑:“昨儿墨尔根代青过来接明玉福晋,却被苏茉儿拦在了垂花门外,苏茉儿埋怨墨尔根代青好长时间不来咱们后院,还哭哭啼啼说什么……” 故意顿了下,眼风轻飘飘扫过布木?????布泰:“说侧福晋给墨尔根代青做了什么生辰礼,墨尔根代青却转手送给了明玉,还让明玉穿到侧福晋面前显摆,伤了侧福晋的心。” 立刻有别的侍妾附和:“昨儿明玉福晋在斗篷外面好像另罩了一件男人的斗篷,又长又宽,底摆镶着金边。” 又有人幸灾乐祸道:“不想竟是侧福晋的手艺,奴才拜服。” 打眼一看,都是西边那两位带来的人。 苏茉儿闻言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你们胡说!你们冤枉人!” 布木布泰警告般地瞪了她一眼,苏茉儿这才住口。 “本福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当时明玉福晋也在,要不要请她过来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娜木钟不依不饶。 布木布泰曾经救过多尔衮的命,两人平时有些来往,大福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事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说,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玉儿,娜木钟所说可是真的?”大福晋问。 此时此刻,布木布泰有点慌。 她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要给多尔衮做斗篷。给外男做衣裳这事,可大可小,大汗虽不宠她,并不代表能容忍自己的侧福晋与自己的兄弟有染。 特别,这个兄弟还是他内心深处最忌惮的那一个。 后果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 不说实话,以娜木钟刁钻的性子,多半不会善罢甘休,真找明玉过来对质…… 脑中忽然闪过那三十两银子,布木布泰慌乱的一颗心立刻平静下来:“回大福晋的话,奴才从未给墨尔根代青送过什么生辰礼。昨儿苏茉儿拦下墨尔根代青不过是因为海兰珠把奴才寄养的花私下送给了明玉,奴才舍不得,可花是海兰珠送的,奴才怕伤了姐姐的颜面,不好直接说与明玉知道,便让苏茉儿去找墨尔根代青,请求墨尔根代青让明玉把那些花还给奴才。” 她在赌,赌多尔衮对她用情至深,赌多尔衮为了保她能说动明玉做伪证。 布木布泰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说底气越足:“奴才不知道娜木钟福晋出于何种目的,要造谣污蔑奴才。奴才没做过的事情,断断不会认。” 就知道她不敢认,娜木钟娇笑一声:“这个好办,当时墨尔根代青和明玉都在,把他们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谁在撒谎了。” 当初娜木钟投奔大金是冲着多尔衮来的,结果多尔衮没选她,选了明玉。 可明玉与多尔衮那点纠葛,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年,几乎成了笑话。同样对多尔衮一见钟情,同样为他所不喜,娜木钟非但不恨明玉,还对她颇为同情。 到底是林丹汗曾经的大福晋,娜木钟嫁进汗王宫没多久就发现了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之间的小秘密。 多尔衮看别的女人,要么温文有礼,要么寡淡疏离,可他看布木布泰的眼神,专注而炙热,仿佛能熔化冰山。 就算多尔衮有意维护布木布泰,娜木钟相信,在这件事上,明玉跟她是一样的心情。 大福晋看看布木布泰,又看看娜木钟,最后拍板,请明玉过来问话。 当明玉再次见到乌云,整个人就是一个大无语,她不想宫斗,不想到处扯头花,她只想安安心心做个植物实验,怎么就这么难! “墨尔根代青在吗?”安顿好乌云,明玉站在前院书房门口问侍卫。 侍卫点头,就听书房里有人说:“进来。” 侍卫打开门,明玉示意娜塔在廊下等着,她一个人走了进去,门在身后重新关闭。 “有事?”多尔衮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头也没抬。 明玉拢了拢斗篷,随便找把椅子坐下,道:“汗王宫又来人了,召我进宫说话。” 这个多尔衮知道:“多几个人陪你说话,不好?” 明玉气结:“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多尔衮抬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玉猜他真不知道,于是提醒道:“昨天,在汗王宫,你跟苏茉儿说的那些话被娜木钟听了去,娜木钟告诉了大福晋,你那个老情人敢做不敢认,大福晋让我进宫作证。” 明玉顶着多尔衮越发凌厉如鹰隼般的目光:“你说,我是该实话实说呢,还是……实话实说呢?” 多尔衮别开眼,勾唇:“你在威胁我吗?” 这是承认了? 承认有婚外情了? 明玉没想到他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痛快认了,越发替原主感到悲哀。 来不及伤春悲秋,明玉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我们是一家人,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威胁你做什么?我可以配合你做伪证,保住你的老情人,不过……你拿什么谢我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玉说到一家人的时候,好像感觉对面锋利的眼神忽然钝化了一点,紧接着听到老情人三个字,眸光颤了颤陡然又变得锋利无比,咄咄逼人。 明玉语速不慢,多尔衮的眼神变化极快,某种感觉稍纵即逝。 “你想要什么?”多尔衮垂眸,继续办公。 明玉舔了舔唇:“我想知道,你那个老情……” 对方忽然抬头,明玉忙改口:“我想知道那些毒花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送给侧福晋的?我能不能托那个人买些种子回来?不是普通的种子,我要几种只有东南沿海一带才有的西洋种子。” 都买上种子了,还真想种粮食赚钱。 “你想要什么种子?”多尔衮自动略过前几个问题。 明玉收起嬉皮笑脸,表情认真:“土豆,也叫马铃薯,还有红薯和玉米。” 也不知道,在这个年代是不是这样叫。 多尔衮拿笔记了下来,明玉脑子一抽:“那些花,不会是你买的吧?” 说完明玉就后悔了,当时多尔衮明显不认识那些花,也不知道花有毒,买花的人应该不是他。 多尔衮握笔的手紧了紧:“就这些?” 明玉应了一声:“目前就这些,以后想起来再补。” “买种子的钱,我出。”明玉继续说,“你先帮忙打听一下,这些种子都怎么卖?需要多少银子?还有,当地有没有会种这三样种子的农夫,我可以连种子带人一起买。” 上午抽空清点了嫁妆,嫁妆很丰厚,只可惜都是实物,现银不多,恐怕还要拿些东西出去兑换。 多尔衮没说话,明玉当他默认了。 想着换银子的事,明玉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忙,汗王宫的事,你自己出面解决吧。” 多尔衮也站起身:“不做伪证了?” 明玉理直气壮:“我不去,让你自己处理,已经是最大的伪证了好吧!”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什么都不做,提这么多要求。 明玉:不说不做就是我最大的诚意,来,说正事。 斗篷:我还有用。 毒花:下一章植物实验,金手指放光芒。第17章 牵手 心里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明玉很想说,你一个已婚男,在外面搞婚外情,我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极限了,难道还想让我亲自出面给小三擦屁股? 想peach呢! 可为了那些种子,她忍了,什么也没说。 多尔衮也没再多言,只吩咐当值侍卫叫管事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乌云黑着脸捧着十两银子离开,回汗王宫复命去了。 见乌云回来,众人齐齐朝她身后望去,竟空无一人。 “明玉人呢?”大福晋问。 乌云捧着十两银子,生平头一次磕磕巴巴回话:“奴才只见了明玉福晋一面,明玉福晋说去找、找墨尔根代青,然后就没回来。墨尔根代青吩咐管事给奴才拿了十两银子,让奴才回来跟侧福晋说一声,那些花……明玉福晋说最多值三十两银子,今早已经给了苏茉儿,他、他看在侧福晋曾经救过他的份儿上,再多加十两。” 说着看向布木布泰:“墨尔根代青还说,如今贝勒府的中馈都在明玉福晋手里管着,连他的私库都被抄了,他能给的只有这些,让侧福晋多担待,不要让苏茉儿再找他要钱了,日后见到明玉福晋也不要再提此事。” “……” 谁跟他要钱了? 就算她真的追着他要钱,就只给十两银子? 她就这么不值钱? 苏茉儿捂着红肿的脸颊,感觉又被人当众抽了两耳光,哦不,比当众抽耳光还难受。 恶心的慌! 巴特玛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这对不值钱的主仆。 娜木钟忍笑,给大福晋赔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当时离得远,没太听清楚。” 大福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边思忖要不要私下补贴一些银子给布木布泰,一边板着脸训斥娜木钟:“以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我不想再听见了。” 娜木钟笑着应是。 海兰珠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谢天谢地,这事好歹算是揭过去了。 布木布泰想过明玉不会来,却万万没想到多尔衮刚刚恶心了她一回,还能再恶心她第二回 。 原来她和他之间的情意,就只值区?????区十两银子! 还不如那几盆毒花值钱! 面对多尔衮的无情,和屋中众人眼中的嘲讽以及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怜悯同情,布木布泰忽然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苏茉儿说过的话。 ——格格,墨尔根代青变了,变得奴才都不认识了,您还是在大汗身上多下点功夫吧。 布木布泰内心挣扎的时候,明玉终于可以缓口气,关起门来做实验了。 她闭上眼睛在记忆里搜寻与空间灵泉有关的信息,搜了一遍又一遍,搜得脑子都僵住了,还是没找到使用空间灵泉的方法。 记忆里全是兔子,上蹿下跳令人心烦。 明玉睁开眼,盯着面前那盆含苞待放的夹竹桃,自言自语:“不急,不急,灵泉水总会有的。” 话音才落,花盆里的泥土忽然一阵扭曲,紧接着扭曲处开始往外渗水,渐渐形成一个泉眼,泉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眼看要溢出花盆,明玉下意识道:“够了。回去。” 泉眼瞬间消失。 要不是花盆里的泥土仍旧湿乎乎的,明玉几乎以为自己魔怔了。 下一秒,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夹竹桃上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原来没有花苞的地方也长出了花苞,跟着一起绽放。 深绿色的花茎自下而上变得翠绿欲滴,三枝变九枝,九枝变成无数枝,直到花盆被恣意生长的根须挤爆,失去土壤,夹竹桃的野蛮生长才渐渐停止。 甜奶油般的香味充斥整个房间,明玉被熏得头晕眼花,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发财了! 发大财了! 明玉想起身打开门,换换空气,却感觉全身发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糟糕! 夹竹桃的毒性也被无限放大了! “娜塔!娜塔!”明玉叫了几声,才想起来,为了保密,娜塔被她支出去整理嫁妆了。 此时上房伺候的下人被她遣了个干净,两道房门都被她从里面反锁了,这可怎么办? 发财是好事,可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 “救命!救命啊!”明玉越喊,吸入的花香越多,脑子就越沉,眼前就越花,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晕过去之前,恍惚听见了门扇破裂的声音,有道高大的人影闯进来。明玉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对方的脸,却只能看见他周身笼罩的七彩祥云。 英雄救我,姐带你一起发财! 明玉最后想。 明玉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原主死的那一天。多尔衮要走,原主冲上去拉扯,被多尔衮甩开,头重重撞上桌角,明明一点血都没流,却头痛欲裂。 她看见自己瘫软在地,靠着桌腿才能勉强保持坐姿。 她听见自己一边抽泣,一边喊:“别走!别丢下我!” 然后被自己的哭喊声惊醒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英气逼人的脸,明玉仿佛困在了原主的情绪中,眼角酸涩,视野模糊一片。 “别怕,没事了。”男声低磁沉闷,带着一点暖意。 听见这一声,明玉更委屈了,抽泣变成哽咽,哽咽之后嚎啕大哭,眼泪止也止不住。 想抬手擦眼泪,抬了几下也没抬动,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多尔衮的手,嫩葱般的手指一根根嵌在对方的指缝中,被对方大手压着深深陷入松软的大红色鸳被里,白到晃眼。 男人敏锐地察觉了她的目光,轻轻松开手指,放开了明玉的手。 明玉莫名感觉有点羞耻,将那只与他交握的手缩回被中,抬起另外一只手擦眼泪。 多尔衮递来手帕,人坐在床边,却并不看她。 明玉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小幅度地往炕里挪了挪,这才向他道谢。 多尔衮垂眼看她,声音淡淡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知道花有毒,还关了窗户锁上门,遣了所有服侍的,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以身试毒。 多尔衮肯定觉得她脑子有病,可空间灵泉这事,明玉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 “种花也能赚钱,我想试试。”明玉随便扯了一个谎,自己听着都荒唐。 他的贝勒府很穷吗,少她吃了还是少她穿了,又是种粮食,又是种花,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连命都不要了。 多尔衮有点生气。 从前明玉为了嫁给他没少作妖,他理都懒得理,这次也不知为何,竟然入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果然眼不见心不烦,既然看见了,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与之前两次救她,一个道理。 多尔衮不想继续这个让他生气的话题,起身拿了那套虎皮被褥过来,铺在地上。 明玉见他拿了装备过来,赶紧支起身子:“你怎么又睡这儿了?” 多尔衮抖被子的手一顿,冷道:“我的家,我想睡哪儿睡哪儿。” 到底是谁中毒昏迷还拉着他的手不放,非要与他十指紧扣,时不时喊一声他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就哭,直到哭醒。 醒了之后,翻脸比翻书还快。 巫医说,她体内余毒未清,晚间床前要留人。 本来想留她的贴身侍女,可一想到她昏迷时拉着他的手哭着喊他名字的可怜模样,多尔衮莫名有些心软。 而且她的那个贴身侍女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最早发现异样,只知道死命撞门,连喊人过来帮忙都不会。 要不是他听见撞门声及时赶到,现在躺在炕上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到时候还要被逼联姻,麻烦。 明玉也觉得这样问不太适合,毕竟多尔衮才救了她的命,可他张嘴没好话,直接把天聊死了,让她怎么接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明玉忽然想起收拾花房的时候好像收拾出一张小榻来,忙道,“地上凉,容易受寒,我让人搬张小榻过来你睡。”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去了浴房。 明玉让人把小榻搬了进来,搬是搬进来了,可没人敢动地上铺着的虎皮褥子。明玉叹口气,颤巍巍下床料理,她才卷起褥子,丫鬟们就在娜塔的指挥下齐心合力把小榻紧挨着大炕放好了,贴的严丝合缝。 明玉才要开口纠正,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多尔衮走了进来。 娜塔忙低头垂目,带着丫鬟们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 明玉抱着虎皮褥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死了,多尔衮走过去接过褥子,弯腰铺在小榻上,垂眼看她。 明玉下意识后退两步:“离炕太近会不会热?你要是不习惯……” 多尔衮秒懂她的意思,将小榻往外拉了拉,靠窗放好,躺下。 明玉这才蹑手蹑脚地上炕,吹熄了灯烛。 作者有话说: 毒花: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明玉&多尔衮:闭嘴!第18章 金主 翌日用过早饭,明玉把前院管事叫了来,让他帮忙典卖些嫁妆,管事一脸懵:“福晋,贝勒府的银子不够您用吗?” 明玉笑:“贝勒府的银子是墨尔根代青的,我的嫁妆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要用银子,当然要用我自己的嫁妆换。” 话是没毛病,可一家人至于分的那么清楚吗? 不过福晋发话了,管事只能照办。 嫁妆抬出后院,管事没敢直接拿去典当,而是让人径直抬去了前院书房。 “又怎么了?”见管事一脸愁容,多尔衮放下笔。 管事抹了把冷汗道:“福晋让奴才帮着典当嫁妆,奴才不敢。” 多尔衮知道明玉是为了买种子筹钱:“嫁妆是福晋的,她想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 管事嘬牙花:“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蒙古来的东西太打眼,福晋典当的嫁妆又名贵,这要是给人认出来……”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贝勒府呢。 这管家要不是母妃当年的陪嫁,对母妃对他都忠心耿耿,多尔衮根本不会用他。 脑子笔直,跟明玉那个贴身侍女有一拼,半点不会迂回变通。 多尔衮暗示他:“福晋只说要你帮着典当,又没说卖给谁。” 管事挠挠脑袋:“典当还能卖给谁?当然是当铺啊。” 多尔衮气笑了,指自己:“我买,卖给我,行吗?” 管事恍然,还能这样,转念一想,又蔫吧了:“中馈归福晋管,您的私库也上交了,您手里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福晋让他典当的那些嫁妆,粗算一下,大约值五六千两。 多尔衮忍无可忍,扔出手里的毛笔砸在管事头上:“我要用银子,你去账上支取便是,就算福晋知道了,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福晋还能派人查我不成?” 管事如醍醐灌顶,对呀,福晋也说了,贝勒府的银子是墨尔根代青的,墨尔根代青用自己银子,她又怎会去查! 忙捡起地上的毛笔,放回书案,屁颠屁颠支钱去了。 多尔衮想说,等两天再去,不然也太假了,可管事早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这么快!”才把东西交给管事,一个时辰都?????没到呢,东西就卖了,足足卖了七千两。 远远超出明玉的预期。 到底是多尔衮手下得力的,这效率也是没谁了,明玉忍不住感叹,想起什么又问:“当票呢?” 等她赚了钱,那些嫁妆还是要赎回来的。 “啊?当票?”管事有点傻眼,光想着怎么换银子了,竟把当票这回事给忘了。 东西是墨尔根代青买的,他上哪儿找当票去? 可典当的东西,没有当票也说不过去啊! 管事心力交瘁,从前十四贝勒府只有墨尔根代青一个主子,大事由墨尔根代青做主,小事循旧例,几乎不用动脑子。 自从福晋来了,大事小事就没断过,管事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出什么岔子,本来就不算多的脑汁眼看绞干了。 见管事两眼发直,明玉让娜塔把银票还给管事,好脾气地给他解释:”这些嫁妆早晚要赎回来,不能典死当,你拿回去跟当铺说,活当,要当票。” 死当没有当票,给的价钱也会高些。 怪她当初没说清楚。 管事拿着银票,满头大汗。 明玉挑眉:“怎么了?是有什么难处吗?” 管事本来就心虚,又是个老实不会扯谎的,闻言噗通跪在地上,愁眉苦脸地说了实话。 明玉:“……” 安抚了管事一番,明玉拿着银票去了前院书房,多尔衮瞧见她手里的银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等明玉开口,淡声说:“怎么,东西能典给当铺,不能卖给我?” 明玉一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多谢。” 她的那些嫁妆虽然件件都是珍品,来自蒙古草原也算稀罕,可多尔衮曾经征伐察哈尔部,且大获全胜,缴获的珍宝全部登记在册,明玉接管贝勒府的中馈时早已核对过。 这些珍宝对别人来说是珍宝,在多尔衮眼中,可能只是一堆无用的玩意儿。 他买她的嫁妆,大约是怕这些嫁妆流到市面上被有心人利用,也可能只是单纯怕丢面子。 可不管怎样,他都帮了她的大忙,值得一声谢。 “钱货两清,不必谢我。”多尔衮写完最后一笔,抬眸,“府中总管的位子还空着,范大人给我推荐了一个人,你也一并见见吧。” 古代男主外女主内,府中总管在外院当差,一般是男主人的心腹,明玉无意插手。再说,等那批种子到了,她也要忙起来,哪有时间管外院的事。 明玉婉拒,想了想补充说:“找个脑子灵光点的,省心。” 多尔衮有被内涵到,扯了扯唇角:“这个人在福建的市舶司做过官。” 为演好古装剧,明玉做过不少功课,当然知道市舶司是古代对外贸易的唯一政府机构。 西洋种子进口肯定要经过市舶司的层层审批,这个人在市舶司做过官,还是在福建的市舶司…… 明玉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自来熟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又朝多尔衮道了声谢。 这回真心实意。 多尔衮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伏案办公。 枯坐了半个多时辰,喝了好几盏茶,中途去了一趟恭房,也没见有人来。 明玉有些坐不住了,走到书架前想找本书看解解闷。 “《山海经》在第三层从左边数第五本,有插画。”多尔衮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推荐道。 明玉撇撇嘴,并没理会,动手翻了翻《齐民要术》,发现看不懂,又放下,拿起旁边的《农政全书》来看。 这本《农政全书》更加浅显,也更实用,里面详细记载了如何种番薯,如何种棉花,如何养殖牲畜,连如何预防病虫害都有。 “你识得汉字?”多尔衮再次停笔,看向明玉。 繁体字勉强认识一点,明玉不敢托大:“能看懂几个字。” 多尔衮颇为诧异,蒙古女人很多连蒙文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复杂的汉字了。 整个汗王后宫,据他所知,只有布木布泰一个人能看懂满蒙汉三族文字,大福晋可熟读满蒙文,汉字勉强认得几个,其他人都是睁眼瞎。 放眼整个大金朝,也只有大汗和他能算得上精通满蒙汉三族语言,能用汉字书写文章,回复信件。 多尔衮第一回 认真打量明玉,见她看得专心,试探着问:“看到哪里了?” “种番薯。”明玉头也不抬,流利地读了一段,评价道,“写的真详细,很有用。” “番薯是什么?”多尔衮喜欢看军事典籍,对农事不感兴趣,并没看过这本书。 之前要是有人问她番薯是什么,明玉还真解释不出来,看过书就不一样了。 她试着用自己的话解释:“番薯是一种从西洋传过来的农作物,耐寒耐旱,且产量惊人,生吃脆甜,蒸熟软糯,烤着吃最好……吃。” 对面男人渐渐蹙起眉,明玉咽了下口水,好像跑偏了。 忽然想起曾经演过的一部都市精英剧,剧中她饰演女主,是一个精明强干的美女企业家,为了融资上市,每天给各路风投大佬讲故事,长袖善舞,舌灿莲花。 明玉闭了闭眼,瞬间戏精附体。 多尔衮坐拥金山银山,是未来的和硕睿亲王,以后还将是清朝入主中原第一人,未来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要是他再多活几年,恐怕就没顺治和孝庄什么事了。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负心汉狗男人,而是全国,哦不,全世界最牛逼的投资人,有钱又有权。 明玉忽然觉得自己典卖嫁妆的行为傻透了,明明可以用别人的钱赚钱,为什么她这么想不开,非要用自己的? 她到底在矜持什么,面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当然是钱重要! 去他妈的情情爱爱,等她有了钱,成了富婆,谁还敢不给她面子,什么样的小奶狗小狼狗睡不到? 忽悠吧,姐妹,请开始你的表演。 想通这一切,明玉朝多尔衮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职业微笑,将种植高产农作物的好处娓娓道来,从粮食讲到粮草,从致富讲到安民,从偏安一隅讲到全国推广。 讲到全国推广时,多尔衮打断她:“不一定做得到。” 明玉毫无节操拍马屁:“我相信你。” 结果她早知道了,好吗。 没人能拒绝彩虹屁,多尔衮也不例外:“你信我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皇太极还没死呢,有些话不能挑明了说。 多尔衮忽然兴致缺缺:“你只有五十亩土地,几十个流民,别想太多,容易失望。” “我不是还有你吗?”明玉知道自己底子薄,必须先抱别人大腿,并不介意放低身段。 多尔衮冷笑:“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一边说着一家人,一边典卖嫁妆筹钱。 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明玉想抓住,还是慢了半拍,只得摇头,承认自己不对,之前没想太多,没有顾及到贝勒府的脸面。 这些都不是多尔衮想听的,可明玉刚刚说的那些大胆的设想,莫名让他有些心动:“中馈交给你,你可以任意使用。在土豆和番薯没种出来之前,其他的,不要想。” 明玉就知道画大饼不管用,可也并非全不管用,金主爸爸这不是准备投银子了吗? 有银子,就有种子,有土地,有劳力,有空间灵泉,还愁种不出粮食?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墨尔根代青,魏先生来了。” 作者有话说: 某男配: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番薯:啧,长得有点好看,危。第19章 魏循 穿越到明朝末年的世界里,受东厂和九千岁的影响,明玉对姓魏的男人都不怎么感冒,可魏循是个例外。 魏循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标准九头身。这还不算,关键他长发及腰,宽衣广袖,飘飘然颇有魏晋之风,再加上阴柔的容貌,美得雌雄莫辨。 论颜值,拼身材,盛京男团并不差,尤其号称大金第一美男子的多尔衮,绝对算得上人间理想,可明玉当真对女真人奇葩的发型爱不起来。 虽然很利落,很硬朗,骑马也方便,睡觉不会担心压到头发,但谁能拒绝从古风画里走出来的仙气飘飘的小哥哥呢? 不过在魏循自报家门之后,明玉就呵呵了。 此人早年是西厂督主的小情人,西厂倒台之后投奔东厂,摇身一变成了九千岁的干儿子。曾被调到福建市舶司挂职三年,捞了不少银子回来,后来调回京城任工部主事。 崇祯上位之后,与东林群贤合力干掉了九千岁魏忠贤,魏循怕受牵连跑到关外投奔大金,因拒绝剃发被罚入奴籍。 后来搭上范文程,范文程将他举荐给皇太极,皇太极虽爱惜人才,却见不得男人长发飘飘不男不女,于是范文程又将他举荐给多尔衮。 妥妥的三姓家奴。 “所以你是……”明玉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但她太好奇了。 魏循坦然:“奴才七岁净身。”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福晋以为如何?” 什么?????,什么以为如何,一个太监她能如何,想如何也没法如何啊。 明玉瞪回去,多尔衮挑眉,明玉怂,问起正事来:“听说汗王宫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你弄来的?” 魏循知道这位十四福晋是个懂花草的,去了一趟汗王宫把布木布泰寄养在海兰珠屋子里的毒花一盆不落全搬回了贝勒府,苏茉儿过来讨要,受了好大一番羞辱。 魏循不知道明玉这样问的目的,谦逊一笑:“奴才并不是很懂花草,只是有些门路罢了。” 毒花与他无关,他只是奉命行事。 明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撇得倒是干净。她看向多尔衮,等多尔衮注意到之后,飞快垂下眼帘,意思是“此人有问题,不能用。” 多尔衮低头喝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并不看魏循,魏循却感觉脖颈处凉飕飕的。 就在魏循坐立难安的时候,多尔衮放下茶盏,开口说:“不懂装懂,容易误事。” 魏循额上生汗,却不敢擦:“是,奴才记下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也不知为什么,魏循感觉自己在多尔衮面前好像是透明的,再高明的谎言,再巧妙的伎俩,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与其像个小丑似的表演,还不如实话实说,给自己留个全尸。 这种强烈的感觉在西厂督主面前,在九千岁魏忠贤面前,甚至在皇帝面前,都从未有过。 以后行事,恐怕还要小心再小心,不要露出破绽才是。 明玉很怀疑魏循的话,不过多尔衮不计较,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反正总管是贝勒府的总管,主要在前院活动,祸祸也是祸祸多尔衮,她关心的是种子。 不管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能给她买到种子,就是好总管。 “我想买些种子,不知魏先生可有门路?”明玉懒得跟三姓家奴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魏循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门路是有的,只不过奴才什么都不懂,怕误了主子的事。” 明玉既懂花草,想必也是个爱花之人,不过刚刚被敲打过,魏循并不想接这差事。 在官场混迹多年,他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当年在市舶司,他就做过一回出头鸟,力主从南洋引进马铃薯和番薯,以解饥民之苦,为朝廷分忧。 谁知却动了江南大粮商锅里的肉,被东林党联合参奏,揪着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不放,前前后后上了几十道奏折,最终导致他被调回京城雪藏。 朝廷连军饷都发不出,工部可不就是一个闲职,没人比他更闲了。 “我不买花草,也没想过送毒花害人,我要买的是粮食种子。”见他推诿,明玉不客气道。 有把柄在手,不信使唤不动。 魏循忍不住擦汗:“……不知福晋想买哪些粮食种子?” 明玉怕魏循不当回事,开口之前故意看了多尔衮一眼:“马铃薯和番薯,你可听说过?” 魏循人畜无害的表情差点裂开,又是这个把人往死里得罪的差事。 天下乌鸦一般黑,南边有囤积居奇的大粮商,北边也有,江南那些粮商是东林党人的钱袋子,北边的大粮商要么是旗人,代表各旗的利益,要么是与大金交情莫逆的晋商,哪边他也得罪不起啊。 “没听过”三个字已经堆在嘴边,却听多尔衮淡道:“福晋图新鲜,种了自己吃,魏先生不要想太多。” 自己吃可以,魏循点头:“福晋想买多少?” 明玉觉得多尔衮的说法好极了,她也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况且第一批种子只是拿来做实验的,一下买太多反而浪费。 于是顺着多尔衮的话往下编:“魏先生可能听说了,大汗赏赐给我五十亩良田、几十个流民,眼看到了春耕的季节,地总不能荒着,流民也要吃饭,我想着种些果蔬、粮食,图个方便新鲜。” 吃不到蔬菜水果的日子很难熬,明玉嘴里都快淡出鸟儿了。 魏循投奔大金之后一直在汗王宫当差,即便是汗王宫,入冬以后能吃到的蔬菜仅限于萝卜白菜,水果只有蜜桔一样,还不够大汗和福晋们吃的,连侧福晋都无缘品尝。 魏循也是个吃货,闻言两眼放光,瞬间忘了曾经的伤痛:“别的奴才不敢夸口,粮食、果蔬只要福晋说得出来,奴才都有门路弄到手。奴才在南边做官时,还亲眼见过南边的人用地暖建暖棚,有了暖棚,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果蔬。” 有时候三姓家奴也很香啊,明玉亲自给魏循赐座,又搬了一把椅子挨着他坐下,倾身过去问:“快说说,暖棚是怎么建的?” 说起暖棚,魏循也算行家里手。 当初西厂督主倒台,为了巴结九千岁魏忠贤,魏循不但改了姓,听说九千岁喜欢吃冬天的小嫩黄瓜,特意去城外的庄子上学了暖棚之法。 从九千岁吃上小嫩黄瓜的那天起,他就成了魏忠贤众多干儿子中的一员。 后来暖棚里陆续种出了不少西洋果蔬,九千岁对他委以重任,安排他去福建市舶司挂职,专门给他老人家搜刮好吃的,顺便敛财。 直到被东林党联手弹劾,直到回京赋闲,直到九千岁被杀投奔大金,魏循与福建市舶司那边也没断了联系,他就知道天下吃货千千万,早晚有他出头的那一日。 果然,机会来了。 这回明玉问什么,他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不藏私。 对面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时,要不是早知道魏循是个真太监,多尔衮很想把他扔出去。 还有他的福晋,那个号称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这辈子非他不嫁的女人,这会儿正对着别的男人笑,给别的男人端茶倒水,就差把点心喂到对方嘴里了。 她眼里可还有他这个丈夫! 除了心不能给她,他愿意给她应有的体面,像亲人一样待她。 只要她不作妖,不妄想那些不可能得到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无所谓。 他对她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背叛。 眼下这些算什么,多尔衮不好判断,毕竟人是他找来的,线也是他给明玉牵的。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被人忽略的感觉,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魏先生。”多尔衮出声打断,“倒春寒没过去,暖棚的事不急,你先下去跟着管事熟悉一下贝勒府,了解总管的工作,做一下交接。” 魏循是贝勒府的总管,不是后院的管事嬷嬷,更不是农庄的庄头,多尔衮希望他摆正自己的位置,搞清楚谁才是他的主子。 热烈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明玉搬椅子走人,坐回原位,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把魏循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多尔衮好像没听见,用眼神示意魏循,可以走了。 “……” 魏循不疑有他,站起身来告辞,明玉意犹未尽地主动邀约:“下午我们一起去后花园转转,把暖棚的位置定下来。” 大汗许愿的土地还没下文,明玉就有些等不及了,想先在花园里开辟出一块菜地。 总感觉多尔衮看他的眼神不对,魏循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话太多。范大人提醒过他,多尔衮人冷话少,不喜欢夸夸其谈说起来没完的人,让他说话时尽量言简意赅。 可福晋不一样,福晋喜欢听他说话,他也喜欢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畅所欲言。 多尔衮黑着脸不会是……吃醋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明玉:喜提助理一枚。 魏循:危。第20章 豆汁 毕竟明玉福晋天仙似的,饶是常年混迹宫闱的魏循瞧见了都挪不开眼,更何况明玉并不是花瓶美人,她有想法,有魄力,还有手段。 迄今为止,大金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名下有土地,有奴仆,大福晋没有,最得圣宠的海兰珠也没有,大汗却为明玉破了例。 几句话聊下来,魏循觉得明玉可能是他的伯乐,跟着明玉有前途。 想起那些传闻,和在汗王宫的所见所闻,魏循很快否定了多尔衮会吃醋的想法。 传闻中说,明玉从小对多尔衮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为此几次让科尔沁郡王给大金施压。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多尔衮无意娶明玉,屡屡忤逆大汗,差点丢了两白旗。 这门亲事断断续续折腾了五年,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况且……魏循无意中发现,多尔衮好像对大汗的侧福晋布木布泰有情,两人私下联系颇多,经常在背人处见面,虽然没什么亲密举动,终究有些不同寻常。 多尔衮心里有人,又公开表示过对明玉无意,应该不至于吃他的飞醋。 多尔衮不喜他话多,以后见面少说两句便是。 福晋爱听他说话,有事可以找福晋说,反正他是太监,进出后院也方便。 所以明玉主动邀约的时候,魏循略迟疑便应下了,之后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开,一步三回头。 明玉朝魏循连连?????挥手,然后门被人关上了。 明玉:“……” 多尔衮关好门,坐回书案后:“此人有才无德,不可深交。” 范文程老早就向他推荐过魏循,说此人有高才,可多尔衮跟皇太极一样,都不喜欢男人长发飘飘,不阴不阳,更瞧不上太监。 可多尔衮试过,魏循确实有才,这让他很犹豫。 直到明玉把毒花搬回家,告诉他这些花是布木布泰寄养在海兰珠住处的,直到他找到范文程,逼问他那些毒花是哪儿来的,范文程告诉他,是魏循走门路从南边弄来的。 范文程还说,布木布泰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将来。 范文程说得情真意切,多尔衮却听得脊背发凉,一个连至亲都能算计的女人,他又怎么敢让她睡在枕边? 在多尔衮心里,布木布泰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温柔的女人,她只是一时不慎被人带偏了路,而给她带路的那个人正是魏循。 他不能允许魏循继续留在布木布泰身边,不能允许任何人给她灌输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招,更不能坐视她踏入歧途而无动于衷。 所以多尔衮才同意让魏循到贝勒府来做总管。 他要亲自看着魏循。 可多尔衮没想到,魏循这么招人喜欢,居然对了明玉的胃口。 明玉看中魏循的才华,听了多尔衮的评价,忍不住替魏循辩解:“也可能是被逼无奈。”未必无德。 话不投机,多尔衮继续伏案,明玉离开。 用午膳的时候,明玉没想到多尔衮会过来。 贝勒府一日只有两餐,多尔衮原来只吃一餐,明玉嫁过来之后,带着他吃早餐,多尔衮改为每日早晚吃饭,中午不吃,倒也合乎金朝两餐的风俗。 见他来了,明玉让人再摆一副碗筷。 “事都忙完了?”明玉没话找话。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低头吃饭,食不言。 感觉对方情绪有些低落,明玉笑着给他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嫌他不够健壮? 多尔衮把明玉夹来的菜拨到一边,头也不抬:“魏循比我瘦。” 魏循? 嗯,确实太瘦了,再瘦快成纸片人了,明玉没多想,吩咐娜塔:“让厨房给魏先生加几道菜。” 多尔衮:“……” 多尔衮想拦,又觉得的拦了显得他不够大方,可不拦,心里又不舒服。 “再加一碗豆汁。”多尔衮闷声给建议。 听见豆汁两个字,明玉整个人都不好了:“豆汁……就算了吧。” 多尔衮坚持:“听说魏先生爱喝。” 魏循看起来洒脱飘逸,没想到竟是个重口味,现做豆汁恐怕来不及了,明玉又吩咐娜塔:“把早膳做的那锅豆汁都给魏先生端过去。”难得他喜欢。 早膳厨房做了豆汁,明玉不喝,直接让端下去。 多尔衮好像被呛到了,偏头直咳,明玉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娜塔很快端着砂锅回来了,明玉闻见豆汁的酸腐味,差点吐出来,强忍着问:“怎么了?” 娜塔欲言又止地看向多尔衮,明玉也看多尔衮,又看娜塔:“快说,到底怎么了?” 娜塔声如蚊蚋:“魏先生说多谢福晋加菜,以后不必如此,免得坏了府里的规矩,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吐了。” 明玉:“……” 这时候明玉要是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给耍了,那她就是个棒追。 “把豆汁倒碗里端过来。”明玉捏着鼻子,“咱们墨尔根代青爱喝。” 娜塔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没反对,便依言端了四碗过来。 多尔衮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喝下,紧接着又舀了一勺,一勺接一勺,最后端起碗一口气喝光。 “……” 中午添“菜”的效果很明显,魏循派人来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明日再陪福晋去后花园看菜地。 明玉有些失望,她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水果蔬菜了,半天也不想等。 魏循不去,她自己去,明玉披好两层斗篷,带着娜塔去了后花园。 贝勒府的后花园,说花园都是抬举了,只有稀稀拉拉几棵树,半点景观也无。 正好拿来种菜。 明玉拉着娜塔跑东跑西,忙了一下午,终于在黄昏之前把菜地规划好了。 心满意足回到寝院,抬眼见管事正站在院子里等她,明玉有些诧异:“有事?” 为避嫌,日落之后,前院的管事很少到后院来。 管事恭敬给明玉行礼:“主子吩咐奴才修缮后花园,栽种花木,让奴才来问福晋的意思。” 明玉瞬间无语,娜塔失望地“啊”了一声,耷拉下肩膀。 一下午,白忙活了。 明显就是故意的,明玉很想去书房找多尔衮理论,裹紧了斗篷又松开。 她让管事先回去,有事明天说,领着娜塔回了内室。 坐在外间的大炕上,喝下几口热茶,恼怒的情绪才算平息下来。 等情绪稳定之后,理智回笼,明玉开始思考多尔衮的反常。 多尔衮虽然不喜欢她,这些日子对她也算相敬如宾,如今日这样百般刁难还是头一回。 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明玉百思不解,也懒得猜了,吩咐厨房按照多尔衮的喜好做了一桌饭菜,披上斗篷亲自到前院去请多尔衮。 前院书房,多尔衮正在跟多铎说话,见她来了,两人停下交谈,齐齐望向她。 刚刚书房门口当值的侍卫并没有阻拦她,明玉还以为里面只有多尔衮一个,推门进来才发现还有别人。 多铎站起来给明玉行礼:“嫂子。” 嫁到贝勒府这么多天,明玉只见过多铎几面,与他说话更是寥寥,可听他喊她嫂子,只觉得亲切又熟悉。 好像他从前也这样喊她,喊了很多年。 短暂地恍惚过后,明玉微笑还礼:“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多铎忙说没有,还说他正要走。 多尔衮看向她,明知故问:“找我有事?” 明玉皮笑肉不笑:“瞧着你今日辛苦,我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饭菜。” 多尔衮似笑非笑盯着明玉,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吊得人难受。 作者有话说: 明玉:阴我是吧,行,你等着。 豆汁:不气,下章阴回来就是了。第21章 挑拨 从小一块长大,多铎深知他哥的尿性,他哥待见谁,会主动对谁好,不待见的人,上赶着也没结果。 偏偏明玉就是那个他哥特别不待见,还非要上赶着的人。 想起达哲日夜在耳边吹的枕头风,多铎脚趾抠出三进院子之后,迎着他哥并不算友善的目光,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正好,我也饿了,我陪哥哥嫂子宵夜。” “不用!”结果被人家夫妇同心,其力断金了。 “……” 明玉觉得有些失礼,先别开眼:“我和你哥有事要说,改日请你和达哲过来做客。” 多尔衮点头。 多铎如蒙大赦,心说,达哲我尽力了,迅速告辞离开。 “走吧?”明玉朝多尔衮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多尔衮没动:“我吃不惯宵夜。” 明玉呵呵:“几天前,你还说你不吃早饭呢。”现在比我吃的都多。 多尔衮装没听见,低头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花园不能种菜。” 明玉很想问问他,后院那一大片空地,真的能叫花园? 花呢? 转念一想,问了也白问,人家不是让管事种花了吗,还专门去问过她的意思。 就算没有花,多尔衮也会说,我的家,我说是花园就是花园。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玉压着火,好声好气跟他商量:“我只占一小块地搭暖棚,种出水果蔬菜大家一起吃。其他地方,你想种什么花都行,我可以帮忙照顾。” “后院不能起火。”多尔衮一语双关,“我闻不得烟火气。” 倒春寒这么厉害,外面冰天雪地,暖棚不起火,还叫暖棚吗,还能种菜吗? 再说,你一个长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将军,闻不得烟火气? 骗鬼呢! 明玉气结,闭了闭眼,直言:“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多尔衮很想说,从你嫁给我那天开始就已经得罪我了,可我仍旧以礼相待,甚至一度把你当成家人。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看上了一个太监,当着我的面跟人家有说有笑,在我的书房里没聊够,居然主动约人家去后院私聊。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吗? 这些话,多尔衮只是想想,他说不出口。 但他希望明玉能懂。 谁知明玉想都懒得想,直接质问他,多尔衮心中冷笑,薄唇抿成一条线,平直又冷漠。 自己想去。 明玉真想甩袖子走人,可她不能。 种子还没到手,大汗赏赐给她的土地也没有着落,这事放在现代她自己就能搞定,可古代不行,古代对女人的束缚太多,各种信息不对称,她需要多尔衮的支持。 不气,把他当成投资人就好了,投资人在投资之前总是百般刁难,咱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 今天气氛不对,不谈生意。 生意谈不成,饭总是?????要吃的,浪费粮食可耻。 明玉再次戏精附体,换上一脸职业微笑,笑容真诚:“好,先不说这个,饭菜都做好了,真的不去尝一尝?都是你爱吃的。” 这得多喜欢他才能忍下这口气啊,多尔衮忽然有些心软,犹豫片刻还是跟着明玉去了后院。 桌上果然都是他爱吃的饭菜,重油重辣,难得她细心,饭菜端上桌前让人把葱姜蒜提前挑干净了,看着更精致,吃的时候也不会担心突然变了味道。 明玉陪着他食不言,吃完又亲自给他铺床,没铺之前行军的那一套,而是另选了厚实松软的被褥,身体陷在里面能闻到淡淡的馨香。 转过天的早餐也很丰盛,为了迎合他,明玉居然捏着鼻子陪他喝了小半碗豆汁,然后含着眼泪硬说比想象中美味。 之后半月,魏循几次求见,明玉都没有见,每日陪多尔衮在书房办公,为他扑纸磨墨,伺候起居,事无巨细,软磨硬泡。 再硬的心肠也要被磨软了。 当明玉不知道第多少次端起盛豆汁的碗,多尔衮想按下那只碗,明玉躲开,朝他浅浅一笑:“没事儿,这东西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喝习惯了,还挺上瘾。 多尔衮不由分说夺过碗一饮而尽,明玉:“……”这碗她用过了。 多尔衮放下碗,想起什么似的,古怪地看向明玉,好像窥破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明玉哭笑不得,是他非要喝她喝过的,又不是她强迫他喝的。 喝完又用这种眼神看她,就很迷。 明玉看了一眼对方喝豆汁的碗,咬牙拿起来,再看砂锅……一滴不剩。 她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正在用帕子擦嘴,脸上倒是没什么嫌弃的表情。明玉拿着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再熬一锅豆汁来。” 娜塔应声而去。 明玉放下碗,给多尔衮顺气:“我自罚三碗。” 多尔衮扔下帕子,刚想说不必,他没那么小气,外头有人来报,说汗王宫的人过来送地契了。 明玉掌管中馈,地契送到后院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来送地契的人。 “是你?”来人将地契呈上,缓缓抬起头来,引得明玉一声低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艳逼人的脸,一身男装不但没有削减任何艳色,反而在柔美中添了几分英气,衬得一双狐狸眼越发勾人。 布木布泰挺直肩背站好,看也不看明玉,直视多尔衮:“是我。”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来都是原主打上门去羞辱小三,被小三激怒,与小三互揪头花,然后狗男人赶到,小三忽然放弃挣扎,要么被原主推倒,要么被原主扇耳光,狗男人英雄救美救下小三,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原主身上。 原主与狗男人成婚十几年,禁足的时间几乎占了一半。 可被小三找上门来的情况,还真没有。 小三向来诡计多端,狗男人心眼偏到咯吱窝,明玉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才不要跟渣男贱女的爱恨情仇搅和在一起。 “那个,你们聊,我去看看豆汁熬好了没有。”爸爸没兴趣陪你们玩变装游戏。 明玉说着就要起身下炕,却被坐在身边的人一把攥住手腕,生生给扯了回去。 站没站稳,直接扑到多尔衮怀里,正面扑,生扑,脸对脸,嘴对嘴,要不是对方及时偏头,明玉的初吻可能就没了。 “你们!”布木布泰羞得别开眼,那表情好像她是原配,明玉被她捉奸在床。 哎,明玉就不高兴了,我的家,我的屋子,我老公,我抱一下怎么了,你义愤填膺给谁看呢? 明玉还不起来了,就势坐在多尔衮怀里,挑衅似的拿眼瞄着布木布泰:“明媒正娶,闺房情趣,侧福晋还想看吗?” 腰上微痛,应该是多尔衮掐了她一下,明玉扭了扭身子,咯咯娇笑:“爷,还有外人在呢,别闹了。” 布木布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明玉以为她会哭着跑出去,结果还是低估了对方脸皮的厚度。 布木布泰咬了咬唇,明眸中泪光闪动:“我只问一句,为什么要把魏循调出汗王宫?” 这题明玉会,她才张了张嘴,腰间就是一紧,差点把她勒断了气,话到嘴边,不得不咽回去。 在威胁她,别乱说吗? 温热的气息扑在颈侧,带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香,缓慢在脖颈上濡湿了一小块,好像被一条滑腻的蛇缠住了脖子。 明玉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什么,被一口咬断咽喉。 耳边响起男人低磁的嗓音,近距离摩擦过耳鼓,有点痒。 “告诉她。”他说。 明玉干咽了一下,斗胆回头,与他“深情对视”,轻声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男人垂眼:“你说呢?” 明玉浑身汗毛倒竖,深悔刚才意气用事,没早点离开。 “因为我。” 明玉往旁边靠了靠,假装靠在男人身上,巧妙避开他的唇:“大汗赐给我土地和流民,总不能闲着,就想买点西洋种子种着玩儿。听说魏先生有门路能买到那些稀罕玩意儿,可魏先生住在汗王宫,出来一趟不容易,干脆把他调来贝勒府做总管了。” 妥妥的祸国妖姬范儿,妲己来了也得拜服。 最后还不忘放把火:“爷,侧福晋也想要魏先生,可大金只有一个魏先生,怎么分啊?” 狗男人心里有小三,又是个精神洁癖,绝不能容忍小三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厮混,哪怕那个男人是太监。 越是这样问,狗男人就越不会把魏循还给小三。 搞不好狗男人把魏循调来贝勒府,正是因为发现了小三和魏循之间的酿酿酱酱。 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相爱相杀? 亏她之前还有点感动,以为狗男人良心发现,瞧着她乖,愿意善待她。 现在看来,不过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而已。 可不管怎样,魏循她要定了,谁都别想抢走。 见明玉挑事,布木布泰红着脸争辩:“我没有!只不过魏循久居汗王宫,知道一些……”关于她的秘密。 比如毒花。 多尔衮心往下沉,原来一切都是她主导的,魏循只是帮凶。魏循被调走,她怕魏循出卖她,所以心急火燎地跑来要人。 勒在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脖颈间灼热一片,明玉感觉狗男人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颈窝,呼吸不稳,时缓时疾。 作者有话说: 明玉:多尔衮,你戏过了。第22章 掌握 这就受刺激了? 明玉感觉还好啊,至少没有捉奸在床,小三也能自圆其说。 相比记忆里原主承受的屈辱,根本不值一提。 “爷,你弄疼我了,咱们去内室玩儿,好不好?”明玉被勒得呼吸有些不畅,转身去掰多尔衮的手。 你吃醋是你的事,有本事打小三一顿,凭什么拿我撒气。 多尔衮好像没听见,手上力道却减了几分。 不行,必须把小三弄走,狗男人再醋下去,她恐怕比原主死得还早。 明玉活动了一下腰肢,背靠狗男人,脸朝小三:“侧福晋请放心,爷把魏先生接出来,肯定不会让他到处乱讲的。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贝勒府有我在,不劳侧福晋费心,请回吧。” 快滚吧,球球了。 “多尔衮……” 谁知布木布泰还不死心,明玉腰再细也经不住这么勒啊,忽然灵机一动,扬声问外边:“豆汁好了没有啊?”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娜塔笔直的脑子破天荒拐了个弯儿,听懂了明玉话里的意思。 话音未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娜塔端着一锅热气腾腾,冒着酸腐气息的豆汁,走了进来。 饶是喝了小半个月,明玉还是差点被那股不可名状的馊味给送走,布木布泰顿时红脸变白脸,捂着嘴干呕两声,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怎、怎么跑了?”娜塔还以为福晋要赏汗王宫的人喝豆汁呢。 明玉朝她眨眨眼:“这味道,很特别,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可娜塔喜欢,她知道福晋也喜欢,于是乖巧点头:“灶上的人说,豆汁最养人,不是谁都像咱们福晋这般有口福。” 说完才看见她家福晋正坐在墨尔根代青怀里,顿时红了脸,放下砂锅,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贴心关好门。 谁说墨尔根代青不喜欢她家福晋,她家福晋嫁过来第二日便接手了贝勒府的中馈。墨尔根代青夜夜留宿不说,还破例陪她家福晋吃早饭,又是送衣裳,又是送珠宝,去书房也带着,大白天的就把人搂怀里腻歪。 以后谁再敢背后议论她家福晋不受宠,她就上去撕了她的嘴。 外间大炕上,缓了好一会儿,多尔衮才放开明玉,明玉这才呼吸顺畅,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对不住。”多尔衮盯着少女瓷白细颈上那一抹红痕,心生愧疚。 明玉脖颈处滑腻腻的不舒服,想找手帕擦却怎么也找不着了,抬眼见旁边递来一只帕子,没好气地抽过来,嫌弃地用力擦着颈侧。 一抹红痕瞬间红成一?????片,多尔衮皱眉,又说了一句对不住。 明玉眼珠一转,擦拭的动作慢下来:“为什么不是谢谢?” 谢她当了挡箭牌,没让他跟小三正面起冲突,给彼此留了颜面,日后也好想见。 多尔衮盯着她颈侧擦出来的红血丝,从善如流:“多谢。” 谢她帮了他,不然布木布泰哭着求他,保不齐他会心软,把魏循放回去。 明玉停下动作,看他:“打算怎样谢我?” 又来,多尔衮别开眼,声音转淡:“后院不能起火。” 明玉:“……” 明玉扔了帕子,多尔衮伸手拿起刚刚布木布泰送来的地契,展开细看,半晌才道:“大汗赏赐给你的良田在赤鹿山那边,我在那边正好有一个小田庄,我把田庄送你,作为酬谢,如何?” 明玉嘟嘟囔囔:“贝勒府的地契都在我手里,那个田庄也在,算什么酬谢?” 多尔衮颇无奈:“也算在你名下。” 明玉眼睛亮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离得远吗?我想去看看。” 一个小田庄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还真是容易满足。 反观布木布泰……多尔衮眼神一黯,不愿意再往下想,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起身下炕:“不远,我带你去。” 明玉欢呼雀跃,跟着他下炕穿鞋,吩咐人准备马车。 临走时,多尔衮忽然拉住明玉,将玄狐斗篷毛绒绒的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颈侧那片刺目的红,这才先一步踏出房门。 明玉眨眨眼,忙跟了出去。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好在赤鹿山离得不远,出城之后马车慢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快到时,多尔衮用长指撩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又放下。 “怎么了?”明玉也撩起车帘看,外面除了雪,还是雪。 多尔衮面无表情:“往年这个时候,山上的树已经绿了。” “今年倒春寒,还在下雪,怕是要误了春耕。”明玉在担心别的。 这时车外忽然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好像来了很多人。 明玉诧异地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朝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吩咐:“避开人,绕到后门。” 车外有人应了一声。 马车开始下坡,坡度有些陡,又颠,明玉只好抓着放在两人之间的方几保持平衡,方几虽沉,却是活动的,并不牢靠。 抬眼见对面稳如泰山,明玉忍不住出声:“借条胳膊用。” 对面凝滞片刻,长臂朝前一伸,明玉放开方几,隔着袖子抓住对方手腕,手腕顺势往下一沉,压在方几上。 这下好了,明玉稳了,方几也稳了。 明玉知趣地放开多尔衮的手腕,重新抓住方几。 下了陡坡之后,路变得平缓起来。 车外隐约传来哭喊声,越往前走哭声越大越凄惨,一声接一声连成一片,有男有女,其中还夹杂着呵斥和婴儿的啼哭。 马车停下,明玉清楚地听见了皮鞭的呼啸声,以及皮鞭抽打在□□上的闷响,哀嚎此起彼伏,婴孩的啼哭声刺穿耳膜。 “出了什么事?”明玉起身要下车去看个究竟,被人一把扯住手腕。 “你没听见有孩子在哭吗?”明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几次被弃养之后,院长便将她留下照顾那些小的,她最听不得小孩子的哭声。 “再等等。” 多尔衮按着明玉的手腕,男女力量悬殊,明玉挣脱不得,正想说什么,忽然被一声厉喝打断:“你们这些背主逃奴,要么跟爷回去,要么打死勿论!” 是豪格的声音。 明玉一惊看向多尔衮。多尔衮倾身扣着她的手腕,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明玉犹豫着坐回去,对方松开了她的手腕。 很快有人哭喊道:“贝勒爷饶命啊!奴才不敢背主,也不是逃奴,奴才是大汗赏给十四福晋的!” 又有人说:“贝勒爷!奴才愿意回去!求贝勒爷放过奴才家小!” “哈赞!回去也是个死!你不要犯傻!”有人劝。 然后有人应和:“反正都是死,死在墨尔根代青的庄子里,也许还有人为咱们报仇,回去,死了也是白死!我不走!有本事打死我吧!” 最后说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明玉听出是吉兰。 豪格暴怒,咆哮道:“好!给爷打!都打死!打死扔到外面喂狼!爷倒想看看墨尔根代青怎么给你们这群狗奴才报仇!” 立刻有人哈哈大笑:“再过几日,两白旗就要开拔去蒙古了,墨尔根代青忙得很!等仗打完,你们早变成狼粪了!” 紧接着又是一片哀嚎,孩子的哭声也越发凄厉,豪格吼道:“怎么还没摔死!听着烦!” “救命啊!不要!不要摔我的孩子!”吉兰连滚带爬尖叫起来。 多尔衮仍旧面无表情,明玉却再也等不得了,掰开他的手就冲了出去,冲到车外高声喊:“墨尔根代青到了!快开门!” 多尔衮:“……” 随车侍卫见明玉冲了出来,先是一惊,听到她喊也不敢妄动,直到听见车里人淡淡“嗯”了一声,才齐齐冲上去,三下两下砸开门,闯进院中。 院子里的人显然没想到多尔衮真的会来,还来得这么巧,愣怔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吉兰成功抢回了自己的孩子,孩子骤然离开母亲的怀抱吓坏了,嚎哭不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吉兰也只是哭。 外面太冷,明玉怕孩子受不住,让吉兰抱着孩子先进屋。 吉兰被打得浑身是伤,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见了明玉,那口气一松,别说进屋,竟然连孩子也抱不住了。 明玉只好接住孩子,裹紧毡毯,轻声哄着。 多尔衮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狭小破败的院子里,到处是血,一边站着衣不蔽体的流民,一边站着提鞭而立的侍卫,隐隐对峙,剑拔弩张。 在这群混乱危险的男人中间,站着一个雪白干净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穿着又宽又长的玄色斗篷,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连鞋子都看不到,却将一张瓷白的小脸衬得格外清晰,清晰到仿佛碰一下都会碎。 自己还是一只小白兔,居然敢掰开他的手,只身闯进虎狼窝救人,谁给她的胆量? 想起她跳下马车时喊的那一嗓子,多尔衮哑然失笑,还知道提前报他的名号,也不算太蠢。 对面的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头,玄狐斗篷上的风毛被小孩子抓了一下,露出颈侧那抹不正常的湿红。 多尔衮不自在地别开眼,转头对上了豪格喷火又畏惧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明玉:总有刁民想害朕! 豪格: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 作者:不出意外每天18点更,忙起来21点或者更晚,鞠躬。第23章 认主 多尔衮有多护短,没人比豪格更清楚了。 小时候,豪格经常欺负小他四岁的多铎,有一天被多尔衮撞见了,豪格以为多尔衮会领着多铎去大妃面前告状。谁知多尔衮只是把他打服了,然后拎着他的领子,让多铎自己报仇。 多铎那时候还小,没什么力气,打在身上也不疼,多尔衮就拎着他的领子,拎了一整个下午,让多铎打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多铎打累了,打困了,打着打着差点睡着了,多尔衮才算放过他。 要知道多尔衮比他还小两岁。 那个下午,是豪格有生以来最耻辱的一个下午,也是从那个下午开始,他苦练摔跤骑射,发誓与多尔衮势不两立。 “闯我的院子里,打我的人。”多尔衮看向豪格。 豪格嚣张的气焰顿时萎了一大半,但嘴还是硬的:“院子是你的,人不是。” 多尔衮挑眉“嗯”了一声:“从今天起,院子也不是了,都是明玉的。” “可明玉是我的……福晋。” 豪格并不敢看多尔衮的眼睛,梗着脖子道:“多尔衮,你别欺人太甚!正蓝旗的人今天我必须带走!” 多尔衮朝北边的天空看了一眼,转了下翠玉扳指,没接话。 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话,不但不敢说话,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后院明明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孩子,却仿佛是空置的,落针可闻。 就在明玉都感觉有些压抑的时候,豪格深深吸气,妥协道:“行!除了哈赞,其他人你想要都拿去!” 哈赞是他的心腹,知道太多秘密。 多尔衮知道这群人中为首的那几个是豪格的铁杆,若不是对他们有信心,打死豪格也不会在明知被自己设计的情况下,还敢跟他去大汗面前对质。 这些人即便现在不愿离开,难保以后不会反水,让豪格自己清理门户也好。 省得脏了手。 这时原本睡在明玉怀里的孩子忽然醒过来,大声哭泣,吉兰也伏在明玉脚边,求明玉救救哈赞。 “大汗给我的人,要处置也该我来处置。”明玉垂眼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精壮汉子,“哈赞,你可愿意跟着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哈赞,豪格眼含警告,多尔衮面无表情,吉兰哀哀哭泣,孩子嚎啕大哭…… 哈赞是豪格的心腹,自然知道豪格有多狠绝,背叛过他的人绝对没有活路,而多尔衮生性多疑,背主之人落到他手里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十四福晋……他不了解,只能赌一把。 赌十四福晋心慈,赌十四福晋在多尔衮心里有些分量,能护住吉兰和孩子,不至于让她们遭了毒手。 哈赞费力撑起身子,给明玉磕了三个响头,叮嘱吉兰照顾好孩子,然后拔出匕首,刺进心窝。 吉兰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明玉闭上眼睛,身体晃了晃,她忽然明白了哈赞的所有顾虑。 夹在豪格和多尔衮之间,前有狼后有虎,哈赞一家没有活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他用自己的命,给吉兰和孩子换来了一线生机。 他给她磕头,是临死前的托孤,他把吉兰和孩子都托付给了她。 放心走吧,我会善待你的妻儿。 感觉有人扶住她,明玉以为是娜塔,便将身体靠了过去。 多尔衮没想到明玉会主动靠过来,犹豫片刻,还是将她圈在了臂弯里,手心托着她的手背,也托住了那个裹在毡毯里的婴孩。 明玉察觉到哪里不对,睁开眼,转头见扶住她的人是多尔衮,而她正被他圈在怀里,耳根就不受控制地热起来。 只当在演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抱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着耳根的热度迅速退下去。 等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一下站位,明玉恍然,多尔衮不是为了扶她,而是借着扶她托住了那个孩子。 还挺有同情心的。 再联想到他两次射杀海东青救她,明玉笃定,多尔衮并不是传说中那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搂搂抱抱真的好吗,想着往旁边跨出一步,结果被人重新圈了回来。 明玉仰头看多尔衮,多尔衮并没看她,而是与豪格对视,淡道:“带着你要的人,滚吧。” 有人给哈赞收尸,抬出院子。 豪格气结,无能狂怒,指着多尔衮:“你给我等……”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头顶忽然砸下一声破空的鹰鸣,尖啸凄厉,听着让人心肝一颤。 豪格下意识抱头躲到厢房檐下,院子里的人纷纷逃窜,找地方躲避。 明玉也顾不得羞耻,朝多尔衮怀里拱了拱,多尔衮垂眼看她,小指放进口中,吹出一连串哨音。 头顶忽然一暗,太阳好像被什么遮住了,巨大的风声响在耳边,房顶上的雪沫被吹落,纷纷扬扬。明玉反应过来,忙裹紧了孩子身上的毡毯,用毯子一角掩住了孩子脸。 孩子可能哭累了,也可能哭晕了,刚刚闭上眼睛重新睡着。 多尔衮搂紧明玉,侧身护着她,朝天空缓缓扬起另一只手臂,一道黑影闪电般俯冲而下,稳稳落在扬起的手臂上,抖了抖雪白的翅膀,发出古怪的呜呜声。 明玉认出是玉爪,勉强朝它笑笑。 玉爪也在看她,一双黑眼睛闪啊闪,忽然腾起飞向明玉。 只有两条手臂的距离,想躲都躲不开,明玉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多尔衮,就见飞到眼前的大鸟被人一拳击中肚腹,倒飞出去,冲上云端,叫声越发凄厉,却再不敢落下伤人。 “拿箭来。”多尔衮面沉如水吩咐道。 侍卫虽有犹豫,还是将弓箭递给了多尔衮,多尔衮想放开明玉,明玉却吓坏了紧紧贴着他,不肯离开半步。 单臂无法射箭,多尔衮紧了紧手臂安慰明玉:“别怕,我把它射下来。” 恍惚又想起,那个生在草原却不会骑马,整天披着白狐狸皮骑兔子到处乱逛的小女孩,把鹰眼都骗过了,差点送命。 那时她落在他的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吓得嗷嗷叫,他将她搂在怀里,对她说:“别怕,我把它射下来给你报仇。” 当时他想,再好的鹰,眼瞎也不能要。 这回不一样。 这回明玉身上穿着他穿过的斗篷,玉爪眼神很好,记性也好,它是故意的。 自作主张的鹰,更不能要。 明玉觉得原主的气场可能跟海东青不对盘,不然怎么会一只接一只因她而死,就算她穿上多尔衮的斗篷都不管用。 算起来玉爪已经是第三只了。 明玉不知道多尔衮一共养了多少只鹰,只听达哲说起,海东青万金难求,特别是玉爪那种纯白色,十万只鹰里也不见得能出一只。 刚到盛京那日,亲眼见众人对玉爪顶礼膜拜,喊它鹰王。 明玉将睡熟的孩子交给娜塔,让她抱进屋去,顺便看看吉兰醒了没有。 豪格的人给哈赞收尸的时候,明玉已经让人把昏迷的吉兰抬进屋安置了。 可能感受了死亡威胁,玉爪飞得极高,仰头看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多尔衮面无表情弯弓搭箭,明玉忙去拉他的手:“算了,给它点教训就行了,何必要了它的命呢。” “让开,跟你没关系。”多尔衮甩开明玉的手。 明玉又去拉他:“我知道,我知道,之前两次杀鹰你并不是为了我。是鹰眼瞎,你觉得教子……哦,不对,你觉得它们给你丢脸了,所以要亲手射杀。” “ 可玉爪不一样。”明玉忽然想起她刚来盛京那日,玉爪比多尔衮先到,静静站在马车顶上给她造势,“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来那日,我没有穿你的斗篷,玉爪也没有攻击我。”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所以这次,它也不一定是要攻击我。” 多尔衮松了手臂,将弓箭扔给台阶下的侍卫,小指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哨音。随即高空响起一声鹰鸣作为回应,玉爪再次俯冲而下落在多尔衮伸出的手臂上,然后扑棱着翅膀飞向明玉,这次动作明显慢了很多。 可明玉还是有点害怕,下意识伸手去挡,结果手臂一沉,差点被坠倒。 多尔衮抓起玉爪,对着它的眼睛问:“你认得她?” 当年在科尔沁第一次射鹰救明玉时,玉爪也在。 玉爪呜呜,眼睛盯着明玉看。 多尔衮八风不动的表情差点裂开:“你想认她为主?” 玉爪呜呜,明玉:“……”都是什么孽缘。 怪不得大婚那日,他放玉爪离开,玉爪飞去了迎亲队伍那边。次日再次放它走,玉爪还是不情不愿地绕着他飞了好几圈才离开。 玉爪是鹰屯那边的猎户献给多尔衮的,没收银子,只约定每年春天将玉爪放回鹰屯配种,配种通常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成。 可这回才过了半个多月就飞回来了。 多尔衮哭笑不得,让人拿他的牛皮护臂来亲自绑在明玉小臂上,然后把玉爪往上一放,对明玉道:“举好了,你的鹰。” 作者有话说: 斗篷:所以我的作用是? 玉爪:你没用。第24章 吃醋 明玉这回有了心理准备,用右手托住左臂才算架住了玉爪,看着挺大,也不是很沉。 院中众人早看傻了眼。 豪格清楚地记得,当初鹰屯将玉爪献给父汗,父汗很是欢喜,熬着玉爪认主,可玉爪死活不认,父汗没了耐心让他们几个贝勒接着熬,说玉爪认谁,就归谁所有。 当时多尔衮的病还没全好,自然排在最后,也……笑到了最后。 即便如此,多尔衮也熬了小半个月才勉强驯服玉爪,还差点勾起旧病,又过了一年多才将玉爪彻底制服。 明玉这是什么命,轻轻伸一下手臂,就让以忠贞闻名的海东青改嫁了! 可在原主的记忆里,多尔衮总是在外打仗,很少回家,他的鹰舍、马场和狗场都是原主在打理。 十多年管下来,除了多尔衮本人,他的鹰、马和猎狗都很亲近原主,随原主呼来喝去。 记忆的机关再次被触发,明玉脑袋里忽然多出很多回忆,如此逼真,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明玉猜自己挡了原主重生的路,所以她拥有这具身体前世的记忆并不稀奇,可玉爪是怎么回事? 难道玉爪也……重生了? 明玉看了玉爪一眼,玉爪立刻欢喜地扑棱了一下翅膀,用雪白的脑袋眷恋地蹭了蹭她肩头,哪里有半点鹰王的样子,就像是她的宠物。 养了很多年的宠物。 明玉:“……”非常有可能。 记忆重生了,身体却没有。 在记忆里,原主可以骑着多尔衮的马,架着多尔衮的鹰,带着多尔衮的猎狗,去深山老林里狩猎一整天都不会累。 可这会儿,明玉只举了一刻钟,胳膊就有些吃不消。 多尔衮想帮忙,才伸出手臂,玉爪体贴地飞了起来,站在房檐上注视着明玉。 多尔衮:“……” 那边豪格快酸死了,扯着脖子嚷道:“把哈赞的老婆孩子交出来!” 明玉往前走出一步,想与豪格理论,却被多尔衮扯住扒拉到身后,房檐上玉爪忽闪着翅膀,吹落的雪沫砸了豪格一脸。 豪格看看冷着脸的多尔衮,又看看同款冷脸的玉?????爪,怕横生枝节走不出这个院子,匆忙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他的人灰溜溜走了。 望着满院子重伤号,明玉决定暖棚计划暂缓,吩咐人去附近庄子上请郎中过来治伤,然后转身进屋看吉兰母子。 此时吉兰已经醒了,孩子安然睡在她身边,见明玉进来就要起身,明玉赶紧按住她:“你还伤着,等好了再说。” 吉兰刚刚听见了豪格的叫嚣,坚持跪在炕上给明玉磕了三个头:“福晋大恩,奴才愿做牛做马回报!” 明玉扶她躺下才道:“不要你做牛做马,随我回贝勒府当差吧。” 田庄里都是男人,哈赞死了,吉兰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不方便。 她既生受了哈赞三个响头,自然要妥善安置他的未亡人。 况且她从科尔沁带来的人不多,贝勒府也没几个丫鬟,反正都要添人。 让豪格一闹,暖棚计划暂缓,明玉也没了规划田庄的心情,将伤号安置好,便带着吉兰母子回了贝勒府。 马车停稳,有人从外面撩开厚棉布车帘,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进来,棉布帘后是魏循俊美无俦的脸。 他轻轻一笑,仿佛百花盛开,春风拂面。 “福晋请。”堵明玉堵了半个多月,今天终于堵到人了。 腿长腰细貌美的古装小哥哥谁不爱呢,关键人美脾气还好,明玉笑着朝他伸出手:“有劳魏先生了。” 然后再次被人扯住手腕,扒拉到身后。 马车里光线昏暗,隔着厚棉布帘看不太清,魏循只觉手上一沉,再沉,非常沉,差点跪了。 猛地抬头,见多尔衮正压着他的手走下马车。 魏循:“……”谁说多尔衮不喜欢坐马车来着? 因贝勒府骑马和马车的入口不同,魏循猜多尔衮肯定骑马,明玉肯定坐马车,这才早早等在侧门堵明玉,谁知堵到了多尔衮。 魏循一惊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只得被他扯着往前走。 明玉扶着娜塔的手下车,看见前面两道颀长的背影,虽然风格迥异,却都是宽肩窄腰大长腿,格外养眼。 忽然觉得被人扒拉来扒拉去的,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墨尔根代青,奴才、奴才手快断了。”多尔衮步子大,魏循几乎一路小跑跟着,手疼得不行。 多尔衮目不斜视:“别把南边宫里那套带到爷的府上,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懂了。”魏循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敌意。 若看不惯他的做派,干嘛要调他过来做总管事。 正是凭着南边宫里的那套功夫,他才能在汗王后宫混得风生水起,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女主子。 走到垂花门外,多尔衮放开魏循,魏循哪里还敢再堵明玉,匆匆回了前院。 反正再过几日,多尔衮就要出征,他可以等。 安置好吉兰母子,明玉回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了内书房,只见多尔衮一个人站在书案前练字,并不见魏循的踪影。 刚刚魏循找她,明玉猜是西洋种子有了着落,看多尔衮扶着魏循的手往垂花门的方向走,猜多尔衮可能会在内书房与魏循说话,所以她才会找到内书房来。 “魏先生呢?”明玉进屋便问。 多尔衮笔走龙蛇,头也不抬:“手疼病犯了,回去休息了。” 明玉第一次听说手疼病:“很严重吗?” “走路疼,说话也疼。”多尔衮将写好的字放在一边,举着笔。 明玉:“……”确定是手疼病? 多尔衮举了一会儿笔,没见有人过来铺纸,眼风扫过明玉,明玉“哦” 了一声,走到桌边,熟练地铺好纸。 “那个,你是不是过几天就要带兵出征了?”明玉记得在田庄豪格的手下是这么说的。 等多尔衮一走,贝勒府就是她的天下了,后花园还不是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花园不能种菜。”多尔衮在纸上写下一个汉字,花。 明玉深深吸气:“花园五五分,一半种花,一半种菜,我保证不生火,不让你闻到一点烟火气。菜种好了,大家一起吃,花我也可以帮着管,怎么样?” 反正等你走了,有烟火气也闻不见。 多尔衮写了一页纸的花,有蒙古文,满文,还有明玉曾经练过的楷体、行书、瘦金体,勉强能认出的小篆,更多是她见都没见过的字体。 这是不同意了? 明玉抿唇:“三七开,你七,我三。其他条件不变。” 多尔衮搁笔,抬眸:“多铎随我出征,你猜达哲这时候在做什么?” 顾左右而言他,明玉叹气,亮出底牌:“二八分,你八,我二,不能再少了。” 她还想试着种点水果,得分区,地不能太少。 太少不够吃。 多尔衮:“……”对牛弹琴。 “达哲在给多铎收拾行装。”多尔衮提醒明玉。 明玉这才听懂他的意思,不就是收拾行李吗,于是吩咐娜塔去办。 娜塔也没收拾过出征的行装,问明玉要带什么,明玉说不知道,让她差人去问达哲。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多尔衮开始写静字,明玉这回秒懂,是送客的意思。 回来时还好好的,只见了魏循一面,不知道怎么就变了脸。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多尔衮也不这样啊,还挺斯文挺讲道理的。 难道都是假象? 今天多半谈不成了,明玉起身告辞,多尔衮扔了笔:“博尔济吉特·明玉,你是我的福晋。” 明玉也有点气:“爱新觉罗·多尔衮,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福晋?你口口声声说,前院你说了算,后院我说了算,我就想在后院种点菜,怎么就不行了?” 从来没被人连名带姓地叫过,多尔衮气笑了:“你是福晋,你的丈夫要出征了,你是不是该亲自为他收拾行装?别的福晋该有的体面,他全给你了,他的体面,你是不是也该重视一下?” “你同意我种菜,我这就去收拾。”明玉放弃讲道理。 多尔衮看着明玉:“这不是一个交换。” 明玉转身便走,身后同时响起男人冷冰冰的声音:“种菜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明玉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你说。” 多尔衮抬手揉了揉眉心:“离魏循远一点。” “为什么?”事关种菜,明玉脑子转得飞快,“莫非……你发现魏循其实是个假太监?”需要她避嫌? 人是多尔衮领来的,也是多尔衮介绍给她的,除了这个理由,明玉想不出别的。 在古代,尤其奴隶制社会,女人就是男人的财产,哪怕男人不想要这个财产,放在家里落灰,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财产被别人染指,给他戴绿帽子。 女人是小,帽子是大,为此闹出人命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魏循真是个假太监,明玉会自觉离他远一点,为了多尔衮的体面,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魏循进汗王宫时便验了身,不可能是假太监,要不是出了毒花事件,牵扯到布木布泰,多尔衮也不会费心将魏循调出汗王宫。 当初他把魏循介绍给明玉,只想利用他的门路买种子,给明玉找点事做,省得闲下来生事,谁知魏循在宫里看着冷冷清清,见到明玉之后忽然变成了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 “不是。”多尔衮道。 不是,不是你介意什么,矫情什么,明玉瞬间无语。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要出征了,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明玉:种菜,种菜,种菜,等你走了我要种菜! 魏循:种菜,种菜,种菜,马上就能种菜发财了! 作者:三合一V章零点发,求捧场,爱你们~第25章 三合一 “此人心术不正。”多尔衮提醒明玉。 明玉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却并不认同。 毒花是魏循买的,可不是魏循送的,到底是谁要害死自己的亲姐姐, 是谁要害死大汗,多尔衮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装傻而已。 驰名双标。 装傻可以,双标也没问题,明玉都不在乎,明玉在乎的是, 你装傻你双标不能影响我赚钱。 你影响我赚钱, 就别怪我拆穿你。 “可我怎么觉着,心术不正的另有其人呢。”明玉直视多尔衮的眼睛。 原来不是敷衍,是吃醋了。 多尔衮空落落的一颗心忽然落到实处,那种踏实的感觉让他很快平静下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 明玉不可能一无所察, 她肯定猜出什么了, 可多尔衮不想提布木布泰, 几乎是本能地回避。 “不属于我的女人,我不会碰。”多尔衮说完自己都愣了一瞬。 他为什么要向明玉保证? 明玉哼了一声, 毫无诚意地有样学样:“也请你放心。不属于我的男人,我不会碰, 属于我的,我也不碰, 不管是不是男人, 我都不碰。你尽管安心去打仗,你的后院不会失火, 我现在就去给你收拾行装, 后花园能让给我种菜吗?” 若没有继承原主前世的记忆, 明玉也许会信,可是不好意思,剧本在她手里。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爱谁信谁信,反正她不信。 你不是向我保证吗,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最好的结局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 多尔衮端茶送客:“二八分。” 明玉过去跟他碰下了杯:“成交!” 从书房出来,明玉派人去问达哲明天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行军打仗不比出差旅游,她得找个懂行的指点一下。 等送信的人走了,明玉瞧着时间尚早,便让人抬了轿子去请魏循,一来实在好奇手疼病是个什么毛病,二来问问种子的事。 魏循很快到了,明玉盯着他手看。魏循知道自己哪儿哪儿都好看,汗王宫的女子们也喜欢看他的手,大福晋还打趣说,他这双手修长白皙比女孩子的手还美。 “手疼病好了?”明玉没看出有何不妥。 魏循:“……什么手疼病?” 明玉指了指内书房的方向:“说你犯了手疼病,说话也疼,走路也疼。” 魏循摸了摸自己惨遭□□的纤纤玉指,心说他良心不会痛吗,嘴上却道:“是,老毛病,一阵就过,劳福晋挂心了。” 没事就好,明玉转而问起种子,魏循让人拿来三个密闭的玻璃小瓶,笑道:“奴才从南边过来时,随身带了这三样种子,一种是黄瓜,一种是番茄,还有一种据说是水果,从沙俄那边来的,奴才还没来得及种,也不知是个什么。” “福晋让奴才找的马铃薯、番薯和玉米,奴才已经派亲信去福建找了,只是路途遥远,时局混乱,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 空间灵泉还处于试验阶段,那些种子金贵,倒不急于一时:“那些不急,你且慢慢寻着。” 明玉瞧着托盘上的三个密闭玻璃小瓶问:“这些,你开个价。” 魏循没想到明玉会给钱,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要知道他刚来时,打算用这些宝贝种子当投名状献给大汗,可大汗根本不感兴趣,让他拿给大福晋。 魏循找到大福晋,献上种子,谁知大福晋只对盛种子的玻璃瓶感兴趣,说做工精巧,可惜太小,装不了什么东西。 找不到识货的人,魏循只好另辟蹊径,利用自己的门路给汗王宫的福晋们买些南边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什么的,反而大受欢迎,成了宫里的红人。 魏循心有鸿鹄志,却只能伪装成燕雀混在脂粉堆里,委实无趣,整日都恹恹的,对谁都提不起热情。 后来侧福晋布木布泰来找他,说想买他的果蔬种子,魏循还以为她是个识货的,结果布木布泰买了种子之后并不种,而是放在屋里博眼球,装与众不同。 然后又让他帮着买花,买催情的花,买带毒的花,买剧毒的花,全部送到海兰珠屋子里养。 直到那些毒花被明玉一盆不剩搬回府,苏茉儿过来索要无果,魏循终于有些慌了。 若此事被明玉捅出去,以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谋害福晋谋害大汗的罪名多半会扣他头上。 所以范大人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去十四贝勒府做总管事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只要不做替罪羊,让他做什么都行。 却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识货的人。 ”福晋以为这些值多少银子?”魏循失望太多次,不敢奢望更多,毕竟这位买种子也是用来消遣的。 明玉也不是很懂,可她知道玻璃在明末清初还是很稀有的,能装在玻璃瓶里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她想着自己能支配的银子,又看看玻璃瓶里那为数不多的种子,试探着问:“一颗种子十两银子,如何?” 魏循表面平静,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果然是行家,居然猜中了他当年的进货价。 三瓶种子加起来差不多百来颗,能用一千两银子买三瓶种子,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人傻钱多,就是跟他一样有大志向。 “一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魏循忍住内心的激动,“据奴才所知,大汗赐给福晋的那五十亩良田,恐怕都不值这个价。” 盛京地多人少,金人善弓马,粮食都是抢来的,并不重视农耕,土地根本不值钱。 明玉勾唇:“可种出来的东西,值。” 魏循大喜,咬了下嘴唇:“福晋想用种出来的东西赚钱?” “只要够稀缺,量够大,不愁赚不到钱。” 魏循一下抓住明玉的手,倾身过去,唇几乎贴在明玉耳边:“福晋就不怕动了谁锅里的肉?” 明玉咯咯笑起来,抽回手,推开他:“我是蒙古科尔沁郡王最宠爱的女儿,是大金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除了大汗,我怕谁?” 魏循看了明玉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把那三瓶种子推给明玉:“这些种子送给福晋,奴才不要一文钱。” 魏循大方,明玉也不是个小气的:“行,这些算你入股,年底分你五成红利。” 明玉又拿出两千两银票递给魏循:“这些拿去买粮食种子,赚到钱有你一成红利。” 明玉要的几样种子在南边并不算值钱,可买种子需要打点市舶司的官员,维护关系同样需要银子,还有种子运过来的路费,这些钱满够了,结余的还能贴补一下他这些年为了维护关系差点被掏空的口袋。 这个女人很精明,看似随便拿出来的银子,实则早就算计好了。 他喜欢与精明人合作,只可惜大金如明玉这般精明的人太少了。算起来,汗王后宫的侧福晋布木布泰算一个,只不过她的精明没用在正道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种粮食发大财的广阔前景,顺便憧憬了一下未来,魏循忽然想起什么问明玉:“种子交给我,土地和人,福晋是怎么打算的?” 蔬果种子还好,产量低,售价高,占不了多大地方,也不需要很多人。可粮食不一样,种粮食赚钱最终还要靠产量,更多的粮食产量需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农户耕种。 明玉也在为这个发愁:“蔬果种在后花园,粮食……我的名下只有大汗赏赐的五十亩良田。” 多尔衮送她的田庄,与其说是田庄,不如说是个度假山庄,地方不算小,却都是山地,种果树应该可以,种粮食不太行。 “五十亩太少了。”魏循有点蔫,他见过江南的稻田,都是以百亩作为一个计量单位,“我听说两白旗地多人少,能不能……” “不能。”明玉打断他,为了后花园那一亩三分地还要斗智斗勇,动两白旗的土地,几乎不可能。 魏循眼神一黯:“五十亩赚不到什么钱。” 这个世道,女人必须依靠男人,如明玉这般不受丈夫宠爱的女人想搞事业,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他刚刚居然还跟着她一起做梦。 种普通粮食,五十亩是太少了,可土豆、番薯和玉米是普通粮食吗,明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在福建见过那边的人种番薯吗?” 魏循摇头:“只听说亩产比麦子稻子多,我离开福建的时候刚刚试种,秧苗还没长大。” 那段无比憋屈的经历,魏循不想多说。 回京之后,他忙着给九千岁捞银子,没时间关注。 明玉示意他喝茶,接着问:“那你可知麦稻亩产多少?” 魏循对答如流:“北边的麦子亩产二石,南边的稻子亩产三石。” 还好明玉听说过这个计量单位,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玉米亩产十石,马铃薯和番薯亩产都在三十石左右。” 明玉从小长大的孤儿院在乡下,土豆和红薯都是自己种的,产量十分惊人,吃不完的还能卖到附近乡镇。 在试验成功之前,明玉不敢托大,故意把亩产降了一些,可还是让魏循喷出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 同样的土地,种出的粮食产量能翻几倍甚至十几倍,魏循根本不敢想。 茶水喷出来也顾不得擦:“一茬还是两茬?” 明玉把自己的帕子扔给他:“一茬。” “能在北边种?” “耐寒耐旱。” 魏循紧紧攥着帕子,难怪当年江南的大粮商会联手抵制他,难怪东林群贤为弹劾他,敢跟大权独揽的九千岁叫板,拼上了好几条性命,才把他从福建赶回京城。 原来西洋种子的生意可以做这么大! “南边北边都在打仗,土地荒芜,粮食奇缺,五十亩足够了!”魏循凤眼里冒着星星,仿佛看到了通天的商机。 明玉笑:“五十亩怎么够?” 她看向魏循,并不知道自己眼中也有星星:“墨尔根代青是个聪明人。” 是啊,等西洋种子种出粮食来,赚到第一桶金,墨尔根代青就算再不喜明玉,还跟能银子过不去? 得到两白旗肥沃的黑土地指日可待。 然而,当看到贝勒府后花园明玉刚刚争取到的一亩三分地,魏循眼前一黑:“西洋种子的产量,你跟墨尔根代青说了?” 明玉叹气:“说了。” “人当时没喝醉?” “他喝不醉。” “你确定?????他是个聪明人?” “他不信。”明玉咬牙,“我会让他变聪明的。” 魏循:“……”强扭的瓜不甜。 “魏先生?我没看错吧。”达哲迎面走过来。 “您没看错,正是魏某。”魏循跟达哲打招呼。 明玉没想到达哲这么快就过来了,笑问:“多铎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达哲点头:“半个月前就收拾好了,我早想来看看长姐,又怕打扰到长姐。” 毕竟新婚燕尔。 明玉拉着达哲的手,亲昵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以后你想来便来。” 达哲反握住明玉的手,重重点头,细看眼圈还有些红。 见明玉这边有女客,魏循不方便留在后院,只得告辞离开。 等魏循走远了,达哲一脸古怪地看向明玉:“长姐,魏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明玉笑道:“贝勒府总管的位子一直空着,墨尔根代青把魏先生要了来做总管事,他以后会一直待在这里。” 达哲闻言神色越发古怪了:“长姐,你才来盛京可能不知道,这个魏先生虽然是宫里的大红人,也确实有些本事,可这个人风流成性,与宫里好几位福晋身边的大宫女不清不楚。” 明玉小小吃了一惊:“他不是太监吗?” 达哲忙压低声音:“太监怎么了,想找乐子有的是办法,南边宫里的大太监都有对食。” 明玉往达哲那边凑了凑:“那魏先生有吗?” 达哲朝左右瞧瞧,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苏茉儿。” 明玉捂住嘴,原来与魏循有私情的不是布木布泰,而是苏茉儿。 为了弄来那些毒花,苏茉儿也够拼的。 明玉根本没理解达哲话里的意思,只当听了一个宫廷八卦,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她还有事请教达哲呢:“走,帮我给墨尔根代青收拾行装去。” 送走狗男人,开启事业线,才是重中之重。 达哲满头黑线:“大军后日开拔,墨尔根代青还没出城吗?” 多铎几天前就去城外大营住了。 明玉:“行装没收拾呢,能去哪儿?“ 达哲流汗,长姐没变,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来到内室,明玉让人把晒好的虎皮被褥打包,另装了些换洗的衣服鞋袜,问达哲:“还差什么?” 达哲嘴角抽了抽,心说差远了,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这还是那个思慕墨尔根代青好多年,恨不得把整个科尔沁都搬来献给心上人的长姐吗? 达哲只朝明玉笑笑,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转头差人回府去取她给多铎准备的行装备份。 满满当当一箱笼,从被褥到鞋袜,从银票到伤药,居然连针线都有。 就寝之前,明玉把备份行装交给多尔衮,多尔衮打开箱子看了看:“我是去打仗,又不是搬家。” 这是嫌多了? 可是挑来拣去好麻烦,明玉假装没听见继续歪在炕上看书,下一秒书被人从手中抽走,多尔衮拿著书站在炕边:“今天达哲来过了?” 明玉仰起头,给他解释:“你让我给你准备行装,我准备了一些,怕落下什么,就请达哲过来帮忙看看。”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达哲这么贴心,这么能干,居然还准备了备份。 多尔衮把书还给明玉:“除了行装,你们还聊了什么?” 这是审问犯人吗,想到以后还有用得着多尔衮的地方,明玉忍了:“达哲说她后日要去城门口送多铎出征,问我去不去。” 多尔衮站着没动:“那天有品阶的将士家眷都会去。” 逼她表态? 还有的选吗,必须抱大腿啊,明玉温婉一笑:“我也会去的。” 对面一阵沉默,明玉等了一会儿,拿起书想把没看完的那页看完,谁知案几上的灯烛忽然灭了。 黑暗中响起脚步声,和男人低磁的声音:“太晚了,歇吧。” 明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竟然真的有些累了,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下睡到日上三竿,对面榻上照常空空如也,区别是不但人不在了,连被褥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榻。 “墨尔根代青搬到前院去了?”好端端的怎么搬走了,明玉不记得昨天说错了哪一句话惹到他。 娜塔一边指挥小丫鬟们伺候明玉更衣梳洗,一边笑道:“没有,墨尔根代青一早带人去城外大营了。” 对啊,明天大军就要开拔,多尔衮作为主帅肯定要提前过去,明玉恍然:“怎么没人叫我起来?” 作为福晋,她该去送送的。 娜塔抿了嘴笑,脸颊红红:“墨尔根代青说福晋昨夜累了一晚上,不让奴才叫醒福晋。” 屋里的那张榻,只在晚上就寝前才会变成床,所以在别人眼中,她和多尔衮始终是睡在一起的。 明玉叹气,昨夜她只是读书忘了时辰,不需要加感情戏,谢谢。 接下来是忙碌的一天,犁地,搭暖棚,挖通生地火的坑道……万事开头难,明玉亲自去后院监工,从早忙到晚,累得倒头便睡。 天还没亮便被娜塔叫醒,该梳妆打扮去城门口送大军出征了,说是送大军,其实大军根本没进城,真正需要送的是那些将领。 紧赶慢赶还是去晚了,明玉赶到时城门两边的道路上排满了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娜塔眼尖一下看见了多铎府上的管事,忙让随车管事去搭话,随车管事还没回来,早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过来说,他们家福晋给十四福晋留了位置,就在城门口。 明玉看着天色不早了,也没多想,便让那太监头前带路,到了城门口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停在那里,明玉的马车到了,那辆青帷小马车便让出位置来,让明玉的马车停进去。 明玉撩开车帘瞅瞅,嗯,是个送行的好位置。 “不知你家福晋是哪位?”明玉挺满意,想着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下一秒,马车厚厚的棉布帘子被人撩起,布木布泰不请自来。 明玉:“……”真的会谢。 “大汗不出征,侧福晋这是过来送谁?”明玉明知故问。 布木布泰一脸平静:“福晋别误会,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见我?为了那些花?”明玉猜测。 布木布泰点点头,又摇摇头。 车外乱糟糟的,明玉没心情跟她兜圈子:“有话快说,我要下车给我的丈夫送行了。” 听到丈夫两个字,布木布泰眸光一颤,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我想要魏循。” 要魏循干嘛,让他帮你继续害人? 明玉呵呵:“魏循是墨尔根代青请来的,你有事找他,我爱莫能助。” 魏循现在是她的合作伙伴,明玉不允许任何人打他的歪主意。 布木布泰坐直身体,眸光变冷:“你这么护着魏循,多尔衮知道吗?” 威胁人,当我是吓大的? 这时头顶响起一声鹰鸣,车外人群欢呼起来,齐齐喊着:“鹰王!鹰王!” 多尔衮来了。 明玉忽然扯住布木布泰的手腕,将她拉下马车,肩并肩站在城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你干什么!”布木布泰骤然见到阳光,吓得直往后缩,想躲到人群中去。 她是皇太极的侧福晋,皇太极不出征,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明玉怎么可能放她走,用力攥住布木布泰的手腕:“给你机会,当面问啊。” 城门口的位置太显眼了,明玉和布木布泰都衣着华贵容貌出挑,很快引来不少关注。 “是十四福晋!十四福晋给墨尔根代青送行来了!” “十四福晋旁边站着的那位……是十五福晋吗?” “十五福晋站对面了,十四福晋身边站着的……我瞧着怎么像宫里的那位侧福晋啊?” “哪位侧福晋?” “自封草原明珠那位!” “怎么可能!大汗不出征,宫里的福晋、侧福晋都出不得宫,就算能出来,送谁啊?” “你们说会不会……”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是不是乱讲等会儿就知道了!” 每次出征都有个送行仪式,提前一天清场,这时候聚在城门口的没有普通百姓,都是各府有头有脸的福晋、侧福晋。 这群人整天闲得挠墙,凑在一起家长里短,没事都能给说出事来,更别说本来就不寻常的事了。 多尔衮作为主帅骑马走在队伍中间,前后左右都是顶盔掼甲的侍卫,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见众人议论纷纷,抬眸便看见了站在最显眼处的绝美女子。 多尔衮心头一热,骏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潮澎湃瞬间乱了步子,由信步改为跑步,幸亏前头的侍卫够机警,听见马蹄声及时让开,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人的马被撞到。 从多尔衮看见布木布泰到驱马赶过去,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短到他根本没注意到布木布泰身边站着谁,以及布木布泰脸上的羞愤无措。 等马跑到城门口,多尔衮才看清布木布泰脸上的表情,以及扣着布木布泰手腕与她并肩而立的……明玉。 多尔衮别开眼,旁?????若无人,驱马一路跑出城门,才跑到城门外忽然勒住缰绳,骏马扬蹄嘶鸣,掉头往回跑,后面的队伍又是一阵乱。 跑到明玉面前,多尔衮垂着眼看她,半个眼神也没分给站在她旁边的那个人,反而朝明玉伸出手。 此时原主的记忆再次被触发。 某次出征,原主发现布木布泰偷偷跑来送多尔衮,站在人群里跟多尔衮眉来眼去。原主怒火攻心,冲上去与布木布泰理论,结果被狗男人当众扇了一耳光,并被勒令禁足半年。 明玉后退半步,下意识想捂脸,手抬起来却被人握住,紧接着身体一轻,视野变高,坐在了马背上。 明玉小小“啊”了一声,回头问:“你要做什么?” 多尔衮淡声:“带你骑马。” 四周都是起哄的声音,明玉不会骑马有点慌,很想抱马脖子或是抓马鬃毛,可这么多人看着呢,那样做太丢人了。 于是故作镇定道:“快、快放我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带我骑马了?” 小三就站在下面,嘴唇都快咬破了,眼圈红了一层又一层。 明玉也很想秀恩爱气死小三为原主报仇,可她真的不会骑马,真的不想骑马,更不想跟狗男人共乘一骑。 “你说过。”多尔衮一抖缰绳,同时道,“在大婚那天。” 冷风在耳边刮过,明玉风中凌乱,谁能告诉她,大婚那天她到底说过什么? 想着人已经在城门外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很不好,两只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抓缰绳冻手,明玉果断放开缰绳,用力抓住多尔衮的手腕。 重新找回平衡之后才觉得冷,风吹在脸上好似刀割,明玉彻底体验了一把三九天在东北坐敞篷跑车的感觉,裹紧两层斗篷,还是被吹了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不对,哪里是坐跑车,她分明就是跑车前面的那块挡风玻璃。 给狗男人挡了风。 什么特么秀恩爱,简直活受罪,狗男人这是给小三报仇,折磨她呢吧。 脸快冻僵了,明玉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声嚷道:“我错了!快停下!” 身后那人缓缓勒住缰绳,骏马奔跑的速度慢下来:“错哪儿了?” 明玉身体向后靠,想挤进狗男人怀里暖和暖和,迎接她的却是冷硬的战甲。 明玉无法,只得弯腰抱住骏马的脖颈,那马倒也配合,乖乖让她抱着半点不挣扎。 等脸暖和过来,嘴巴恢复知觉,明玉直起身,抽回腿,咬牙跳马,摔在厚厚的雪堆上。 她站起来,高高仰起头,虽然仰着头,却给多尔衮一种俯视他的感觉:“错在嫁给你!渣男!” 说完脱掉最外层那件黑乎乎的斗篷,任凭它落在雪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多尔衮下马,捡起那件带着体温的斗篷,拍掉上面浮雪,解下身上的斗篷,换上这一件。 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单薄背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有点疼。 明玉一边走一边骂,走了不到一刻钟拐了个弯,就看见了城门。 本以为跑出很远,原来就在附近兜圈子。 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车夫看见明玉独自一人吃惊不小,忙跳下车行礼。 “怎么停了?”车厢里有人问。 车夫忙回:“魏先生,是福晋。” 合府都知道,福晋今天去给墨尔根代青送行。到了城门口车夫听人说,墨尔根代青舍不得福晋,骑马带福晋出城去了,这会儿福晋怎么一个人从城外走回来了? 话音才落,魏循已经下了马车,看见明玉也吃了一惊,又见明玉冻红了脸颊,罩在外面的玄狐斗篷也不见了,忙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裹紧。 魏循扶明玉上马车,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这才压低声音问:“出了什么事?” 明玉不想说,身体暖和过来,转而问起魏循出城做什么。魏循也不勉强,说暖棚搭好了,就等着种子泡发,他闲来无事想去城外田庄转转。 后花园那一亩三分地实在太少了。 见明玉冻得不轻,魏循笑着说不一定非要今日去,便让车夫掉头回府。 泡了热水澡,用过午膳,明玉才算缓过来,亏得原主身体好才不至于冻病。 狗男人一走,再不用去书房铺纸磨墨了。明玉干脆睡了一个午觉,午觉醒来瞧着靠窗放的那张榻,越看越不顺眼,吩咐人搬回东厢房跟那些毒花作伴去。 榻搬走了,内室显得有些空,明玉让人把正在泡发的种子搬过来靠墙摆成一排。耳房放了炭盆,终究不如内室暖和,《农政全书》里说提高温度能促进种子发芽。 然后悄咪咪在泡种子的盆子里各滴了一滴空间灵泉。 实验从种子开始。 重新布置好内室,达哲过来找明玉,说大福晋请她们过去闲话。 “我上午受了些风寒,头还晕着,不想折腾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明玉此刻只想守着这些种子,并不想跑去蹚浑水。 达哲一脸为难:“贝勒们出去打仗,大福晋每回都会召福晋们进宫安抚,说是安抚,其实是敲打。” “还有这规矩?”明玉无语。 达哲苦笑:“被安抚之后,每位福晋还要认一位宫里的福晋为贵人,隔三差五进宫服侍。” 男人在外拼命,女人进宫当使唤丫头,都什么破规矩! 明玉一人独大的美梦破碎:“怕咱们不安分?” 比如包养小鲜肉,给贝勒们戴绿帽子。 达哲意有所指:“出征当天有孩子的人家,要把男孩子都送去汗王宫,由大福晋代管。” 明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扣押人质,怕贝勒们拥兵造反啊。 这种表忠心的聚会,不想去也得去,明玉简单收拾了一下,与达哲一起去往汗王宫。 明玉被引进去的时候,正堂里已经珠光宝翠地坐了一屋子女人,脂粉味熏得她直想打喷嚏。 大福晋坐在主位朝明玉招招手:“来,明玉,坐到我身边来。” 明玉本来想找个犄角旮旯嗑嗑瓜子吃吃瓜,看看女人扯头花,结果却坐在了大福晋身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和……众矢之的。 “长姐大婚还不到一个月,就要独守空房,墨尔根代青真好狠心!”诺敏最先发难,暗嘲明玉不得宠。 明玉是怎么嫁给多尔衮的,众女眷心知肚明,闻言纷纷向明玉投来目光,有善意的,有怜悯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更多还是看热闹不怕台高在那儿拱火的。 都想看戏,明玉却懒得演,直白道:“墨尔根代青也很为难,可豪格被禁足了,他不去谁为大汗分忧?” 先汗册封的四大贝勒,被皇太极整死了两个,除了皇太极本人,只剩下一个代善也基本废了。 如今能带兵打硬仗的主帅只有多尔衮和豪格两个,豪格鼓动流民闹事被禁足,多尔衮不上还真没人能上。 聚焦在明玉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明玉再不受宠也是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说出话来噎死人,她们也得受着。 其中最难受的还是诺敏。 要不是突然被禁足,这会儿带兵出征风光无限的应该是豪格。 察哈尔部林丹汗已死,大福晋娜木钟和最受宠的福晋巴特玛投降,被大汗收入后宫,只剩下林丹汗的长子额哲到处流窜,据说额哲手里掌握了林丹汗留下的大量财宝。 额哲与全盛时期的林丹汗根本没法比,这次出征可以说稳操胜券,且名利双收。 豪格说,大汗本想把这块到嘴的肥肉留给他,根本没多尔衮什么事。 谁知却在关键时刻闹出了流民事件。 当时大贝勒代善、多尔衮、多铎和代善之子岳托都在场,大汗想偏私都不成。豪格到手的主帅就这样丢了,正蓝旗也被夺去,罚银万两,禁足一个月,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天豪格闹心,连带着诺敏也不好过,动辄恶语相向,稍有不顺便拳打脚踢。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的好姐姐明玉所赐。 作者有话说: 小三&狗男人&各种情敌:@#¥%&*@#¥%&* 明玉吸氧:谢邀,姐只想种田。 作者累到扶墙:三章不够万字更?今天18点更(补)新(字)照(数)常,入v撒花。第26章 是非 豪格痛失主帅之位, 诺敏把账都算在了明玉身上:“是,墨尔根代青舍不得长姐,一时情难自已居然在出征之时, 不顾忌讳,扔下一众将士,骑马带长姐出城散心去了。” 说着诺敏唇角含笑地看向明玉:“长姐现在才回来,想必玩得很开心吧。” 出征仪式,女眷只可远观, 连说句话都是忌讳。 带女人同行, 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大福晋特别在意这个。 虽然错不在明玉,可多尔衮出征在外,大福晋的一腔怒火肯定要明玉承受,罚跪都是轻的, 随便撩拨几下打板子也不是没可能。 等撩起衣裳, 当众挨了板子, 颜面尽失, 看明玉还有没有力气口出狂言。 “我等可是一?????早就来给大福晋请安,大福晋问起长姐, 达哲说长姐身上不舒坦,下午再过来。” 诺敏边说边看向大福晋, 大福晋的一张脸果然全黑了:“我瞧着长姐神清气爽,倒不像不舒坦的样子, 想来骑马出城吹了冷风也并无大碍。” 又看达哲:“出了这样大的事, 你不但不禀报,居然还替长姐隐瞒, 帮着她欺瞒大福晋!太不应该了!” 达哲不是一直巴结明玉吗, 也别想置身事外。 达哲没想到诺敏会当众跟明玉翻脸, 把这件事给扯了出来,慌得要跪,抬眼见明玉并没起身,欠了欠身子又坐下了。 明玉稳稳坐着,眼风扫过坐在大福晋身边服侍的侧福晋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抬头,不明所以地回望过来。 明玉眯起眼,布木布泰唇角抽了抽,站起身硬挤出一抹笑:“新婚不到一月便要出征,委实强人所难,墨尔根代青情难自禁也是有的。况且此事是墨尔根代青所为,错不在明玉,还请大福晋明鉴。” 诺敏有点傻眼。 布木布泰不是才被明玉抢了一车花,上门讨要未果,最后只拿回三十几两银子,几乎沦为笑柄。 她这时候不跟着落井下石,怎么还帮明玉开脱上了? 谁不知道布木布泰是大福晋的亲侄女,虽不得大汗宠爱,却深得大福晋信任。帮着大福晋打理汗王宫多年,在大福晋面前比圣宠不衰的海兰珠还有体面。 大福晋黑沉沉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朝布木布泰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转身拉过明玉的手轻轻拍了拍:“难为你了。” 多尔衮不是第一次带兵出征,出征的忌讳明玉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况且明玉是女人,女人出嫁从夫,事事都要顺着男人,多尔衮硬拉明玉上马,明玉怎么敢拒绝? 大雪停了没几天,外面还是冷,这时候骑马散心,没把人冻坏已经是万幸了。 “玉儿说的对,错在多尔衮,不在你。”大福晋瞧着明玉穿得单薄,年纪又小,比她的大格格还要小上几岁,不由心生怜爱,吩咐人把去年多尔衮春猎时献给她的玄狐皮拿来几张赏给明玉做斗篷。 大婚之后一直见明玉穿玄狐皮的斗篷,大福晋以为她喜欢。 明玉起身谢赏。 诺敏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明玉犯了这么大的过错,不罚也就罢了,居然有赏。 还有没有天理了? “大福晋,若以后人人效仿……”诺敏气不过。 大福晋嫌她话多,白了诺敏一眼,对明玉和蔼道:“虽说女子出嫁从夫,要事事顺着男人,可明知他做的不对,也要想办法规劝。” 大福晋想了想又道:“不罚你恐难服众,我便罚你禁足一个月,在家中面壁思过。等多尔衮回来,我再找他算账。” 明玉再次谢恩,这次比谢赏看起来还开心。 诺敏气得心口疼,这是禁足吗,这分明是放了明玉一个月的假好吧。 连进宫伺候都免了。 “大福晋,这不公平!”诺敏气狠了,嘴比脑子快了一拍。 大福晋看向诺敏,目光犀利:“怎么?你对我的处置不满意?” 大福晋是诺敏名义上的婆婆,又是汗王宫里最尊贵的女人,诺敏怎么敢不满意,只得忍着心口疼,讷讷说不敢。 大福晋冷冷收回目光,话却是对着诺敏说的:“当初迎娶你们三姐妹,一来为了巩固大金与科尔沁的联盟,二来盼着你们三姐妹能够相互照拂,让贝勒们在外征战没有后顾之忧,不是让你们争风吃醋,互相拆台的。” 这话说得极重,明玉、达哲和诺敏三人忙起身,跪下聆训。 从大金这边论辈分,明玉和达哲是大福晋的妯娌,诺敏是大福晋的儿媳,明玉和达哲可以只听着不表态,诺敏却不得不表态。 “是,儿媳下次不敢了。” 诺敏最先响应,见明玉和达哲都不说话,故意给她难堪,气得眼前发黑:“以后定与两位姐妹互相照拂,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不必客气。” 大福晋对三人的表现很满意,笑着让她们起来,明玉站起来对诺敏道:“还真有一事要求你。” 诺敏:“……”我就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可当着大福晋的面,诺敏不好发作,强笑着问:“长姐有何事?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明玉没跟她客气:“上回闹事的那些流民里头有几个在册的旗人,劳烦你跟豪格说说,让他尽快派人把册子拿给我,我这边也好办转旗的手续。” 诺敏此时还没来得及起身,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豪格正为这事跟她怄气,不提都要挨打,这时候让她去捅马蜂窝? “怎么?人是大汗赏给我的,你在豪格面前提一句,很难吗?”明玉真的没有为难诺敏的意思,只想尽快把吉兰母子和那几个旗人的身份搞定,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如果她早点做完这一步,拿了吉兰一家的身契在手,豪格不敢去田庄拿人,哈赞可能就不用死了。 诺敏看了大福晋一眼,哭丧着脸:“我尽量。” 尽量可不行,明玉要尽快,最好给一个具体时间:“这事也拖了一段时间了,为此豪格和墨尔根代青之间闹了点小矛盾,还打死了人。我希望在墨尔根代青回来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不要让小矛盾变成大矛盾,那样对谁都不好。” 诺敏气得浑身发抖。 要不是多尔衮设计陷害豪格,豪格怎会丢了主帅之位,多尔衮得了便宜,明玉还要在她面前卖乖! 大便宜也要,小便宜也占,这对狗男女的心怎么这么黑! 为了几个奴才,闹得叔侄失和,大福晋觉得有些不像话了。 就算她心里不认同皇太极的决定,觉得不应该为明玉破例,可这毕竟是大金朝可汗的决定,谁也不能违背。 “诺敏,你去跟豪格说,让他七日之内把那几个奴才的册子交给明玉。”大福晋一锤定音。 就像布木布泰所说,大婚不到一月就要带兵出征,确实强人所难,所以该满足的要尽量满足,该迁就的也要尽量迁就,不能让征战在外的将士们寒了心。 诺敏:“……” 诺敏被两个宫女架起,白着脸咬牙应是,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 眼看时间不早,大福晋也累了,不想留她们在宫里用膳,刚想摆摆手说散了吧,却被娜木钟抢了先:“墨尔根代青拉明玉上马的时候我也瞧见了,别说规劝,想抽回手都难。” 当时她好像吃了一筐酸柠檬,恨不得跟明玉易地而处,冻死也甘心。 大福晋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闻言瞥她:“你觉得罚重了?” 娜木钟咯咯娇笑:“大福晋素来处事公道,谁敢质疑。” 美眸忽而一转,转到了布木布泰身上:“也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竟然瞧见咱们侧福晋站在明玉身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墨尔根代青。墨尔根代青带明玉离开之后,咱们侧福晋眼泪都下来了,那叫一个伤心,我瞧着都心疼。” 大福晋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一沉,细看比刚才还黑。 她看向布木布泰,沉声问:“娜木钟所说可是真的?” 布木布泰原本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想把今天的事糊弄过去,忽然被人点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从容起身,朝着大福晋施施然跪下:“是也不是。奴才是去找明玉的。” “为何在人前露脸?”大福晋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出征仪式,只有将领的家眷才可以站在城门两侧相送,大汗并未出征,布木布泰出现在城门处,还跟明玉并肩站在一起,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让大汗的脸往哪里搁? 作者有话说: 娜木钟: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明玉:到饭点了,不让走管饭不? 作者:小短章补万字更!第27章 胜利 这个问题, 布木布泰没法回答。 是她主动找上明玉,找明玉的原因根本没办法拿到台面上说,要是把明玉惹急了, 揭开那些毒花的秘密,她这辈子就完了。 布木布泰求助般地看向明玉,希望明玉投桃报李为她开脱,最好能帮她想出一个见面的理由,哪怕牵强些, 她也有把握在大福晋面前把话说圆。 明玉真想投桃报李来着, 可布木布泰为什么来找她,她又为什么把布木布泰扯出马车,根本没办法解释,除非把毒花的秘密以及布木布泰和多尔衮的秘密全都抖搂出来。 两害相权, 她选择闭麦。 半天没人响应, 布木布泰咬唇, 口中泛起腥甜。 她猛地仰起头, 反问娜木钟:“福晋为何也在城门口?” 她是大汗的女人,娜木钟不是吗, 娜木钟不想让她好过,那就来个鱼死网破。 娜木钟是带着财宝和奴隶归降的, 连大汗都要礼让三分,大福晋不可能不给她面子。 大福晋给了娜木钟面子, 自然也不会重罚她。 娜木钟就知道布木?????布泰会反咬, 笑着将一个令牌扔在大福晋身边的炕几上,发出“嘡啷”一声:“我去给多尔衮送行, 大汗知道这事。” 不但知道, 还给了她出宫的腰牌。 “……” 林丹汗是元朝皇室继承人, 娜木钟是林丹汗的大福晋,林丹汗死后,娜木钟率部族归降大金。她原本要嫁的人是多尔衮,被皇太极骗过来才知道,多尔衮已经与科尔沁郡王长女订婚,无奈之下改嫁皇太极。 皇太极一直觉得亏欠娜木钟,便允许她在多尔衮出征的时候,混在人群中为他送行。 计划落空,布木布泰咬牙强撑着才没像诺敏一样跌坐在地,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她并不敢看大福晋阴沉的脸,转而看向自己的亲姐姐海兰珠,目露哀求。 海兰珠那日在垂花门的花墙下听了一耳朵苏茉儿与多尔衮的对话,心中便有了不好的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得要了验证。 海兰珠想不明白,大汗除了比多尔衮早生几年,哪样比多尔衮差了,为什么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娜木钟心野她管不了,布木布泰可是她亲妹妹,对上妹妹求助的目光,海兰珠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笑着看向明玉,眼睛眨啊眨的:“这事十四福晋怎么说?” 毕竟布木布泰说她是去找明玉的,只要明玉肯帮忙,糊弄过去不难。 明玉看在眼里,心中呵呵,狗男人的白月光可真够不要脸的,一边拿毒花害人,一边装姐妹情深。 海兰珠这个小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可这些都是皇太极的家务事,自有大福晋定夺,明玉也不好插手管太多。 见海兰珠那眼皮再眨下去恐怕要痉挛了,明玉只得朝她了然一笑,跟着和稀泥:“这么多人为墨尔根代青送行,相信墨尔根代青一定能旗开得胜,早传捷报。” 海兰珠暗暗松了口气,明玉不追究就好。 布木布泰咬唇,疼得心肝一颤,明玉这么说看似和稀泥,实则坐实了娜木钟的话。 用心何其险恶! 果然娜木钟娇笑出声:“十四福晋真是个妙人儿。” 难怪多尔衮之前百般推诿不肯成亲,大婚之后忽然转了性情。 她都有点喜欢这个情敌了。 大福晋本来也不想重罚布木布泰,见明玉松了口,欣慰点头。 “私自出宫本应重罚,念你是初犯,罚三个月月钱,禁足一个月,下不为例。” 布木布泰深深吸气,磕头谢恩。 大福晋想挥手说散了,又被人打断,这回开腔的是巴特玛:“大福晋,十四福晋禁足一月之后按规矩该来宫里陪侍,我瞧着她好,想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 直白要人,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巴特玛的情况跟娜木钟类似,当初也是奔着多尔衮来的,后来无奈改嫁大汗。 与娜木钟不一样的是,巴特玛至今都没侍寝,大汗也拿她没办法。 巴特玛痴心一片,而明玉不知内情,天知道把她们凑到一起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大福晋心累地想。 “大福晋,奴才与十四福晋同被禁足,同时解禁,奴才也想十四福晋陪奴才说话。”布木布泰抽冷子道。 毒花和魏循都在明玉手上,巴特玛又跟她不对盘,绝不能让明玉和巴特玛结成对子。 巴特玛冷笑:“以奴欺主,一个月禁足嫌少?” 侧福晋虽不能跟福晋比,好歹算半个主子,布木布泰自称奴才那是谦虚,不曾想竟被人按头以奴欺主,顿时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大福晋很为难,让明玉跟巴特玛结对子显然不合适,布木布泰聪慧懂事倒是个好人选,只可惜位份低了些,始终越不过巴特玛去。 明玉听了只想翻白眼,竟然有点盼望狗男人早些回来,免了她进宫服侍。 种子泡发以后,她有正事要忙,没时间看她们争风吃醋胡扯头花。 “大福晋,我、我也想明玉进宫陪我。”“闷葫芦”海兰珠忽然开口。 海兰珠算是看出来了,巴特玛和布木布泰都对多尔衮有情,她们争着跟明玉结对子,到时候话里话外地问起多尔衮,明玉要怎样回答? 海兰珠试着换位思考,觉得自己不是难过死就是尴尬死,怎样都不得劲儿。 刚刚明玉帮了她,她也想试着帮明玉一把。 大福晋没想到海兰珠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凑热闹,忍不住皱眉训斥:“伺候好大汗才是你该做的!” 海兰珠太得宠了,若让她与多尔衮的福晋结成对子,将来再生下儿子,可还有别人的活路? 海兰珠红着脸小声反驳:“大汗白日操劳国事,晚间才过来……” “好了!”大福晋最烦她这娇滴滴的声音,要撒娇去找大汗,她不吃这一套,“天色不早了,大汗不是要去你屋子里用晚膳吗,早些回去准备吧。” 海兰珠眼圈一红,倔脾气也上来了,她得宠就不能找个人陪着聊天解闷吗,白天她也很孤独的。 再说她又没犯什么错,大福晋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没脸? 布木布泰见状忙站起身拉着海兰珠往外走,边走边劝:“福晋快去准备吧,等会儿大汗来了见屋里没人,又该不高兴了。” 明玉听见“又”字觉得此处应有典故,果然海兰珠放弃挣扎抽抽搭搭被布木布泰扶着往外走。 宠妃做成这样也够憋屈的。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皇太极大步走进来,抬眼瞧见满脸泪痕的海兰珠,当场黑了脸:“这是怎么了?” 布木布泰想着苏茉儿提醒她的话,以及多尔衮对明玉的偏爱,对她的忽视,心中一动,媚眼如丝地看向皇太极,把刚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明明是大福晋和她联手排挤海兰珠,让她一说就变成了海兰珠恃宠而骄当众顶撞大福晋,大福晋大人有大量不跟海兰珠一般见识,让她扶海兰珠回屋梳洗,准备晚膳。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只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一时却找不出理由反驳。 况且大福晋地位尊贵,谁会傻到为海兰珠说话,得罪大福晋。 在座的都是人精,没有一个傻子,别人都等着看海兰珠吃瘪,明玉无声勾唇。 绝世大情种是白叫的,命都可以交出去,皇太极怎么会让海兰珠平白受委屈? 果然皇太极好像没听见布木布泰故意挑拨的话,同时自动屏蔽了她抛过去的媚眼,不避人地将哭成泪人的海兰珠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等她缓过来才温声问:“谁欺负你了?” “……” 饶是早有准备,明玉心里还是一声卧槽。 布木布泰添油加醋那一番话还不如放个屁,放个屁还有味道,她说了跟没说一样,皇太极都不问海兰珠,看见她哭就认定是被人欺负了。 至于被谁欺负了,还用问吗? 大福晋脸上有些挂不住,海兰珠躲在皇太极怀里抽抽噎噎:“没、没谁欺负我,我想让明玉过些天来宫里陪陪我。” 皇太极看向明玉:“你不愿意?” 明玉狂甩汗,您都这么问了,谁敢不愿意,忙说:“求之不得。” 皇太极轻轻拍了拍海兰珠的后背:“明玉答应了,别哭了。” 海兰珠孩子似的破涕为笑,漂亮的狐狸眼亮晶晶的。 她从小不被父母重视,也不敢跟兄弟姐妹争抢。二十六岁还在家里帮着照顾弟弟妹妹,看顾哥哥的孩子,看顾弟弟的孩子。 直到大福晋带着布木布泰回家省亲,她跟父母出门迎接被皇太极看上,才有幸嫁入汗王宫。 可能长生天觉得从前薄待了她,想要给她补偿,皇太极待她如珍似宝,恩宠远远胜过九年前入宫的亲妹妹布木布泰。 海兰珠受宠若惊,用尽平生的温柔回报皇太极,却并不敢恃宠生娇,生怕皇太极觉得她不懂事,从此厌弃了她。 可她的不争不抢,步步退让,只换来了别人的轻视践踏,步步紧逼。 于是她鼓起勇气为自己争了一回,在大汗面前骄纵了一回,没想到竟然赢了,心情莫名飞扬。 海兰珠喜欢这种感觉。 与遭人践踏相比,她似乎更喜欢被人敬而远之。 明玉并不知道,她这趟进宫点燃了一个宠妃的胜负欲,汗王宫好不容易保持的均势将被打破,宫斗扯头花大军再添一员猛将。 皇太极帮海兰珠得偿所愿便带着她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跟大福晋说一句话,也没分半个眼神给她。 大福晋胸口闷闷,有种吃苍蝇喝醋的恶心感,朝众人无力地挥挥手:“都散了吧。” 明玉脚步匆匆走到屋外,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宁愿在书房给狗男人铺纸磨墨也不想再进这劳什子的汗王宫了。 冷风扑面,明玉打了个寒战,这才清醒过来。 想谁不好,想他! “明玉。”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明玉叹气,叫你胡思乱想,报应来了吧。 明玉假装没听见,快步往外走,可这花盆鞋穿得不如别人久,磕磕绊绊地还是被追上?????了。 “阴魂不散缠上我了?”明玉转头,笑容可掬,脚下却没停。 对方也扬起一张笑脸:“你不答应我,该缠还得缠。” 明玉不理,脚下生风,布木布泰如影随形,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在赛跑。 踩着高跷赛跑。 身后苏茉儿也没闲着,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问娜塔:“明玉福晋今儿怎么没穿那件玄狐斗篷啊?” 娜塔气喘吁吁:“被、被墨尔根代青穿走了。” 苏茉儿暗暗勾唇,心说墨尔根代青心里还是有侧福晋的,然后听娜塔憨笑一声,又道:“墨尔根代青临走拿了福晋亲手做的牛肉干,拿了福晋亲手缝制的一床被褥,还穿了福晋身上的黑斗篷。” “嘻嘻,羞死人了!”娜塔搓脸。 苏茉儿身子一歪,差点崴了脚。 几乎同时,前边明玉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却被斜方伸出来的手臂稳稳接住。 苏茉儿抬头看见魏循俊美无俦的侧脸,他扶着明玉,紧张地问她有没有崴到脚。 魏循在汗王宫住了好几年,跟她好上也有两年了,苏茉儿从来没见他如此紧张过自己。 她摔倒了,魏循只会站在旁边,冷冷说一句:“仔细脚下。” 苏茉儿不嫌弃他是太监,愿意跟他好,她以为魏循天生就是这样,冷情冷性,直到今天才发现是她想错了。 魏循也有紧张人的时候,是她不配。 明玉说好像扭到了脚,魏循想都没想弯腰脱掉了明玉的鞋去摸她的脚,摸一下问一声疼不疼。明玉说疼,他给明玉穿好鞋,将明玉打横抱起往外走。 这一切做得行云流水,旁若无人,都没发现她就跟在后面。 还是娜塔过去问要不要请巫医,魏循说不用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魏循!”苏茉儿忍不住唤了一声,眼泪瞬间夺眶,“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魏循脚步顿了顿,冷冷丢下一句“回不去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边明玉扭伤了脚,多尔衮那边的进展也不太顺利。 都说额哲是强弩之末,可这个强弩之末极其狡猾,先是买通归降大金的蒙古将领,提前得知了大汗的作战计划,巧妙绕过所有陷阱,一路向西疯狂逃窜。 多尔衮不得不推翻皇太极制定的所有计划,顶着违反军令的巨大压力,在粮食耗尽的情况下一路猎杀黄羊为食,将额哲赶到了戈壁大漠边缘。 烤熟的黄羊肉发出诱人的香气,可惜没有盐巴,再好的肉吃起来也没滋味。多铎骑了一天马非常饿,可对着吃了十几天毫无滋味的黄羊肉看一眼都想吐。 多尔衮嘴里叼着牛肉干,席地而坐,望着烤肉的篝火发呆。 “哥,肉干可是鹰群的口粮。”那些肉干多铎认得,是明玉用生兔肉给海东青做的零嘴,只是简单风干,并没腌制,也是没滋没味,还不如烤熟的黄羊肉。 况且他们一行人围剿察哈尔残部,全靠鹰群领路,等到了戈壁,猎物减少,鹰群也不一定能吃饱,这些肉干还有大用处。 多尔衮将嘴里的肉干扔进篝火中,等了一会儿用树枝扒拉出来吃掉。 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快睡着时才发现饥肠辘辘的感觉渐渐消失了,身体的疲惫感似乎也得到了缓解,状态很快恢复到刚刚出征时的巅峰。 他起身,又扔了几块肉干到火堆里,估摸着快熟了扒拉出来,扔了两块给巡夜的士兵。士兵见有新鲜吃食,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往嘴里塞。 没想到黑乎乎的肉干咀嚼起来竟然有股甘甜的味道,越嚼越香,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等咽下之后,咕咕叫的肚肠忽然不叫了,瞌睡虫好像也被赶跑了,不由加快了巡视的脚步。 一圈巡下来,也不觉得累。于是又巡了一圈,感觉没巡几圈就有人来换班了,见前来换班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索性让他们回去接着睡。 于是天不亮多尔衮起来发现,巡夜的人没换班,问他们只说不累。 多铎被惊醒,迷迷糊糊走出帐篷,见两个巡夜人还是前半夜那两个,皱着眉问:“怎么还是你们?” 两个士兵精神抖擞地齐声回答:“不累,可以随时出发!” 多铎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由衷道:“有前途。” 追了半个多月,每天只吃一顿没滋没味的黄羊肉,只能睡两个多时辰,他都快熬成人干了,他们居然还这么精神。 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还没成亲。 精力旺盛啊! 转头看他哥,多铎一滞,他哥可是新婚燕尔,正是在炕上卖命的时候,怎么也这么精神? 多铎觉得达哲在这一点上就不如明玉,看人家明玉多懂事,知道他哥要出征,新婚都没缠着要,达哲正相反。 想起温柔美丽的小妻子,多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死在温柔乡也认了。 “哥,该出发了。”多铎收拾好行装说。 多尔衮坐在一块青石上,说不急,然后让人生火。 火烧起来之后,将剩下的两袋肉干全部倒进去,等烧熟了给手下的将士们每人分了半块,只有拇指大小。 “天山圣泉养育的灵兽肉,吃一块可充饥五日。”多尔衮站起身,拍掉斗篷上的灰尘,言之凿凿,“再往前是戈壁,戈壁没有黄羊,这些灵兽肉是我们最后的食物。” “五日,要么追上额哲瓜分财宝女人,要么死在戈壁滩,无人收尸。” 多尔衮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落在前排将领耳中,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刚出征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信心满满,觉得围剿额哲就像打猎一样容易。后来才知道盛京出了叛徒,额哲提前得到消息脚底抹油跑了,他们不得不扔下粮草车,只带随身干粮上路,千里奔袭。 七日之后,干粮没了,改为猎黄羊为食。 又半月,黄羊也要没了,未来五日只有这一口肉干。 这肉干不少人见过,是墨尔根代青喂鹰用的,茫茫草原鹰群是他们的眼睛,现在墨尔根代青把鹰的食物都分给了他们…… 他们没听过什么天山圣泉,可他们相信自己的主帅。 主帅说这些肉干是灵兽的肉,不是也是。主帅说吃一口肉干可以五天不吃不喝,那他们就五天不吃不喝。主帅说不吃不喝五日能追上额哲,就一定能追上。 两白旗战必胜,攻必克。 怀着背水一战的斗志,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直到五昼夜后生擒额哲,有人累死了几匹马,肚子都没叫一下。 仿佛把饿和累都给忘了。 额哲被围的时候人还是懵的,一样的骑兵,一样的马,同样扔了粮食辎重,同样狩猎为食日夜兼程,他比多尔衮提前半个月上路,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就被追上了。 他这边人困马乏,为争一口肉吃军队差点哗变,反观多尔衮那边,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斗志昂扬。 这仗还怎么打? 额哲抱着传国玉玺怀疑过人生之后,决定投降。 传说中的财宝和女人都没有,值点钱的只有一枚玉质大印,拿在手里死沉。 多铎托着大印给多尔衮看:“哥,在额哲被窝里发现的,睡觉还抱着呢,你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多尔衮示意多铎把大印翻过来,多铎照办,只见大印正面刻着八个汉字,多铎只认识一个“天”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多尔衮念出来,想了想,眸光一凝,“好像是传国玉玺。” 多铎手一抖,大印差点掉地上。 又是个烫手的山芋! 当年父汗崩逝,身边除了大妃,王帐里只有四大贝勒。等四大贝勒从王帐里走出来,他和他哥同时失去了父汗和母妃。 之后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其中议论最多的就是,父汗把汗位传给了他哥多尔衮,可他哥那时还没成年,四大贝勒不服,联手推举皇太极上位,父汗死后,母妃不从被迫殉葬。 父汗母妃已死,当年的真相只有四大贝勒知晓。如今莽古尔泰死了,阿敏被幽禁,莽古尔泰的弟弟德格类刚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夺旗,大贝勒代善明哲保身,支持皇太极。 联合执政的四大贝勒只剩下皇太极和代善两个。 皇太极继承汗位之后,先是用两白旗换走了他和他哥手里象征汗王地位的两黄旗,然后夺了莽古尔泰和阿敏的两蓝旗,将正蓝旗给了豪格,镶蓝旗给了济尔哈朗。 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济尔哈朗是皇太极最忠实的支持者。 也就是说八旗之中,皇太极已占去四旗,代善和岳托掌两红旗明确支持皇太极,他和他哥的两白旗就成了皇太极的眼中钉肉中刺。 代善年纪大了,一直托病不出,这些年的征伐全是两白旗在出力,大仗小仗不知打了多少场,表面看是皇太极不计前嫌栽培他和他哥,可脑袋别在腰带上并没捞到多少好处。 虚头巴脑的称号倒是得了?????一堆,比如墨尔根代青,比如大金第一巴图鲁,比如大金第一美男子。 当年娜木钟和巴特玛率部归降时,他哥的风头一度盖过了皇太极。 功高震主的火苗越拨越旺,与明玉订婚之后,他哥跟皇太极一样,获得了科尔沁草原另一半部落的支持。 眼看着莽古尔泰和阿敏的今天,就是他和他哥的明天,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缴获了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盯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多铎冷汗都下来了,不光手抖,心也跟着一起抖:“哥,要不……把这个扔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明玉:啊这,传国玉玺,豪格又该出来挑事了。 多尔衮:就怕他不敢挑事。第28章 收获 这玩意儿拿回去恐怕又是一番猜忌。 若被有心人利用, 天知道他和他哥会不会步德格类的后尘。 多尔衮接过传国玉玺,拿在手中把玩:“怕什么,有了它才算名正言顺, 能少死好多人。” 多铎都快哭了:“哥,怕就怕这个名正言顺,到时候别人不用死了,死的说不定就是咱们!” 多尔衮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多铎的头:“一日没打进山海关,他就得留咱们一日。” 多铎如醍醐灌顶, 对啊, 灭了两白旗谁替皇太极卖命! 想通这一切,多铎扬起笑脸,大步走出额哲的王帐,准备班师回朝。 多尔衮坐在王帐里写捷报, 他亲手写了一份, 又让人誊了两份, 分三批送往盛京。 在回去的路上, 终于找到了额哲藏匿的财宝和女人。 额哲还活着,他的大妃非要死乞白赖地带着自己的财宝、儿女和奴隶改嫁多尔衮。说什么美女爱英雄, 她不介意只做个福晋,实在不行侧福晋也行, 这些儿女都是多尔衮的孩子,还让孩子们喊了阿玛。 “……” 多尔衮当场黑脸, 警告额哲管好自己的女人, 否则让他断子绝孙,这才阻止了类似娜木钟和巴特玛当年的闹剧重演。 多铎吓唬额哲:“墨尔根代青不喜欢寡妇, 但不介意把她们都变成寡妇。” 额哲受教, 一路格外乖巧, 再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 在距离盛京两百多里的地方,两白旗找回了他们自己藏匿的粮草辎重,多尔衮取出留在行装里的肉干,喂给鹰群。 所有人都以为是长生天的眷顾,才让他们耐住了饥饿和疲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只有多尔衮知道,是明玉亲手做的这些兔肉干帮助他摆脱了危机。 没有这些肉干,他也能赢,只不过围剿额哲的时间会拉长,骑兵也会因此折损。 不管明玉是怎么做到的,多尔衮都承了她的情,以后会加倍补偿给她。 喂完鹰,多尔衮亲自收拾行装,手指抚过明玉脱下来那件玄狐斗篷上的风毛,忽然想起她跳下马时说的那句话。 他问她错在哪里,她答错在嫁给他,好像还骂了他……渣男。 多尔衮不知道什么是渣男,不过从她冷冽的声音可以判断出,似乎不是一个好词。 他开始反思,雪化时格外冷,他是不是不应该带着她骑马,还让她坐在前面挡风。 会把她冻坏吧。 可她若是冷了,为什么要把最厚的斗篷留给他? 大约是喜欢他,才会这样做吧。 既然喜欢他,为什么骂他? 女人的心可真难猜。 多尔衮把出征仪式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拉明玉上马。 他不喜欢带着人骑马,更不会在出征仪式上犯这种大忌,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多尔衮发现,他连自己的心都读不懂了。 掀起玄狐斗篷,箱笼下面放着铺在小榻上那套带着馨香的被褥,他俯身去闻,发现香味已经散了。 多尔衮皱眉,飞快直起身,盖上玄狐斗篷之后关上了箱笼盖子,好像箱笼里藏了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这时候多铎走进来,发现多尔衮脸色有些不对劲,好像在害怕什么。 那种表情自从父汗母妃死后他再也没在他哥脸上看见过,害怕之后是气恼,最后还有点气急败坏。 他哥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多铎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把他哥的冰山脸给气变了形,于是好奇地望过去,然后看见了一个极其眼熟的箱笼。 跟达哲给他准备的一模一样,而且达哲告诉他,每次都有备份。 难道达哲把备份给了明玉,明玉转手给了他哥,他哥看过他的箱笼后发现了这个秘密,觉得明玉对他不够用心,所以生气了? 多铎忽然觉得自己也挺聪明的,于是走过去安慰多尔衮:“哥,我不介意跟你用一模一样的行装,你也别介意了。嫂子对你挺好的,肯定是时间太紧,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多尔衮没懂。 多铎耐心给他解释:“就是嫂子给你收拾行装的时候,用了达哲给我准备的备份,你看你这个箱笼跟我的一模一样。” 然后他哥脸色更黑了,多铎:“……我不介意,真的。” “我介意。” 多尔衮没好气地对多铎道:“传令下去,骑兵随我先行,日落之前赶回盛京。” 回去找她算账。 多铎抬头看了看东边刚刚升起的太阳,人都傻了,心说,这一路跑回去怕是要死人的。 不过他哥新婚燕尔,想早点回家也正常,就算他跟达哲老夫老妻了,他还有点想呢。 跑死就跑死吧,谁不想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呢,结果听他哥又道:“你留下断后。” 多铎:“?” 就在多尔衮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的时候,明玉建在后花园的暖棚也喜获丰收。 种子被掺了空间灵泉的温水泡了小半日,没等催芽,直接在水里冒出了的小白芽,就连那些被魏循判了死刑的干瘪种子都重新焕发生机。 播种到暖棚早就翻松的黑壤里,只浇了一次水,三五天新苗破土,十几日绑秧,三十日授粉……等到再次月圆,架上果实累累,黄瓜翠绿欲滴,番茄红如玛瑙,红绿交错,意外的好看。 明玉让人摘几根黄瓜尝尝鲜,贝勒府的下人在入夏之前就没见过新鲜的蔬菜,这会儿早被眼前的翡翠绿玛瑙红晃了眼,一时竟没人反应过来。 况且这一根根绿棒槌和红果子都是什么,颜色如此鲜艳,真的能吃吗? 会不会像山里的红蘑菇一样,有毒啊。 “福晋,这个真的能吃吗?”娜塔最先反应过来,走到一人高的架前摘了一根黄瓜捏在手里,不确定地问。 后花园的暖棚从来都是魏先生在打理,除了生地火,不许任何人靠近。娜塔眼睁睁看着魏先生,从一个宽衣广袖纤尘不染的谪仙般的人物,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变成了粗衣布衫的赤脚大仙。 此时魏先生正赤着脚站在暖棚里,伸手摘下一根黄瓜,在袖子上擦了擦,张嘴咬下一口,哈哈笑道:“甜!让福晋说中了,黑土肥沃,养什么都好吃。” 众人一惊,纷纷紧张地看向魏循,生怕他吃完有什么不妥。 魏循吃完手里的黄瓜,又摘下一根来,擦了擦递给明玉。明玉早馋得不行了,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引得众人一片声的惊呼。 吃完黄瓜,明玉踩着土埂要去摘番茄,魏循拦住她:“我来摘,仔细弄脏了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循在明玉面前改了自称,从奴才变成了我。 众人听惯了,倒也不觉什么。明玉也没觉察到这点变化,重新回到暖棚门口的位置站定,等着魏循摘番茄给她吃。 魏循摘了几个红彤彤的番茄抱在怀里,又随手摘了几根翠绿的黄瓜,走到门口拿出个布袋子装好,这才递给明玉:“有尘土,回去洗净了再吃。” 娜塔要过来拿,明玉先她接过布袋子,拎着出了暖棚。 纯天然无污染熟透了的番茄吃起来特别甜,而且汁水饱满。 明玉早吃过番茄,吃完淡定净手,娜塔和几个小丫鬟只咬了一口就尖叫起来。 明玉以为是谁被番茄汁弄脏了衣裳,谁知几人齐齐叫起来:“太甜了!奴才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在内室服侍的几个小丫鬟,除了娜塔,都是旗人,从小在贝勒府服侍,也算见过不少世面。 尤其是十四贝勒府,什么好东西都有,稀奇古怪的也有,只是这么甜的果子,真真儿是第一遭尝。 比蜜桔还甜。 几个小丫鬟吃完眼睛里直冒星星,一副吃完还想要的模样。 明玉哭笑不得,让她们去暖棚找魏循,一人再领一个,剩下的还有大用处。 这时,吉兰抱着儿子达林泰走进来给明玉请安,小家伙早学会爬了,不愿意让人抱着,在吉兰怀里扭麻花。 明玉让吉兰把达林泰放在炕上,达林泰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朝明玉笑,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炕桌上填白瓷盘子里放着的绿果子和红果子,咿咿呀呀爬过去,?????扒着炕桌慢慢站了起来,伸出白嫩的小手去够盘里的果子。 “达林泰!” 吉兰知道这些果子的珍贵,抱着达林泰过来时便瞧见了,本来想请个安就走,却被明玉留下来说话。 达林泰被鲜艳的果子吸住了目光,根本没听见额娘的呵斥。 明玉朝吉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静静看着达林泰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小番茄,扶着炕桌歪歪扭扭转身。 番茄虽然不大,对不到一岁的达林泰来说还是太大了,一只手拿不住,只好用两只手捧着,可两只手都用上了,又没法扶炕桌。 试过几次之后,达林泰抱着果子靠着炕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朝明玉眨了眨,好像在请求帮助。 明玉朝他摇摇头,拒绝了。 达林泰看看手里的红果子,又看看明玉,身体猛地离开炕桌,朝明玉小跑过去。 明玉坐在炕边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达林泰。达林泰好像被挠到了痒痒肉咯咯直笑,挤进明玉怀里,把红果子送到她唇边,说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字:“吃。” 吉兰大喜,跪下就给明玉磕头,倒把明玉吓了一跳,忙让人扶她起来。 小丫鬟扶起吉兰,笑着给明玉解释:“福晋从蒙古来可能不知,咱们大金的男孩子一般周岁会走路,五岁学骑马,七岁学弓箭,十岁骑马配弓箭打猎,满十四岁便可上战场。若比别人提前,报给旗主知道会有赏赐,可以提前两年学骑射,提前上战场立军功。” 十四岁上战场? 十四岁在现代社会还只是个初中生,未成年。 明玉抱紧怀里漂亮的小男孩,感觉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残忍:“十四岁还是太小了。” 吉兰忙接话:“不小了,不小了,大汗十三岁上战场,墨尔根代青比大汗还早一年,从来没打过败仗。” 十二岁?小学生? 明玉忽然有点心疼。 达林泰喜欢明玉怀里香香的味道,任她抱着不哭也不闹。 小丫鬟与吉兰交好,又有奉承明玉的意思:“咱们达林泰好像特别喜欢福晋,平时都不让奴才们抱,在他额娘怀里也不老实呢。” “吃。”达林泰再次将红果子递到明玉唇边。 他第一次说话,屋子里的人都以为听错了,直到说了第二遍,众人才反应过来,达林泰好像会说话了。 明玉盯着达林泰看了一会儿,试探着低头咬了一下果子,达林泰圆圆的大眼睛立刻笑成了弯月亮。 屋里众人都笑,七嘴八舌地夸达林泰聪明。 明玉让达林泰坐在腿上,拿帕子擦了擦他的小手,问吉兰:“他现在能吃饭了吗?” 吉兰警告般地盯着达林泰,生怕他把红果子的汁水滴到明玉身上,见见明玉问话,忙回答:“什么饭都能吃了。” 她没有奶水,哈赞活着的时候在家里养了奶山羊,喂达林泰羊奶。后来哈赞没了,家里的东西拿不回来,她又要养伤,只能喂些米糊糊。 索性达林泰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很省心。 “前段时间我太忙了,你又伤着,几乎把这个小家伙给忘了。”明玉有些歉意地道,拿过达林泰手里的番茄放在炕桌上,另拿了一个掰开喂给他吃。 达林泰看了吉兰一眼,低下头不肯吃。 吉兰忙跪下道:“要是没有福晋,达林泰早就冻死了。哈赞做了那样的事,墨尔根代青不杀奴才,福晋还愿意收留奴才和达林泰,好吃好穿地供着,奴才就是当牛做马也还不清啊!” 紧接着说出来意:“奴才身上的伤全好了,求福晋赏个差事做。奴才不要工钱,只求福晋能赏口饭吃,让奴才把达林泰养大。” 明玉一边哄着达林泰吃番茄,一边让吉兰起来说话:“这个好办,你会做什么?” 在贝勒府养了两个多月的伤,吉兰也知道一些贝勒府的规矩,只是府里的活计她一样也做不来。 吉兰满脸通红:“奴才只会种地,种粮食。” 明玉倒是有些吃惊,哈赞是豪格的心腹之一,吉兰也算半个官太太了,用得着亲自下地干活? 吉兰大约看出了明玉心里的疑问:“奴才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户,只出了哈赞一个披甲人。豪格贝勒看他会种地懂粮食,就让他管着正蓝旗的粮食,闲时种地,打仗的时候运粮。” 明玉懂了,哈赞在豪格的阵营里是个类似督粮官的角色。 明玉问:“你当真会种地?” 侍弄土地本来就是吉兰的强项,整个正蓝旗都知道,也没什么好谦虚的:“别的不敢说,只种地一样,奴才是正蓝旗最好的。一样的地,一样的种子,奴才种出来的粮食比别人多。” 明玉眼前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找不到魏循的接班人呢。 她跟魏循商量过,天气转暖,等福建的粮食种子到了,魏循的精力会更多地放在农庄上,到时候恐怕没办法兼顾后花园的暖棚,得提前找个可信的,会种地的人接魏循的班。 可贝勒府里的下人都只会伺候人,对伺候种地一窍不通,明玉正发愁呢,吉兰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样,我把后花园的暖棚交给你,专门种些蔬菜瓜果,每月按副管事的月例付工钱,年底还有分红,你可愿意?”明玉笑着问吉兰。 这么好的差事,谁不愿意,可吉兰看着桌上的稀罕果子,有些迟疑:“奴才愿意,可这些稀罕果子奴才没见过,怕误了福晋的事。” 达林泰吸光了一个红番茄的汁水,还没吃够,眼巴巴看着明玉,明玉朝他摇头:“生果子,吃多了肚肚疼。明天再吃,好不好?” 达林泰像听懂了似的垂下眼,乖乖靠在明玉怀里,眼睛一眨一眨地有些犯困。 明玉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对吉兰道:“怕什么,不是还有魏先生在吗。不懂的,你直接去问魏先生。” 魏循身份特殊,可以随意出入内宅,也不怕坏了吉兰的名声。 再说旗人女子比汉人女子要自由得多,不用裹脚,可以下地种田,丈夫死了可以改嫁,三嫁四嫁的都有。 吉兰这才有了底,跪下磕头谢恩。 刚得了差事,吉兰闲不住,当场求明玉找个人帮忙看着点达林泰,她这就去找魏先生,顺便到暖棚里瞧瞧。 本不想麻烦别人,可达林泰太淘气,怕带他去吵着魏先生,也怕他碰坏了暖棚里那些金贵的果子。 明玉哄着达林泰睡在炕上,小声对吉兰说:“放心去吧,我帮你看着。” 贝勒府统共只有两个主子,一个主子外出打仗了,没有一年半年都回不来,明玉除了进宫陪海兰珠闲聊,就是在家育种秧苗。 等秧苗种到暖棚里,魏循全都大包大揽,现在又多了个会种庄稼的吉兰,明玉更没事做了,觉得找个小娃娃带着解闷,体验一把养成的快乐似乎也不错。 达林泰能得福晋亲自教养,吉兰求之不得。 吉兰嘴笨不会说漂亮话,红着眼圈给明玉又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就走。 明玉歪在炕边,偏头瞧着小娃娃甜甜的睡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多尔衮出征那日,大福晋让诺敏带话给豪格,限豪格七日将吉兰等人的身份册子交给她。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怎么还没送来? 明玉让娜塔过来看着,叫了管事去花厅问起此事。副管事摇头,说没见豪格府上的人来过,更没见过身份册子。 明玉让副管事给汗王宫递帖子,很快得到回复,海兰珠明日得空,让明玉过去陪着聊天。 次日一早,明玉带着几筐新鲜的黄瓜番茄进了宫。先去给大福晋请安,留了两小筐在大福晋屋里,然后去给海兰珠请安,也留了两小筐,剩下的请海兰珠房里的宫女分送给各位福晋、侧福晋,连侍妾都得了一点。 每个人都很喜欢。 海兰珠尤其喜欢黄瓜的清香味,问明玉可不可以做菜,明玉告诉她可以凉拌,清脆爽口,解腻去火。 “大汗这几日有些上火,晚膳的时候拌一点端上来。”海兰珠吩咐下去,莺歌应是退下。 莺歌才出去,很快折身回来,禀道:“福晋,大福晋和东厢房的两位福晋命人送了赏赐来,说是给十四福晋的回礼。” 明玉颇感意外,还有回礼? 看到三份回礼,不要说明玉,海兰珠都有点懵。 大福晋送了一对实心的赤金手镯,看着跟手铐似的,拿起来特别沉手。东厢房的两位福晋,一个送了玉如意,一个送了金项圈。 过分贵重了! 明玉大婚时都没收到如此贵重的贺礼。 海兰珠与明玉面面相觑,忽然想起什么,拉着的手明玉笑道:“听大汗提起,说墨尔根代青活捉了额哲,缴获不少财宝,其中还有失踪了两百多年的传国玉玺。” 明玉心里一个咯噔。 多尔衮得到传国玉玺献给皇太极,转过年皇太极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清,当年兵峰直指朝鲜,?????把朝鲜打服之后转而攻明。 明清决战即将开始,各地粮荒逐渐达到顶峰,到时候就是番薯、土豆和玉米等高产农作物的天下了。 她得抓紧时间。 大福晋和其他两位福晋都给了明玉赏赐,海兰珠自然也不能小气了,她拉着明玉来到妆台前,亲手打开妆奁让明玉挑:“喜欢什么,随便拿。” 被金灿灿的光泽晃了眼,明玉终于回神,想起来意:“福晋真想赏我,不如帮我在大汗面前说句话。” 见海兰珠笑容僵硬地看向自己,明玉“噗嗤”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那些流民。” 海兰珠闻言这才放松下来:“人是大汗赏给你的,那些旗人的身份册子大福晋做主也让豪格给你了,还能有什么事?” 明玉苦笑:“那些身份册子到今日也没拿到手。” 原来是豪格耍赖。 这事早有大汗和大福晋做主,海兰珠觉得在大汗面前帮明玉说一句也无妨,便爽快答应下来。 明玉又坐了一会儿,把黄瓜和番茄的几种吃法详细说与海兰珠知道,又把有关身份册子的说词跟海兰珠对了一遍,这才告辞离开。 待到黄昏,皇太极照常过来用晚膳,在各色肉食中间发现了两道素菜,一道是翠绿欲滴的凉拌瓜条,一道是红黄相间散发着特殊香气的不知名菜品。 他这两天有点上火,嘴里长了一个大燎泡,大声说话都疼,看见肉食也不感兴趣,信手夹了瓜条放进嘴里,又脆又甜,还有一股青草似的味道,格外爽口。 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笑着问海兰珠:“这青瓜吃着很是清爽,哪里得来?” “是明玉下午送来的。” 海兰珠照着明玉教的说词,不紧不慢道:“明玉在贝勒府的后花园建了一个暖棚,暖棚里种了些西洋种子,今儿开园特意摘了一些送到宫里。大福晋和我这里各得了两小筐,其他屋子里也得了一些,人人有份。” 听说海兰珠与大福晋都得了两筐,皇太极觉得明玉挺会办事,又夹起那道不知名的炒菜尝了尝,酸甜可口,很是开胃,嘴里的燎泡开始还有点疼,后来竟不疼了,不觉多吃了一碗米饭。 “今年倒春寒,误了农耕,明玉这个法子很好。”肉再美味吃多了难免上火,总要有点小菜佐餐,皇太极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下回明玉过来,你跟她说,赏赐给她的那五十亩良田也别荒着,让她种些菜果来吃。” 海兰珠眨眨眼,心说明玉的脑子真灵光,连大汗要说什么都猜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明玉:丰收和养成的双重快乐,谁懂? 多尔衮:下一章我就回来了。第29章 回家 海兰珠笑着应是, 按明玉教的,故意等了一会儿才道:“大汗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当时就跟明玉说了, 可明玉看着有些为难。” “她名下有人有地,便是多尔衮也说不出什么,还有什么为难的?”皇太极不解。 这时莺歌端来一盘洗好的红果子,果子红彤彤,上面挂着水珠, 看着就新鲜, 皇太极拿起一个咬下去,口中顿时汁水四溅,甘甜可口,很快便将一个吃完了。 心中越发笃定了刚才的想法, 见海兰珠一脸的欲言又止, 皇太极伸手将人拉过来抱坐在膝头:“你在我面前, 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 海兰珠支支吾吾:“大汗说话算数, 赏赐明玉土地便让人及时送去了地契。可那些流民中……有正蓝旗的旗人,豪格为此找过明玉的麻烦, 听说还打死了人,旗人的身份册子也一直没交到明玉手里。” 说着偷瞄了一眼皇太极的神色, 见他果然沉下脸,再接再厉道:“明玉初来乍到不敢在大汗面前告状, 只在墨尔根代青出征那日, 请求诺敏回去劝说豪格。当时大福晋也在,大福晋做主, 让诺敏给豪格带话, 说大汗旨意不可违抗, 限豪格七日之内将身份册子交给明玉。” “也不知是诺敏忘了,还是豪格……反正我今日问起,明玉还说没有拿到旗人的身份册子,她也不好确认哪些是流民哪些是旗人,又怕墨尔根代青不在,豪格找她麻烦,就一直忍着,只敢在贝勒府的后花园搭暖棚。” 皇太极听完黑着脸一言不发。 海兰珠觉得明玉帮了她那么多回,她也该回报一下了,于是壮着胆子在皇太极怀里扭了下腰,娇声道:“大汗,我喜欢那个青瓜的味道。” 平时海兰珠半推半就,都能把皇太极勾到欲罢不能,今晚忽然主动了一下,皇太极哪里抵受得住,只说一句“你放心”,便低头含住了女人圆润的耳珠。 海兰珠刚刚主动了一下,也不好达到目的就缩回来,非常配合地嘤咛着被人剥光了衣裳,一直颠到半夜,差点散了架。 几天前,豪格截获了多尔衮发来的捷报,得知多尔衮误打误撞弄到了传国玉玺,红眼病差点犯了。 后经幕僚提醒,决定顺水推舟送多尔衮一顶谋逆的帽子戴戴,就算多尔衮有本事避开,一个功高震主也是逃不掉的。 以他父汗的多疑,肯定会想办法让多尔衮步了莽古尔泰和阿敏的后尘,如德格类那样被抄家灭门也不是没可能。 豪格布置了好几天终于妥帖,抱着两个美婢一夜双飞,翌日深藏功与名去上早朝,却被皇太极拎出来当众训斥为了一顿。 豪格跪在地上,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明玉在父汗面前告了他一状。 告他违抗大汗之命,非但迟迟未将大汗赏赐的那些旗人的身份册子交给她,还在禁足期间借故生事打死人命。 这些豪格当然不能认:“父汗,我冤枉!不知是哪个短命的在父汗面前诬告,我不服,愿当面与她对质!” 豪格以为告状之人是明玉,故而出口咒骂。 反正哈赞已死,多尔衮还在路上,没人给明玉作证,更没人给她撑腰。 按照豪格的计划,等不到多尔衮回来,谋反的帽子就已经扣上了,出了天大的事谁还有时间理会这点小事。 再说也没有其他证人,就算明玉敢来,大家都是红口白牙的,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嗓门大谁赢。 可父汗的脸怎么全黑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豪格有些措手不及,于是跪着没敢起来。 “我且问你,那些旗人的身份册子在你手里还是在明玉手里?” 这事不大,皇太极本想骂豪格两句,限期让他把身份册子交给明玉就算揭过,谁知这小兔崽子不问青红皂白当着他的面咒海兰珠早死。 咒海兰珠早死,在皇太极心里,比抗命还严重。 册子确实在自己手里,豪格自知赖不掉,便开始找理由:“册子的事是我疏忽了,忘记拿给明玉,可不能因为这点疏忽硬说我抗命吧!完全就是诬告!其心可诛!” 刚咒完短命,又跑来诛心。 编故事可以,至少把故事编圆满了吧,难道在豪格眼中,他很愚蠢吗,可以随意欺骗? 皇太极冷哼一声:“多尔衮出征那日,明玉让诺敏给你带话,大福晋也曾过问此事,限你七日之内将册子交给明玉。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豪格一噎,好像似乎大约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诺敏还没说完就被他打了一耳光,呵斥着让她住口,并没听说大福晋也过问了。 “还有这事?我真不知道!”打死豪格也不能认啊,于是毫不犹豫将锅甩给诺敏,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诺敏那个败家娘们儿,串通明玉陷害我!冤枉啊!父汗!” 殿中有人“噗嗤”笑出了声,豪格扭头狠狠瞪过去,只见岳托朝他啐了一口,低低骂了一声软蛋。 是个男人就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 岳托的态度代表了殿中绝大多数人的态度,皇太极也被豪格气得不轻。 当初他给豪格定下的福晋是达哲,可相看之后,豪格非说诺敏长得漂亮,央求他改选诺敏,正好科尔沁郡王也有此意,便做成了这桩联姻。 现在看来,明玉聪慧,达哲本分,诺敏除了会哭,简直一无是处。 自己选的福晋,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脸面,当众羞辱自己的福晋,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豪格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没出息还体现在,不敢跟多尔衮正面刚,只会背地里搞小动作。就是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也不甚高明,流民的事就被多尔衮揪出来大做文章,不费吹灰之力夺了西征主帅之位。 若不是豪格太蠢,传国玉玺早在他手上了,他又怎会上这么大的火。 想着忽然发觉嘴里疼了好几日的燎泡不疼了,多半是被那些红彤彤的西洋果子给治愈了。 想到在被窝里承诺海兰珠的话,皇太极懒得跟豪格绕弯子,让人把豪格拉出去抽三十鞭子,以儆效尤,限三日内将那些旗人的身份册子交给明玉。 豪格生生挨了?????三十鞭,鞭鞭到肉,鞭鞭见血,打完疼得都不能走了,被人架着出了宫,趴在马车上打道回府。 瞧见诺敏哭哭啼啼的样子,豪格再次气炸了肺。 鼓动流民作乱父汗不过罚他禁足一月,可为了几张破身册,居然抽了他三十鞭子! 豪格忍着疼,一脚踢开诺敏,兀自趴在炕上,让昨夜那两个美婢过来伺候,即刻吩咐管事将那几个旗人的身册找出来,送去十四贝勒府。 忽然想起他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和明玉楚楚动人的脸蛋,豪格叫住管事,拿回身册。 相比之下,明玉比诺敏聪明多了,也漂亮多了,等多尔衮一死,他就把明玉收寄过来做福晋,好好享受一番。 转过天,明玉刚刚吃过早饭,外院有人来报,说豪格亲自送身册来了。 这么快? 明玉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枕头风的力量,匆匆收拾过,想了想叫上魏循一起去了前院正堂。 豪格规规矩矩坐在客位,腰背不自然地挺得笔直,见明玉来了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皮笑肉不笑道:“福晋好手段,拿不到身册就跑去大汗面前告我的状。” 多尔衮都没让他受过鞭刑,明玉第一次出手他就遭了大罪,鞭子抽在腰背上,做什么都得挺直了,不然伤口会崩。 状不是明玉告的,可明玉不想拖海兰珠下水,她朝豪格谦逊一笑,算是默认,开门见山地问:“身册拿来了?” 豪格甩了甩手里几本薄薄的册子,眼神露骨地打量起明玉来,从下到上。 天气转暖,明玉身上只穿了一套月白色暗纹旗装,乌油油的长发编了辫子盘成发髻,哪怕梳着最普通的发髻,哪怕发髻上没有珠光宝翠,只点缀了几颗珍珠,依然难掩倾世之姿。 水晶似的小美人,好像吹口气都能碎了似的,豪格满肚子的火气瞬间消去大半,说话声音都不由温柔了几分:“都在这儿。” 见明玉朝那个姓魏的太监使了个眼色,豪格抬手,轻笑出声:“你自己来拿。” 明玉不信豪格敢在这里对她怎样,笑着站起身来走过去,半路却被魏循挡了。 魏循面朝豪格站着,几乎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豪格气得“啪”一拍桌子,震得后背生疼,倒抽一口凉气之后,骂道,“好你个狗奴才,主子们说话,有你什么事!滚开!” 一个太监也敢拦他? 要不是自己身上有伤,定然甩他几个耳光叫他知道厉害。 魏循被骂了也不生气,恭恭敬敬道:“贝勒爷莫气,奴才也是为了爷好。” “少废话!快滚开!”父汗喜欢汉人这些弯弯绕,他可不吃这一套。 魏循回头,示意明玉坐回去。 既然有人代劳,明玉求之不得,心安理得地重新回到主位,坐山观虎斗。 魏循长身玉立挡在主位之前,笑着说:“墨尔根代青出征前叮嘱奴才照顾好福晋,奴才职责所在,还请贝勒爷见谅。” “少拿多尔衮吓唬爷!”豪格早布好陷阱,正等着多尔衮回来往里跳呢。 环顾四周,正堂比他府上的大出不少,家具器皿也很考究,豪格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多尔衮能不能回来……真不好说。他要是出了意外,这府里的财宝和女人,爷也有份儿。爷劝你们都识相点。” 说着眼睛往主位上扫,结果还是被人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魏循站着没动。 豪格立起眼,喊了一声“来人”,立刻有侍卫拔出钢刀冲进来,然后齐刷刷跪了一地,捂着小腿痛苦哀嚎。 魏循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该站哪儿还站哪儿,寸步不让。 “你!”豪格腾起站起来,只觉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座位上,后背伤口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 等坐稳了细看地上,只见脚边躺着几颗黄豆。 从前他只知道这个姓魏的太监有门路,也有些手段,哄得汗王宫里那些女人神魂颠倒,并不知道他会功夫,还特么是个高手。 魏循笑得风轻云淡:“等爷说的那一天来了,再说吧。” 说完趁豪格不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身册,扯得豪格后背的伤口又崩开了几道,血水浸湿衣背。 豪格不想明玉知道他受了鞭刑,撂下一句狠话,起身往外走去,那几个被黄豆打伤的随从哀哀叫着跟在后面,一瘸一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明玉也很吃惊魏循会功夫,不过想起他在东西厂都当过差,还曾是西厂督主的小情人和九千岁魏忠贤的干儿子,便也见怪不怪了。 “你这套狐假虎威的本事,恐怕还在我之上。”明玉接过身册,拍手笑道。 魏循知道豪格不好惹,之所以忍气吞声不过因为这里是多尔衮的府邸,豪格心中真正忌惮的人是多尔衮,可不是真的怕了他魏循。 魏循苦笑:“福晋误会了,我并没有狐假虎威,墨尔根代青临走前确实是这么叮嘱我的。” 他回忆了一下,失笑:“墨尔根代青料事如神,他猜到豪格不会轻易交出身册,弄不好还会借故来找麻烦,让我这段时间都不要离开贝勒府。只不过千算万算,没算到福晋会主动出击,逼豪格就范,不但拿回了身册,还让豪格挨了打。” 听说多尔衮在出征前给她留了后手,明玉心里的气不自觉消去一般,到底他还记得她是他的福晋,在没有白月光的场合,还知道维护她。 明玉在心里提醒自己,多尔衮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福晋换成别人他也会这么做,千万别自作多情,更别瞎感动。 想起豪格刚刚疼到面目狰狞的脸,明玉的关注点一偏:“哦?豪格挨打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魏循忍笑:“是,听说豪格惹怒了大汗,被当堂拖出去,扒掉上衣受了三十鞭,后背都给打烂了,是被人用门板抬出宫的。帮着卸门板的太监,我正巧认识,他刚刚派人说与我知道。还没来及告诉你,豪格就找上门来了。” “所以你撒了把黄豆,故意让豪格再摔一跤。”明玉觉得这招挺损。 魏循笑着摇头:“那把黄豆是对付侍卫的,从侍卫腿上弹过来几颗,刚好滚到他脚下。” 明玉偏头,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魏循哈哈大笑,无奈承认是他故意让那几颗黄豆弹到豪格脚下,就是想让他再摔一跤,多受点罪,晚点痊愈,省得三天两头跑来找麻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明玉又想起豪格摔倒前说的那句“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多尔衮能不能回来……真不好说”,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多尔衮不会出什么事吧?” 根据史料记载,多尔衮死在三十九岁那年的冬天,那时候清朝已经入关。 今年多尔衮不过才二十二岁,还有十七年好活。 可豪格这么怕多尔衮,怎么敢在他打了大胜仗,即将班师回朝的时候跑过来调戏他的福晋,还妄想瓜分贝勒府里的财宝? “除非他有什么大阴谋,或者知道了什么大阴谋。”捷报已然送到盛京好几日了,魏循也知道多尔衮活捉额哲,拿到了传国玉玺,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多尔衮十七岁因征讨察哈尔部有功获封墨尔根代青,此后五年风头日盛,在八旗军中渐有超越大汗皇太极之势。 金人与汉人不同,汉人崇尚正统,金人从来只比谁的拳头硬,谁的军功大,以皇太极处置莽古尔泰和阿敏的雷霆手腕,功高震主的多尔衮早就岌岌可危了。 要不是南边有坚城大炮,要不是皇太极野心勃勃还需要多尔衮、多铎兄弟俩为他卖命,多尔衮能不能活到今日,都不好说。 如今多尔衮再立新功,手握传国玉玺,而他的封号已经是皇太极能给的极限,再行封赏,恐怕就要把汗位拱手相让了。 就算豪格不找麻烦,皇太极也不会让多尔衮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 明玉跟魏循想到一起去了,而且她比魏循知道的还多。 多尔衮阳寿未尽,不至于一战接地府,但这场风波在所难免。 明玉身为多尔衮的嫡福晋,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多尔衮被贬还是受罚,她都得跟着倒霉。 一想到手里的财宝可能会缩水,事业线还没展开就要中断,明玉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你是豪格,或者……你会怎么做?” 她得想办法自救。 明玉说完直接屏退了屋里服侍的,等正堂中只剩下两个人,魏循起身关好门才道:“多尔衮手握重兵,谁也不敢做得太过,逼他造反。” 真的逼反多尔衮,大金很可能就此分裂或是易主。 所以不会出现半路截杀的情况。 放多尔衮回京,利用传国玉玺做点什么,夺了多尔衮旗主之位,切断他与两白旗的联系,然后将人囚禁起来,再寻一点莫须有的罪名公开?????处决,或者直接在狱中暴毙。 皇太极对付莽古尔泰和阿敏都是这个套路。 莽古尔泰的弟弟德格类更惨,囚禁一个多月之后,府中被人搜出御印龙袍,落得一个满门抄斩,财产女人充公的下场。 想到德格类,再想想豪格刚刚的话,指向再明显不过。 “守好贝勒府!”明玉和魏循几乎同时出声。 明玉还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别院、田庄也要严加防范。” 关键时期,宁可多做,不能放过。 魏循知道厉害:“我这就通知下去。” 两白旗人人皆兵,且极具忧患意识,尤其是在多尔衮和多铎同时出征的时候。 根本不用魏循通知什么,早在出征时,两白旗所有产业,包括荒芜的土地都有骑兵警戒,完全是铁板一块,风雨难侵。 魏循转了一圈回来说与明玉知道,明玉这才松了口气。 多尔衮要不是自己作死自己,谁想要他的命,还真有点难。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多尔衮在一年当中月亮最圆的那天夜里,只带了十几个护卫敲开了盛京的城门。 此时宫门落匙,他并没带传国玉玺进宫,而是一路策马回了自己家。 因已入夜,贝勒府大门紧闭,却能听见从门房里隐约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和划拳行令的声音。 看来他不在,府中上上下下都懈怠了。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多尔衮摸了摸马鞍下收着传国玉玺的囊袋,幸亏他早有准备,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尔衮偏了偏头,示意侍卫去敲门。 府门很快打开,门房穿戴整齐,守门侍卫顶盔掼甲,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哪里有半分醉意。 众人给多尔衮请安,多尔衮问起府中的情况,门房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 从上个月起,贝勒府的护院侍卫比往常多了一倍,白天照常换岗没什么变化,夜间从两班换成了三班,最近更是增加到了四班,里里外外守得跟铁桶似的,对外却要表现出守卫松懈的假象。 为此,门房特意叫了几个小厮过来,一到晚间便让他们饮酒划拳,扯着脖子嚷嚷,生怕外边的人听不见。 “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门房斗胆问了一句。 多尔衮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反问:“福晋是怎么说的?” 门房想了想:“福晋让魏总管跟奴才们说,说主子爷您打了大胜仗,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贝勒府呢,让奴才们都警醒着点,别在主子爷回来之前闹出什么乱子。” “为什么里外不一样,福晋什么都没说,奴才们也不知道。”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听福晋的。” 这外松内紧的假象,把他都差点骗过了。 说完提步往内院走,内院同样戒备森严,时不时能遇上提着灯笼巡夜的健壮仆妇,多尔衮没让人通传,径直走到正房门外,站定。 此时正房里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似乎在宴请,有杯盘碗盏碰撞的声音,说笑声不断。 为制造假象也是够拼的,大晚上都不消停。 多尔衮垂眸勾唇,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童音:“玛玛,娘娘。” 众人都笑,立刻有人纠正:“不是玛玛娘娘,是阿玛额娘。” 小孩子又重复了一遍“玛玛娘娘”,再次引来一阵哄笑。 “阿玛,叫阿玛。” 还有男人的声音,多尔衮推门的手顿住,无声后退两步。 “阿、玛。”小孩子终于说对了。 男人又教他喊额娘,小孩子总是喊不对,又有几个女人出声教,还是叫不对,最后小男孩似乎有点委屈,任谁教都不说话了。 “我们达林泰最聪明了。”是明玉的声音,“来,叫额娘,额、娘。” 那个叫达林泰的小男孩这才喊对了,糯糯叫了一声:“额娘。” 众人都笑,明玉仿佛很高兴,还让人给了赏。 多尔衮不自觉拉平了唇角上扬的弧度,他要是再不回来,家都是别人的了。 作者有话说: 明玉&多尔衮:中秋快乐。(声音并不整齐) 作者:24:00还有一更,补足万字,祝大家中秋快乐!全都暴富!第30章 热情 猛地推开门, 卷着仲秋的寒气走进去,直接吓哭了屋子里的几个小孩子。 众人慌忙站起来给多尔衮行礼,乌压压跪倒一地。 多尔衮这才看清, 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严格来说,只能算半个。 是魏循。 明玉坐在炕里,魏循隔了一张炕桌坐她对面,方形炕桌的另两边坐着娜塔和一个有点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年轻妇人, 在四人中间还挤着几个小孩子。 炕下放了两张圆桌, 坐满了人,有在内院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有管事的老娘、女人以及外院几个小管事的家眷。 明玉趿鞋下炕,惊喜地看向多尔衮:“你回来了?” 这惊喜绝对发自内心。 多尔衮再不回来, 明玉心里的那根弦都快崩断了。 谢天谢地, 总算有人回来主持大局, 她终于可以专心种田了。 多尔衮让众人起身, 只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男人一身肃杀,银色铠甲上还残留着血迹, 明玉怕他吓到小孩子,朝众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多尔衮环顾一屋子的杯盘狼藉, 微微蹙眉:“这是在做什么?” 骤然卸去肩上的千斤重担,哪怕对着一张冷脸明玉都能笑出来:“今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我让厨房做了三桌席面叫了人过来陪我吃。” 多尔衮面无表情:“大金没有这个节。”蒙古也没有。 中秋节是汉人的节日, 而刚刚屋子只有一个汉人——魏循。 这个节是为谁过的,不言自明。 穿越之前,明玉无论多忙,每年都会回孤儿院,陪院长和孩子们过中秋节,而她之前演过的清宫戏,无一例外都有关于中秋节的剧情,往往还是重头戏,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清朝也过中秋节。 难道入关之前不过吗? 明玉有点尴尬。 虽然过节的习俗早晚要汉化,可两边正在开战,这时候过“敌人”的节日,确实有点触霉头,不怪多尔衮过分敏感。 “我是福晋,找几个人陪我吃饭,不行吗?” 明玉编不出理由,只得倒打一耙:“你一走就是小半年,都没人陪我吃饭,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了。正好听魏循说,今日是南边的中秋节,月儿圆,人团圆,便凑了三桌人陪我吃。” 原来是一个人寂寞了。 当年母妃为父汗殉葬,大哥阿济格在外打仗拼命讨好皇太极,他和多铎的情况都不算太好。 多铎整天往外跑见不到人,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多尔衮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药,一个人发呆,不想出卧房,不想说话,不想见任何人,却寂寞得发慌。 他很能理解那种寂寞有多难熬,于是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匆匆而起,匆匆而灭。 明玉千里迢迢从蒙古草原嫁到盛京,人生地不熟,成亲不到一个月他便出征了。 贝勒府只有他和明玉两个主子,不像她在科尔沁的家,兄弟姐妹众多,他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会感到寂寞很正常。 她那么喜欢他,他无法做出回应也就罢了,还在出征之时将她一个人丢在城门外的野地里。 就算她给他收拾行装的时候过于敷衍,若细算起来,还是他对不起她更多。 火气没了,竟然还多出一丝愧疚来。 多尔衮不太会花言巧语哄人,想朝明玉笑一笑脸都是僵的,憋了半天才道:“还有吃的吗?我饿了。” 话题转换太快,明玉一时有点接不上,反应了片刻才道:“……厨房还有,你等着。” 说完吩咐人把正堂的残席撤下,又命浴房赶紧烧水,一边安排一边带着多尔衮往内室走,先一步进到内室给他找换洗的衣裳,忙前忙后团团地转。 多尔衮被明玉转得头晕,心里却暖的,母妃殉葬之后很久没有人为了他的起居这样忙乱了。 忽然有了家的感觉。 “你这一身土一身灰的,也吃不好。”明玉在浴房指挥了一阵,回来对多尔衮说,“厨房生火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你先去洗个澡?” 这话正合多尔衮的意,他站好,学着父汗打仗回来的样子,朝明玉张开手臂。 明玉:“……”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热情了? 她现在是人家的福晋,人家打了胜仗回到家别说想抱抱了,就算要贴贴发泄一下,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明玉深深吸气,走过去,礼节性地抱了多尔衮一下。 多尔衮腰背一僵,看来他的小福晋除了寂寞,可能还有点想他了。于是心一软,缓缓放下手臂,将明玉圈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明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个……我小日子刚来,可能不方便。” 男人低磁的笑声透过甲胄摩擦耳鼓:“帮我脱掉战甲,也不方便?” 明玉脸颊暴热,?????被男人圈在怀里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偏在这时多尔衮放开了她,明玉哪儿还有脸帮人家脱战甲,获得自由便夺门而逃。 还不忘嘴硬地解释一句:“我、我去灶上盯着。” 多尔衮哭笑不得,这得多喜欢他啊,抱一抱害羞成这样。 只好自己费力地脱掉战甲,去了浴房。 洗了战斗澡回来,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炕桌上倒是摆满了饭菜,有白切羊肉、红烧鹿肉,还有烤袍子肉等等,多尔衮连吃了几个月黄羊肉,看见这些类似的肉着实提不起半点兴致,甚至还有点恶心。 这时明玉亲自端着一盘红黄相间的菜走进来,放在桌上,献宝似的对他说:“快尝尝,这是后院暖棚里刚刚摘下来的西洋菜,用鸡蛋炒了,很好吃。” 多尔衮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点点头,很快吃完了一整盘,其他肉菜半点没碰。 出征之前无肉不欢,怎么回来改吃素了? 大约战场上以肉食为主,没有蔬菜,致使人体缺乏维生素,就是人们常说的,身体缺什么就喜欢吃什么。 明玉觉得多尔衮也不容易,折身去厨房洗了几根嫩脆的小黄瓜端上来:“尝尝这个,也是后院暖棚里的西洋菜,清脆爽口。” 多尔衮似乎更喜欢脆脆的小黄瓜,一口气把几根全吃了。 明玉坐在炕桌另一边,笑着给他介绍:“红的那个叫番茄,绿的叫黄瓜,还有一种西洋水果,过几天才全熟,叫草莓。” 就是之前魏循说的不知名的种子,等结了果子才知道,原来是草莓,明玉也很惊喜。 多尔衮吃完最后一根黄瓜,给出评价:“不错。” 想了想又问:“汗王宫那边可有送过?” 明玉一脸“还用你说”的表情:“听海兰珠说,大汗吃了我种的番茄,嘴里的燎泡都好了。” 多尔衮哼笑:“为我长的燎泡,被你的番茄治好了。” 明玉呵呵,过于直白了,这话要她怎么接。 没等她接话,多尔衮继续问:“豪格过来找事了吧?” 明玉“啊”了一声:“来了,把吉兰他们的身份册子都送来了。” 多尔衮这才想起,刚刚在宴席上坐在明玉身边的那个看着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年轻妇人是谁了。 哈赞是豪格的心腹之一,人虽然死了,可他的女人还活着,保不齐这个叫吉兰的知道一些什么秘密,豪格怎么可能放心把人交给明玉? 多尔衮不动声色:“有交换条件吗?” 他怕他的小福晋被人卖了。 明玉摇头:“没有,大汗让他给我的,再抗旨还得抽他鞭子。” 多尔衮眸光一冷:“大汗?你去大汗面前告状了?” 皇太极素来偏心豪格,明玉去告状多半也会和稀泥,怎么可能为明玉出头,还抽了豪格鞭子。 除非…… 屋里没有服侍的,明玉倒了一杯热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推到多尔衮面前:“多亏了海兰珠。” 多尔衮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海兰珠是出了名的贤福晋,贤就贤在够纯粹,一颗心都在皇太极身上,从来不会帮别人吹枕头风。 从来不吹枕头风的偶尔吹一回,足够豪格挨顿鞭子了。 多尔衮忍不住对明玉刮目相看。 明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飞快别开视线,继续给豪格拉仇恨:“不过豪格来的时候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说什么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你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还说你死了,这府里的财宝和女人,他也有份儿。” 多尔衮沉吟着点头:“是实话。可我没那么容易死。” 明玉:“……”这个我知道,豪格比你先死。 “所以你就把贝勒府守得跟个铁桶似的。”听着不像一个问句。 想起那些铁板一块的别院、田庄,明玉觉得多尔衮比她还要小心谨慎,有什么资格嘲讽她。 毫不犹豫嘲回去:“连荒地都有人守着,我自叹不如。” 多尔衮勾唇:“知道的倒不少,我特意留了一个漏洞给有心人,你不会帮忙补上了吧?” 明玉白了他一眼:“我夜观天象,发现有人惦记上了我那五十亩良田。” 多尔衮莞尔:“还不算太傻。” 明玉:“……”你傻,你傻,你全家傻。 说完才想起来,她就是他的全家,心里顿时憋屈得不行:“我的损失,你打算怎么赔偿?” 多尔衮让明玉把地契拿来,随手挑出两张递给明玉:“你的。” 明玉打开一看,一张是多尔衮之前说送给她的田庄地契,另一张是田庄所在山头隔壁的一片良田。 足足有一百五十亩!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想我了没? 明玉:一百五十亩土地,到手! 豪格: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第31章 石碑 明玉想过多尔衮会补偿她, 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心里兴奋到转圈圈,脸上依旧平静:“成交!” 说完又觉得好像太平静了,金主这么大方, 她也不能小气了,理应歌功颂德一番。 可她并不擅长阿谀奉承,挤了半天只挤出两个字来:“多谢!”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明玉收起地契,真心觉得, 跟多尔衮这样搭伙过日子, 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 什么情啊,爱啊,明玉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早已看淡,跟钱比起来都是浮云。 母亲能抛弃孩子, 青梅竹马不敌天降, 恩爱夫妻反目成仇, 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 只有钱。 多尔衮心里有白月光怎么了,只要对她够大方, 在外人面前给她应有的体面,明玉不介意重操旧业扮演一个贤妻。 演戏, 她是专业的。 说干就干,明玉瞬间进入角色, 笑着对多尔衮说:“天色不早了, 回屋歇吧。” 连着赶了一个月的路,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 马都累死了好几匹, 多尔衮确实有些累了, 怕在浴房睡着,才匆匆洗了澡出来。 这会儿歪在炕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本来懒得动弹,想在外间的大炕上好好睡一晚,可明玉邀请他去内室睡,也不好拒绝。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成亲才半年多,出征回来就分房睡,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多尔衮决定给明玉这个体面,于是跟着她回了内室。 明玉说完那句“回屋歇吧”就有点后悔了,其实睡在外间的炕上对多尔衮来说更友好,多尔衮身高腿长,在内室的小榻上有些伸展不开…… 等等,内室哪里还有榻? 明玉这才记起来,在多尔衮出征那日,她就让人把靠窗放着的那张榻挪到东厢房跟毒花作伴去了。 想到这里,明玉猛地刹住脚,要不是跟在身后的多尔衮反应够快绝对能撞个满怀。 明玉丧着脸回头,对上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眸子,脑子里正想着怎样才能不让他进屋,还能顺利把人给劝回去。忽然后背一热,贴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低头看时,发现自己再次被人圈在怀里。 “我累了,想耍什么花招,明天再说。”男人松松圈着她,声音里满是无奈,细听还有点疲惫的嘶哑,却不带半点欲念。 明玉全身僵住,天地良心,她耍什么花招了? 还没想明白怎么接这个话,多尔衮已经放开她,先一步走进内室,然后……换他僵住。 内室只有一个大炕,炕上铺着两床大红被褥,鸳枕挨着鸳枕,缠绵暧昧。 多尔衮回头,挑眉。 明玉一个激灵缓过神来,觉得刚刚邀请人家回屋歇着,还没进屋就赶人家走,似乎有些过于精分了。 大婚不到一个月多尔衮就出征了,才回来就分房睡,好像也不太正常。 可这时候让人把东厢房里的小榻搬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瞒都瞒不住,还怎么做模范夫妻? 想着那一百五十亩良田和小田庄,明玉决定作出相应的牺牲,让多尔衮在炕上睡一晚。 明天再让人把小榻搬回来。 反正多尔衮心里有白月光,肯定要为白月光守身如玉,倒不怕他动什么歪念头伤害自己。 就算自己生得美,明玉也相信多尔衮的定力,他一定能像自己一样,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不要,属于自己的也不要。 想通了这一切,顶着多尔衮凌厉的目光望回去,明玉低头垂眸,自动进入贤妻模式,商量他:“地上凉,要不,你在炕上凑合一晚吧。” 多尔衮面无表情,身体往旁边让了让:“睡一起吗?” 明玉这才看见炕上紧挨在一起的两床大红被褥,脸颊顿时暴热。 刚成亲那会儿,怕被人发现分床睡,铺床叠被都是明玉亲自料理,并不曾假手他人。多尔衮走后,警报解除,明玉也忙起来,就把屋子里的事都扔给了娜塔。 “不、不睡一起。”明玉小跑进屋,忙将两床被褥分开,一个放炕头,一个放炕尾。 多尔衮真的有些累了,不愿与她计较,自觉睡到炕尾。 等多尔衮睡下,明玉这才脱鞋上炕,小心翼翼脱掉外衣,钻进温?????暖蓬松的被窝。 之前一直悬着心,明玉连做了好几晚噩梦。梦见抄家,成箱成箱的金子被人抬走,还有种子和粮食,每晚抄一次,每次都能把明玉吓醒。 哪怕是梦也会心疼好久。 多尔衮一回来,明玉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蜜汁自信有多尔衮在,没人敢来抄她的家,头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对面已经没人了,明玉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叫人进屋伺候更衣梳洗。 吃早饭的时候,多尔衮没出现,明玉以为他早起去了鹰场或马场,并没在意,到后花园溜达了一圈,给蔬果淋了点空间灵泉,回房又补了一个回笼觉,总算养足了精神。 快到中午的时候,多尔衮也没回来,倒是魏循阴沉着脸过来找她:“福晋,出事了!” 出事是意料之中的,明玉没有丝毫慌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问:“是歌谣还是田里埋了东西?” 多尔衮为人谨慎,想抓住他什么实质性的把柄很难,明玉跟魏循合计了一圈,只能想到这两样。 多尔衮刚刚打了大胜仗,手握传国玉玺,若这时候冒出点天命所归的歌谣在坊间被孩童传唱,或者干脆埋一块天命所归的石碑在两白旗,然后在某天被人无意“发现”,皇太极心里会怎么想? 多尔衮才拿到传国玉玺,皇太极嘴里就长了一圈大燎泡,要是再来点天命所归的证据,想不做点什么都难。 明玉甚至恶意地想,也许豪格就是皇太极手里的刀。 “是田里埋了东西。”魏循想起看到的东西,半天才镇定下来,“埋了两块石碑,一块青石,一块玉石,上面都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与传国玉玺上刻的字一模一样。” 饶是有心里准备,明玉还是睁大了眼睛:“两、两块?” 埋一块就够了,怎么一下子埋了两块,莫非第一块忘了做标记,怕找不到又埋了一块? 很像豪格的作风。 还有一种可能是,要害多尔衮的……有两拨人。 这可不好玩了。 “墨尔根代青人在哪里?”明玉有点坐不住了,问魏循。 魏循道:“一早去了汗王宫。” 明玉猜他进献传国玉玺去了:“两块石碑的事,墨尔根代青知道吗?” “知道。”魏循镇定下来,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墨尔根代青说献上传国玉玺和此战的所有财宝,便无事了,请福晋不必惊慌。” 按照八旗的规矩,打了胜仗之后,土地、财宝和奴隶由八旗均分。 两白旗出去打仗,兵将、战马和粮食都由两白旗自己出,打了胜仗回来,还要把财富分享给别人,已经够吃亏了。 现在怎么着,因为两块别有用心的石碑,连属于两白旗的那一份也要被瓜分。 他们怎么不去抢! 这跟抄家没什么区别,噩梦成真,明玉本来没惊慌,听完立刻慌得一批,叠声吩咐备车进宫,她要去给大福晋请安。 “福晋!”魏循拦住明玉,“墨尔根代青临走时叮嘱过,若福晋进宫为他求情,务必拦住。” 明玉气结,谁为他求情了,她是为了本应该分到的财富好吧。 煮熟的鸭子都快飞了,她怎能坐视不理! 明玉挡开魏循阻拦的手臂:“不放心就跟着。” 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娜塔:“把大汗赏赐给我的地契一并带上。” 反正也留不住,与其让别人来拿,还不如自己主动还回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汗王后宫都知道了,布木布泰第一个去给大福晋请安,哭着求大福晋出面替多尔衮求情,被大福晋断然拒绝了。 当年阿巴亥大妃殉葬,多尔衮、多铎还没成年,阿敏和莽古尔泰以阿济格已成年为由,要求将多尔衮两兄弟迁出汗王宫交给他们的亲兄长阿济格抚养。 阿济格常年征战在外,阿济格的福晋又是个病秧子,大福晋没同意,执意将二人留在身边。 直到多尔衮养好病,多铎十四岁成年,订了亲,才让两人搬出汗王宫各自开牙建府。 大福晋对于多尔衮多铎来说,亦嫂亦母,多尔衮多铎对大福晋也十分尊敬。 在众多兄弟中,大福晋最看重多尔衮,哪怕是对上晚辈豪格,大福晋也更偏心多尔衮一些。 布木布泰本想做个顺水人情,谁知竟然一脚踢在了石头上,非但没做成这个人情,还被大福晋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玉儿,你长大了,多尔衮也长大了,你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大福晋声色俱厉,“你是大汗的女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站在哪一边,还用我教你吗?” 大福晋又想起多尔衮出征当日娜木钟对布木布泰的指控,声音越发冰冷:“以后不准你跟多尔衮单独见面!你若不听,按宫规处置!” 偷鸡不成蚀把米,第一次被大福晋这样严厉地训斥,布木布泰本来是装哭,这下真哭了,抽抽噎噎回了自己的屋子。 出门撞上老冤家娜木钟和巴特玛联袂而来,眼见避不开,只得上前给二人请安。 巴特玛十分不屑地瞥了布木布泰一眼没说话,娜木钟嘴碎地问:“去给多尔衮求情了?” 刚被大福晋训斥完,布木布泰怎么敢说真话,敷衍道:“没有。” 娜木钟眼尖:“那你哭什么?” 布木布泰忙回:“没哭,沙子进了眼睛,揉的。” 巴特玛冷嗤:“敢做不敢当。” 娜木钟轻笑一声,越过布木布泰当先走进正屋,口中笑道:“给大福晋请安了,大福晋吉祥。” 布木布泰站在原地,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疼得“嘶”一声直皱眉,原来的破处还没好,又被硌破了,口中泛起腥甜。 自从明玉嫁给多尔衮,她嘴唇上的伤口就没好过。 才送走布木布泰,又迎来两个更难缠的,大福晋额角一抽一抽地疼。 娜木钟还想铺垫两句,再说给多尔衮求情的事,谁知巴特玛开口便道:“不敢欺瞒大福晋,我们此来是为了给多尔衮求情。” 娜木钟看了巴特玛一眼,只好讪笑着点头:“我和巴特玛愿以各自一半的身家,换多尔衮性命。”活着就行。 大福晋早料到了她们的来意,只是没想到她们为了多尔衮能做到这一步。 对付这两个身份特殊的富婆当然不能像训斥布木布泰那样,大福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我权当没听过,千万不要让大汗知道。” “这是为何?”巴特玛放下茶盏,疑惑地看向大福晋。 她们拿财富换人,只求保住多尔衮的性命,光明正大,有什么见不得人? 大福晋严命左右不许出去乱说,这才道:“我跟你们一样,相信多尔衮。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能够从容应对这件事,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一切。我也相信大汗,大汗明察秋毫,不会冤枉自己的兄弟。” 大福晋眼风扫过娜木钟和巴特玛:“你们这个时候支持多尔衮,只会火上浇油,让大汗起疑,帮着陷害他的人坐实他的罪名。”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巴特玛心直口快:“我们只想为他做点什么,还请大福晋指点。” 大福晋笑了:“谈不上指点,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多尔衮。不过你们放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娜木钟明显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抱怨:“皇帝不急太监急,咱们这些不相干的都急成这样了,该着急的那位倒是稳当。” 暗指明玉不关心多尔衮的死活。 大福晋心说,那才是个明白人,这时门外有人禀报:“大福晋,十四福晋来了。” 明玉笑吟吟走进来,给大福晋和两位福晋行礼。 不等她说话,娜木钟抢先道:“咱们都是来给多尔衮求情的,大福晋教训咱们,要相信多尔衮有能力应对这件事,现在求情反而会火上浇油。真到了那一步,大福晋不会不管。你要也是来求情的,还请免开尊口。” 大福晋:“……”得,话都让她说了。 明玉大大方方谢过娜木钟和巴特玛,反弄得两个人有点不自在,她们毕竟是皇太极的女人,根本没有立场给多尔衮求情。 明玉又谢过大福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契交给大福晋,话头又被娜木钟给抢去了:“你这是何意?” “我不是来求情的,我是来还地的。”明玉看了眼那张地契,表情真挚,“那两块刻字的石碑都是在这块地里被发现的,而这块地是大汗半年多前才赏赐给我的,名义上是我的,其实还是正黄旗的,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 当初布木布泰将地契送来,明玉就发现了地契没有更名的问题。可转念一想,大汗金口玉言,必然不会为了区区五十亩土地跟她计较,于是心安理得收下了。 没想到,竟然能做成一个套儿,等着人来钻。 大福晋刚才看的时候没注意,经明玉提?????醒才发现地契没有更名,仍属于正黄旗所有。 正黄旗的土地就是大汗的土地,在大汗自己的土地里发现了天命所归的石碑,那是上天对大汗的启示,与多尔衮没有关系。 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大福晋立刻明白了明玉话里的意思,忙让贴身的嬷嬷拿了地契去前殿,嘱咐道:“什么都不用说,呈上去就回来。” 那嬷嬷接了地契,领命而去。 “你做得很好。”大福晋忍不住赞了明玉一句。 有了这张地契,石碑事件就此揭过,并且不会在大汗和多尔衮兄弟之间留下任何嫌隙。 大汗受命于天,多尔衮正巧献上传国玉玺,大汗称帝可计日而待,多尔衮也将成为贤臣的表率,可以说是双赢。 娜木钟和巴特玛对视一眼,再看明玉,眼中都多了一丝钦佩。 难怪多尔衮对她如此眷恋,怀揣传国玉玺回京,第一件事不是进宫献宝,而是回家见他的小福晋。 让她们又羡慕又嫉妒又不得不服气。 此时,前殿已经吵了一整个上午,主要是豪格和阿济格在打嘴炮,皇太极偶尔问两句,多尔衮淡淡应几声,代善和岳托作壁上观看热闹。济尔哈朗忙着拉架和稀泥,一会儿让豪格少说两句,一会儿提醒阿济格注意说话的分寸,被两个粗鲁武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传国玉玺已献给大汗,地里的两块石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请大汗彻查,还我一个公道。”两块石碑足以说明有人存心陷害,多尔衮说完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坐在龙椅上,以手扶额,并不看多尔衮,在心里把豪格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就生了豪格这么一根搅屎棍,蠢而不自知。 比军功比不过多尔衮,不想着练兵,只知道用歪门邪道害人,害人的手段还不高明,十次有八次倒霉的是自己。 就这还乐此不疲,害他跟着没脸。 “什么叫你不知道!”皇太极没脸说话,豪格接过话头,“我问你,昨夜你便到了盛京城,为何今日才来进献传国玉玺?昨夜你干嘛去了?” 多尔衮轻骑简从,提前一月归来,在时间上打了豪格一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十四贝勒府外松内紧,根本插不进手。两白旗的别院、田庄同样是铁板一块,不但插不进手,魏循这个狗太监还把之前他安插进去的眼线全给挑了,就连荒地都有人日夜值守。 石碑刻好了,没地方埋,可把豪格愁坏了。 本想着再等一等,他就不信没有漏洞,结果却等来了多尔衮提前归来的消息。 多尔衮阴险狡诈,他回来事情就不好办了,豪格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有人提议,贝勒府和两白旗无处下手,大汗赏给十四福晋那块地不属于两白旗,现在还荒着,除了那群流民也没什么人把手,可以把石碑埋在那里。 多尔衮已经回城,容不得豪格多想就同意了,当夜便埋好了。 今天一早,安排了一个住在附近的猎户上山打猎,正巧经过那里,“发现”了异常。 由于那块地紧挨着正黄旗,猎户便向正黄旗牛录额真汇报了此事,正黄旗牛录额真亲自带人从地里挖出一块青石碑,青石碑上刻着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那个牛录额真以为天降祥瑞,当即命人向汗王宫汇报。 谁知汇报的人才骑上马,又有一个正黄旗的农人来报,说在地里挖出一块玉石碑。 牛录额真大喜,带人跑过去一看,嘴角顿时抽了抽,只见玉石碑上也刻着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老天爷可够大方的,一口气降下两块石碑,可大汗只有一个,那另一个受命于天的人是谁? 此事有蹊跷,再看周围的土,明显是新翻动过的,他不敢怠慢亲自押着两块石碑进宫禀报。 因为多尔衮进献传国玉玺,除了正白旗旗主多铎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其他旗主齐聚汗王宫。 皇太极正在发愁多尔衮立下如此大功该如何封赏,忽然有人来报,说在镶白旗挖出了石碑,上面还刻着字。 大汗刚得到传国玉玺,立刻天降祥瑞,众人无不欢喜,只是挖出来的地方颇耐人寻味。 要知道,第一个得到传国玉玺的人是多尔衮,而多尔衮正是镶白旗旗主,虽然多尔衮把传国玉玺献给了大汗,可上天还是把祥瑞降到了镶白旗的地盘。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豪格率先发难,虽未明说,可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豪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石碑并非天降,而是多尔衮让人埋在地里的。 此话得到了正黄旗牛录额真的佐证。 正黄旗旗主是皇太极,正黄旗上上下下只对皇太极一个人负责,不是豪格能左右的,所以牛录额真的话,皇太极完全相信。 他看向多尔衮,多尔衮仍旧面无表情,声音淡漠地让人把石碑抬上来。 等石碑抬上来,原本暗流涌动的前殿,又静了一瞬,连滔滔不绝的豪格都傻了眼。 怎么有两块? 豪格不可置信地望向众人,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这事有点意思。 不过豪格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盘问牛录额真,句句针对多尔衮。 多尔衮只静静听着,半句也不反驳,阿济格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也无半点回应,阿济格只好跳出来跟豪格打嘴炮。 吵了半天竟然不分胜负,期间多尔衮眼风几次扫过众贝勒的脸,与皇太极撞上,无声挪开。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这么紧张我? 明玉:财宝,一点都不能少。第32章 打架 直到豪格和阿济格都吵累了, 彼此对望呼呼喘气,多尔衮才开口说了一个整句子。 见豪格咄咄逼人问起昨夜,多尔衮忽然笑了:“大婚不到一月, 我便出征,留明玉一人在家担惊受怕,我先回家看她,你有意见?” 多尔衮提到明玉,还说什么担惊受怕, 让豪格有些心虚。 毕竟他趁多尔衮不在时曾上门调戏明玉, 虽然没调戏成,还被魏循那个狗太监给阴了,可这事要是捅到父汗面前,一顿鞭子可能解决不了。 豪格怎么敢有意见, 当即闭了嘴, 转头继续跟阿济格吵。 皇太极烦不胜烦地挥了挥衣袖, 示意豪格和阿济格闭嘴, 沉声道:“用传国玉玺生事,其心可诛, 此事必要彻查。” 又看向众人:“谁愿负责此事?” 豪格和阿济格当场站出来,齐齐道:“我愿为大汗分忧!” 说完乌眼鸡似的瞪着彼此。 皇太极理也不理, 仍旧看着众贝勒,代善和济尔哈朗同时站出来, 济尔哈朗看了代善一眼, 又默默退了回去。 代善和气笑道:“此事涉及两白旗,阿济格和多铎理应避嫌, 东西是正黄旗牛录额真发现的, 公平起见, 两黄旗也该避嫌。两红旗紧挨着两黄旗,离得近也好查些,济尔哈朗你就别跟我争了吧。” 济尔哈朗连称不敢。 大贝勒褚英已死,论资排辈的话,代善便是众旗主中资历最老的一位,当初若没有与阿巴亥大妃那段暧昧□□,汗王之位恐怕就是他的了。 虽然代善这些年一直称病,没什么军功,这时候站住来,还是没人敢跟他争的。 皇太极点点头:“此事交给二哥,我很放心。” 说完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正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指定完调查人选,此事暂且搁下,皇太极问起察哈尔部的情况,多尔衮一一说了,又拿出一份清单亲自交到皇太极手上:“察哈尔部的财宝、奴隶和牲畜都在上面了,请大汗过目。” 皇太极展开清单,边看边点头,正要商议如何分配,听多尔衮又道:“石碑出在镶白旗,我愿献出镶白旗应得的那一份,请求大汗宽恕我治旗不严之罪。” 皇太极想都没想,应了一声好:“此事既然有人担下,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免得查来查去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 看豪格过分积极的表现不难猜到,其中一个石碑多半是他埋的,想陷害多尔衮,报流民事件之仇。 至于另一个石碑,不是多尔衮将计就计自己埋的,就是…… 皇太极看向今天另一个表现过分积极的人。 代善巴不得,笑着说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查来查去伤感情,不查也罢。 皇太极又看多尔衮,多尔衮只微微抬了一下眼。 心有丘壑之人,不会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皇太极对多尔衮的格局又有了新的认识。 毕竟仗是两白旗打的,东西也是两白旗缴来的,而且察哈尔部的财富数量很惊人。 难为他,为了大局,肯割舍这些。 各旗白得了好处,人人欢喜,也纷纷附和。只有被夺了旗主之位的豪格白忙一场,啥好处没捞着,还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气到内伤。 可父汗和众贝勒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了。 漫天乌云?????散尽,多尔衮为了大局自愿放弃应得的那一份财富,可封赏还是要有的,不然会寒了镶白旗将士们的心。 皇太极更愁了,多尔衮已经是八旗最尊贵的墨尔根代青,再封就只能把汗位让给他了。 其实不封也可以赏,可多尔衮已经让出了那么一大笔财富,相比之下,赏什么都显得他小气。 正自发愁,大福晋派来送地契的老嬷嬷到了,亲手将地契呈给大汗,按照大福晋的叮嘱,在土地归属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就匆匆退了下去。 先汗定下的规矩,女人不能进殿议政,所以大福晋只能派人来送东西,一句话都不能说。 皇太极愣了愣,这不是他赏赐给明玉的那五十亩良田吗,怎么还回来了,又看向老嬷嬷刚才轻点的那处,忽然问:“石碑是在哪里发现的?” 正黄旗牛录额真跪在一边,还没走,见问忙答:“赤鹿山。” “山的哪一边?”皇太极有些不耐烦。 赤鹿山是正黄旗与镶白旗的交界,山的东边是正黄旗,山的西边是镶白旗,只说一个赤鹿山根本无法判断。 牛录额真这回说得十分详细:“在山的东边。那片地是大汗赏赐给十四福晋的,两块石碑都埋在那里。” 皇太极立刻明白了明玉还地契的用意,笑着问多尔衮:“明玉来给大福晋请安了?” 多尔衮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 皇太极把地契扔给多尔衮,目光灼灼:“明玉把地还回来了,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记得大福晋身边的老嬷嬷把地契送来时,好像在某处点了点,当目光移动到差不多的位置,多尔衮忽然朝着皇太极跪了下去。 皇太极稳稳坐着,惊得其他几个旗主都站了起来,也包括豪格。 “传国玉玺在大汗手上,今日天降祥瑞落在正黄旗,天命所归,请大汗早日称帝。”多尔衮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 其他几个旗主先是面面相觑,半天才转过弯来,只得跟着跪在多尔衮身后磕头,齐声说:“天命所归,请大汗早日称帝!” 皇太极哈哈大笑,站起身亲手扶起多尔衮,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而后又将其他几位旗主扶起来。 “石碑埋在正黄旗,与镶白旗无关。”这时候谁再敢诬陷多尔衮,就等于反对他称帝。 多尔衮说出了皇太极心里的话,皇太极高兴,不介意多赏赐一些给他:“传国玉玺是多尔衮拿回来的,胜仗是两白旗打的,察哈尔部的财富两白旗该占一半,其他的平分,你们可有异议?” 皇太极都要称帝了,这时候谁敢有异议,都说理应如此。 重赏两白旗,即便不封多尔衮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了,皇太极的难题迎刃而解,而帮他解决难题的那个人还没有赏赐呢。 于是皇太极问多尔衮:“ 你的福晋很好,理应重赏,你说说她喜欢什么,这便赏了她。” 多尔衮知道明玉喜欢钱,带她去金库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叫了她好几声才听见。 明玉除了喜欢他,就只喜欢钱,可刚刚才分到巨额财物,再提钱就过了,只得迂回道:“明玉喜欢的,大汗不是已经给她了吗。” 等众人反应过来多尔衮在说他自己,顿时一阵牙酸。 阿济格瞪了多尔衮一眼,提醒他在议政殿别胡说八道。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没想到多尔衮也会开玩笑了。 皇太极大笑,直笑到心口疼:“我说明玉有福气,你还跟我犟,这五年把我气的,现在知道有媳妇的好处了吧。” 多尔衮礼貌周到:“多谢大汗没放弃。” 皇太极:“……少跟我这儿耍贫嘴,除了你,明玉可还有喜欢的?” 多尔衮想了想:“明玉喜欢种菜,贝勒府的后花园被她改成了暖棚,大汗真要赏她,不如把她种的菜全买下来。” 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白吃了明玉多少西洋菜,也该出点血了。 皇太极还记得明玉种的西洋菜治好了他的口疮,而且海兰珠特别喜欢吃那个小黄瓜。他本来想找人在宫里给海兰珠种点,问了才知道,根本没人见过这种西洋菜,更没地方弄种子去,这才作罢。 总白吃白喝不合适,海兰珠提出买菜,明玉不答应,说孝敬宫里是应该的。 海兰珠脸皮薄,想吃又不好总问明玉要,出钱买明玉不收,正在两难,多尔衮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 把菜全买了,这回总得收钱了吧,海兰珠不愁吃不到小黄瓜,他也有番茄炒蛋佐餐了。 于是皇太极决定,把汗王宫后厨的菜蔬包给明玉。 可这些西洋菜世面上根本没有卖的,要怎么定价呢? 多尔衮适当提供参考:“听说一两银子买一颗种子,一颗种子出一棵苗,一棵苗不知道能结多少果子。暖棚还要用到毡毯,烧地热用黑炭,日夜都要人看着,冷不得热不得。” 这些都是他跟管事打听到的。 皇太极笑眯眯听着,心里忍不住吐槽,问你正事爱答不理,说起明玉种菜,你倒是话多。 政务繁忙,皇太极懒得跟他磕牙:“二两银子买你一斤菜,行了吧?” 谁让海兰珠爱吃呢。 皇太极大手一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济尔哈朗也很关心这个,见皇太极包了明玉的暖棚,忙问:“我们能买吗?” 皇太极心说,这一个个的,没好气地道:“能买!我买的多,二两银子一斤,你们买得少,三两一斤。” 济尔哈朗想着家里都爱吃,他也不差钱,连声应好。 明玉还地契是为了保住镶白旗应得的那一份财富,没想到多尔衮还亲自给她拉了生意回来。 向多尔衮道谢之后,忍不住问:“汗王宫一天能吃多少菜?” 她怕后花园那个暖棚不够用。 多尔衮哪儿知道这些,只说没注意过。 他没注意过,现场还真有人注意过,魏循从后面插话:“这个我知道。” “说来听听。”明玉放慢脚步,等魏循赶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瞬间被冷落的多尔衮:“……” 之前不管在东西厂还是汗王宫当差,魏循从来都是那个最有眼力见的,在哪儿都混得风生水起。 可一遇到他感兴趣的,比如种植业,敏锐的政治觉悟就原地消失了。 就像他在福建市舶司那会儿,明明是去给九千岁捞钱的,非要插手西洋粮食的推广种植,结果动了东林党的钱袋子,被人联手弹劾,差点小命不保。 比如当下,从汗王宫出来,明玉和多尔衮并肩走着,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魏循跟在后面一直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听见明玉问起跟种菜有关的事,他就绷不住了,主动与明玉说起汗王宫的吃菜问题,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前方的压迫感和……危险。 走出汗王宫,来到马车前,明玉上车,魏循下意识要跟上,却被多尔衮抬手拦住。 魏循这才后知后觉,慌忙退后两步。 这时明玉在车里喊他,话题还没聊完,魏循很想在车上接着聊,可对上多尔衮鹰隼般锋利的目光,魏循额上冒冷汗,瞬间决定保命要紧。 明玉那边还在催,多尔衮朝魏循挑了挑眉,意思是让他避嫌,主动要求骑马,魏循脑子一热会错了意:“福晋,墨尔根代青要陪您坐车,我骑马好了。” “……” 多尔衮那种在家都要睡地上,生怕睡软了腰背的狠人,怎么会放弃骑马,陪她坐车? 再说八旗的男人个个彪悍,只爱骑马,且以骑马为荣,连这边的女人都爱骑马,马车是给娇气鬼准备的。 大汗出行都骑马。 达哲还善意地提醒过明玉,让她抽空练练骑射,不会骑马在这里会被人笑话的。 明玉都动了抛弃马车的心思,多尔衮会冒着被人嘲笑的风险陪她坐车? 说起来,多尔衮还真陪她坐过一回马车,可那回是去偏僻的田庄。而且明玉事后猜测,多尔衮忽然带她去田庄,应该是提前得知豪格要去,他陪她坐马车,是为了不被发现,打豪格一个措手不及。 可这里是汗王宫的大门口,人多眼杂,多尔衮会屈尊陪她坐马车? 魏循怕不是在开玩笑。 “你听谁说……”明玉撩起马车的窗帘,话才说到一半,车帘便被人从外面撩开,多尔衮逆着光弯腰走进来。 明玉:“……” 明玉朝魏循无奈摆手,示意他骑马去。 “尊贵的墨尔根代青坐马车了?你们没看错吧!” 多尔衮才在对面坐下,明玉就听见有人在车外别有用心地喊:“是打仗受了重伤,还是在漂亮娘们儿的肚皮上闪了腰啊?哎呦,这腰不好怎么骑马,骑不了马坐马车去打仗吗?” 车外一阵哄笑。 这话说得太露骨,饶是明玉知道这里民风彪悍,说话做事并不讲究,饶是明玉本身是个现代人,在娱乐圈的各种宴会上也?????听过不少荤段子,可亲耳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热,在心里痛骂豪格下流。 明玉这边气得不行,对面那个被挑衅的人倒是面色如常,英俊的冰山脸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你下去,骑马。”跟多尔衮待在一起久了,明玉都没发现,她话里的字越来越少。 多尔衮不露面,豪格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直在外面逼逼,笑声越来越大。 多尔衮没听见似的朝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松软的迎枕上,哪里有半点要下车的意思:“夸你漂亮,不好?” 明玉:“……” 果然都是老司机! 让明玉这个母胎单身二十几年,除了拍戏连男人手都没碰过的理论上的王者,居然无言以怼。 怼不过,还不能挑拨吗,她这个无辜的漂亮女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明玉戏精附体,故作羞涩地垂下眼睫,不安地道:“你出征的时候,豪格过来送身册,一直看我,当面夸我漂亮,还说……” 故意顿了顿,埋怨地瞟了多尔衮一眼,添油加醋说:“还说你回不来了,让我收拾收拾跟他走,做他的福晋。” 老司机也没关系,不喜欢她也没关系,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别人给他戴绿帽子吧? 雄性的占有欲都强,多尔衮格外强,连魏循这样身份特殊的人都容不下,更别说同为老司机的豪格了。 果然,把玩翡翠扳指的手指一顿。 昨晚明玉跟他提过这事,当时只说了结果,并没提豪格盯着她看,夸她漂亮的细节,更没说豪格想直接带她走的话。 常年混迹军营,什么荤话没听过,可那些一般只是消遣,多尔衮并不在意。 豪格白忙一场,心里有气想消遣他,激怒他,多尔衮只当狗吠。 狗咬你一口,还要咬回去不成? 可当这些荤话有了前提,甚至是明确的指向性,被肖想的那个漂亮女人变成了明玉,他的嫡福晋,多尔衮便忍不了。 也不想忍了。 以后还有大仗要打,他可能很长时间都不在家,他虽然给不了明玉她想要的喜欢她想要的爱,但他起码要保证她的安全。 若不给豪格一点深刻的教训,杀鸡儆猴,以后他出征,是不是谁都敢跑去他的后院调戏他的福晋? 多尔衮走出马车的时候,问侍卫要了鞭子,大步走向豪格。 原本一群人围在豪格身边说笑,见多尔衮提着鞭子走过来,下意识纷纷闪开,换成豪格的侍卫挡在他身前。 上一秒还能听见豪格的叫嚣,下一秒叫嚣声就被鞭子的风声和痛苦的哀嚎取代了,明玉没想到多尔衮下手这么快,忙撩起车帘往外看。 男人一身劲装,只拿了一条马鞭,如虎入狼群,狼群里只有豪格还能勉强过几招,其他人只有挨打的份儿。 打马用的短鞭子,愣是让他挥出了流星锤的感觉,鞭风呼啸,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一幸免。 就连刚刚站在豪格身边看热闹的众贝勒都有被波及,比如岳托嘻嘻笑着凑过去看热闹,躲闪不及,被鞭子抽中左肩,差点当场跪了。 岳托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拔出佩刀加入战团,然后被打得更惨,脸上都挂了彩。 岳托想招呼人一起上,多尔衮再勇猛终究只是一个人,那句怎么说来着,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 谁知一转头,宫门口只剩下他和豪格两个冤种,以及被打趴一地的侍卫,其他人早跑没影了。 岳托那个恨啊,一边挨打一边扪心自问,别人都知道跑,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挨打,怕不是个煞笔,于是脚底抹油也跑了。 只可怜了豪格,小脸通黄,新伤换旧伤,全在腰背上,跟死狗一样往地上一趴,有进气没出气。 明玉怕出人命,疯狂暗示魏循过去拉架,魏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在汗王后宫呼风唤雨那些年,不知道被多少人明里暗里试过功夫,都让他糊弄过去了,最后却栽在了多尔衮手里。 原因无他,打不过。 单方面碾压,也没什么好拉架的,打够了自然会停手。 而且据魏循看,多尔衮下手虽狠,却不致命,若真想杀豪格,以多尔衮的手劲儿一鞭子下去就够了。 最最关键的是,他不想做岳托第二,无辜被牵连。 岳托一走,多尔衮就停了手,大步从伤员堆里走出来,将染血的马鞭扔给早已看傻的侍卫,淡声说:“扔了。” 侍卫一个激灵,忙忙应是。 多尔衮重新坐回车里,原姿势靠在迎枕上,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好像只是下车跟人闲聊两句,聊完就回来了。 “豪格还好吧?要不要叫个人去宫里说一声?”明玉这回真的有点不安了,担心多尔衮打了豪格会惹怒皇太极,影响到她的蔬菜生意。 她挑拨是非,只想让多尔衮教训豪格一下,或者露个面震慑震慑,完全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不用,宫门口有人。”多尔衮忽然倾身过来,可能是刚刚打了人的缘故,无端让明玉感觉压迫感十足,有些透不过气。 四目相对,多尔衮垂眸,抽走了明玉手里的帕子,低头细细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明玉低呼一声,再担心生意,她也不会忘了,多尔衮这一架是为了她打的。 从小到大,还没有谁为了她跟别人打过架,被欺负了,要么忍,要么自己打回去。 明玉早习惯了。 原来有人保护,是这种感觉。 明知道多尔衮打架不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是为了他的嫡福晋,随便换个人,他也会这样做。 可明玉还是很感激,甚至有点感动。 “没有,别人的血。”多尔衮把手指上的血迹擦掉。 明玉:“……” 她就知道,只要多尔衮自己不作死自己,谁想弄死他,还真挺困难的。 擦掉血迹,多尔衮莫名有些后悔,早知道他的小福晋紧张成这样,就该弄出点小伤来吓吓她。 无聊。 多尔衮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想法,一时间看什么都不顺眼,把染血的帕子丢给明玉:“脏了,回去扔了吧。” 明玉:“……”要扔你自己扔啊,一条手帕而已。 干嘛要等回去扔? 作者有话说: 豪格:父汗多尔衮他打我!他打我! 岳托:大汗多尔衮打豪格!他还打我! 多尔衮:啧,脏了手。 作者:三次元事忙,没时间逐一回复评论,作为补偿,最新章评论每天随机掉落红包,直到完结,给大家鞠躬。第33章 假装 多尔衮并没回贝勒府, 半路下车骑马走了,去哪儿也没说,回不回来吃晚饭也没说。 明玉见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便也没问。 回到贝勒府,明玉忙起来,先是去了一趟暖棚计算番茄和黄瓜的产量,又叫来魏循,比对了一下汗王宫所需菜量, 并且预估了各贝勒府的零星需求,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要再加一个暖棚。 盛京比南边冷得早,没有暖棚的话,只有在春末、整个夏天和初秋才有新鲜蔬菜上市, 漫长的冬天几乎全靠贮藏在地窖里的萝卜白菜度日, 对新鲜蔬菜的需求量很大。 不止汗王宫, 其他贝勒府也一样。 魏循大致估算了一下, 仅冬天一个季节,刨去成本, 能稳赚三千两银子。 一年下来,应该可以赚到五千两左右。 算完魏循有点小激动, 明玉放下茶盏笑道:“这点出息!暖棚的西洋菜只是一个突破口,赚点小钱而已, 大宗的粮食才是真正的摇钱树。” 想到如今日益高涨的粮价, 和明玉所说的高产作物,魏循仿佛看见了金山银山:“懂了, 我盯着呢, 种子年底之前能到, 不耽误明年春种。”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蔫吧下来:“福晋,你把大汗赏赐的土地还了,种子来了,也没地种啊。” 就算西洋粮食再高产,地太少,照样赚不了大钱。 明玉让娜塔拿来一个四角包银的木匣子,打开匣盖,从里面拿出两张地契递给魏循。 魏循展开一看,好家伙,整整一百五十亩良田,还有一个二十多亩的小田庄,都在赤鹿山附近。 目光扫过两张地契的土地归属,赫然都写着镶白旗。 这把稳了! 明玉收起地契,问魏循:“吉兰能接手暖棚吗?等粮食种子到了,我打算让你住到田庄去,专门侍弄粮食。总管月例不变,暖棚分红照常,粮食也分你一成利,如何?” 种子是明玉买的,土地是明玉弄来的,农户也是明玉给的,他只是帮忙牵线买了点种子而已。 今天刚刚收到福建那边的来信,说晋商也在市舶司预定了一批番薯、马铃薯和玉米的种子,数量跟他要的差不多。 这些西洋种子早在他还在市舶司给九千岁捞钱的时候就有了,并不是什么新鲜物儿。 以晋商的手段,若想靠西洋种子发财,也不能等到今天。 也不能只买这么一点点。 况?????且李自成在西边,战事频繁,又是旱灾又是蝗灾,山西那边种了粮食也没什么收成。 世道早乱成了一锅粥,能找到合适的土地和农户安心种粮食的地方并不多,除了江南,似乎只有关外。 晋商早先就与关外做生意,而八旗之中与晋商关系最好,能指使晋商调动南边资源的,据魏循所知,只有皇太极和多尔衮。 与先汗不一样,皇太极还算重视农耕,可皇太极若想买种子种粮食,也不可能只买这么一点点。 合计一圈下来,托晋商买种子的人,很可能是多尔衮。 “福晋,墨尔根代青可能托人在福建那边也买了种子。”魏循思来想去,还是把猜测告诉了明玉。 明玉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当初她把种粮食赚钱的事说给多尔衮听,他好像都没听进去,怎么可能跑这么远去买种子? 不过看魏循好像很在意这个,明玉瞬间懂了他的顾虑,给他吃定心丸:“就算墨尔根代青真的买了种子回来,也是交给你来种你来卖,总不能让墨尔根代青不打仗了,回来给我种粮食吧。” 魏循笑:“那不可能。” “别想太多,我承诺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明玉表情认真。 魏循是第一个支持她种粮食的人,也是第一个帮着她买种子种菜的人,有见识有本事有脑子,是个非常理想的合作伙伴。 “福晋!”魏循站起身给明玉跪了,拉着明玉的手,热泪盈眶,“明玉,你放心,我魏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当牛做马任君驱驰!” 无论是东西厂还是汗王宫,没人真正把他当人看,别说分红,能给几个赏钱就不错了。 参与分红的,都是合作者,至少地位平等。 明玉是第一个愿意把他当人,并且愿意屈尊降贵与他合作的人。 仅凭这一点,魏循觉得死都值了。 更不要说,明玉许给他的,可能是金山银山。 多少年后,当魏循负手立于海船之上,载着金山银山,如愿以偿踏上七宝太监的航海之路,成为华夏文化传播大使的时候,他非常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所以多尔衮来找明玉的时候,正好看见魏循跪在明玉身前,一向被他视为生命,宁可为奴也要保住的及腰长发随意垂在地上,手握着明玉的手,仰起头虔诚地望着明玉,原本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哭得像个孩子。 目光重新回到被魏循紧紧握住的那只瓷白纤细的手上,好容易被压下去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翻涌起来,比上次后悔没有受点小伤,来得急,来得凶猛,来得猝不及防。 “你们在做什么?”多尔衮心里火山喷发,表情依旧克制。 理智告诉他,魏循是太监,在南边的皇宫里,太监可以伺候妃子沐浴,与宫女无差。 魏循在汗王后宫生活了好几年,经常出入福晋们的屋子,与大福晋和布木布泰一度走得很近,也没见大汗有什么异议。 他到底在气什么? 魏循背对着门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立刻放开了明玉的手。 腾起站起来,轻轻抹了把脸,转身看向多尔衮时,魏循已经恢复了平日清冷的神情:“暖棚里的菜终于不用白送了,奴才高兴过头,一时忘了分寸,请墨尔根代青责罚。” 卖菜的生意是多尔衮牵的线,魏循这样说,等于变相奉承。 豪格今天为什么挨打,别人不知道,魏循却心知肚明。 豪格只是轻佻地看了明玉几眼,都没来得及言语调戏,就被他用黄豆给收拾了,结果多尔衮回来,差点把人给抽死。 他刚刚可是摸了明玉的手…… 魏循第一次有点庆幸自己是个太监,若换个正常男人,早躺地上挺尸了。 明玉先是被魏循忽然的激动吓了一跳,而后又被突然袭击的多尔衮吓了一跳,这会儿心还砰砰跳呢。 她站起来,朝魏循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谁知一挥手,那条带血的帕子不知从哪儿掉了出来。 魏循大惊,问明玉:“你受伤了?” 明玉一脸尴尬,多尔衮淡声:“豪格的血。” “……” 魏循清冷的表情差点裂开,心说这两口子什么情况,打豪格一顿不解恨,还要把人家的血拿回来当战利品。 “福晋,暖棚可以交给吉兰打理,这两天我再跟她交待一下。”魏循稳了稳表情,趁着多尔衮也在,说起正事,“这两天我会去田庄看看,等我去了那边,府里的事可能就顾不过来了,还需另做打算。”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魏循本来还想再提一句暖棚扩建的事,话说一半就被多尔衮打断了,只得闭嘴退下。 多尔衮弯腰捡起带血的手帕,问明玉:“怎么还没扔?” 明玉:“……你不是说回家再扔吗?” 已经回来两个多时辰了。 明玉太喜欢他了,连他擦过手指的帕子都舍不得扔,要不是帕子自己掉出来,她会默默收起来吧。 想着心口一暖,多尔衮将帕子收回自己袖中:“算了,不想扔就留着。” 留你妹,我只是太忙忘了扔好吧。 那么恶心的帕子明玉才不想要,多尔衮稀罕就给他好了,明玉大方地做了决定,开始张罗着吃晚饭。 是夜,皇太极破天荒没去海兰珠的屋子,而是在大福晋屋里用的晚膳。 皇太极走进屋的时候,大福晋已经吃上了,布木布泰照常陪在身边。 大福晋和布木布泰起身相迎,布木布泰命人重做一桌端上来,被皇太极制止了:“不必,随便吃点就好。” 布木布泰只得作罢,刚想坐下,又听皇太极道:“你回屋吃吧,我与大福晋有话要说。” 大福晋怜惜地看了布木布泰一眼,布木布泰垂着眸子,应是退下。 大福晋遣了屋里服侍的,要亲自伺候皇太极用晚膳,皇太极不让,脱了靴子上炕,盘腿坐在炕桌的另一边,示意大福晋一起吃。 自从海兰珠嫁入汗王宫,大福晋已经很久没有跟皇太极一起吃过饭了,拿起筷子,眼睛竟然有些发涩。 知道皇太极找过来肯定有正事,大福晋吃了几口很快调整好情绪。 “石碑的事,你做得很好。”皇太极边吃边说,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大福晋停箸:“都是本分,大汗谬赞了。” 皇太极看向大福晋:“多少年的夫妻了,你用不着跟我客气。” 吃了两口,又问:“这事你怎么看?” 大福晋给皇太极夹菜:“我与大汗一样,相信多尔衮。” 皇太极“嗯”了一声,无奈道:“多尔衮不会傻到给自己埋两块石碑,还一青一白。” 大福晋笑:“白的倒可能是他自己后埋的,求大汗还他清白呢。” 皇太极也笑:“鬼点子是真多。” “不过我觉着没有明玉的主意好。”想起明玉,大福晋忍不住夸赞,“地是正黄旗的,正黄旗是大汗的,地里挖出再多石碑,那也是大汗的福泽,与镶白旗与多尔衮无关。” “就算大汗想治多尔衮的罪,都无从下嘴啊。” 皇太极点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多尔衮也算想明白了,在议政殿上拍马屁,说还好我勉强了他,不然这么好的福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呢。” 见皇太极与多尔衮兄弟之间隔阂消除,大福晋吩咐厨房加几个菜庆祝一下,皇太极也没拦着。 “豪格送回去了?”一顿饭吃完,皇太极放下碗筷问。 本来不想提,倒胃口,可豪格毕竟是他的长子,怎么也要问一问。 大福晋叹气:“上了药,送走了。看着挺吓人,其实没伤到筋骨。” “自作孽,不可活。”皇太极冷着脸盖棺定论,要不是多尔衮不追究,可不是抽一顿鞭子能解决的。 大福晋对此有不同看法:“从小到大,豪格不知道挑衅了多尔衮多少回,比这严重也有,没见多尔衮打过人。今日这事,恐怕还有内情。” 皇太极政务繁忙,倒没想这么复杂,既然大福晋另有猜测,当即把此事交给大福晋去查。 大福晋猜这事与明玉有关,第二日直接叫了明玉来问,听明玉说完气到手抖:“为了让出征的将士们安心,大汗早有明令,凡欺压出征将士家眷者,斩。征讨察哈尔部,多尔衮是主帅,豪格他怎么敢!” 打一顿算便宜他了。 可明玉到底受了委屈,多尔衮也动了真火,大福晋拉着明玉的手,好生安抚了一番,临走时另有丰厚赏赐。 大福晋把调查结果说与皇太极知道,皇太极若有所思:“你说多尔衮打豪格,真的只是因为豪格调戏了明玉吗?” “大汗的意思是……”见皇太极这样问,大福晋也有点拿不准了。 皇太极看向大福晋:“多尔衮连夜赶回来,直奔他的贝勒府,明玉受了委屈,不可能憋着不告诉他。多尔衮若当真为了明玉,见到豪格时就该发作,更不可能为豪格抵罪?????,拱手让出镶白旗应得的那一份财富。” 等事情解决了才动手,大福晋微微蹙眉:“莫非多尔衮打豪格其实是为了试探大汗对他的态度?” 石碑事件多尔衮提出模糊处理,大汗并没反对,明显偏心豪格。 多尔衮不确定豪格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所以故意在事后打人。 毕竟豪格调戏明玉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全凭明玉一个人的说辞,若大汗相信明玉所说,不予追究,说明大汗相信明玉相信他。 若追究,多尔衮肯定会起疑心,搞不好还会找借口重新彻查石碑事件,予以回击。 “大汗,这些年您对多尔衮算不上好。”大福晋温声提醒道。 多尔衮两次征讨察哈尔部,第一次孤身闯敌营,差点折在那里,第二次遭遇叛徒泄密,千里奔袭,人困马乏。 两次大胜,两白旗出人出钱出力,第一次财宝均分,其他六旗空手套白狼,第二次要不是明玉还回地契,镶白旗极有可能赔本赚吆喝,累死累活,一个大子儿都拿不着。 打压太过明显,大福晋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她甚至怀疑,传言是真的,先汗当真传位给了他最喜爱的儿子多尔衮。 阿巴亥大妃知晓此事,闹腾起来,被四大贝勒联手灭口,这才有了后来的殉葬。 两人之间有夺位杀母之仇,大汗才会如此忌惮多尔衮,把所有苦活累活一股脑丢给多尔衮,恨不得让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果然皇太极承认了:“岂止不算太好,简直糟透了。” 大福晋闭了闭眼,刚想劝皇太极两句,听他又道:“响鼓必须用重锤。” “父汗崩逝那天,除了让大妃殉葬,并没有交代后事。” 皇太极想起当年之事,难掩骄傲:“代善、阿敏他们推举我继承汗位,没有别的原因,八旗之中原来的两正白旗实力最强,甚至超过了先汗的两黄旗。” 先汗在时,皇太极是正白旗旗主。 “继承汗位之后,我用两白旗换了阿济格多铎的两黄旗,将原来正白旗的精锐都留给了多尔衮。” 皇太极笑了:“大福晋,你来说,我到底更偏心谁?” 大福晋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借多铎的婚事,拿掉阿济格的镶白旗旗主之位给多尔衮,重新调整两白旗兵力部署,逼多尔衮娶明玉与科尔沁联姻,都是大汗早就想好了的?” 皇太极拍了拍大福晋的手背,很是欣慰,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明白了他对多尔衮的良苦用心:“代善自私,阿敏、莽古尔泰和阿济格有勇无谋,济尔哈朗软弱,多铎意气用事……只多尔衮一个,有先汗当年之风。” 大福晋心头巨震,脱口说:“我以为,大汗更看中豪格。” 皇太极大笑:“豪格?豪格是一块极好的磨刀石。” 多尔衮便是那把刀了。 不知怎地,大福晋忽然觉得有些不祥,忙转移话题:“都怨我,没能给大汗生下嫡子。” 大福晋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布木布泰入宫九年,无所出,海兰珠虽有盛宠,一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 皇太极摇头:“能力出众者继承汗位,才是我大金之幸啊。先汗崩逝时,没有指定继承人,也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等皇太极没了,同样不会指定自己的儿子作为继承人,汗位的继承人将由众贝勒共同推举。 多尔衮才二十二岁,已经是尊贵的墨尔根代青了,风头直逼大汗,各旗又都得过他的好处,到时候众贝勒会推举谁,不言而喻。 “大汗春秋正盛,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大福晋眼圈有些红。 皇太极比多尔衮大了整整二十岁,皇太极随先汗征战沙场的时候,多尔衮还没出生。 等多尔衮征讨察哈尔部一战成名,皇太极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夜里经常头晕,再加上昔年旧伤复发,近一两年时不时流鼻血,且流血的时间越来越长。 都不是吉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皇太极笑着安慰大福晋,心里却在摇头。 他已经没法上战场打硬仗了,大金的汗位早晚要交到多尔衮手里。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多尔衮和明玉的关系会破裂,让科尔沁乃至整个漠南蒙古倒向豪格或者多铎,分散多尔衮的实力,以致大金内部分崩离析,给南边可乘之机。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明玉的智慧可与大福晋比肩,才嫁过来半年多,便拢住了多尔衮的心,稳住了局面。 皇太极想要的大局稳住了,明玉这边的小局面却有些动荡。 “生意都拉来了,菜量要是供应不上,你也不好向大汗交待吧。”说这话的时候,明玉已经在多尔衮的书房站了半个多时辰,又是铺纸又是磨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为在后花园多加个暖棚。 可无论明玉说什么,多尔衮要么不说话,要么复读机似的回应一句:“我闻不得烟火味。” 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眼见扩大生产泡了汤,明玉身上那股子殷勤劲儿也没了,好脾气也没了,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下喝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多尔衮写完一张纸,提着笔,看向明玉,明玉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喝茶。 多尔衮搁下笔,亲自铺纸磨墨,冷战一直持续到吃午饭的时候。 “我饿了。”多尔衮提醒明玉。 明玉气都气饱了:“我不饿。” 多尔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忽然晃了晃,两手撑着桌沿,微微喘息。 明玉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走到多尔衮身边,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大福晋说,多尔衮曾经得过一场重病,人差点没了。 精心调养了好长时间方才痊愈,痊愈之后立刻上了战场,在外征战,新伤旧伤总是难免。 大福晋叮嘱明玉好生照顾多尔衮。 明玉的种田计划才刚开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借势,不用大福晋提醒,她也会照顾好多尔衮的。 金主都难伺候,偶尔刁难人也正常。 明玉调整好心态,扶着多尔衮坐下,转身张罗午饭去了。 人饿的时候容易犯低血糖。 “后背疼。”身后传来多尔衮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 明玉折身回去:“后背怎么疼了?” 多尔衮闭着眼睛,声音克制:“打豪格的时候受了点小伤,不要紧。” 他还是做了让自己不齿的事——假装受伤。 “被打伤了?!”明玉一脸不可置信。 多尔衮打豪格基本上属于单方面碾压,哪怕是一个打一群,也没落过下风,什么时候受的伤,她怎么没看见? 不过明玉撩车帘往外看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许是在那之前不慎被打伤的? “伤在哪里?有没有流血?需不需要上药啊?”在古代破伤风也会死人。 金主不能死! 她可不想落到豪格手上。 打人事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后背还疼,可见伤得不轻,明玉有点着急,伸手去扯多尔衮的腰带,想亲眼看看伤情。 看起来十分复杂的腰带,轻轻一扯就开了,手被人用力按住:“你想做什么?” 明玉回神,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慌忙要收回手:“我想、想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下一秒,手被人握住了:“刀柄撞了一下,不严重。” 明玉下意识挣扎,听多尔衮闷哼一声,以为扯到伤处,便再不敢动了。 “活动的时候抻到了,有点疼,扶我起来。”多尔衮放开明玉的手,重新扣好腰带。 明玉并没多想,依言扶他起来。 多尔衮试着走了两步,表情隐忍,明玉义不容辞:“别逞强了,我让人抬软轿过来。” 她在汗王宫见过几回,以为贝勒府也有。 “这里没有。”多尔衮扶着椅背,坐在靠墙放的椅子上,“你去准备午饭吧,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多尔衮打豪格说到底是为了给她出气,明玉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走过去主动伸出手:“我扶你回去吧。” 于是从前院到后院,贝勒府上上下下都在流传一个故事。 他们不近女色的主子爷,八旗勇士墨尔根代青出征回来没几天就伤了腰,平时走路只要福晋搀扶,别人想扶都插不上手。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为什么要装受伤,装可怜?我恨我自己。 明玉:我也恨你,比我还能演。第34章 祁陈 草莓成熟那天, 魏循找到明玉,催她尽快在后花园扩建暖棚。 天气转冷,汗王宫和各贝勒府需要的菜量直线上升, 再不扩建,汗王宫的蔬菜怕都要供应不上了。 商家没了信誉,以后还怎么立足。 道理明玉都懂,可多尔衮就是不松口,别问, 问就是闻不得烟火气。 吃晚饭的时候, 明玉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还亲自下厨炖了多尔衮最爱的番茄牛腩,特意洗了一大碗熟透饱满的草莓作为餐后水果,端上了?????桌。 明玉有事求人, 态度殷勤给多尔衮夹菜。 谁知手一滑把一块牛腩掉在了炕桌上, 汤汁溅到了多尔衮的前襟, 明玉赶紧拿帕子给他擦。 多尔衮坐着没动, 任她擦拭。 明玉擦完想坐回对面,见多尔衮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这儿夹菜方便。” 明玉觉得有理, 便依言坐下了,然后碗里忽然多出了一块红烧鹿筋。 明玉诧异抬眸, 多尔衮若无其事地放下筷子:“只许你给我夹菜,不许我给你夹?” 这明显的示好明玉当然不会放过, 当即咬了一口, 毫不吝啬地称赞:“好吃!” 没想到他的小福晋除了拉虎皮做大旗,居然还掌握了拍马屁的新技能。 不过多尔衮并不买账, 闻言哼笑:“菜是灶上做的。” 明玉干笑两声, 昧着良心说:“菜很一般, 不过墨尔根代青亲自夹的,吃着就很美味。” 多尔衮无情拆穿:“菜很一般,一盘你吃了半盘多。” 明玉:“……”要不是你在,我能把一盘都扫光。 多尔衮看向明玉,把公筷递给她:“可能是这筷子有神奇之处。” 明玉嘴角一抽,真难伺候,只好把自己的筷子换了,尴尬地低头扒饭。 “没菜吃了。”多尔衮敲了敲明玉这边的桌子。 没菜不会自己夹,又不是残疾人,惯的毛病。 毕竟有求于人,明玉忍气吞声去拿公筷,隔壁又说话了:“用神奇的筷子。” “我用过了。”明玉解释。 多尔衮根本不听:“我不嫌弃。” 我嫌弃! 明玉别别扭扭给多尔衮夹了一筷子牛腩,多尔衮吃完赞了一声:“好吃。” 明玉:“……” 饭菜收拾下去,明玉向多尔衮安利另一种西洋红果子——草莓。 “这么鲜艳的果子,拿去喂兔子。”多尔衮不吃,也不让明玉吃,总觉草莓跟毒蘑菇一样。 明玉心疼死了,好容易种出来的成熟草莓,果香诱人,第一个品尝的……居然是兔子。 可多尔衮都说了,明玉只得挑了几个个头小的,让人拿去喂兔子。 兔子没死,吃了还想吃,明玉这才拿起一个迫不及待塞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浓浓的果香,美味极了。 自己种的草莓,原生态无污染,用空间灵泉浇灌到成熟,现摘现吃,比超市卖的好吃一万倍。 明玉吃了一小半才想起多尔衮来,忙拿了一颗递给他,多尔衮接过来,咬下一口,轻轻眯了眯眼。 比南边的蜜桔还甜。 明玉边吃边递,多尔衮跟没长手似的,边吃边问:“宫里可送了?” 明玉摇头,将碗里最大最红的那一颗送到嘴边:“我种的果子,当然要……” 忽然福至心灵,手腕一转,递到多尔衮唇边:“当然要先给你吃。” 多尔衮一怔,唇角压都压不住地上扬,就着明玉的手把红果子吃了。 这颗大的果然最甜。 明玉收回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走路要她扶,吃东西要她喂,又不是没长手,真是的。 演什么偶像剧啊,说正事,明玉故作惆怅道:“暖棚地方太小,都种了菜,只能种这么一点点果子。天冷以后,连这点果子苗也要拔了种菜,不然宫里的菜供应不上。” 多尔衮垂眼,望着刚刚盛满红果子现在空空如也的填白瓷大碗,半天才道:“种菜本来就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宫里的菜能供多少是多少,不吃西洋菜人也能活。” 之前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见谁缺胳膊少腿。 明玉气结。 什么叫种菜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她还偏要干一干了。 不但要干,还要干得出色,干得漂亮。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不吃西洋菜是能活,可适当提高一下生活的质量,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有什么错吗? 再想想多尔衮守着金山银山,却每晚铺着虎皮褥子睡在地上,每天只吃一顿饭,饭菜几乎天天一个样,就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典型的低欲望。 跟一个低欲望的人谈抱负谈理想,无异于对牛弹琴。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叫上魏循考虑一下在别的地方搞扩建。 当初明玉有过这个想法,可魏循提醒她,说盛京并不太平,八旗之间也有摩擦,等暖棚赚了钱,难保不被人惦记。 况且暖棚里的菜是要送进宫的,万一看管不严,被人动了手脚,闹出什么事端来,可不是赔钱就能了事。 放眼盛京城,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贝勒府。 可多尔衮就是一头倔驴,怎么说都说不通。 贝勒府真正的主人是他,他不同意扩建,明玉只能想办法另选一处地方,派人日夜盯着。 入夜,多尔衮先去沐浴。 他在的时候,不习惯屋里有别人,明玉亲自铺好被褥,坐在炕上等着他回来。 多尔衮很快回屋,看了一眼铺在炕尾的被褥,又开始挑刺儿:“睡那边有点凉。” 原来睡地上不凉? 想到即将要支出的场地费和看护费,明玉都懒得跟他说话了:“我跟你换。” “不必。凉就凉吧。” 明玉:“……” 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明玉被噩梦惊醒了,在梦里,她再次被养父母退回孤儿院。 她拼命哭喊,求养父母别抛弃她。 养父母表情冷漠,一把将她推进孤儿院破旧的大门,转身就走,怎么追都追不上。 漫天风雨,她扑倒在泥水里,浑身湿透,冷而绝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这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祁陈温暖的歌声,风雨终于停了。 明玉抬起头,发现不是风雨停了,而是有人给她撑着伞,温暖的大手将她从泥水里扶起来。 “谢谢你。”明玉抹了把眼泪,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睁开眼,四周一片昏暗,只墙角有些光亮,借着微弱的亮光,明玉恍惚看见了祁陈的脸。 真的是他! “祁陈!” 明玉扑上去抱住“祁陈”,呜呜呜地哭起来,心里的委屈一层层往上漫,如排山倒海。 “祁陈是谁?”祁陈的脸,祁陈的声音,问她祁陈是谁。 明玉扑在多尔衮怀里,被这一声问话惊醒了,挣扎着要跑,却被人紧紧箍住了腰,上半身严丝合缝贴在男人的胸肌上,坚硬而温暖。 明玉战术性后仰,只有……脖子能动。 对上鹰隼般的眸子,明玉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能感受到了怀里娇软的异常,多尔衮缓下声音,换了一种问法:“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不给祁陈改性别的后果是,腰差点被勒断。 明玉低呼一声,腰上的力道才减轻了一点点。 “他对你很重要?”多尔衮又问。 偶像,能不重要吗,明玉深深吸气,准备迎接下一次惩罚:“很重要。” “他重要还是我重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多尔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手劲儿也松了松。 明玉喘匀气,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并不正面回答,转而讲起道理:“你心里有人,忘不掉放不下,我心里也有,这样很公平。” “你喜欢他?”多尔衮放开明玉,唇角绽开一抹冷笑。 冷笑谁不会,你笑我也笑,明玉冷笑着点头。 “你喜欢的人可真不少。”原来他并不是唯一。 多尔衮重新回到炕尾,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背上,硬生生制造出了落寞的气氛。 清早起来,多尔衮已经走了,炕尾空空,连被褥都没了。 明玉叫了娜塔进来问才知道,多尔衮要出城练兵,让人卷了铺盖卷带走,说是过年才能回来。 多铎还在路上,哪儿有什么兵需要练,不过娜塔的下一句话,立刻转移了明玉的注意力。 “墨尔根代青临走时说,他闻不得烟火气,让格格过年的时候注意点。” 也就是说,过年之前这几个月,他不在,暖棚可以扩建了? 淤积在心里的怨气顿时消散,吃过早饭,明玉叫了吉兰和魏循过来商量暖棚扩建的事,很快安排下去。 吉兰忙起来,明玉便把达林泰接到自己屋子里养。 贝勒府人口简单,多尔衮不在,外院有魏循和管事,内院有管事的嬷嬷和娜塔,婚丧嫁娶都循旧例,明玉几乎不用做什么,只需在早晨的时候听一听工作汇报,就算打理中馈了。 明玉听汇报的时候,达林泰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乖得不像话。 有时候事情多,汇报冗长,明玉怕拘着达林泰,示意小丫鬟抱达林泰出去玩,可达林泰不愿意,扭着小身子不让人抱,明玉也只好作罢。 闲时,明玉教达林泰说话,达林泰学得很快,一天下来就能说简单的句子了,而且教过的话总能牢牢记住。 吉兰对此表示震惊。 上次福晋教达林泰说话还是一个多月之前,就是墨尔根代青回来的那一日,达林泰记住了“额娘”和“阿玛”两个称呼。 之后吉兰再?????教别的,达林泰却不肯学了,整天在院子里疯跑,到处调皮捣蛋,让吉兰很是头疼。 直到墨尔根代青离开,暖棚开始扩建,明玉把达林泰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吉兰感觉达林泰好像被人掉了包,从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疯子变成了乖巧聪明的别人家的孩子。 说话更是一日千里,从原来只会说阿玛额娘,到现在能慢条斯理地说出一整个长句子,中间都不会卡。 半个月过去,达林泰能用满蒙汉三族语言叫阿玛额娘,简单的词语也能说一些,府中上上下下没有不夸达林泰聪明的。 只有吉兰知道,达林泰只听福晋一个人的,离了福晋什么也不想学,也什么都学不会。 明玉很有成就感,走到哪儿都喜欢带着达林泰,大福晋听说了让明玉把达林泰带到宫里玩。 经过明玉的悉心养育,达林泰从原来干巴巴的小萝卜头变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才满一周岁就能与大人简单交流,还懂满蒙汉三族语言,第一次进宫就得了大福晋和几位福晋的夸奖赏赐。 “明玉你这么会养孩子,该早点自己生一个。”海兰珠打趣明玉。 与明玉结成对子之后,海兰珠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偶尔还能说两句玩笑话。 明玉点头应是,心说,恐怕不会有这一天了。 娜木钟幸灾乐祸:“多尔衮这才回来几日,又出城了。大家都是过来人,这生孩子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谁想生就能生的。” 巴特玛瞥了一眼明玉纤细的腰身:“你也该多吃点,别学汉人那一套,太瘦了不好生养。” 这就是暗讽了。 科尔沁部在漠南水草丰美之地,是蒙古离汉人最近的部落,汉化也最严重。 科尔沁的女子大多体型偏瘦,比如大福晋、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与察哈尔部的娜木钟和巴特玛的丰乳肥臀相比,简直算得上白幼瘦了。 娜木钟给林丹汗生了好几个儿子,巴特玛是宠妃,虽然伺候林丹汗的时日比娜木钟短,儿子却是整个察哈尔部最多的。 反观科尔沁这边就有点惨了。 大福晋连生了好几个女儿,愣是生不出儿子,布木布泰入宫九年无所出,海兰珠每天都霸占着皇太极,肚子一点动静没有。 诺敏嫁给豪格次年生了一个女儿,之后流产过一次,便再没怀上。 达哲与诺敏前后脚嫁到盛京,还不如诺敏能生,至今无儿女傍身。 明玉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多尔衮虽然一直在外征战,可他对明玉的宠爱有目共睹。后院只有明玉一个,侧福晋、侍妾什么的都没有,大福晋怎能不急,直接给明玉出主意:“多尔衮不是在城外练兵吗,你就去城外陪他,早点生下个一男半女才是正理。” 听大汗的意思,年后还要用兵,不趁着这时候赶紧要个孩子,等以后新鲜劲儿过了,后院女人多了,再想生孩子也难了。 明玉正不知怎样搪塞过去,坐在大福晋身边一直沉默的布木布泰忽然开口说:“大福晋,女子常住大营,恐有不祥。” 明玉松了口气,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跟白月光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娜木钟嗤笑一声,没说话。 巴特玛则明晃晃白了布木布泰一眼,低头喝茶。 明玉:“……”心疼皇太极一秒。 大福晋何尝不知,也是关心则乱:“我去跟大汗说,让多尔衮回来,大军还在路上,城外有什么兵好练!” 皇太极像多尔衮这么大的时候,豪格都开始学骑马了,多尔衮才成亲,且后院只有一个嫡福晋。 明白了皇太极对多尔衮的栽培和期望,大福晋越发着急起来。 明玉才把暖棚扩建完,听说大福晋要把多尔衮弄回来,忙阻止道:“不劳大福晋费心,我正打算出城一趟,送些衣物吃食过去。” 兵营在城外数十里,明玉不会骑马,坐车一天时间赶不回来,必然要留宿。 隔几日送一次,也不算常住,倒是个好办法。 大福晋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乌云领着乳母抱了八格格过来给各位福晋请安,八格格是大福晋所出,比达林泰大几个月。 大福晋接过八格格,对众人歉意道:“这孩子越大越粘人,一时见不到我就闹腾。” 众人夸完八格格漂亮,又夸大福晋有福,生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小棉袄”坐在大福晋膝上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说什么,大福晋无奈道:“达林泰不满周岁就会叫阿玛额娘了,琪琪格比达林泰还大,到现在都不会喊人。” 明玉劝大福晋:“贵人语话迟。” 话音才落,坐在明玉身边安安静静的达林泰,糯糯开口:“一起玩。” “八格格还小,等大一些你们再一起玩,好不好?”明玉抱起达林泰,让他坐在自己膝头。 八格格是大汗和大福晋最小的女儿,也算老来得女,十分骄纵宠溺。 两个孩子都小,不懂尊卑,若打闹起来有个闪失,可不是玩的。 达林泰听懂了,乖乖点头。 小孩子总是吸引小孩子,刚刚那么多人夸八格格,也没见八格格注意谁,达林泰一开口就引来了八格格的目光。 两个坐在大人膝头的小娃娃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达林泰还算平静,八格格忽然咯咯咯笑起来,挣扎着朝达林泰的方向扑。 大福晋差点没抱住,忙让人将她抱到炕上,对明玉道:“宫里的阿哥格格都大了,琪琪格也没什么玩伴,让达林泰跟她一起玩吧。” 明玉只好把达林泰也放到炕上,叮嘱八格格的乳母和娜塔好好看着。 两个小孩子一直玩到中午,八格格先困了,玩着玩着枕着达林泰的小腿睡着了。 乳母想抱起八格格,达林泰不让,直到被闲聊的大人们发现。 两个小娃娃分开之后,明玉伸手去拉达林泰,没拉起来,这才发现达林泰的腿酸了没力气,明玉笑着将他抱起来。 大福晋大为感动,直夸达林泰懂事,娜木钟在旁边凑趣:“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十四福晋当真不认个义子?” 巴特玛接口:“听说孩子都是一个拉着一个来的,也许认了义子很快就能怀上。” 达林泰再聪明再懂事,终究是奴才的孩子,明玉认达林泰为义子,等于自降身份。 就算明玉肯,多尔衮愿意吗? 多尔衮不愿意,两人自然要吵架,再好的感情也有了罅隙。 明玉并不知道娜木钟和巴特玛心里的弯弯绕,她喜欢达林泰认个义子好像也没什么,吉兰应该不会反对,于是问达林泰:“我做你额娘好不好?” 孩子太小,听不懂什么是干亲,明玉只说额娘。 达林泰摇头。 明玉:“……”草率了。 另一个柔柔的声音插进来:“好孩子,我瞧着你好,让我做你额娘,行吗?” 明玉愕然转头,只见说话的那个人是海兰珠。 海兰珠本来就喜欢小孩子,最近找了不少助孕的偏方,喝下不知多少碗苦药,只想给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 听巴特玛说认义子能带来孩子,也没多想,一时冲动问出了口。 达林泰懵懵懂懂看向明玉,明玉也没想太多,朝达林泰点点头。 达林泰眨眨眼,软软地喊了一声“额娘”。 海兰珠也挺喜欢达林泰,听他喊额娘心都化了,几步走过去要抱他,谁知达林泰不愿意,小手扒着明玉的脖子死活不放。 明玉给海兰珠解释:“孩子太小,有点怕生,以后我多带他去你那儿玩,熟了就好了。” 海兰珠也没勉强,笑着让人拿来一只赤金的长命锁,亲手给达林泰戴上。 这边三人亲密互动,那边大福晋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刚想出言阻止,却被布木布泰拦住。 她轻声对大福晋说:“大汗不会责怪姐姐的。” 大汗疼海兰珠还来不及,别说认个奴才的儿子为义子,就算海兰珠想要天上的月亮,大汗都能搬梯子摘下来给她。 可大汗心里肯定不痛快,这不痛快总要发泄出来,至于发泄到谁身上…… 布木布泰不由看向两个始作俑者。 那两人平时总看她不顺眼,仗着有点财产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不给她们点教训尝尝,真当她是病猫了。 娜木钟和巴特玛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齐齐求助似的看向大福晋。 主意是她们出的,怎么往回圆? 再说她们跟海兰珠都是福晋,位份相当,也不好出言阻止。 本以为大福晋肯定得管一管,谁知大福晋只是低头喝茶,而在大福晋身边伺候的布木布泰则挑衅地朝她们看过来,唇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 原来是这个小贱人捣的鬼! 大福晋确实想管来着,可娜木钟和巴特玛也确实不太像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暗讽科尔沁的女人瘦弱生不出儿子,也确实欠收拾。 平时拿她们没办法,不代表她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认了义子,海兰珠?????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话也多起来,夸明玉种的西洋草莓味道好,说自己一次能吃一碗。 说起草莓,大福晋也很喜欢,模样瞧着就喜庆,吃起来也甜,还有一股好闻的果香味。 于是跟着夸。 原来的暖棚地方有限,草莓种得不如番茄和黄瓜多,明玉只给汗王宫、多铎府和阿济格府各送了一些,其他贝勒府并没有。 暖棚扩建之后,草莓的种植面积相应增加。 草莓是鲜货,熟了留不住,需要快销。 明玉此来也是为了给草莓打广告,见海兰珠和大福晋带头夸,忙说她特意带了几筐给大家尝鲜,便吩咐人洗了端上来。 大颗大颗鲜红饱满的果子装在填白瓷碗里,水珠滚动,不必凑近就能闻见扑鼻的果香,令人食指大动。 拿起一颗,咬下去,甘甜微酸的汁水瞬间爆满口腔,非常过瘾。 于是草莓种子才在新的暖棚里扎根,未来长出的果子,已经被明玉卖掉了,甚至有人怕排不上队,托人找到魏循,偷偷付了订金。 那些人里,很多明玉都不认得。 可有些,是听说过的,比如索尼和鳌拜两家。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原来在你心里,我不是唯一。(负气离开) 明玉:欧耶!终于可以扩建暖棚了!第35章 探望 回报贝勒府, 明玉把吉兰叫来,告诉她海兰珠认了达林泰为义子的事。 吉兰大喜,拉着达林泰就给明玉磕头。 海兰珠入宫便是福晋, 虽然没有孩子,位份却只在大福晋之下。 海兰珠认达林泰为义子,以大汗对海兰珠的宠爱,保不齐也能认下达林泰。 汗王义子,这是吉兰做梦都不敢想的。 明玉忙拉吉兰母子起来, 顺手捏了一把达林泰白胖的小脸, 半开玩笑说:“你个小势利眼儿,我认你做义子,你不愿意,宫里的福晋一提, 你就乖乖叫了额娘。算我白疼你了。” 明玉有多疼达林泰, 吉兰都瞧在眼里, 也动过这个心思, 却生怕唐突了主子,一直没敢开口。 这会儿明玉自己提了, 吉兰求之不得,催着达林泰喊额娘。 达林泰的反应与宫里一般无二, 垂着眼,小嘴紧紧抿着。 吉兰急了, 没忍住打了达林泰一下, 达林泰哇一声哭出来,哭着扑向明玉。 明玉一把接住达林泰, 将他搂在怀里, 责怪吉兰:“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至于打他。” 吉兰恨铁不成钢:“福晋不必疼他了,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明玉安抚吉兰:“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许是海兰珠长得美,说话温柔,达林泰更喜欢她。” 明玉都这么说了,吉兰也不敢反驳,这时达林泰带着哭腔开口了:“喜欢福晋。” 明玉笑开,抱着达林泰在他的小脑门上“吧嗒”亲了一口:“我也喜欢咱们达林泰。” 达林泰依偎在明玉怀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草莓完成预售,暂定价五两银子一斤,明玉决定重新调整暖棚的种植格局,在保证汗王宫用菜量和各贝勒府零星采购的前提下,尽量扩大草莓的种植面积。 新一轮的育种育苗开始,明玉忙起来,把承诺大福晋给多尔衮送衣物的事忘到了爪哇国。 某日,达哲过来串门,明玉问她在忙什么,怎么没去宫里请安。 多尔衮提前归来,免了明玉的请安,可多铎还在回程,按理说达哲应该每隔几日去给大福晋和娜木钟请安。 明玉前几次进宫都没见到达哲。 达哲叹口气:“诺敏又小产了。” “怎么回事?”明玉怕是因为多尔衮打了豪格,豪格迁怒诺敏。 “豪格挨了打,半个月没下床,诺敏衣不解带地伺候着,豪格对诺敏的态度渐渐缓和。” 达哲面露不忍:“本来是好事,可这时后院的一个侍妾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豪格后院女人成堆,房子都快住不下了,子嗣却少得可怜。 平时豪格只重享乐,再加上他还年轻,并没当回事,这会子身上有伤,闲来无事便过问了此事。 这一问不要紧,竟然问出了幕后黑手,还揪出来不少人命官司。 “诺敏的心也太狠了,自己生不出小阿哥,也不让别人生。” 达哲从前只知道诺敏心眼多,不曾想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侍妾的孩子也是豪格的孩子呀,豪格知道了怎能不气,拿鞭子抽了诺敏一顿,诺敏就见了红,最后孩子也没保住。” “豪格不知道诺敏怀孕了?”明玉问,诺敏的孩子也是豪格的孩子,还是嫡子呢。 达哲点点头:“诺敏小日子一直不准,加上这些天一直在照顾豪格,孩子没了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明玉不解。 这些都是豪格的家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再说诺敏和达哲的关系并不好,以诺敏死要面子的性格,绝不可能把这么丢人的事告诉达哲。 达哲很无奈:“豪格嚷着要休了诺敏,不敢来找长姐,便找到我头上,逼着我给家里写信,让家里派人把诺敏接回去。我不肯,豪格就把诺敏送到我家来了。现在诺敏的身子养好了,豪格却不肯来接,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长姐。” 别人家的事,明玉不想管,可诺敏到底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外人看来也是她的妹妹,不管显得太过无情。 况且人现在达哲家里,算算日子多铎应该快回来了,诺敏不适合再继续住下去。 “你回去带上诺敏,随我进宫,这事还得交给大福晋定夺。”豪格与诺敏的婚事并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大金与科尔沁的联姻,这种掺杂了政治因素的家庭纠纷,明玉也不好插手。 她只能以诺敏长姐的身份,斗胆代表科尔沁去与大福晋交涉,请求大汗和大福晋看在科尔沁助大金收复察哈尔部的功劳上,原谅诺敏。 毕竟这事诺敏错的离谱。 虽然察哈尔部已然全部归降,可科尔沁作为大金的后花园,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战略意义。 以皇太极的野心,不可能因为豪格的家事影响联姻,多半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逼豪格将诺敏接回去。 至于回去之后如何,明玉就管不着了。 果然如明玉所料,大福晋得知以后,只骂了诺敏一句糊涂,便派人去通知皇太极。 皇太极问也不问,把豪格叫过来就是一通臭骂:“混账东西!当初我说达哲更好,你偏不要,死活要娶诺敏,把人娶回来了,你又说不要,你当联姻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父汗,诺敏就是一条毒蛇,害死了我那么多孩子!”诺敏太蠢,就算不为那些孩子,豪格也不想要她了,“那些孩子也是父汗您的亲孙儿啊!这样的毒妇,打死我也不敢要了!” 皇太极气到心口疼,豪格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还妄想跟多尔衮掰手腕。 就他这点城府,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呢。 要不是豪格打仗还算勇猛,皇太极真想当场打死他,省得以后落到多尔衮手里死得更惨。 “你看你十四叔,当初百般不愿联姻,娶了明玉以后还不是小心呵护着。” 皇太极摆事实讲道理,希望能点醒豪格:“他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安抚科尔沁,安抚整个漠南蒙古,为了我们在对付南边的时候,身旁站着的是亲人,而不是敌人!” 这些大道理豪格都听腻了,根本听不到心里去:“明玉生得那样美,又懂事,换做我是多尔衮,也会小心呵护的,捧着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混账!” 皇太极抓起手边的砚台朝着豪格脑袋就砸了过去,豪格吓得一偏头将砚台躲过,却不可避免地洒了满头满脸的墨汁。 也不敢言语,也敢不擦,就这样灰溜溜地将诺敏接了回去。 休不了,还弄不死吗! 反正这个女人他不要了! 送走诺敏,明玉和达哲也要告辞离开,大福晋放了达哲走,留下明玉问起多尔衮的情况。 这段时间太忙,明玉都快把多尔衮给忘了,她哪儿知道多尔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得硬着头皮敷衍了几句。 大福晋精明得很,一听就知道明玉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总这样下去可不行,科尔沁的女人必须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生孩子,越多越好。 只有血脉相融,才能让爱新觉罗家野心勃勃的男人们真正放心,才能稳固科尔沁在大金战略版图中的地位。 大福晋这些年苦心经营,只可惜科尔沁的女人在草原上能生出成堆的孩子,到了大金居然颗粒无收。 她也只生了三个格格,没生出一个阿哥来。 自从明白了大汗对多尔衮的用心,大福晋便分出一半注意力放在了多尔衮身上。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精力旺盛,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女人身上,一般在成亲之前便通了人事。 像豪格,诺敏嫁过来之前,早已儿女双全。 多铎比豪格要收敛一点?????,成亲之前也早有了暖炕的丫鬟。 而多尔衮是另一个极端。 特别喜欢住在军营,很少回家,回家也只在前院活动,根本不去后院,白瞎了大福晋赏赐的那些美婢。 后来那群美婢到了年纪,还都是完璧之身,大福晋只好放她们各回各家嫁人去了。 再后来,明玉来了,多尔衮这才住进后院。 大福晋以为多尔衮终于开窍了,谁知他成亲不到一个月,便自请挂帅出征,出征回来,在家里住了没几天,又去城外练兵。 自此,一头扎进军营,不见踪影。 拿多尔衮没办法,大福晋只能劝明玉,谁知明玉半点不上心。 强扭的瓜到底不甜,大福晋很伤神,可就算不甜,也该尽快生几个孩子出来完成任务吧。 联姻的成果必须上交。 今天豪格和诺敏闹成这样,成果多半没戏。 达哲和多铎成亲也一年多了,达哲的肚子一点消息没有。 明玉再不成功,科尔沁的女人真就全军覆没了。 等多铎一到,额哲的后宫将被瓜分,明后两年可能要出兵朝鲜,朝鲜美女更多,不趁现在促进一拨感情,等女人多起来,还有科尔沁什么事! 于是大福晋决定出手管一管了,派乌云“陪”明玉回府,带上吃食和衣物一道去军营“探望”多尔衮。 豪格、诺敏的事一出,皇太极和大福晋想到一起去了,打发走豪格两口子,即刻派人给多尔衮传令,将他调离军营,限他在明天日落之前赶回盛京城。 多尔衮收到皇太极的调令,有些哭笑不得,当晚收拾行装,准备明天一早动身。 谁知黄昏时分明玉就来了。 多尔衮得到消息怔了怔,随即大步出营,翻身上马,一口气迎出五里。 远远瞧见贝勒府的马车朝这边驶过来,多尔衮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如温水煮青蛙,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以至于有今日。 除了不对劲儿,身上还有点冷。 多尔衮勒住缰绳,闭了闭眼,出来太急,忘了穿披风。 很想拨马回去,到底晚了一步,魏循已然发现并认出了他,高喊一声墨尔根代青率先驱马过来给他行礼。 “福晋出来得急,没提前派人过来送信。”魏循替明玉解释,说完看了多尔衮一眼,颇为意外,“没想到墨尔根代青早得了消息,居然大老远过来迎接。” 多尔衮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淡声:“碰巧路过。” 魏循:“还真是巧。” 多尔衮抬眼看他,魏循脑门发凉,说一声去通报福晋,打马跑了。 明玉听说多尔衮过来迎她,也很意外,等走近了撩开车帘往外瞧,只见多尔衮一身戎装立马在车前,那张酷似祁陈的脸英俊到令人窒息。 还有……制服诱惑? 明玉看得痴了,直到对方淡着一张脸朝这边望过来,明玉这才猛醒,尴尬地朝多尔衮点头致意,对方没什么反应,飞快别开眼。 已入深秋,天气转冷,听说北边还下了雪。 明玉都换上棉服,披上厚绒斗篷了,多尔衮似乎还穿着单衣。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没带过冬的衣服,也没派人回来取过。 是她大意了,早该差人送来。 见多尔衮掉头要走,明玉忙叫住他,让人从行装里翻出一件厚绒斗篷,走下马车亲手递给他,忍不住碎碎念:“天冷了,也不知道加件厚衣服,冻病了可怎么好。” 在原主的记忆里,多尔衮特别不会照自己,需要原主事事操心。 所以在原主去世一年之后,多尔衮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作为妻子,与原主比较,明玉连及格都算不上。 可明玉并不在意,心里没有她的男人,再帅也不能要。 投入越多,沉没成本就越多。 一味付出,没有回报的事,她不会做。 她紧张多尔衮,愿意照顾他,不过是因为她的事业线才刚刚开始,需要借多尔衮的势。 不能让他太早把自己作死。 多尔衮没接,看了眼明玉身上的斗篷,忽然问:“怎么穿了新的?” 意思是,为什么没穿他之前那些旧斗篷。 明玉很想说,那些旧斗篷都是玄狐皮的,有点厚,还不到穿的时候,可对方的问话,重点似乎不是这个。 头顶忽然响起一声鹰鸣,明玉将手里的厚绒斗篷搭在多尔衮的马鞍上,伸手朝天一指,笑道:“你把玉爪让给我,再也没有海东青敢欺负我了。” 多尔衮抬头望天:“我没让你,是它自己要做两姓家奴。” 说完抖开马鞍上搭着的厚绒斗篷披在身上,冻僵的身体终于有了暖意。 再看明玉穿的那一件斗篷,也是厚绒的,也是石青色,脸上淡漠的表情不自觉化开,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 “外面冷,快回车里。”他说。 赶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回是回不去了,只得住下。 除了过冬的衣物和吃食,明玉还带了几筐新鲜的暖棚菜蔬过来,多尔衮让人都拿给灶上。 快入冬还能吃到新鲜的菜,对营中将士来说根本不敢想,灶上也有会拍马屁的,一边盛饭菜一边给明玉歌功颂德。 一顿晚饭吃完,军营里所有人都知道,十四福晋亲自给墨尔根代青送过冬的衣物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暖棚里种的西洋菜。 据说西洋菜要二两银子一斤,且只供给汗王宫,其他贝勒府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而他们托了墨尔根代青的福,居然在军营里吃到了。 吃过晚饭,有好几个将领过来想当面向明玉道谢,都被多尔衮给拦了。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打了胜仗,汗王宫里的福晋们都会跟着大汗一起出来庆祝,他们都见过。 别说当面道谢,他们中间还有人还给大福晋敬过酒呢。 不过他们也听说了,十四福晋长得跟天仙似的,见过她的人脚都迈不动,也难怪墨尔根代青宝贝成这样。 于是他们隔着大帐向明玉道谢,明玉回了一声,立刻有人酥了半边身子。 还好没见着人。 这要是当着墨尔根代青的面,对着福晋流口水喷鼻血,他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两说。 蒙古包似的大帐里什么也没有,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可以随时折叠带走的行军床,床上铺着明玉熟悉的虎皮褥子,还有那卷半新不旧的棉被。 木质行军床还不如之前放她屋里的那张小榻大,明玉睡在上面倒还勉强,她也没客气,一直占着虎皮褥子,吃饭都没挪地方。 乌云在外面盯着,她不可能让多尔衮另外找间帐篷睡,既然要睡在一个帐篷里,她睡床的话,就只能委屈多尔衮睡地上了。 毕竟睡地上,他更有经验。 多尔衮早看出了明玉的小心思,故意在她身边坐下:“军营条件艰苦,今晚委屈你了。” 明玉往旁边挪了挪,与多尔衮拉开距离:“不委屈。只不过我身子弱,恐怕要睡在床上,还得委屈你在地上凑合一夜。” 多尔衮大咧咧岔开腿坐着,大腿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明玉的腿:“军营不比家里,快入冬了,地上睡不得人,晚上……挤一挤吧。” 明玉腿一抖,强忍着没往旁边挪,再挪就掉地上了:“这怎么能行?你……”这样做对得起白月光吗? “怎么不行?你是我的福晋,难道不应该睡一起吗?” 多尔衮垂眼看着明玉:“大福晋派你过来,不就是让你和我一起睡吗?” 明玉:“……” “怎么,你不愿意?”多尔衮咄咄逼人。 “谁说我不愿意?” 明玉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却嘴硬道:“科尔沁和大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从十岁就喜欢,一直喜欢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想得到你,可当我知道……” 明玉逼视着多尔衮的眼睛:“当我知道你心里有别的女人,我得到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说到底是多尔衮辜负了原主。 亲手杀了那个喜欢他那么多年,悉心照顾了他那么多年,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交给他的傻女人。 是他有眼无珠,最终选择了孝庄那个黑寡妇,将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人,死后被孝庄母子挖坟掘尸,挫骨扬灰。 “等你哪天喜欢上我,或者我哪天寂寞了,想找个男人消遣,我们再睡一起,不好吗?”体验过原主死前的绝望,明玉故意拿话刺多尔衮。 原主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明玉从来没指望多尔衮哪天能喜欢上她。 她也不会无聊到,找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睡觉排遣寂寞。 况且她现在很忙,没时间寂寞。 等有时间了,她早已暴富,手里有银子,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就算要找人派遣寂寞,也轮不到多尔衮。 多尔衮坐了半晌,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女人不能住在军营,犯忌讳,我送你回去。”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怎么跟大福晋交待? 再说她坐了一天的马车,骨头都快颠散了,就算他不喜欢她,也没必要故意折磨人吧。 “我累了!不想走!”明玉耍赖,坐着不动。 她不走,他还能叫人把她架出去不成? 多尔衮在大帐门口站定,很快折身回来,弯下腰,一手从明玉小腿下穿过,一手勾着她的背,将人打横抱起送进马车。 他自己则退出来,找魏循说了几句什么,魏循匆匆走了。 等乌云和娜塔上了车,三辆马车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护送的人从魏循变成了多尔衮,车后除了跟着来的随车侍卫,还有一队顶盔掼甲的骑兵。 跟来的时候一样,乌云和娜塔都在马车里伺候明玉,马车上路以后,娜塔松了口气:“还好没在军营过夜,奴才长这么大都没在地上睡过。” 明玉诧异:“没有床吗?” 娜塔摇头看向乌云。 乌云也没想到军营这么艰苦。 之前听说多尔衮常年住在军营,还以为两白旗的军营条件有多好。 回去她得提醒大福晋一句,军营真不是女人能住的,这要是住上一宿,不冻死都算命大。 明玉也不忍心让娜塔和乌云打地铺,回去就回去吧,大不了睡一夜马车。 可走到半夜,车里的火盆熄灭,温度降下来,明玉被冻醒了。 “格格,奴才好冷啊!”娜塔缩在棉被里瑟瑟发抖。 乌云没说冷,脸却被冻得乌青。 明玉身上不知何时盖了层厚厚的棉被,饶是这般,还是冻僵了手脚。 这样下去可不行,明玉撩开车帘喊多尔衮,多尔衮驱马过来,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白霜,厚绒斗篷上落了一层白。 下雪了? 明玉本来想说能不能在附近找个村庄借住一晚,车上冷得不行,可一看见多尔衮,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冷不冷啊?后面的马车里还有裘皮斗篷,快去换!”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不用,快到了,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用鞭尖挑开明玉的手,将车帘重新掩好。 快到了? 来的时候用了差不多一天,现在天还没亮,已经快到了? 明玉不信。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忽然想睡床。 明玉:等回府让你睡个够。不对,你要带我去哪儿?第36章 温泉 当马车开始爬坡, 明玉才察觉出不对,来的时候一路平坦,回去怎么还走上山路了。 又一想, 可能山里有近路她不知道。 走了一段下坡路,马车停下,明玉迷迷糊糊听见了开门的吱呀声,有人出了马车,有人进来, 用被子将她裹成一个茧竖着抱了下去。 明玉很想睁开眼睛看看, 可眼皮特别沉,头昏脑涨,四肢冰冷,脸却热得厉害。 吹了一阵冷风, 四周变得温暖, 丝丝水气侵入肺腑, 冷硬的身体终于放松, 明玉再也支撑不住昏沉睡去。 半夜被热醒,明玉翻了个身, 碰哪儿都是软软的,好像陷在了棉花堆里。 抽出手想掀开被子凉快凉快, 耳边有人低语:“别动,你发热了, 得捂出汗来。” 是多尔衮的声音。 对方吹出的气息拂过耳边碎发, 让明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就这么大地方,乌云和娜塔住隔壁, 我出去睡, 合适吗?” 多尔衮嘴上说着出去睡, 却把明玉搂得死紧:“这里是赤鹿山你的那个小田庄,屋子还在修缮,炕烧不热,我抱着你睡,你捂出一点汗来,我们明天才能继续赶路。” 他给自己解释:“你来之前,大汗下了军令,让我明天天黑前赶回盛京城。你要是病了,肯定拖慢行程,我天黑赶不回去,可能会……罚银子。” “罚多少?”明玉关注点被带偏。 多尔衮在黑暗里勾了勾唇:“至少五千两。” 五千两! 还至少! 皇太极怎么不去抢! 辛苦种一年暖棚,刨去成本,赚到手的银子也不过这个数。 抱就抱吧,反正隔着厚厚的棉被,她也不吃亏。 晚上捂出了汗,第二天明玉好了许多,可头还是晕的,手软脚软使不上力气。 想着那五千两罚银,明玉哪里坐得住,催多尔衮先走。 多尔衮却当着乌云的面演起了夫妻情深,说明玉还病着,他不能丢下她不管,怎么催都不肯走。 眼看过了中午,多尔衮再不走,五千两银子就没了,明玉又急出一身汗来,四肢还是软的,头却不晕了。 “我好了,我跟你一起走。”明玉挣扎着要起来。 多尔衮按住她:“不行,还要再休养几日。”风寒养不好,容易落下病根。 “那罚银怎么办?”明玉快急哭了。 多尔衮忽然有点想笑,他知道明玉财迷,没想到能财迷成这样。 贝勒府的中馈都在明玉手里,她应该知道他的家底,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提罚银的事。 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多尔衮沉吟片刻,看向乌云:“劳烦姑姑先走一步,请大福晋在大汗面前说项。” 刚刚明玉催多尔衮的时候,乌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也猜到大汗此举与大福晋的用意恐怕是一样的,于是领命,安慰了明玉两句,先行回城复命去了。 “能行吗?”乌云走了,明玉还不放心。 多尔衮让她给气笑了:“罚银子也是罚我的银子,又不用你出钱,你急什么?” 明玉理直气壮:“我们是一家人,你的银子还不是我的银子?” 我的银子是我的银子,你的银子也是我的银子。 谁想从我手里抢银子,我跟谁急。 明玉的关注点在后半句,多尔衮在前半句:“是,我的都是你的。” 明玉得到这一句承诺,很满意,觉得嫁给多尔衮也挺好。 毕竟,如此赏心悦目的人形提款机可遇不可求。 雪越下越大,到了中午白茫茫一片,坐马车下山很危险,不得不留在田庄,等雪停了再走。 明玉把魏循叫来问吃食可够,魏循笑着说足够。 之前明玉打算让他搬到田庄专心种粮食,魏循就开始修缮屋舍,还顺手储备了一些粮食,足够田庄里的人吃上半个月。 还有他们带到军营的菜肉蛋奶,昨天多尔衮只让把蔬菜拿到灶上,其余的一样没留都带了回来。 魏循走后,明玉感觉有点冷,让娜塔把厚绒斗篷拿来盖着。 娜塔没拿斗篷,直接搬了一床棉被过来给明玉盖好,伸手摸了一下炕沿,愁道:“这坑是新炕,火墙也是新的,怎么烧都不热!福晋还病着,可怎么好?” 明玉觉得娜塔有点小题大做,没接她的话茬,转而问:“墨尔根代青去了哪里?” “魏先生进来的时候,墨尔根代青正指挥人烧炕呢。” 娜塔笑道:“墨尔根代青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最在意福晋了。咱们刚到的时候,魏先生忙着安置院子里的人,墨尔根代青只为福晋一个人忙前忙后。” 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墨尔根代青还说,要是炕一直烧不热,他就带福晋去后边的温泉池子里泡水。昨天半夜烧炕的时候,福晋冷得厉害,墨尔根代青就抱着福晋去泡了温泉,等泡回来福晋的烧都退了。” 明玉脑中响起晴天霹雳:“什么?你说什么?” 娜塔懵懵懂懂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明玉掀开被子,发现身上的旗装换了,连贴身的内衣都换了。 娜塔红着脸解释:“奴才想跟去伺候,墨尔根代青不让。” 趁人之危! 趁火打劫! 他怎么敢! 明玉又羞又怒,多尔衮恰在此时撩帘进来,迎面被一个靠枕砸中,多尔衮伸手接住,抬头对上明玉喷火的眼睛。 “怎么了?”他问,好像个没事人。 明玉把娜塔支走,裹紧棉被:“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 多尔衮把靠枕重新扔回炕上:“我换的,怎么了?” “你!”明玉你了半天,也找不出指责的话来。 名义上,多尔衮是她的丈夫,丈夫给妻子换衣服,只能说温柔体贴,任谁也挑出毛病。 实际上,她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想来已经烧糊涂了,多尔衮带她泡温泉,是为了救她,就算方式方法有问题,也不应该受到指责。 “为什么不让娜塔进去伺候?”明玉脸是红的,眼圈也是红的,将与生俱来的易碎感烘托到了极致。 多尔衮不由放轻声音:“我当时也很冷。” 也就是说……明玉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的画面。 “你明明知道,我们还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明玉抱紧自己,声音里带着哭腔。 多尔衮走到炕边,坦坦荡荡坐在炕沿上看着明玉:“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明玉让他滚,午饭晚饭都没吃,半夜又烧到迷糊。 再次清醒,松软的被窝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多尔衮。 明玉尖叫一声,下意识掀开被子,见自己穿着一身中衣,而对面男人只穿了一条亵裤,上身赤.裸着,胸肌腹肌?????一览无余。 明玉差点当场去世,多尔衮压下被明玉掀起的被角:“天太冷了,炕烧不热,你又不想泡温泉,我不这样,你怎么发汗退烧?” “娜塔呢!”明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多尔衮无奈:“也冻病了。明天,不管雪停不停,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 这鬼天气,才离开多尔衮的身体,明玉冷到颤抖,牙齿打架,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多尔衮捞过明玉,任凭明玉挣扎,把她紧紧箍在怀里,用体温暖着。 “明玉,我们是一家人。”多尔衮拍着明玉的背,轻轻安抚,“是亲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大约人在病中格外脆弱,也可能是亲人两个字对明玉来说诱惑太大,挣扎几下便不动了,任凭多尔衮抱着她,拍着她,轻声哄她入睡。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明玉醒来的时候,多尔衮还在沉沉睡着,呼吸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安安静静,规规矩矩。 她自己则像个八爪鱼一样贴在对方身上,枕着他的胳膊,骑着他的腿,脸贴在脖颈处,鼻尖抵着突起的喉结。 满满的依恋和占有欲。 明玉闭了闭眼,昨夜肯定被原主附体了,荒唐啊! 轻轻收回腿,下一秒膝盖撞到了某处坚硬,对面闷哼一声,明玉赶紧闭上眼装死。 太特么尴尬了! 身为武将,多尔衮睡眠很轻,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更别说如此暴击了。 他将明玉从身上择下去,对方没有像昨夜那样立刻攀附上来,多尔衮垂眸一笑,也不拆穿,坐起来穿衣服。 穿戴整齐,回头见明玉仍旧保持着别扭的睡姿,多尔衮弯腰给她掖好被子,提步出了卧房。 乌云走了,娜塔病了,明玉带了一堆生活用品却没想着多带一个侍女出来,吩咐侍卫烧好水,多尔衮只得自己端着铜盆进屋伺候明玉梳洗。 反正已经被看光了,还在一个被窝里滚过,明玉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他愿意伺候就伺候吧。 梳洗完,魏循端了早饭来,明玉问起娜塔的情况,魏循说娜塔已经退烧了,也吃过早饭,只是怕过了病气不能来进来伺候。 “福晋若不嫌弃,我……” “我嫌弃。”魏循话说一半,被多尔衮打断,“备车,吃完饭回城。” 魏循迟疑:“……雪还没停。” 多尔衮瞥他一眼:“雪停之后更冷。” 魏循低头应是,听多尔衮吩咐:“骑兵在前,侍卫在后,先把下山的路清理出来。我和你骑马,福晋和娜塔坐车,车里多放被褥,烧开水灌水囊,不要放火盆。” 下山坡路多,再加上路滑,马车容易倾斜,放火盆不安全。 索性赤鹿山并不高,坡度也缓,前后用了两个时辰,终于从半山腰上平安挪了下来。 回到贝勒府已经是午后了,马车才走到角门,明玉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 娜塔也闻到了:“好像谁在用劣质炭生火。” 管事很快迎出来,明玉问起烟火味儿是怎么回事,管事边咳边说:“天太冷了,后院暖棚烧木头地温不够,夜里冻死了几棵草莓秧,吉兰改用黑炭,日夜地烧,暖棚里的西洋菜是保住了,人都要熏死了。” 明玉第一个想到达林泰:“吉兰母子呢?还住在后院吗?” 管事掩口咳了几声:“后院住不了人了,奴才斗胆做主让后院的人搬到前院住。可吉兰不愿意,说暖棚里的西洋菜离不了人,死活要留在原先的住处,达林泰也不愿意离开吉兰,现在后院只剩下她们母子二人了。” 明玉才进角门就熏得有点难受,吉兰的住处在后院的后罩房,离暖棚最近,住在那里可怎么受得了? 更不要说达林泰还只是个小孩子。 明玉让管事快把吉兰母子叫来前院,下了马车歉意地看向多尔衮,终于明白他所说的烟火味是什么意思了。 刚开始种暖棚的时候是在仲春,虽然有倒春寒,到底没法跟真正的冬天相比。 再加上那时候只有一个暖棚,烧的是木头,烟火气并不明显。 现在不一样了。 盛京冬天严寒,烧木头地热不够,银骨炭烧不起,烧黑炭熏人,几个暖棚一起烧,日夜不停,早晚整个贝勒府都没法住人。 幸亏多尔衮的贝勒府建在城边上,占地面积大,也没什么邻居,不然早被四邻八舍找上门来了。 多尔衮仍旧面无表情,感受到明玉歉意的目光,淡声开口:“外面冷,进屋说吧。” 没成亲之前,多尔衮一直住在前院书房,书房隔壁的山水院是多尔衮的寝院。 多尔衮领着明玉直接去了山水院,正房烧了火炕火墙,温度适宜,明玉坐在炕上,喝了一盏热茶,乱糟糟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第一次来山水院,忍不住细细打量。 正房除了有炕,布置陈设跟书房没什么区别,一整套黑漆家具,多宝阁上没有珍宝摆件,全是书,俨然变成了一个大书架。 炕上铺着毛皮毡子,灰扑扑的,黑漆螺钿炕桌上摆着一套填白瓷茶具。 以上就是正屋的所有了,与后院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严重割裂。 很难想象,前院后院是一个人家。 等明玉安置好,多尔衮进宫复命,魏循带了吉兰母子进来。 吉兰还好,只是眼睛熏得有点红,达林泰一直咳嗽,见到明玉也不敢往上扑了,规规矩矩站在吉兰身边。 明玉招呼达林泰上炕来,吉兰不让:“总是咳,吃了药也不见好,怕过了病气给福晋。” 明玉白她一眼:“糊涂!为了暖棚,命都不要了?我再晚两天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带着孩子直接熏死在后院了?” “福晋恕罪。雪太大,奴才怕雪压垮了毛毡冻死秧苗。”吉兰忙跪下解释,“福晋救了奴才母子性命,把暖棚交给奴才,奴才不敢不尽心。” 明玉让娜塔把达林泰抱上炕,亲手倒了茶水喂给他喝,边喂边说:“我当初救下你们母子,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活着!暖棚是很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 没来由地想起多尔衮在田庄对她说过的话——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莫名有点感动。 在心里,她把吉兰母子当家人,看到吉兰为了保住暖棚差点伤害自己,伤害达林泰,她又生气又心疼。 多尔衮也说他们是一家人,他把她当亲人,所以看到她冻病,一时情急做了那样的事。 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多尔衮愿意把她当成亲人,明玉也可以把他当亲人,哪怕没有爱,只有亲情,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毕竟这世上有两情相悦,也有兰因絮果。 前世在襁褓中被父母抛弃,整个童年都在一个又一个收养家庭流转,少年时在孤儿院经历了无数离别,长大以后穿梭在不同剧组。 明玉累了,很想有一个稳定的家,一个固定的亲人。 在前院安置好吉兰母子,明玉又开始头疼暖棚的事,把魏循叫来想办法,也没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要么关掉暖棚,要么在冬天放弃整个后院。 明玉哪个都不想选。 午饭摆上炕桌,多尔衮踩着饭点回来了,明玉心不在焉地起身给他让地方,心不在焉地侧坐着吃饭。 直到给多尔衮布菜的时候脚蹭到了他的腿,对方拉过她脚腕,让她的脚心贴在他腿上。 明玉这才醒过神来,想把脚挪开,又觉得这样做很怂,索性往他那边挪了挪,把一只脚伸到了他腿下面。 多尔衮盘腿坐着,腿与火炕之间有一个空隙,明玉侧坐在他身边,脚刚好能伸进这个空隙,被对方的腿虚虚压在火炕上,又暖和,又安心。 多尔衮看她一眼,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鹿筋:“懂我说的烟火气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玉轻轻踹他一脚:“正为这事发愁呢。” 多尔衮也不躲,反而朝她这边挪了挪,把明玉的两只脚都压在腿下:“你想没想过用温泉?我去南边的时候,见过那边的人在温泉上搭暖棚种花木。” 明玉一拍多尔衮的大腿,对呀,她怎么把现成的天然地热给忘了。 不用烧炭,能省下大笔的银子。 刚从赤鹿山回来,那里遍布温泉,她名下的小田庄也有,多尔衮还带她…… 往事不堪回首。 明玉埋头吃饭,脸恨不得扎碗里,闷声说:“好主意。多谢。” 多尔衮也想到了什么,再没说话,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下午有军报送来,多尔衮又出去了。 明玉找来魏循和吉兰商量利用温泉地热建暖棚的事,魏循也说见过,吉兰虽然没见过,但觉得很可行,可以一试。 本来打算等雪停了再去田庄看看,魏循等不及带上一点生活用品,黄昏时分出门赶往赤鹿山实地考察。 吉兰也没闲着,把达林泰交给明玉,直接去找管事,托他采买一批建暖棚用的材?????料和工具,然后一头扎进暖棚里准备种子、调配肥料,直忙到月上中天。 吉兰才接走达林泰,多尔衮回来了,明玉让娜塔去休息,她自己坐在炕上铺被褥。 按照之前的习惯,一个铺在炕头,一个在炕尾。 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明玉把炕尾的被褥往炕头挪了挪,又挪了挪。 瞧着中间的炕桌碍事,便想将炕桌挪到炕尾,奈何炕桌死沉,推了几下纹丝不动。 这时多尔衮沐浴完走进来,正巧看见明玉在推炕桌,于是过来帮忙,先把炕尾的被褥挪到炕头,与明玉那边的对接排好,单手拎起炕桌放到炕尾靠墙的位置。 明玉坐在自己的被褥上,脚尖点着多尔衮的被褥,示意他往旁边挪,多尔衮假装没看见,拖鞋上炕躺好。 明玉:“……” 输人不能输阵,明玉也宽衣躺好,转头看多尔衮:“你去吹灯。” 多尔衮合着眼:“为什么是我?” 之前炕桌在两人中间的时候,明玉负责吹灯。 明玉“啧”一声,懒得跟他废话,小心翼翼跨过多尔衮去炕尾吹了灯,折回来时算计着步数,故意在多尔衮腿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然后脚腕一阵酸麻,明玉低呼着被人拖进了暖烘烘的被窝儿。 “你、你放开我!”门外有值夜的婆子,明玉动弹不得,也不敢大声叫。 多尔衮抱紧明玉:“放开你,让你踩着我玩儿?”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信。” 明玉还病着,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脸贴在男人心口,一字一顿:“你心里有人,别对我太好。” 多尔衮搂着明玉的手臂一僵,旋即又紧了紧:“你心里不是也有人?” 明玉在多尔衮怀里翻了个身,背对他。 多尔衮勾着脖子再次将明玉捞进怀里:“他是汉人?” 明玉:“你怎么知道?” 大金和蒙古两边他都查过了,没有叫祁陈的人。 “做官的?还是……商人?”明玉从小在科尔沁长大,从没离开过草原,能去草原的汉人,不是官员就是行商。 明玉黯然垂眸:“不重要了。” “什么?” “他死了。” 死在二十二岁那年,与现在的多尔衮同岁。 “对不住。” “没什么。” 没来由的,听说那个叫祁陈的男人死了,多尔衮忽然有点伤感:“十四岁的时候,父汗母妃都死了,我差点跟去,是她救了我的命。” 第一次听多尔衮主动提起布木布泰,明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听多尔衮讲,友达以上恋爱未满,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不甘心,连吃醋都名不正言不顺的故事。 听完,明玉送他两个字:“活该。” 多尔衮:“……” 由此联想到那些毒花,明玉恍然:“那些花原来是针对大汗的?” 若皇太极死了,按照嫂婚制,布木布泰有机会嫁给多尔衮。 只可惜皇太极命硬,过了好多年才被毒死,布木布泰不得不尽义务,在海兰珠怀孕无法侍寝的时候顶上,给皇太极生了一个儿子。 有了儿子,布木布泰的心自然偏向了她自己生的,而非自己爱的,把多尔衮当驴使。 等多尔衮受了情伤自己作死自己,再来一个卸磨杀驴,以图彻底化解她和顺治之间的积怨。 明玉穿过来,误打误撞破坏了布木布泰的计划,可多尔衮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大汗早一天被毒死,你就能早一天娶到心上人,那时候你为什么帮我不帮她呢?” 不但不帮忙,还给了布木布泰好大的没脸。 三十两银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等了半天,似乎经过一番思考,才听多尔衮道:“大汗同样有恩于我,我不会为了一个恩人,去伤害另一个。”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冷。 明玉:我想骂人。第37章 忌讳 当年关于汗位继承的流言很多, 阿济格和多铎,甚至豪格都认为先汗把汗位传给了他。 可他还未成年,四大贝勒不服, 联手矫诏,推举实力最强的皇太极上位,大妃因为知道太多内幕,被迫殉葬。 先汗生前最疼爱多尔衮,经常将他带在身边。 先汗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 大金的江山只能交给最强者才有出路。 先汗崩逝时, 多尔衮心中的最强者,与四大贝勒推举之人不谋而合。 那个人正是皇太极。 多尔衮更愿意相信,先汗崩逝时并没有指定继承人,他把这个权力留给了众贝勒, 众贝勒也非常明智地做出了选择。 至于后来, 皇太极对他的百般刁难, 多尔衮都当成是一种磨砺, 就像先汗当年磨砺皇太极一样,非常严苛, 不近人情。 直到石碑事件发生,多尔衮才试出了皇太极对他的信任和良苦用心。 他几乎可以断定, 如果不发生意外,皇太极也不会指定继承人, 汗王之位将继续由众贝勒共同推举。 征讨察哈尔部他是主力, 明年攻伐朝鲜的主力也是他,两白旗越战越勇, 越打越强, 攻必克战必胜, 有着八旗最快的骑兵和最强的战力。 皇太极之后,他就是那个毋庸置疑的最强者。 可以说没有皇太极的栽培,就没有今天的墨尔根代青,多尔衮心知肚明,心存感激。 相比范文程的那些阴谋诡计,多尔衮更相信自己的实力,他早晚能取代皇太极。 等他登上汗位,第一件事便是迎娶布木布泰为他的大福晋。 毕竟他们都还年轻。 多尔衮想不通,布木布泰为什么不相信他,却相信范文程,总想通过一些阴谋诡计帮他上位。 他也不想给她没脸,让她难堪,可她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他明明可以凭实力坐上汗王之位,她非要陷他于不义,逼他成为乱臣贼子。 这让他开始怀疑,她爱的到底是他,还是大福晋的位置。 下午的时候巫医来过,开了药,明玉临睡前喝了一碗,这会儿被多尔衮箍在怀里,身上微微发汗,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有点热。 贝勒府不比田庄,室内温暖,并不需要抱着用体温取暖,明玉拍了拍多尔衮箍在她腰间的手:“你放开我,我喝了药,要发汗了。” 多尔衮不放:“发汗的时候怕折腾,等你发了汗,我去你那边睡。” 这是要跟她换被窝儿的意思了? 男女力量对比悬殊,明玉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服,索性安静下来,让他抱着发汗。 也不知这巫医开的什么猛药,汗水很快打湿了明玉的里衣和中衣,黏腻腻的衣裳贴在汗湿的身体上格外难受。 明玉动了动,多尔衮立刻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热,我湿透了。”说完明玉更热了。 母单大龄女青年第一次在男人怀里湿了身,明玉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窘境,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多尔衮怔了怔,这才放开明玉,轻轻掀起棉被一角,抽出身来马上掩好,到炕尾点亮灯烛。 昏黄的光线里,在大红鸳被下,明玉只露出一张脸来。 瓷白的小脸仿佛被清水洗过的羊脂玉,乌油油的鬓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显得脸愈白,发愈黑,秋水般的眸子迷迷蒙蒙,唇瓣微张,透着恹恹的粉。 柔软易碎。 可越是这般柔软,这般易碎,就越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揉碎在怀里,揉进骨血,不让任何人窥见。 哪怕只是看一眼。 那晚,抱着明玉泡在温泉池子里的时候,莫名就生出过这样危险的想法,并且差点失控。 喉结缓慢地滚了滚,多尔衮垂眼,叫了热水之后,问明玉可有准备换洗的衣裳。 明玉告诉他位置,多尔衮披衣取来,整齐地放在明玉枕边。 主子爷与福晋同寝,热水是一直备着的,没过一会儿便端了进来。 留下热水,多尔衮摆摆手让值夜的丫鬟婆子退下。 等人走了,他拧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巾走到炕边,仔细地给明玉擦脸,明玉伸手去抓布巾:“我自己擦。” 多尔衮不让:“好好躺着,别再着了凉。” 想到在赤鹿山的温泉,多尔衮可能也是这样为她擦身,明玉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躲着一辈子不出来。 换了几次水,擦到脖颈以下,明玉抓着布巾,脸颊好像着了火,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多尔衮先松手,背过身去,什么也没说。 明玉胡乱擦了几下,把布巾还给多尔衮,多尔衮拿去清洗之后递给明玉,明玉继续擦。 往返几次,明玉忍无可忍,低声说:“擦好了。” 多尔衮把布巾扔在水盆里,并没往回走,站在盆边说:“等你换好衣裳,我再过去。” 明玉这才想起还没换衣裳,躲在被子里换过干净衣裳,想了想还是把汗湿的衣裳交给了多尔衮,飞快拉起鸳被把自己的脸也盖住了。 过于羞耻。 竖起耳朵,听多尔衮交待了门外几句,折身回来,然后身上一重,好像又盖上了一层棉被。 下一?????秒,原本盖在身上微湿的被子给人小心翼翼地抽走了,明玉重新□□燥松软包裹住。 隔着被子,多尔衮又问:“可有准备换洗的被子?” 这个真没有,明玉想吩咐人去拿,可多尔衮已经掀起被角躺了进来:“睡吧,我明日还要上朝。” 没有抱她。 明玉稍稍放下心来,也懒得折腾了,闷闷“嗯”了一声,背对着多尔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睡意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快。 一觉醒来,独霸被窝儿,明玉神清气爽地裹着被子滚了几圈,这才叫人进来伺候梳洗。 吃完早饭有消息传回来,说多铎凯旋而归,多尔衮出城迎接去了。 才把府中这两日积压的内务处理完,达哲兴冲冲过来串门,明玉早知道多铎凯旋的消息,忍不住打趣达哲:“多铎回来,你不在家里梳妆打扮,跑我家来做什么?” 见明玉还穿着家常衣裳,达哲可没心情开玩笑,急急道:“长姐不去城门口观礼吗?” “观礼?观什么礼?”明玉纳闷。 达哲并不知道明玉生病的事,于是催着娜塔进来给明玉重新梳妆:“征讨察哈尔部,墨尔根代青是主帅,如今凯旋,长姐怎能不去城门口迎接?” 不等明玉接话,达哲又道:“我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长姐没来,大汗和宫里的福晋们都去了,只差长姐一个!” 明玉本来想说她病了,可听说大汗和大福晋都到了,又觉得自己称病似乎不太合适。 多尔衮没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可她又怎能在这么重要的当口放他鸽子? 明玉从来都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性格,别人都有亲人迎接,多尔衮也不能没有。 娜塔要说什么,被明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按品大妆,明玉吉服都没换,亲自上手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便披上裘皮斗篷,想了想又在斗篷之外罩了一件多尔衮的旧斗篷,跟着达哲匆匆上了马车。 总算不晚,明玉和达哲才站定,多铎刚好经过这里。 只见他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骄矜,正昂首挺胸接受一众官员和家眷们的夹道欢迎。 缓慢地从明玉和达哲面前经过,并没看达哲一眼,就这样……走过去了。 明玉看向达哲,达哲一脸与有荣焉,并没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 雪化之后,气温急转直下,城门口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明玉忽然觉得大老远跑来,只为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群众演员似乎有点不值得。 至少给个眼神,说句话吧。 正郁闷着,耳边响起惊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达哲兴奋地拉起明玉的手,指着城门口:“长姐快看,墨尔根代青来了!” 年轻的主帅英气逼人,酷似祁陈的俊脸配上银白色战甲,和同款神俊的战马,简直帅到犯罪。 没有多铎脸上类似的骄矜,和其他人的意气风发,年轻的主帅冷着脸,淡漠地经过欢呼的人群,淡漠地接受众人顶礼膜拜,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墨尔根代青,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仿佛谪仙降世,身处万丈红尘,却不带一丝烟火气。 多尔衮越走越近,达哲也跟着尖叫起来,明玉耳膜差点被震破。 然而达哲的声浪与对面娜木钟和巴特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明玉作为注定被忽视的群众演员只想捂耳朵。 真心求放过。 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不经意与人撞上,明玉朝布木布泰笑笑,布木布泰也朝她笑笑。 明玉的笑很友好,可布木布泰的笑怎么看都带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明玉从来不惧挑衅,大家都是群众演员,谁又比谁高贵呢? 于是只勾起一边唇角,挑衅回去。 挑着挑着,下巴被什么东西给挑了起来,明玉抬眸,与年轻的主帅四目相对。 “你怎么跑出来了?”多尔衮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周围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主帅会在凯旋的典礼上跟人聊天。 主帅停下,后面的队伍都跟着停了。 明玉同样没想到,忙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实话实说:“来迎接你啊!” 还催他:“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吉时的说法,是来的路上达哲告诉明玉的。 多尔衮看了一眼后面长长的队伍:“凯旋之后是献俘,还有庆功宴,闹到半夜才能散,你撑得住吗?” 昨晚还在发烧。 明玉觉得自己撑不住,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总不能堕了主帅的威风,明玉笑答:“你放心。” 多尔衮挪开鞭尖,朝明玉刚刚盯着的方向看去,并没看到什么人,于是吩咐娜塔扶明玉回马车,不必等凯旋仪式结束,直接去汗王宫等他。 队伍这才继续前行,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 当明玉再次看向布木布泰,发现那个位置换了人。 马车绕路到德胜门,远远看见皇太极的銮驾,达哲告诉明玉,这里就是献俘的地方。 达哲本来想去看热闹,听说明玉病了,便没下车,直接陪明玉去了汗王宫。 到了汗王宫,正好碰见海兰珠身边的莺歌,莺歌瞧见明玉好像见了救星似的,拉着明玉就要往海兰珠屋里跑。 明玉的病还没全好,怕过了病气给海兰珠不肯去,莺歌急得团团转,这才说了实话:“福晋早起身上就有些不好,大汗在的时候强撑着,大汗一走就吐了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吐。” 明玉感觉有些严重,便跟着莺歌走了,边走边问:“请巫医来瞧过了没有?” 莺歌正为这事发愁呢:“今天是庆功宴,大汗高兴,福晋不敢请巫医,怕不吉利,也怕扫了大汗的兴致。” 古代人就是迷信,值得庆贺的日子请医看病会被认为不吉利。 明玉走进去的时候,海兰珠还在吐,翻肠倒肚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明玉忙问莺歌:“可禀报了大福晋?” 莺歌点头:“请侧福晋帮忙禀报了,可侧福晋回来说,大福晋正在观礼,没说上话。只让奴才多给福晋喂水,说大福晋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来的时候献俘还没开始,等大福晋回来,你们福晋恐怕早虚脱了。”明玉吩咐莺歌去请巫医。 莺歌要去,却被海兰珠叫住。 海兰珠吐得眼睛都充血了,布满骇人的红丝,她扶着明玉的手,气若游丝:“别去,犯忌讳。” 明玉才不管这些,催莺歌快去:“出了事,我担着。” 海兰珠干呕两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明玉扶她躺下,海兰珠喘着气拍了拍明玉的手:“连累你了。” 接过宫女递来的清水,明玉服侍海兰珠漱口,宽慰她:“福晋如此受宠,大汗知道了只会赏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想起布木布泰说的话,海兰珠脸上堆满歉意:“墨尔根代青大胜而归,还带回了传国玉玺,我没能去城门口迎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会儿还要躲在屋里请医看病,犯他的忌讳……” 这个忌讳其实挺大的。 明玉看向达哲,想让达哲帮忙劝两句,谁知达哲沉着脸,不言语。 明玉只好自己来:“什么忌讳比人命更重要。” 这时达哲忽然抽冷子道:“哪里是忌讳,分明是诅咒。” 多铎早就对她说过,大汗一直看两白旗不顺眼,看墨尔根代青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折腾人。 这不,非要在凯旋之日弄个病号出来,诅咒两白旗。 海兰珠闻言脸色更白了:“确实不妥,还是让人把莺歌追回来吧。” 能把性子温厚的达哲逼成这样,明玉猜这个忌讳可能有点大,可海兰珠再吐就要脱水了,弄不好会出人命。 “福晋放心,墨尔根代青不会在意的,他私下常与我说,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在这点上,明玉与多尔衮想法一致。 明玉盲目相信,就算多尔衮知道了,也不会怪她。 海兰珠没什么城府,再加上难受得厉害,听明玉这样说,逐渐放下心来。 巫医很快到了,诊脉之后,笑着给海兰珠道喜:“恭喜福晋,是喜脉!” 海兰珠拉着明玉的手喜极而泣。 明玉怔了怔,她恍惚记得海兰珠好像只生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 明玉心里打鼓,忙问巫医:“孩子的情况怎样?” 巫医一脸为难:“还不到三个月,看不出什么。” 想了想又道:“不过福晋的身子有些弱,需要补一补。” “进补之前,劳烦先生想办法止住孕吐。”明玉有点心疼海兰珠。 巫医笑道:“妇人有孕,吐也正常。” 明玉当然知道孕吐是难免的,可吐成海兰珠这样怎么可能正常,照这样吐下去,别说生孩子,大人也会撑不住的。 明玉看了那巫医一眼,皮笑肉不笑:“旁人是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的福晋,自己的孩子,只是不知大汗瞧见福晋难受成这样会怎么想。” 巫医一凛:“十?????四福晋教训得很是,奴才考虑不周,奴才这就开止吐的药方。” 今日汗王宫有庆功宴,巫医进宫看病犯大忌讳,要不是海兰珠极受宠,莺歌又说得邪乎,打死他也不敢在这时候过来看病。 诊出喜脉,巫医就想开溜。 妇人孕吐本就正常,忍一日不会有大碍。 况且海兰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忌讳,又是个素来没脾气的,肯定不会怪他,更不会在大汗面前告状。 可这位新来的十四福晋看着娇花似的人畜无害,说起话来能噎死人,海兰珠不告状,不代表十四福晋不会在大汗面前说什么。 大汗平时眼珠子似的宝贝着海兰珠,万一海兰珠怀着身孕吐晕过去了,天知道大汗会怎样处置他。 左右都是个死,十四福晋都不怕犯了自家爷的忌讳,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巫医索性不走了,去外间开药,亲自煎好,盯着海兰珠服下。 海兰珠喝了药孕吐是止住了,身上还是难受,巫医又开了安神的方子,海兰珠服下这才沉沉睡去。 大冷天巫医头上满是汗,不禁有些后怕。 海兰珠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幸亏他听了十四福晋的话没有离开,这要是走了,孩子因此没了,他死一百回都不够赎罪的。 明玉也没闲着,见海兰珠睡着了便派人去德胜门给大汗和大福晋送信,结果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大汗先回宫了。 皇太极大步走进屋中,把裘皮斗篷递给宫女,站在火炉边暖了手就要往里屋去,根本没注意屋里还有别人。 明玉带着达哲给皇太极行礼时,皇太极怔了怔,这才想起来报信的人说十四福晋和十五福晋也在。 巫医还是十四福晋做主请来的。 就算是喜脉也犯忌讳,对多尔衮的运势难免有些妨碍。 不过明玉敢这样做,同样说明了多尔衮的态度。 皇太极很是欣慰,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多尔衮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 “福晋吐了一个上午才睡安稳,巫医还在,大汗不如先问问情况。”明玉提醒道。 皇太极点头,进到里屋,撩开幔帐看了海兰珠一眼,心疼地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来传巫医问话。 巫医不敢隐瞒,把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皇太极微微蹙眉。 巫医走后,明玉和达哲起身告退,皇太极试探着问明玉:“这时候请巫医过来,不怕多尔衮怪你?” 明玉知道多尔衮对皇太极的感恩,也知道皇太极对多尔衮的器重,回答这个问题游刃有余:“福晋当时的情况实在吓人,若顾忌着那些忌讳,让福晋和小阿哥有个什么,墨尔根代青才会怪我。” “大汗和大福晋对墨尔根代青有养育之恩,墨尔根代青尝与我说起,并不敢忘怀。” 明玉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表忠心的好机会:“大汗对墨尔根代青恩同再造,今日若是换做墨尔根代青在此,他也会这样做的。” 话音未落,大福晋领着众福晋都过来了,正好听见明玉的话。 大福晋也很欣慰。 当年先汗崩逝,流言蜚语漫天飞,再加上多年来大汗一直把多尔衮当做继承人培养,颇多磨砺,连她这个局外人都一度以为大汗忌惮多尔衮,处处刁难。 没想到多尔衮这个局中人足够清醒,能够体会大汗对他的良苦用心,还对此心怀感恩。 也不枉自己悉心照顾他这么多年,把他当亲儿子养。 还没等大福晋说话,娜木钟先愤愤开口了:“庆功之日见医,这是多大的忌讳,你知不知道?多尔衮可是你男人,你想他死吗?” 巴特玛也很生气,接话道:“妇人有孕总要吐几个月,一直吐到生的都有,也至于为这点小事诅咒多尔衮,诅咒两白旗?” 什么养育之恩,什么恩同再造,都是狗屁,要不是多尔衮命大,早死在战场上了。 就算要拍大汗和大福晋的马屁,也该分个时间场合。 生气之余,两人还有点窃喜。 多尔衮与大汗本就不睦,明玉帮着大汗诅咒多尔衮,这是多大的背叛,自此两人必然离心离德。 布木布泰站在大福晋身边,静静看着明玉,什么也没说,却把幸灾乐祸写在了脸上。 这个蠢女人,真以为自己迷住了多尔衮,三言两语就化解他这么多年的仇恨? 她以为她是谁! 多尔衮最恨别人的背叛。 等着吧,他之前对你有多好,以后就会有多狠。 大福晋看了皇太极一眼,朝众人挥挥手:“一会儿还有庆功宴,都回屋梳洗去吧。” 达哲与娜木钟结了对子,娜木钟走了,达哲只得跟去梳洗。 众人散去,大福晋拉着明玉的手说:“这边不方便,到我屋里坐着去。” 明玉应是。 这时皇太极沉着脸开口了:“海兰珠身体不舒服,大福晋可知道?” 海兰珠称病没去城门口观礼,一早便来向大福晋告假,当时只说偶感风寒。 盛京寒冷,海兰珠嫁过来之后一直病恹恹的,每年都要偶感几回风寒。 大福晋忙着观礼的事,并没放心上,只让布木布泰过去看看,布木布泰回来也说海兰珠没有大碍,大福晋便留海兰珠在宫里养病。 献俘仪式快开始的时候,布木布泰过来,说不放心海兰珠,大福晋就让布木布泰先回宫了。 大福晋见问,下意识看了布木布泰一眼,布木布泰忙说:“大福晋不放心姐姐,让奴才回来照看,奴才也想请巫医来着,可姐姐拦着不让,说怕犯了忌讳。” 侧福晋睁眼说瞎话,把责任都推到福晋身上,莺歌听不下去了,分辩道:“大汗离开之后,福晋吐得厉害,奴才去求侧福晋做主请巫医过来,侧福晋不让,说今日有庆功宴,怕犯了墨尔根代青的忌讳。我们福晋听见了,这才强撑着不让去请。” 海兰珠性子软,遇事能让便让,莺歌平时也很乖巧,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布木布泰也不惯着:“我说的有什么错吗,今天确实有庆功宴,请巫医来也确实犯大忌讳。不说清楚,到时候出了事,谁担着?” 海兰珠自己的事,自己不愿意承担,难道还想让别人替她担责吗? 莺歌还要再说什么,大福晋已然道:“这事谁都没有错!庆功宴不能见医,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人命关天,也不能死守着规矩,不懂得变通。” 布木布泰这样做错是没有错,只是过于冷漠。 毕竟海兰珠是她的亲姐姐。 到底是后宫的事,大福晋已经盖棺定论,皇太极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厌烦地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明玉和布木布泰一左一右跟着大福晋走出了海兰珠的屋子,这时有宫女过来禀报:“墨尔根代青求见。”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等着吧。 明玉:等着看你打脸。 作者:庆祝两千收,九点加更一章(累到扶墙)第38章 宴会 献俘仪式才过半, 大汗就急匆匆走了,大福晋猜测多尔衮可能以为汗王宫出了什么大事,等献俘仪式结束也匆匆赶了过来。 布木布泰听说多尔衮来了, 不由精神一振,转头看向明玉,轻轻勾起唇角。 明玉根本不在乎,把她当空气,跟着大福晋去见多尔衮。 多尔衮听说了今天在汗王宫发生的事,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依旧淡淡道:“人没事就好。” 大福晋很是欣慰:“多亏了明玉,要不是她在这儿,谁也不敢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做主请巫医过来。”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垂眸勾唇:“她知道我不信这些。” 明玉就知道, 多尔衮不会怪她。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多尔衮不可能不信, 只是比起规矩, 他更看重人命。 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当初原主百般纠缠,多尔衮烦不胜烦, 宁愿忤逆大汗也不愿娶原主,却在大婚那日亲手射杀海东青, 救她性命。 还有在赤鹿山……若换成别人,明玉肯定觉得那人对她有所图, 可多尔衮不一样, 他带她泡温泉,给她换衣服, 在被窝里抱着她用体温暖她, 单纯是为了救她的命。 布木布泰垂眸坐在角落里, 本想看场好戏,谁知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半点也不在乎。 多尔衮变了,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布木布泰手里绞着帕子,脑中忽然闪过皇太极的脸,她得早做打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海兰珠有孕无法侍寝,正是个好机会。 原主记忆里的庆功宴类似篝火晚会,大家围着篝火坐一圈,唱唱歌跳跳舞,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醉方休。 可明玉实际经历的庆功宴,却是仿照汉制的筵席,以家庭为单位分桌,大汗及后宫诸位福晋坐主位,主位之下分左右两边列坐。 更离谱的是,还可以带孩子和侍妾。 比如对面桌的豪格,左右各坐了一个貌美的侍妾,侍妾旁边坐着他的长子长女,并不见诺敏的影子。 隔壁桌是多铎和达哲,多?????铎也带了一个小孩子过来,达哲忙着照顾。 代善家人口最多,一共拼了三张桌子才勉强坐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乐融融。 只有明玉和多尔衮这桌最冷清。 “在看什么?”多尔衮问明玉。 明玉从代善家的桌子收回目光:“没什么。” 多尔衮给明玉夹菜,又问:“冷不冷?” 虽然不是露天野餐,大殿里也烧了地龙,可上菜的时候殿门会打开,时不时有冷风钻进来。 人多的桌子还好,人少的桌子不但显得冷清,也确实有点冷。 明玉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能忍。” 多尔衮挪动椅子,朝明玉这边靠过来,腿在桌下贴着明玉的腿。 明玉手一抖,差点扔了筷子:“你干嘛?” 说完心虚地朝四周望了望。 多尔衮往明玉的酒杯里倒温水:“我穿少了,有点冷,挤一挤,缓和。” 明玉盯着自己的酒杯,忍着没动,压低声音问:“你穿棉裤了吗?” 多尔衮摇头:“不好看,没穿。” 明玉跟他显摆:“我穿了,特别暖和。” 结果对方半个身子都贴她身上了,明玉:“……” 主位上,皇太极一时兴起宣布了海兰珠怀孕的好消息,众人举杯向皇太极道喜。 皇太极当众对明玉表示感谢,并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明玉觉得皇太极也挺有意思,电视里皇上给人赏赐,想赏什么就赏什么,就算赏一个满门抄斩,都得跪下谢主隆恩。 可皇太极偏偏要问,问你想要什么。 明玉最想要银子,乱世什么都不如金银靠谱,可两白旗才分到不少财宝,再说要银子就显得有点过了。 但到手的赏赐,明玉也不愿放过,只说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向大汗讨要。 皇太极哈哈大笑,打趣明玉不要拖太久,他记性不好。 明玉也笑,说她有一屋子人证,不怕大汗忘记。 众人都笑。 之后开始自由敬酒。 明玉跟着多尔衮去敬皇太极和大福晋,半路她扯了扯多尔衮的斗篷,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这样,行吗?” 她的酒杯里是水。 多尔衮给她倒的。 多尔衮朝她这边倾身,离得很近:“大福晋的酒杯里也是水。” 这样啊,这样明玉就放心了。 结果来到主桌,明玉闻到了大福晋杯中的酒香,敬酒时用手肘轻轻拱了多尔衮一下,多尔衮勾唇轻笑,稳稳饮下杯中酒。 坐在大福晋旁边的娜木钟似乎喝多了,说什么不肯放多尔衮走,非拉着他要喝交杯酒。 众人都知道娜木钟归顺大金是为了谁,于是跟着起哄,其中豪格嚷得最欢。 明玉忙看向皇太极,皇太极正偏头跟大福晋说着什么,浑不在意。 民风开放至此,让明玉这个现代人满头黑线。 多尔衮冷着脸不喝,娜木钟便去扯他的袖子,布木布泰过来劝说,想把娜木钟拉走,却被娜木钟一把甩开,差点摔倒。 多尔衮想去扶,明玉先他一步把人扶住了,对撒酒疯的娜木钟道:“我陪福晋喝。” 娜木钟揶揄地瞥了明玉一眼:“你跟我喝?用白水跟我喝?” 还知道她刚刚喝的是白水,果然没醉装醉。 明玉拿过酒壶,往自己杯里倒酒,举到娜木钟面前:“可是白水?” 娜木钟自认酒量不错,与明玉碰杯,一饮而尽:“好,连干三杯,喝不过我,让多尔衮跟我喝交杯酒。” 没穿越之前,明玉在娱乐圈有个“千杯不醉”的绰号,参加过不知道多少个酒局,红的白的洋的,两种混,三种混,各种混,怎么喝都喝不醉。 可她忘了,这具身体是原主的,并没有“千杯不醉”的天赋异禀,只喝一杯人就飘了。 再看剩下的两杯酒,两杯变四杯。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明玉看向手臂的主人。 只见多尔衮拧着眉,把剩下的两杯酒都喝了,娜木钟不依不饶,嚷着要喝交杯。 多尔衮抄起酒壶,把酒壶里的酒也喝光了,盯着娜木钟:“闹够了吗?” 娜木钟有点慌,叠声吩咐人去熬醒酒汤。 汗王宫的人都知道,多尔衮很少喝酒,似乎酒量也不太行的样子。 庆功宴只能用酒杯,不能用碗,娜木钟觉得不过瘾,特意准备了大金最有名的“迎风倒”。 这种酒纯度极高,三杯已经是娜木钟的极限,多尔衮却喝了一整壶,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被人半搂半抱回到自己那桌,明玉头还是晕的。 恍惚看见多尔衮一张脸白得像纸,皇太极派人过来问时,娜木钟亲自端了醒酒汤来。 多尔衮不理,娜木钟只好把汤碗递给明玉。 明玉拿不稳,洒了一些出来,多尔衮接过汤碗,先喂给明玉喝。 明玉不喜欢这个味道,喝了几口不肯再喝,多尔衮便把剩下的醒酒汤喝完了。 娜木钟想说还有,却见多尔衮喝了明玉剩下的,顿时眼圈发热,深深看了多尔衮一眼,拎着空汤碗走了。 这时有内侍走到皇太极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皇太极这才知道娜木钟擅自做主,把马奶酒换成了迎风倒。 难怪多尔衮喝完脸都白了。 瞧着娜木钟闹得忒不像话,皇太极给大福晋使了个眼色,大福晋说娜木钟喝醉了,吩咐人扶她回去休息。 皇太极觉得大福晋手腕太软,又加了一句:“以后的庆功宴都不要来了。” 娜木钟眷恋地看了多尔衮一眼,不用人搀扶,自己拿着空汤碗走出宴会厅。 同时,豪格也得到消息,多尔衮刚喝了一壶迎风倒,立刻端着酒壶过去敬酒,一口一个十四叔,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喝过醒酒汤,多尔衮的脸色还是很白,豪格拿酒壶,他也只得拿起酒壶。 祸是自己闯的,当然不能让多尔衮一个人扛。 明玉站起来,按下多尔衮手中的酒壶,举起自己的酒杯:“大侄子,婶娘陪你喝。” 豪格被明玉这声大侄子,叫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看明玉酒杯里的白水,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拿白水跟我喝!”豪格嚷嚷起来。 明玉白他一眼:“我是长辈,你是晚辈,你来给我敬酒,我喝不喝全看心情。用白水,不行吗?” 几次着了明玉的道儿,豪格气得后背疼,“啪”地把酒壶顿在桌上:“起开,我敬我十四叔,跟你没关系!” 多尔衮想拉明玉坐下,他平时不喝酒,不代表酒量不好,相反正是因为酒量太好,怕把别人喝趴下耽误正事,才故意不喝酒。 这么多年,除了在庆功宴上喝几杯,多尔衮几乎滴酒不沾。 所以豪格就以为他不胜酒力,趁着他喝了迎风倒,想让他难堪。 今天他就让豪格见识一下他的酒量。 谁知明玉不肯坐,面对豪格的示威半点不惧,端起酒杯把水喝光,将酒杯倒置扣在桌上,朝豪格扬了扬下巴:“我干了,你随意。” 豪格:“……”当我傻啊! “多尔衮,你还是不是男人,让个娘们儿给你挡酒!”豪格拿明玉没办法,却不肯放过多尔衮。 多尔衮朝豪格扬了扬自己被明玉抓在手里别在身后的手腕,无奈摇头。 成个破亲,就被女人拴在了裤腰带上,这特么还是多尔衮吗? 耍赖谁不会呀,豪格朝身后招招手,把走过来的侍妾往明玉面前一推,高声吩咐:“来,陪十四福晋喝酒。” 那侍妾才举起酒杯,被明玉一把夺过,全泼在豪格脸上,同时啐了一口:“哪里来阿猫阿狗,也配给我敬酒,诺敏呢,把她叫来!” 豪格没防备被泼了一脸马奶酒,脸都气变形了,可听明玉提起诺敏,又是一阵心虚,气呼呼抹了一把脸,拉着侍妾回了自己那桌。 等豪格走了,明玉这才放开多尔衮的手腕,坐回原位。 对方的腿贴上来,明玉没动,只是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她当时喝了一杯,人到现在还飘着,多尔衮喝了两杯外加一整壶。 看皇太极和娜木钟的表情就知道,多尔衮不胜酒力,酒精中毒也会死人的。 多尔衮本来没什么感觉,也想实话实说来着,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头疼,想吐,吐不出来。” 吐不出来更糟,明玉扶多尔衮靠在椅背上,催娜塔去端醒酒汤。 多尔衮脸色越来越白,娜塔还没回来,明玉坐不住了,差人叫多铎过来。 今天庆功宴的主角是多尔衮和多铎,让娜木钟和豪格一闹,众人都知道多尔衮喝多了,再没人过来给他敬酒,于是都涌到多铎那桌。 多铎酒量不错,可架不住车轮大战,几轮下来也醉了。 阿济格酒量还不如多铎,第三轮才开始,去了恭房就没回来。 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愁找不到人,巴特玛主动送上门来,把娜木钟换酒的事告诉了明玉,催她去端醒酒汤,自告奋勇留下照顾多尔衮。 比起那些撒酒疯的男男女女,神志清醒的巴特玛显得弥足珍贵,关键?????是她真心喜欢多尔衮,不管怎样,肯定不会害他。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你把我扔给别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明玉:我去端醒酒汤,不想死就闭嘴。第39章 算账 明玉把人托付给巴特玛, 快步走出殿门,一阵冷风刮过,感觉灵魂随风飘到了天上, 又被人用力扯下来。 魏循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小心台阶!” 头晕目眩哪里站得稳,明玉扶着魏循的手臂跌跌撞撞往前走:“想吐,扶我去恭房。” 魏循朝身后看了看,见没人跟出来,弯腰抄抱起明玉, 大步往附近的恭房走去。 明玉吐了一阵, 终于缓过劲儿来,漱口之后,让魏循扶着她去找醒酒汤。 魏循只得扶明玉去了茶房。 茶房里没有茶,全是醒酒汤, 负责茶房的宫人说娜塔端着醒酒汤刚走。 明玉不着急了, 坐在茶房里也喝了一碗, 又缓了缓, 让魏循装好一罐带走。 难喝是难喝了点,不过挺管用。 回去的时候, 明玉已经能自己走直线了。 经过一片花墙,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走近些还能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她是我亲姐姐,我怎会害她?怪只怪, 她太得宠, 每天侍寝的都是她。” 明玉猛地刹住脚步,朝魏循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魏循会意, 拎着汤罐停在明玉身侧, 一动不动。 离太近,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发现,明玉只能比口型:布木布泰? 魏循闭眼点头。 “为什么要做这些?”这个明玉听出来了,是多尔衮的声音。 魏循扯了扯明玉的袖子,比手势:绕路走! 明玉递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没事,我早知道了。 魏循无声摇头,做出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明玉:“……” 明玉摆摆手,竖起耳朵,站着没动。 布木布泰似乎有点激动:“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 “你不信我?”多尔衮的声音冷下来。 隔壁传来脚步声和衣料的摩擦声,布木布泰闷闷道:“我当然信你,可我一天都不想等了,我想嫁给你,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明玉一阵牙酸。 魏循又开始扯她袖子,明玉挥开魏循的手,比口型:我没事。 又是一阵脚步声,仿佛谁把谁推开了:“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做那些事。” “多尔衮,你变了!”布木布泰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是明玉,对吗?” 魏循扯明玉,比口型:有这事? 明玉疯狂摇头:蛇精病! 魏循没看懂,明玉也懒得跟他解释。 花墙那边顿时陷入死寂,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就在明玉耐心耗尽准备撤退的时候,多尔衮忽然道:“无论如何,我的命是你的。” 紧接着布木布泰笑起来,笑声凄凉而绝望:“得不到你的心,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隔壁明玉表示不同意,男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还是命更重要。 如果可以,她想要命。 魏循朝明玉比出大拇指,明玉给他按了下去。 渣男贱女是一对,请锁死,谢谢。 “你先走,我有点不舒服。” 多尔衮声音有些飘,明玉猜测应该是酒劲儿上来了。 喝完这酒不吹风还好,吹了风就发飘,头晕目眩还想吐。 如果明玉没记错,此处离恭房不远。 “多尔衮,你不能这样对我!”布木布泰歇斯底里,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明玉耳膜差点被刺穿,这墙根儿听不得了。 就在明玉和魏循准备离开的时候,花墙那边忽然响起豪格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多尔衮你敢动大汗的女人!来人呐,给爷围了,爷这就去禀明大汗!” 豪格从恭房出来,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以为多尔衮强迫布木布泰欲行那苟且之事。 毕竟布木布泰曾经是草原明珠,他也觊觎了好多年。 “你敢。”多尔衮头痛欲裂,鹰隼般的眸子射出浓重的杀意。 豪格仗着人多,心里怂的一批,嘴上不认:“你看我敢不敢?给爷拖住了,事成之后都有重赏!” 娜木钟和巴特玛怎么闹腾,他父汗都不在意,可布木布泰不一样,她伺候过大汗,是大汗的女人。 被人撞见,布木布泰只有一瞬的慌张,听了豪格的话,她很快冷静下来:“豪格,你看清楚了,墨尔根代青醉了,我扶他出来醒酒。前年,你醉倒在恭房门口,也是我扶你回去的,你忘了?你要向大汗禀报,不如把前年的事,一并说说清楚吧。” 前年,她好心扶豪格回去,豪格却对她动手动脚。 豪格有些心虚,却并不想放过这个抹黑多尔衮的机会:“说就说,谁怕了你不成!” 反正没人看见。 今天他可是捉奸成双,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人证。 “我就出去一小会儿,您怎么跑出来了?”明玉让魏循先走,她自己提着汤罐绕过花墙。 还是那句话,她要借多尔衮的势,多尔衮必须好好的。 说着看向布木布泰:“有劳侧福晋了。” 布木布泰盯了明玉一眼,垂眸,虽然不情愿,还是道:“墨尔根代青有些醉了,你扶他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豪格要拦,明玉扶着多尔衮,扬声道:“大侄子,侧福晋可是你的庶母,你拦她做什么?让别人瞧见了,好说不好听。” 豪格比明玉大九岁,都能做她叔叔了,却被她一口一个大侄子喊着,气到想打人。 被明玉连着坑了好几回,豪格看见明玉习惯性后背疼,拦着的手没抬起来,布木布泰趁机脱身。 豪格本来也没看见什么,这时又走了一个,捉奸不成双唯恐被明玉倒打一耙,要是再被扯出前年的事,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豪格骂骂咧咧走了,明玉问多尔衮:“要不要扶你去恭房吐一吐?吐出来就舒服了。” 多尔衮不答反问:“你都听到了?” 明玉装傻,扶着他往回走:“听到什么?豪格说的那些话?我只当放屁。” “也许是真的呢?”多尔衮眸光暗了暗。 明玉转头看他,眼神笃定:“我更相信你啊,你说过的,不属于你的女人,你不会碰,属于你的,也不会碰。” 多尔衮挑眉:“后半句是你说的。” 明玉浑水摸鱼:“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多尔衮纠正她:“不是一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明玉站定,眼睛盯着不远处摇晃的大红灯笼,“你把命都给了别人,还有什么能给我?什么都给不了,就别打我的主意。” 该听到的果然都听到了,不但听到了,还拒绝了。 多尔衮从没想过,明玉一心一意喜欢了他五年,会在他对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当面拒绝。 他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她不要。 就像五年前,他对她那样。 多尔衮意外体会到了五年前明玉的心情,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最后被火烧到面目全非,无法言说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疲惫而绝望。 回到宴会厅,多尔衮喝了娜塔端回来的已经彻底凉掉的醒酒汤,继续喝酒应酬。明玉把汤罐放在桌上,端着水杯,与同样端水杯的贵妇们闲话家常。 闲话只是一个引子,说来说去,都绕不开西洋菜和西洋果子。 达哲给明玉引荐了几位贵妇,几人纷纷给明玉敬“酒”,明玉灌了一肚子水,去了两趟恭房,酒劲儿散了七七八八。 “上个月托魏先生买了两斤草莓,个个饱满甘甜,洗了端上桌,还不够家里几个小畜生分的。”鳌拜的福晋抱怨道。 索尼长媳立刻接过话头:“我也托魏先生买过几回,最近还想买几斤给孩子们解解馋,可魏先生说草莓只够供应宫里,想吃只能等开春了。” “敢情你们走了后门,怪道我家买不着呢!”苏克萨哈的福晋敬了明玉一杯“酒”,“福晋您瞧瞧,咱们两白旗都吃不上草莓,全被魏先生卖去两黄旗做人情了。” 索尼是正黄旗人,鳌拜是镶黄旗人,两人都是皇太极的爱将。 皇太极猝死后,索尼、鳌拜几人在三官庙歃血为盟,力保皇太极子嗣上位,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多尔衮死磕,差点丢了性命。 而苏克萨哈是根红苗正的正白旗人,多尔衮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 明玉没记错的话,多尔衮死后,第一个跳出来向顺治揭发多尔衮罪行,带头清算多尔衮的人,也是这个苏克萨哈。 一边是多尔衮的政敌,一边是多尔衮身边的叛徒,明玉眨眨眼,就事论事:“魏先生说的不错,草莓确实要等到开春了。” 几人都很失望,明玉笑道:“不过那时候,你们买草莓就不用托人走后门了,想买多少有多少。” 众人又是一喜,自觉有了盼头,等一等也值得。 苏克萨哈福晋试探道:“想买多少有多少,价钱是不是也能低一点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这位福晋身上?????就能看出苏克萨哈叛徒的本质,两黄旗的人都没觉得草莓贵,正白旗倒先来挖墙角了。 再说她们家家富得流油,真缺这几两银子吗。 吃大户,明玉是专业的。 “价钱为大汗定所定,谁若是觉得贵了,尽管去大汗面前说,全凭大汗做主。”明玉还算委婉道。 苏克萨哈福晋心中响起一声惊雷,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忙往回找补:“不用,不用,这么好吃的果子,有钱都买不到,再贵一点,我们也吃得起。” 苏克萨哈福晋墙头草似的举动,立刻引起其他几位福晋的不满。 你巴结你的主子,你自己多花银子买,没人管你,但你不能为了巴结你的主子,连累别人多掏钱吧。 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索尼长媳到底是晚辈,只冷笑一声没说话,鳌拜福晋可不惯着她:“话都让你说了,可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嫌贵还是嫌便宜啊?” 苏克萨哈福晋一噎,索尼长媳补刀:“福晋说的明白,价钱都是大汗定的,不管嫌贵还是嫌便宜,都得到大汗面前去说,跟咱们说不着。” 苏克萨哈福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达哲瞧着情况不对,忙转移话题:“海兰珠嫁过来一年就怀了身孕,可真让人羡慕。” 她这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呢? 在座的除了明玉和达哲都生过孩子,索尼长媳更是三年抱俩。 “多铎贝勒征战在外,一年到头在家里也住不上几个月吧,福晋还年轻,好日子在后头呢。不像我们家噶布喇在宫里当差,天天歇在家中。这不,我肚子里又揣上了一个。”索尼长媳颇为无奈。 鳌拜福晋打趣道:“可不是嘛,我家那个也常年见不着人,我要是真怀了呀,他心里还得犯嘀咕呢!” 可真够敢说的,把众人都逗笑了。 苏克萨哈福晋刚被鳌拜福晋和索尼长媳联手怼到哑口无言,这会儿又见两人装乖卖贱地把明玉和达哲给奉承了,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我怎么听说,冬天怀上的孩子不好生呢?你们看穆客谭家那位,当年生了一个三瓣嘴的孩子,扔到林子里喂了狼,直到现在都没能再怀上。” 见索尼长媳变了脸色,苏克萨哈福晋越说越起劲儿:“哈达家也是,连着两个孩子都是在冬天怀的,一个七个月没了,好容易生下另一个,听说只有半个头没有后脑勺,落地就没气了。” 索尼长媳脸色越发难看,却意外地没有反驳。 因为苏克萨哈福晋说的没错,不光是穆客谭和哈达两家,她也见过不少,听说穷人家更多。 冬天怀上的孩子好像被什么诅咒了一样,很难保住,巫医也束手无策。 萨满说,冬天大雪封山,山间精怪无处觅食便盯上了人,那些死去的孩子都是被精怪吃了,吃没了便流产,咬几口的生下来也是残废活不长。 所以她们尽量避免在冬天怀孕。 可男人们全年都在外征战,只有冬天能闲下来,怀孕的概率大大增加。 有些胆子小的,冬天怀孕之后,感觉稍有不对便会偷偷喝药流掉,宁可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想生出怪物让自己变成不祥之人,令家族蒙羞。 为此闹出人命的并不少见。 明玉和达哲都是新妇,第一次听说这等邪事,明玉还好,达哲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海兰珠吐得那样厉害,巫医说她身子弱需要进补,莫非是指……” 她不敢往下说了。 明玉微微蹙眉:“这边冬天可有菜吃?” 众人不知道明玉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有人答:“冬天只有白菜和萝卜,秋天囤一点,到冬至全吃完了,剩下的都是腌菜。” 还有人刻意奉承明玉:“没有福晋的暖棚,这时候有银子也买不到菜吃。秋天囤的菜,都留给男人和孩子们吃了,女人舍不得吃。托福晋的福,咱们在冬天也能吃上菜了。” 这就对上号了。 明玉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剧组里有个女配怀孕了,每天在饭前吃药片。明玉问她怀孕怎么能吃药,女配告诉明玉,她吃的不是药,是叶酸。 怀孕前三个月要补叶酸,叶酸缺乏的话,会生出唇腭裂或者神经管畸形的孩子。 好奇心重,她还专门上网查了什么是神经管畸形,查到的结果有一种是无脑症,无脑症的外形就像是没有后脑勺。 盛京秋天来的早,寒冬漫长,整个冬天吃不到新鲜的水果蔬菜,孕妇很可能缺乏叶酸,从而产下畸形儿。 明玉给了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笑道:“从今天起,草莓一半卖给宫里,另一半只卖给怀孩子的女人,谁家有妇人怀了孩子都可以找魏先生买,只收一半银子。” 索尼长媳立刻转忧为喜:“当真?” 这群人里只有她一个怀了孩子,也就是说只有她一个人能吃到美味的草莓。 说来也怪,怀孕之后她特别想吃草莓,最近几次派人找魏循买,甚至愿意出高价,魏循都说没有。 明玉没回答,而是找来魏循,当众吩咐下去。 魏循也很吃惊。 按照明玉原来的规划,暖棚全部搬到赤鹿山,所有秧苗都要移栽过去,这段时间汗王宫的菜果都供应不上,哪来那么多草莓卖给孕妇。 虽然盛京这边有个什么精灵鬼怪的传说,冬天怀孕的妇人少之又少。 那也不够啊。 明玉知道他在想什么:“先把后搭的暖棚移过去,之前的不动。” 暖棚问题解决了,魏循对价钱还有异议。 暖棚每天烧炭无数,越到冬天耗费越多,如今兵荒马乱炭价飞涨,草莓五两银子的定价并不算高。 再说草莓供不应求,很多人托门路找到他,表示愿意出两、三倍甚至五倍的价钱购买,他还想着要不要涨涨价,结果明玉直接折半。 冬天草莓产量低,价钱再折半,怕是要赔钱。 明玉平常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喝点酒糊涂了? 谁知明玉还有更疯狂的决定等着他:“除了草莓,番茄和黄瓜也是一样,优先供给宫里和怀孕的妇人。” “菜不能再降价了。”这是魏循最后的底线。 明玉点头,却撤了他一半权力:“贝勒府的暖棚交给吉兰打理,你负责接洽,最后卖给谁卖多少由吉兰定。” 吉兰毕竟是女子,也是母亲,做这件事比魏循更合适。 魏循委屈吧啦,明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有意见回去说。” “好。”魏循饮下,转身走了。 明玉没有当场说明原因,因为她也拿不准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只能试过之后看结果。 宴会厅里众贵妇都看傻了眼。 她们之前从未想过,魏循除了有门路买到南边流行的胭脂水粉,还能弄到西洋种子,还会种西洋果子。 更令她们意外的是,明玉如此厚待魏循,魏循在明玉前面不称“奴才”而称“我”,对明玉的决定没有立刻执行,还敢提反对意见。 好像他们不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而是地位相当的人。 从魏循进来找明玉,豪格就一直盯着看,对明玉笼络人的手段不禁有些佩服。 难怪他几次拉拢魏循,想让他过来为自己做事,许他金钱美女,都被婉拒了。 月上中天,庆功宴进入尾声,分完财宝,分美女。 额哲跟他老爹林丹汗一样,都是好色之徒,后宫美女无数。 娜木钟和巴特玛都是绝色美人,三十几岁依然风韵犹存,更别说额哲身边那些年轻貌美的莺莺燕燕了。 难得人长得美,还有才艺,轻歌曼舞之后,皇太极随便挑了几个顺眼的收入后宫,对多尔衮笑道:“你功劳最大,你先挑。” 之前多尔衮一直以尚未成亲为由,谢绝皇太极的好意,如今娶了嫡福晋,再拂逆皇太极就显得太不识抬举了。 皇太极挑选美女的时候,大福晋虽然笑着,笑容却有点僵,多尔衮很好奇明玉这时候在做什么。 抬眼见她没事人似的与别人聊得火热,喝茶吃点心嗑瓜子,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多尔衮忽然就不开心了,点她名字:“明玉眼光好,过来帮我挑挑。” 瞬间无数道目光投向明玉,明玉差点噎死,慢吞吞咽下嘴里的瓜子仁,慢吞吞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没有一个比我美的,怎么挑?” 笑和酒一起憋在喉咙里,多尔衮被呛到,闷咳几声才缓过来。 多铎和豪格正在喝醒酒汤,对着喷了。 皇太极哈哈大笑,大福晋忍笑:“大汗发话了,怎么也要挑几个回去。” 明玉问多尔衮:“比我丑的,你想要几个?” 多尔衮摇头,他一个也不想要。 多尔衮都不想要,明玉更不想了,一个人制霸后宅不香吗,非要挑几个回去宅斗,想想都累。 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等着她去做,她没时间,也没精力。 “大福晋恕罪,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 明玉决定给自己立一个有?????杀伤力的人设,永绝后患:“在我心里,墨尔根代青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能与他人分享。让我挑,实在太难了。” 大福晋很能理解明玉的心情,毕竟她嫁过来才半年多,正是新婚燕尔,热乎劲儿还没过呢,这时候让她给多尔衮选侍妾,心里肯定不痛快。 可大汗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大福晋看向多尔衮:“你的意思呢?” 多尔衮眸光闪了闪:“我听明玉的。” “……” 明玉抬眸,与多尔衮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迅速分来:“宴会开始的时候,大汗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现在想好了。” “不让多尔衮选侍妾?”皇太极笑问。 明玉点头。 皇太极又笑起来:“准了。” 他没看错,明玉和海兰珠一样,虽然不够贤惠,却足够真心。 他已然得到毕生真爱,也希望多尔衮能得一心人白头到老。 筵席散去,多尔衮没骑马,陪明玉坐马车,又惊掉一众贝勒们的下巴。 豪格一脸见怪不怪,阴阳怪气地道:“才成亲就被女人拴在了裤腰带上,瞧着吧,要不了几年大金第一勇士就得换人了!” 多铎冷笑:“换人也轮不到你。” 豪格:“……” 在回去的马车上,多尔衮递给明玉厚厚一沓财宝清单,明玉数了数,数目惊人:“行,回府便入账。” 多尔衮淡声:“给你的,入你私账。” “这、这么多,都给我?”明玉猜这一大笔财富应该是多尔衮此次出征分得的所有。 多尔衮点头。 明玉不要,退还给他:“无功不受禄。” 多尔衮看也不看:“当日若不是你把赤鹿山那五十亩良田还给大汗,这些怕是要充公了。拿着吧,都是你应得的。” 石碑事件爆出来以后,多尔衮本想用这笔财富试探皇太极对他的态度,若皇太极信他,这些捐就捐了,若不信,他就把豪格和岳托揪出来,断了皇太极的左膀右臂。 试探结果是好的,只是没想到明玉会跑来还地,不但保住了他应得的,两白旗还意外地分到了将近一半的财宝。 水涨船高,两白旗内部分完之后,多尔衮所得也颇为丰厚。 明玉觉得多尔衮所言有理,是她保住了这笔财富,理应分上一点。 于是她拿了最上面几张,把剩下的推给多尔衮:“仗是你打的,我虽然出了一点力,也不应该拿这么多,有这几张足够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多尔衮有些诧异。 之前明玉为了得到那一点点土地在他面前舌灿莲花,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面对丰厚的财富,却半点不动心,只随便拿了几张。 忽然想起昨日账房来找他,说起府中最近的开销,拿出两本账,一本是公账,一本是明玉单立的私账。 私账里所有开销,包括暖棚、田庄的开销,明玉个人的开销,娜塔及所有陪嫁奴才的开销,还有魏循和吉兰的例银及相应开销,甚至账房另立账册的报酬,都由明玉个人承担。 上个月还给贝勒府分了一千两银子的红利。 账房管事多拿一份报酬自然欢喜,可谁家过日子也不可能分这么清楚啊,就算自家主子爷对钱财没概念,也不怎么过问账房的事,账房管事出于职业操守还是决定提醒一声。 “这些你可以不要,以后你的所有开销走公账。”多尔衮垂着眸子,指尖点了点清单,“你嫁给我,就是我的人,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让人感觉,她好像随时准备离开。 什么跟什么她就是他的人了,她不是,永远都不是。 想着明玉抓起面前的财宝清单:“别,我要,我都要。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什么亲兄弟,谁跟谁是亲兄弟,多尔衮气笑了:“你是我的福晋。”我的女人。 明玉认真点清数目,下意识反驳:“目前是,暂时是,等那谁没了,那谁自由了,你放心,我主动退位让贤,成全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成全也是个死,明玉还没活够呢,才不会重蹈原主覆辙。 对面一声不吭,明玉也浑不在意:“你给的够多了,不必太自责,实在过意不去的话,还可以把我当兄弟,时常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小弟我就……” 眼前压下一片黑影,呼吸瞬间被夺走,明玉怔住,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你是我的福晋,我的女人。 明玉:一张,两张,三张……唔,多尔衮你不讲武德。第40章 醉酒 在窸窣的衣料摩擦声里, 后背重重抵在马车壁上,被迫与对方交换呼吸,唇齿间有淡淡的酒香。 酒后乱性? 明玉心中警铃大作, 稳准狠地咬住对方下唇,直到酒香变成腥甜的铁锈味。 僵持了几秒,明玉松开齿关,仰头看多尔衮:“你喝醉了。” 多尔衮抹了把嘴唇,唇角带血, 酷似祁陈的脸战损妆美到惊人。 他轻声说:“没醉。” 通常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明玉掐了自己一把, 关键时刻不能犯花痴,她伸出两根手指在多尔衮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多尔衮抬手包住她整个手掌:“是你。” 明玉:“……”撒酒疯耍流氓? 后来一路上,多尔衮只是握着明玉的手,再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看在财宝的份儿上, 明玉原谅了刚才的冒犯, 只当他酒品不好, 喝醉了撒酒疯。 想着明日等他酒醒了好好说道说道, 再弄个约法三章什么的。 回到贝勒府已经是后半夜了,明玉又累又困酒劲儿上头, 可还是禁不住财宝的诱惑,想找人跟她去库房清单实物。 不是不相信多尔衮, 毕竟他把整个贝勒府的中馈都交给她管,而且从不过问。 明玉就是想亲眼看一看金山银山长什么样子。 等财宝全部抬进库房, 娜塔困得睫毛打架, 魏循回了前院歇息,吉兰抱着达林泰早已睡下, 也不好把账房管事从热炕头上拉起来。 此时此刻, 明玉身边只有多尔衮一个人勉强堪用。 “你困吗?”明玉坐在炕头问多尔衮。 多尔衮梳洗完才进来:“你想做什么?” 明玉干笑一声:“想去库房看看我的财宝。”我的两字咬音极重。 多尔衮莞尔:“不困, 我陪你去。” 于是两人里三层外三层穿好冬衣摸去内院库房。 明玉从腰间取下钥匙接连打开三道门锁,推开门,多尔衮提着灯笼走进去,把库房里的灯烛点亮,这才让明玉进来。 手里握着厚厚的财宝清单,明玉还是被眼前的金碧辉煌惊呆了。 半天才缓过神来,转头问多尔衮:“这些都是我的?” 多尔衮提着灯笼走到明玉身边:“隔壁还有,要看吗?” 明玉倒吸一口凉气,锁好这边的门,直奔隔壁,又是满满一间屋子的财宝。 什么叫富贵迷人眼,明玉总算体会到了,所以在多尔衮提议喝点酒庆祝一下的时候,明玉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内院库房里什么都有,于是两人对坐在财宝堆里,你敬我富可敌国,我敬你权倾天下,不知不觉吃光了一盘牛肉干,喝光两坛美酒。 怎么回的房明玉不知道,怎么脱的衣服明玉也不知道,怎么滚到一个被窝里去的,怎么弄了一身的草莓印,明玉统统全不知道。 在混乱的梦里,多尔衮一直在取悦她,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突破底线,他抱着她,哄着她,吻着她,时而温存,时而疯狂。 他在她耳边呢喃,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明玉,明玉,明玉…… 明玉一下惊醒了,头还是晕的,身体好似被汽车碾过,手指尖也不想动一下。 原来是梦。 明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腰上,缓慢回头,对上了同款惺忪睡眼,眼眶下面还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明玉惊呼一声从被窝里坐起来,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凌乱的衣物,斗篷,外衣,中衣,小衣,肚兜,鞋子,袜子,红的,白的,黑的,男人穿的,女人穿的…… 从门口一路丢到炕上。 被子落下去,堆在腰间,明玉身上一凉,这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正与对面男子坦诚相见。 多尔衮此时也坐了起来,脸上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明玉才不管对方冷不冷,一把扯过棉被全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张脸。 然后“啊”的一声尖叫,飞快闭上眼睛,质问:“你、你怎么没穿衣服?” “你不是也没穿?”很快有人答。 明玉闭着眼,理直气壮:“我在我的被窝里,想不穿就不穿。” 对面淡声提醒她:“你看看你在谁被窝里。” 明玉背过身去,睁开眼睛一看,她的被子不知何时铺在了炕尾的炕桌上,皱皱巴巴,上面隐约还有未干的水渍。 看到炕桌,恍惚记起,梦中她被人抱上高台,明明没有任何风雨,却打湿了衣裳。 “昨夜我们是不是喝多了?”再不说点什么,明玉快尴尬死了。 此时,多尔衮?????已经穿好中裤,赤.裸着上半身趿鞋下地收拾散落各处的衣裳,冷白的胸肌和腹肌上布满抓痕,脖子上也有,比眼眶下的痕迹还深还醒目。 多尔衮把衣裳一件一件捡起来扔在炕桌上,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所以你把我……”明玉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多尔衮将大红肚兜拿在手里,转身让明玉看他身上的抓痕,纠正:“是你把我……” “对不起,我、我喝多了。”明玉下意识道歉。 多尔衮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模样:“反正已经成亲了。” 明玉:“……” 等进了浴房,泡在热水里,感觉浑身刺痛,明玉这才想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前胸小腹,脖子四肢,能看见的地方不是淤青就是草莓印。 现实与梦中的某些场景重合,明玉手指抓着浴桶边,呼吸都不顺畅了。 就像多尔衮说的,反正已经成亲了。 昨夜她抓了他一身血道子,他亲了她一身草莓印,也还算公平。 总之没吃亏。 吃早饭的时候,明玉一脸平静,多尔衮表情淡漠,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桌上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桌下多尔衮的腿不经意碰到了明玉的脚,明玉拿着羹匙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却被人捉住脚腕,拉到腿下轻轻压好。 明玉低头喝粥,固执地收回脚,改为盘坐。 多尔衮也没强迫,剥了一个鸡蛋放在明玉的粥碗里,轻声哄她:“乖,把私账销了吧。” 明玉手一抖,羹匙砸在粥碗上,发出“嘡啷”一声,两个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明玉记起来了,昨夜他哄她做这做那,摆各种羞耻姿势的时候,也会说乖,还有乖乖。 她居然就这样被男色蛊惑跟他滚了床单,明玉决定戒酒,但私账不能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还是早点分清楚的好。” 多尔衮心塞:“你是我的福晋,也是我的……女人了,为什么总想着分开?” 明玉心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是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迟早要分开的好吧。 “我们不分开,你的老情人怎么办?”明玉好心提醒他,“你命都是人家的。” 想起布木布泰,多尔衮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放心,我会处理好。” 明玉很好奇:“一个大活人怎么处理?” 话问出来,她忽然对答案失去了兴趣,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于是毫不犹豫竖起杀伤力人设:“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欠原主一条命吗? 明玉没资格替死去的人原谅什么,她误打误撞挡了原主重生的路,用了人家的身份搞事业,自然不可能与杀死原主的凶手亲亲我我,你侬我侬。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丈夫,多尔衮对她算是很不错了,别的福晋该有的体面,他一样不落给足了她,别的福晋没有的体面,她想要,他都尽量满足。 所以明玉也不会帮原主复仇虐渣。 她只想好好活着,活过二十九岁,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同时把事业搞一搞,哪怕多尔衮把自己作死了,她无儿无女也能过得很好。 仅此而已。 用过早饭,多尔衮去了书房,明玉将魏循叫来问起田庄的事。 天太冷,田庄的修缮恐怕要等到明天开春才能继续,流民过冬事宜已经安排妥当。暖棚扩建正在稳步推进,南边来的粮食种子还在路上,预计年前能到,新建的暖棚正好可以匀出地方用来育种,魏循打算等种子一到就搬去赤鹿山的田庄住。 “福晋,我搬去赤鹿山便不能再兼任府中的总管,这个差事您恐怕还要与墨尔根代青商议,早些物色人选。”魏循提醒明玉。 明玉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娜塔将一个四角包银的木匣子拿给他:“府中总管做不得了,田庄总管月例翻三倍。” 魏循接过木匣,抬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这些不是为了银子,但该给你的,总要给你。”明玉脸上带笑,看着魏循手上的木匣子,“这些是补给你的月例,和暖棚菜果的分红价差补贴。” 水果蔬菜优先供给孕妇,且价格减半是她的决策,不能影响其他人的分红。 明玉决定提前超额补贴给魏循和吉兰,让这个决策能够更加顺利地开展,过程中不打折扣,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修缮田庄,扩建暖棚,再加上她在府中的开销,明玉手头并不宽裕,本来打算变卖一些嫁妆先给魏循和吉兰贴补一部分,等年底分红找齐,超额贴补是没有的。 可就在昨夜,她得到了一大笔财富,除了财宝还有现银,这才有了超额补贴的底气。 魏循打开木匣子,看到银票数目着实吃了一惊:“福晋,你动公账了?” 明玉不想过多解释,只说是她的私房银子,让他放心收着。 魏循细细打量明玉,这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明玉今日穿戴如常,唯一不同的是,脖子上围了一个毛领,毛领虽高,还是无法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痕完全遮盖。 其实脖子上的红痕并不严重,早晨已经淡了,坏就坏在明玉晨起泡了一个热水澡,被热水刺激之后红痕瞧着越发醒目了。 “给魏先生换杯茶来。”明玉吩咐娜塔。 娜塔应是出去了。 感受到魏循的目光,明玉下意识向上拉了拉那毛领,脸颊自有主张地烧起来:“还有件事托你去办。” 魏循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握着木匣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听明玉压低声音道:“你想办法去巫医那里弄一点避子汤来,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魏循知道自己猜对了,心忽然有点乱:“避子汤寒凉伤身,福晋若信得过我,我懂一些特殊的手法,可以帮你按揉出来。” 当年在南边的皇宫,魏循什么都学了一点。 明玉脸颊爆红:“都过了一夜了,还是避子汤更管用。” 演过不少古偶剧,明玉也听说了一些宫廷秘辛,比如皇帝偶然临幸了谁,却不想让那个人生孩子,就会吩咐太监当场按揉避子。 魏循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对明玉道:“盛京寒冷,不利于女人受孕生子,为了生下更多男丁,大汗有令,不许避子堕胎,巫医那里没有避子汤。” 又看了一眼明玉脖颈上的红痕,魏循闭了闭眼:“福晋想要的话,我有门路从南边弄来。” “在这之前,福晋要想清楚了,那可是墨尔根代青的孩子,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买药同样罪过不小,魏循这么说也是很冒险的,放在别人身上,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做。 明玉想也没想:“要买。我不想这么早生孩子。”更不想生多尔衮的孩子。 魏循应是,却把木匣递还给明玉:“福晋请爱惜身体,这银子我不能要。” 明玉哭笑不得,看魏循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以为她为了弄到银子跟多尔衮做了什么交易。 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多尔衮走进来,明玉更加哭笑不得。 他倒是坦荡,脸上那一道儿就算了,脖子上的抓痕也不拿东西遮一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昨晚都做过什么似的。 魏循瞪圆了眼睛,看看多尔衮,再看明玉,心里诡异地平衡了。 明玉咳了一声,把木匣子重新递回去:“就这些去办吧!要快!” 魏循这回没推辞,接过木匣退了出去。 多尔衮盯着魏循腰杆笔直的背影,问明玉:“交代了什么事给他?” 见到他行礼都忘了。 “都是田庄的事,说了你也不懂。”明玉敷衍道。 又想起物色总管的事,明玉正色:“西洋的粮食种子年前能到,我想让魏循搬去田庄盯着,府里的总管得换个人。” 难怪见了他不行礼,敢情另投明主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长发飘飘的太监,当初弄了魏循来,不过是想让魏循远离汗王宫,少在布木布泰跟前晃,给她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馊主意。 万万没想到,此人为明玉所用之后,居然改邪归正,利用自己的门路和才能,做出了一番成绩。 某次大汗见了他问起魏循,得知暖棚都是魏循在打理,还有些唏嘘。 没想到魏循一个太监,除了能在后宫的女人堆里招摇撞骗,居然还懂西洋种子,懂种田。 大汗夸他有识人之明,多尔衮不敢居功:“是明玉用人有方。” 想着,多尔衮坐在明玉对面,将一个白瓷小罐放在两人之间的炕桌上,推到明玉手边:“活血化瘀的药膏,早晚涂,两三天痕迹就淡了。” 明玉收下药膏,心里有点愧疚,她昨夜把多尔衮抓破了相,多尔衮什么都没说,还给她准备了药膏,而她只想到自己,什么都没给他准备。 听多尔衮又道:“庆功宴一连三日,今晚还得去宫里赴宴。” 明玉:“!” 怎么没人告?????诉她! 她这个鬼样子怎么去啊! 明玉欲哭无泪:“能告假吗?就说我病了,我这样……我……” “病才好,怎么能咒自己。”多尔衮瞥见明玉颈间毛领都遮不住的红痕,眸色深了深,一本正经道。 他指着自己的脸:“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怕他们说我母老虎啊。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吉兰求见。 明玉盯了多尔衮一眼:“公务都办完了?” 多尔衮回盯:“有我在,不方便?” 是不习惯,明玉笑笑:“不过是暖棚里的事,怕你听着烦,没什么不方便的。” 让人把吉兰母子领进来。 吉兰听说多尔衮也在,本来想走,奈何达林泰死活不肯走,在外当值的丫鬟知道明玉极喜欢达林泰,便大着胆子通报了一声。 结果想走也走不了了。 吉兰领着达林泰的手走进屋,拘谨地给多尔衮和明玉行礼,才起身达林泰便挣脱了她的手,小跑着扑进明玉怀中。 明玉赶紧接住他:“慢着点,别摔了。” 达林泰嘻嘻笑着,小手伸到明玉面前,轻轻张开,里面躺着一颗脏兮兮的冰糖:“先生给,你吃。” 明玉知道达林泰口中的先生,指的是魏循。 吉兰大急,小声训斥达林泰:“攥了半天的糖,怎么能给福晋吃?” 明玉朝吉兰摆摆手,接过冰糖,耐心问达林泰:“你舍不得吃,特意留给我,是不是?” 达林泰重重点头,明玉收下那颗冰糖,让娜塔把冰糖罐子拿来,从里面倒出一颗,塞进达林泰嘴里:“这颗给你吃,甜吗?” 达林泰笑弯了眉眼:“甜。” 明玉还有正事要吩咐吉兰,让娜塔带着达林泰去耳房吃饽饽,把昨夜的决定跟吉兰说了。 屋里没有外人,明玉也说了自己的猜测,她没提叶酸,而是道:“听人说,江南那边冬天怀上的孩子大多无恙,我就想啊,除了南边冬天温暖,北边寒冷,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南边冬天有菜果吃,北边没有。倘若北边怀孕的妇人也能吃上菜果,是不是也能好生养了。” 吉兰起初的震惊一点不比魏循少,听完明玉的话,立刻红了眼圈,泪水在框子里打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道:“奴才听福晋的!都听福晋的!” 说完跪下给明玉磕头:“福晋菩萨转世!大慈大悲!” 在生达林泰之前,吉兰也在冬天怀过一个孩子,生下来后背有一个大洞,落地就没了,被族中认定为不祥之人。 后来哈赞成了豪格的心腹,吉兰也不能进贝勒府当差,一直在老家种地。 直到达林泰出生,夫家也没有再接纳他们一家三口。 明玉扶吉兰起来,将分红的差价补贴拿给她,吉兰不要,又给明玉跪下了,以头抢地:“福晋救过达林泰的命,也救过奴才的命,让奴才住在贝勒府享福,有月例银子,还有分红。这银子奴才不要!” “福晋诚心给你,便收下吧。”明玉又要下地去扶吉兰,被多尔衮拦住了。 听见多尔衮的声音,吉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等多尔衮说完,又咚咚咚给多尔衮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接过银子。 达林泰跑进来,见额娘哭了,叉腰站在吉兰身前,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着多尔衮。 “你不怕我?” 多尔衮还记得中秋那晚他回到家中,进屋的时候把几个小不点都吓哭了,只有这个叫达林泰的小孩没哭,像这样挡在明玉面前,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那眼神比现在还凶,像个野狼崽子。 吉兰慌了,压着达林泰给多尔衮磕头赔罪,谁知小家伙骨头硬得很,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多尔衮觉得很有意思,示意让吉兰退后,转头问明玉:“这孩子多大?” 明玉递给达林泰一个安抚的眼神,回答:“刚过周岁。” “周岁……” 多尔衮一时兴起,把达林泰扯到跟前,伸出一只手来:“打它。” 达林泰挥拳便打,又稳又准又狠,劲儿也很足。 吉兰吓得面如白纸,明玉莞尔,多尔衮哼笑出声:“叫阿玛。我收你做义子。” 他记得中秋那天这小家伙好像叫过明玉额娘。 明玉是额娘,他当然是阿玛。 给墨尔根代青当干儿子,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谁知达林泰小嘴抿成一条线,任凭吉兰怎么教都不肯叫。 多尔衮沉了脸,明玉笑道:“他叫你阿玛不妥。” 多尔衮脸更阴了:“有何不妥?” 明玉刚要解释,外头有人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来人是皇太极身边的一个太监,他走进来给多尔衮和明玉行礼,瞧见达林泰也在,笑眯眯道:“海兰珠福晋有喜,大汗十分高兴,让咱家赏小阿哥五百两银子,还说等小阿哥长大了,让他给八阿哥当贴身侍卫。” 八阿哥? 明玉半天才反应过来,八阿哥就是海兰珠肚里那个孩子,忙招呼达林泰跪下谢恩。 达林泰这回特别听话,明玉让他跪下就跪下,明玉教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太监夸了达林泰几句回宫复命去了。 吉兰又激动地拉着达林泰跪下向明玉道谢,明玉让他们起来:“这事不应该谢我,要谢等我进宫的时候带上达林泰,让他给海兰珠福晋磕几个头。” 海兰珠专宠一年多无孕,才认了达林泰做干儿子就怀上了。 那天她记得巴特玛当着海兰珠的面说过,说孩子都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的,没准儿认了干儿子就能引来亲儿子。 这不就应验了。 海兰珠念着达林泰的好,给皇太极吹了枕头风,皇太极自然会给海兰珠这个体面,便有了今日的赏赐。 多尔衮并不知道内情,问明玉:“这关海兰珠什么事?” 明玉接上刚才的话茬,耐心给他解释:“海兰珠早认了达林泰为义子,所以我说他叫你阿玛不妥。” 皇太极派身边的太监送赏赐过来,多半也认了这个义子。 多尔衮挑眉:“所以你没认?” 明玉苦笑:“跟你一样没缘分。” 同是天涯沦落人,多尔衮心情莫名地好起来,脸色也由阴转晴。 多尔衮走进来的时候,吉兰就注意到了他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这会儿细看明玉,又看见了毛领都遮不住的红痕,顿时明白了墨尔根代青为什么这时候还留在福晋的屋子里。 明玉嘱咐完,吉兰便要拉着达林泰离开,达林泰死活不走,眼睛紧紧盯着明玉不放。 明玉拉过达林泰,温声承诺他:“过两天接你来小住,好不好?” 达林泰这才委屈吧啦地侧过小脸,明玉笑着在上面亲了一口,达林泰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吉兰离开。 “他跟你住?”多尔衮忽然问。 明玉点头:“住外间。” 多尔衮冷笑:“不行,我怕吵。” 明玉诧异:“庆功宴结束,你不回军营吗?” 多尔衮气笑了:“那边有多冷,你不知道?”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凶,不由放缓:“有多铎在,我回不回去都一样。” 明玉:“?” 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作者有话说: 多铎:为了我哥,我不冷!一点不冷!(瑟瑟发抖) 达哲:是,他不冷!这点冷算什么!再冷也能挺过去! 多铎:???第41章 种子 庆功宴明玉到底没去, 而是带着达林泰去给海兰珠磕了头。 海兰珠的情况依旧不是很好,昨日孕吐动了胎气,只能卧床静养。 身体不适, 心中也惴惴不安,明玉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海兰珠靠在迎枕上有气无力道:“听人说盛京冬天常有精怪出没,精怪刁钻专吃腹中胎儿,身体强壮些的还好, 似我这般柔弱, 怎能不担心?” 海兰珠平日与人交往不多,有孕之后更是没见过几个人,这等不祥的话题,众人都是讳莫如深, 谁这么缺德跑到海兰珠面前嚼舌根。 “这话是巫医说的?”明玉猜测。 海兰珠摇头, 指了指隔壁:“昨日我吐得厉害, 喝了药也没胃口, 玉儿劝我用晚膳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 明玉呵呵,她就知道。 莺歌端来红枣桂圆汤:“侧福晋见福晋脸色苍白, 特意让奴才给福晋熬了红枣桂圆汤,说这个汤最补气血。” 海兰珠闻了味道直蹙眉, 却招呼莺歌端过来,喝药似的一下喝了半碗:“大汗来看我, 也说我气色不好, 玉儿说喝了红枣桂圆汤,就算不吃东西, 也能有个好气色。” 给心烦意乱的孕妇喝红枣桂圆汤, 越喝越上火, 越喝心越烦,越烦越吃不下睡不着,形成恶性循环。 真是用心良苦啊。 “福晋,再好的气色,也没有您肚子里的小阿哥重要。”莺歌似乎并不赞同,苦劝,“您还是得吃点什么。” 海兰珠摆摆手:“你们让我吃的那些,我都不想吃,吃了吐,什么也留不下,吐了反而更难受,还不如不吃。” 想起那些油腻的吃食,海兰珠又是一阵干呕,差点把刚喝下的汤给吐?????出来。 明玉知道怀孕的人口味一个赛着一个古怪。 当年剧组里那个女配,怀孕前三个月也吐得厉害,只想吃稻香村的干炸带鱼,还不能加热,就喜欢带着冰碴吃。 炸带鱼冰棍儿,明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那个吃啥吐啥的女配硬是吃了好几顿,一顿能吃好几块,仿佛得了什么美味佳肴。 “你想吃什么?”明玉问海兰珠。 海兰珠期待地看了明玉一眼,又飞快垂下:“我想吃冻草莓,巫医不让,说太过寒凉对孩子不好。” 孕早期确实不宜吃寒凉的东西,倒不是对胎儿不好,主要怕孕妇肠胃虚弱造成腹泻,少吃一点开开胃,并无大碍。 明玉附在海兰珠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海兰珠睁大眼睛:“能行吗?” 明玉朝她眨眨眼,让莺歌把草莓拿来,去蒂,挖空里面颜色浅的果肉,填上热牛奶封一层奶酪,盛碗装盒放屋外冻一刻钟立刻拿进来。 草莓微凉甘甜,温牛奶爆浆,奶酪略有嚼劲儿,海兰珠一口气吃下小半碗,还想再吃,被明玉拦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海兰珠点头,莺歌大喜,忙端了饭菜上来,海兰珠勉强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明玉嘱咐莺歌,让厨房熬点稀饭,再拌点黄瓜条,黄瓜要用温热的水洗。 稀饭和拌瓜条很快上桌,海兰珠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吃完破天荒没吐。 “番茄酸甜,生吃也能开胃,不过要用温热的水洗。”明玉叮嘱莺歌,“饭菜不要太油腻,福晋想吃什么,立刻让厨房做来。” 其实明玉也不是很懂,她只知道一点,孕妇不想吃的东西,吃了多半会吐,给她想吃的,会好很多。 “红枣桂圆汤暂时别喝了,汤喝多了占肚子吃不下饭菜。” 莺歌点头如捣蒜,全都记在心里,把明玉视为救星。 明玉来一次,福晋的身体就好一点,明玉带个小男孩过来,福晋就怀了孕,这回连巫医和萨满都束手无策的孕吐都给她治好了。 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不,不是神仙,是菩萨,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海兰珠吃过东西,精神健旺不少,话也多起来:“亏得你来了,连着这么折腾,我还以为自己被什么精怪盯上了呢。” 明玉给她解心宽:“大汗天命所归,手握玉玺,什么山精树怪早远远逃开了,还敢跑来汗王宫送死不成?” 草原信奉长生天,长生天庇佑的人自然万邪不侵,海兰珠心地单纯,明玉一说她就信了,脸上绽开久违的笑容。 明玉心里却有点打鼓,不知道那些毒花对皇太极和海兰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因此影响到海兰珠腹中的胎儿,导致那个孩子早早夭折。 古代没有产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海兰珠情况好转,明玉这才让达林泰给海兰珠磕头道谢,还教他说了一些吉祥话。 海兰珠听了很高兴,问达林泰:“等你长大了,陪着额娘肚子里的小阿哥玩,好不好?” 达林泰看向明玉,明玉点点头,达林泰说好。 “屋里这样热,你怎么穿这么多,可是那里不舒服?”海兰珠只穿了夹棉的衣裙还嫌热,明玉一身厚旗装,脖子上竟然还套着一个毛领。 明玉心虚地把毛领往上提了提,谁知海兰珠眼尖还是发现了端倪,忍不住打趣:“年轻就是好,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见她发现了,明玉热得不行,索性解了那毛领。 海兰珠仔细察看,抿了嘴笑:“没想到墨尔根代青看着冷冰冰的,热起来竟这般骇人。” 明玉脸火烧似的:“快别笑我了,正发愁呢。” “专宠你一个不好?”海兰珠不是很能理解。 明玉唉声叹气:“昨天还有没分完的美人吗?我想要两个,不,怎么也得三四个。” 昨夜皇太极一直陪着海兰珠,说起了明玉拒绝给多尔衮挑美人的趣事,海兰珠很羡慕明玉,谁知明玉转过天就变了卦。 “美人你是别想了,早分完了。” 海兰珠给明玉出主意:“早点怀上一个才是真的。听大汗说,明年要对朝鲜用兵,不出意外主帅还是多尔衮,朝鲜出美女,你抓点紧吧。” 明玉:明年……也太久了! 这回酒后乱性,正好赶上安全期,下次呢,下下次呢,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 明玉本以为多尔衮会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谁知这家伙不守男德! 她现在是他的福晋,嫡福晋,后院连个侍妾都没有,丫鬟也少得可怜,要是能收房早收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多尔衮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想找人滚床单,只能找她,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她想拒绝都没理由。 况且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界,女人地位很低,只有死别,无法生离。 关键她这是联姻,关乎科尔沁与大金的关系,关乎博尔济吉特氏全族的命运,能离也不敢离。 想到这里,明玉闭了闭眼,神烦,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明玉打算带着达林泰告辞离开的时候,鳌拜的嫡福晋钮祜禄氏、苏克萨哈的嫡福晋富察氏和索尼长媳佟佳氏联袂而来,打着探望海兰珠的名义过来找明玉说话。 明玉重新戴上毛领。 佟佳氏怀着孩子,见达林泰生得漂亮非常喜欢,想去拉他的小手,达林泰手一扬,并不理她,径直跑到明玉身边乖乖站好。 明玉笑着解释:“孩子小不懂事。” 忙让达林泰给三位贵妇行礼,达林泰照做。 要知道索尼、苏克萨哈和鳌拜将来可都是封疆大吏,索尼长媳佟佳氏更是康熙帝的岳母。 随便拎出一个都不是达林泰能得罪的。 佟佳氏笑着说没事,小孩子都怕生,算是揭了过去。 富察氏笑道:“我瞧着这小家伙真与福晋有几分相像呢。” 她们都听说海兰珠认了这个孩子为义子,海兰珠怀孕之后,大汗还给了这孩子赏赐,可这么露骨的赞美也是离谱。 众人都笑而不语,海兰珠脸皮薄,怕富察氏难堪,说了一句这孩子跟我有缘分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钮祜禄氏忙着转移话题,话题三转两转,又转到了暖棚和西洋菜上来。 佟佳氏吃到了最想吃的草莓,自然对明玉谢了又谢,海兰珠听说了明玉的决定,也觉得很好,一个劲儿夸她心善。 钮祜禄氏咂咂嘴:“馋得我也想揣上一个了。” 富察氏瞧了明玉一眼:“下一个恐怕还轮不到你!”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忍住都笑出声来。 海兰珠问她们笑什么,佟佳氏不敢说,富察氏只是笑,钮祜禄氏胆子大,笑道:“等福晋您瞧见墨尔根代青就明白了。” 海兰珠不解,看向明玉,明玉下意识又往上拉了拉毛领。 海兰珠似是想到什么,噗嗤笑出声来:“你不会把墨尔根代青……” “都破了相了!”钮祜禄氏忍笑。 海兰珠:“……”亏她还以为明玉受了委屈。 富察氏酸溜溜的:“福晋您没去庆功宴,倒是给了别人献媚的机会,有人上杆子给墨尔根代青送药膏呢。” 佟佳氏撇撇嘴:“某些人也真是的,大汗还在呢,她送去药膏墨尔根代青也不能收啊。” “一个不受宠的侧福晋哪里知道房中情趣!还当真了!”钮祜禄氏直接翻了个白眼。 忽然想起海兰珠是这位侧福晋的亲姐姐,忙收住话头。 海兰珠尴尬地望向明玉,却见明玉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喝茶嗑瓜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佟佳氏买草莓的时候听魏循说明玉打算在赤鹿山扩建暖棚,热心给明玉出主意,让她多搞点西洋种子来种。 明玉问她想吃什么,佟佳氏也不知道有什么,只说想吃绿叶子菜。 钮祜禄氏则建议明玉多种果子,说叶子菜春夏秋三季都能吃到,却没什么人种果子。 明玉记下,向她们道谢。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散去。 明玉回到府中,多尔衮还没回来,她让娜塔把多尔衮的被褥搬到书房去。 娜塔吓了一跳,昨夜还如胶似漆,叫了不知道多少次热水,她腿都跑细了,怎么去了宫里一趟就要闹分居。 在宫里也没发生什么呀。 多尔衮半夜回来,怕吵醒明玉并没让人通传,径直去浴房沐浴梳洗,然后摸黑进了内室。 今晚月色极好,清亮的月光穿过窗棂洒在炕上,炕桌依旧放在炕尾,明玉裹着被子睡在炕头,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炕上只有一床被褥。 多尔衮轻轻勾唇,脱鞋上炕,身后响起娜塔欲言又止的声音:“墨尔根代青,福晋说……” “我知道了,退下。”多尔衮动作没停。 娜塔一滞,您都知道了还上炕做什么呀? “福晋……”娜塔才发出声音,就被外间当值的嬷嬷捂着嘴拖了出去。 外间很快响起关门声。 …… 明玉半夜被热醒了,要水喝,?????多尔衮迷迷糊糊睁开眼,动了动被压酸的胳膊,哑声说:“抬头,我去给你倒。” 明玉依言照做还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陡然清醒,见鬼似的推开多尔衮,裹紧被子朝后缩:“你、你怎么睡这儿了?” 多尔衮坐起来,去炕桌那边倒水,端回来才答:“你把我的被褥搬走了,我不睡这儿,睡哪儿?” 爱睡哪儿睡哪儿,明玉很想这么说,可她不能。 她现在是他的福晋。 明玉看了一眼窗外高高升起的月亮,懒得半夜跟他掰扯,接过茶水喝下大半杯,破罐子破摔地重新躺下,背对着多尔衮:“很晚了,睡吧。” 身后被子掀起,风扑在身上凉凉的,旋即又放下。 腰间一沉,温热的手掌贴在小腹上,画了几个圈。 明玉怕痒,扭了扭,手顺势向上…… 明玉吃痛,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多尔衮放轻了手劲儿,半个身子贴上来,喷出的气息带着微醺的酒香。 明玉又羞又怒又痛,忍着把人踹下炕的冲动,实话实说:“你弄疼我了。” 昨夜……你自己对这儿做过什么,心里就没点数吗? 多尔衮喉结滚了滚,克制的呼吸乱了一瞬,酒劲儿上涌,脑子里全是旖旎缠绵的画面。 昨夜他喝醉了,千杯不醉的人第一次尝到了醉酒的滋味,之后完全随心所欲,没有半点克制,把她弄了一身伤。 多尔衮松开手,在被子里把明玉翻过来,问她:“可上了药?” 明玉眼珠一转,放软了身段,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上线:“还没,我怕凉。” 药膏很凉,涂在红痕上有些刺激。 不讲男德,怜香惜玉的心总该有一点吧。 果然多尔衮无奈叹气,掀开被子走了,明玉一口气还没舒出来,他又折回来了:“乖,我给你上药,保证不凉。” 明玉:“……”大可不必! 想着已经被按住,不由分说解开衣襟,身上有伤明玉没穿肚兜。 多尔衮坐在她身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从窗棂洒进来的月光,明玉眼前一片漆黑,理所应当地认为她看不见,多尔衮也看不见。 于是放弃挣扎,躺平了让他帮忙上药。 只要那药膏有一点点凉,她就找借口把他赶出去。 明玉闭上眼,细心感受。 耳边传来搓手的声音,盒盖打开的声音,温热的手掌抚在肌肤上,所过之处带着微凉滑腻的感觉,力道也刚刚好,开始时有些粗鲁,之后慢慢变得轻柔。 明玉想喊停,找借口赶人,可慢慢地困意来袭。 昨夜半梦半醒,只在今天早晨补了一会儿眠,之后一直在忙暖棚的事,等闲下来又到了入宫的时间。 她太累了,只想睡觉。 多尔衮夜视很好,上次在赤鹿山温泉给明玉换衣服,他全程都闭着眼。昨夜醉酒,明玉抱着他又抓又啃,一刻不肯消停,他什么都做了却什么都没看清。 今夜不一样,所有美好都摆在他面前,纤细雪白,玲珑细腻,越发显得红痕刺目,淤青狰狞。 他眸光深了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混蛋,可这具混蛋身体…… 还好明玉睡着了,不然他恐怕要出丑了。 压抑着情绪将药膏涂满小巧的脚踝,多尔衮给明玉掩好被子,俯身吻了吻小姑娘毛绒绒的发顶,轻声说:“明玉,我会对你好的。” 说完起身,披衣去了浴房。 半个时辰之后从浴房出来,没回正屋,提步去了书房。 书房里间被褥已然铺好,多尔衮却毫无睡意,索性拿了一本书来看,看困了才歇下。 明玉一觉醒来,身上的红痕果然淡了很多,淤青也变浅了,用手捏都不疼了。 本想吩咐娜塔随便找几瓶药膏给多尔衮送去,算是还了他的人情,忽然想起富察氏说早有人给多尔衮送过药膏了。 当着大汗的面不敢收,没准私底下早收了呢。 汗王宫心疼他的女人可不少,她知道的就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他的白月光,她跟着瞎操什么心。 闲的。 庆功宴一连三日,第三日明玉告了假,多尔衮也没勉强,独自一人赴宴,半夜才回,歇在书房。 半个月后,大汗将族名正式改为满族,据说在为称帝做准备。 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福晋,墨尔根代青都半个月没歇在正屋了,您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啊。”娜塔的心有点慌。 自从福晋半夜把墨尔根代青赶出正屋,墨尔根代青一直歇在书房,一应起居也都在书房,半步没踏进过山水院。 大约气得不轻。 如今暖棚大部分搬去了赤鹿山的田庄,后院也收拾出来了,福晋明日便要搬回去住,离书房又远了不少,此时再不做点什么挽救,以后想见个面都难。 明玉正在翻看账本,根本没听清娜塔在嘟囔什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娜塔给明玉挑衣裳,欢天喜地道:“奴才这就让厨房炖上番茄牛肉,中午请墨尔根代青过来用膳。” 明玉一目十行地看账本,闻言抬眸:“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中午把魏先生和吉兰叫来一起吃饭,魏先生要去庄子上住了,我给他践行。对了,让吉兰带上达林泰,达林泰也爱吃番茄炖牛肉,吩咐厨房早点炖上,炖烂点,最好入口即化。” 小孩子牙没长全。 娜塔哭笑不得:“福晋,墨尔根代青怎么办?” “凉拌。”明玉拿笔圈出一个错处,“这贝勒府都是墨尔根代青的,你还怕他吃不上番茄炖牛肉?行了,去办吧,把门从外边带上。” 娜塔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觉得有负大妃嘱托。 离开科尔沁的时候,大妃对她耳提面命,说大金的男人是天,让她提醒着点格格,别让格格在墨尔根代青面前使小性儿。 嫁过来之后都挺好的,娜塔还以为是大妃多虑了,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 分居都超过半个月了。 得亏这府里没有侍妾,不然就福晋这个闹法,等于把墨尔根代青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娜塔刚出去,魏循来找明玉,告诉她赤鹿山那边的暖棚都建好了,统一使用温泉地暖,不用一两炭火,效果与贝勒府这边一样,能省下大笔的银子。 “还是福晋脑子灵光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魏循越发佩服明玉了。 脑中忽然闪过多尔衮英俊的脸,明玉实话实说:“是墨尔根代青的主意,我也没想到。” 魏循迟疑,攥紧了手里的药方:“那避子汤还需要吗?” 明玉早看见他手里拿着东西,委婉道:“女人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利,况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这么早生。” 不想生孩子,和不想早生孩子是两码事,魏循松了口气,把药方递给明玉:“一月一次,不能多用,用多了伤身体。” 明玉点头谢过。 “府里的新总管已经来了,还有管事在,我想明日就搬,给人家腾地方。”新总管十天前就到了,一直在跟魏循交接,如今交接完了,魏循不好再占着总管事的住处。 “行,就明天搬。”明玉笑道,“今儿中午别走了,我叫了吉兰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给你践行。” 魏循痛快答应,又说起西洋的粮食种子,有些遗憾道:“我见过也吃过,就是没留意怎么种。这回只买到了种子,南边没人愿意过来,我也只能试着种一种,产量不敢保证。” 明玉有空间灵泉,她在番茄和黄瓜上做过试验,亩产至少可以翻两倍,就算天气寒冷,魏循没有经验,收成还是有保证的。 空间灵泉的事明玉没提,只说相信魏循,让他尽管放手去做。 魏循也是有备而来:“我专门搭了一个小暖棚用来试种,只可惜种子还在路上,过了年再试种有点晚。不过没关系,晚一点我抓紧些当不会误了农时。” 从福建到盛京,山高水长,再加上战乱四起,能从南边买到西洋种子再安全运到北边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想快也没办法。 这时有人禀报:“山西来的范掌柜求见魏先生。” 范掌柜? 山西范家的人? 魏循记得福建那边给他的书信里曾提到,有晋商采购了与他数量相当的西洋粮食种子,问他是不是一路人。 他当时不好判断,回信说不是,心中却另有猜测。 没想到让他猜中了,晋商背后的主子是多尔衮,那批西洋粮食种子是多尔衮买来送给明玉的。 不管谁买,拿到种子才是关键,魏循忙忙迎了出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折回来,魏循给明玉带来好消息,晋商也买了粮食种子,在南边走水路,到大金境内用八百里加急,比他的种子先一步送到了。 马铃薯、番薯和玉米一样不少,除此之外还有小麦和水稻种子。 “种上两百亩也够了。”魏循喜道。 之前买种子的时候,明玉手里只有五十亩良田,后来五十亩变一百五十亩,种子明显不够。 魏循又写信给福建加购,那?????边回信说种子本来就不多,让晋商买走了一些,再多会被上头发现。 魏循只好作罢。 谁想殊途同归,晋商后买的种子反而先送来了。 明玉听得一头雾水:“你还托晋商买了种子?”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当初她给的银子有限,怎么可能买双份回来。 这兵荒马乱的鬼年月,粮食种子只会越来越贵,根本不可能降价,半价更是想都不要想。 难道还能赊账不成? 魏循摇头:“那范掌柜只说是孝敬福晋的,不过我猜,这批种子多半是墨尔根代青托他买的。” 大金境内的八百里加急可不是谁想用就能用。 明玉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最怕欠人情,尤其是欠多尔衮的情。 她对魏循歉意道:“你后天搬,我明天给你践行。” 这批粮食种子来得太及时了,魏循也觉得明玉应该好好谢谢多尔衮:“好啊,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我去跟吉兰说,让她明日再来。” 魏循走后,明玉吩咐娜塔跟厨房说一声,牛肉不要炖太烂,有嚼劲儿才好吃。 娜塔被明玉这风一阵雨一阵给说懵了:“不是达林泰吃吗?他没有牙。”拿什么嚼。 明玉早披上自己的斗篷,想了想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半新的玄狐皮斗篷出了门,娜塔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 声音从门外飘来:“我去请墨尔根代青。” 娜塔拜了拜长生天,福晋的气终于消了,一溜烟跑去厨房加菜。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呼——终于想起我了。 明玉:有了种子,就有了粮食,有了粮食,还愁没银子? 娜塔:这说的是一个事儿吗?第42章 阳谋 多尔衮早知道范家老二亲自押运粮食种子, 从福建过来专程拜见他,他却没见,让人通知了魏循。 写完一封信, 多尔衮转身去了书房里间,换上一身簇新的劲装,端坐在书案后等明玉。 想了想又吩咐门口当值的:“我正在写一封重要的书信,有人求见,一律等着, 我不说话, 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半个多月对他不闻不问,他没有脾气的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门口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悚。 墨尔根代青从来都不会对谁说, 他在做什么或者他要做什么。 他不说, 你也别猜, 因为没人猜对过,猜错了比猜对结果还要悲剧。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明玉来了。 书房大门紧闭,没上锁, 明玉猜多尔衮在里面,抬步往里走, 结果被当值侍卫拦下。 一个侍卫走出来, 恭敬道:“福晋恕罪,墨尔根代青正在写一封重要的书信, 谁来了都得等着。” 明玉站定:“好。” 只等了片刻, 书房里有人咳了一声:“进来。” 几个当值侍卫:“……” 明玉挑眉, 刚才说话的侍卫忙找补:“……写、写完了。” 几人齐刷刷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有人上前给明玉开门,明玉笑着走进去。 多尔衮果然在写信,似乎写得并不顺利,书案上堆一堆纸团。 明玉在书房铺过纸,研过墨,多尔衮写奏折回书信从来都是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中间卡都不卡一下,就是一台人形写字机。 这种情况她还从未见过。 不是在写情书吧? 明玉走过去,多尔衮警惕抬眸,明玉笑着站住:“我来向你道谢。” 多尔衮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明玉当他不知道,把晋商送种子来的事情说了,问他:“你也买了粮食种子,怎么都不说?” 多尔衮揉皱纸团扔在书案上:“没送到之前,说了有什么意思。” 当时明玉和魏循因为粮种的事一度走得很近,多尔衮莫名看魏循不顺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如今知道了原因,又觉得很没意思。 明玉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而魏循是个太监。 “山水院炖了你爱吃的番茄牛肉,要不要过去尝尝,看看厨子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明玉看向多尔衮。 厨子的手艺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帮了她的忙,她请他过去吃个饭有那么难吗,多尔衮气得脑门儿疼,忽然改了主意:“厨子的手艺就算了,我有事要出去,晚上再说吧。” 明玉:“……”没打算请你吃晚饭。 人没请来,明玉一个人回了山水院,娜塔忙问:“福晋,墨尔根代青什么时候过来,奴才好吩咐上菜。” 明玉叹气:“晚上吧。” 娜塔心领神会:“晚上更好,奴才这就去准备。” 用过晚膳正好留宿。 “那中午这桌席面?” 明玉想了想:“按原计划,给魏先生践行,让人把魏先生和吉兰他们叫来,这么好的席面不能浪费了。” 田庄那边的暖棚已经建好了,秧苗也移栽过去,没人管着可不行。 娜塔应是。 没一会儿魏循和吉兰到了,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魏循,俊美的一张脸阴到能滴出水来。 “出了什么事?”明玉问。 不等吉兰开口,魏循阴恻恻道:“贝勒府的暖棚福晋另外找人打理吧。” “别卖关子,快说,到底怎么了?”明玉问魏循。 “闹了贼了。”魏循说着剜了吉兰一眼。 吉兰腿一软“噗通”跪下:“奴才不是贼!奴才按福晋吩咐的,将暖棚里一半的菜果卖给宫里,另一半半价卖给怀了孩子的妇人。索尼大人、图赖大人还有其他大人家来采买,全都按原价给银子,奴才只要半价,管事们说主子交代过,按原价给。” 魏循不耐烦:“说重点!” 吉兰抖了抖,头几乎垂到胸前:“冬天怀孕的妇人少,管事们挑过之后菜果常有剩余,瞧着不好看,也能吃。奴才怕糟蹋了,就、就自作主张低价卖给了那些拿不出半价的怀孕妇人,有两个是咱们府上小管事家的,还有几个是其他府上过来采买的管事家的。” “银子都上了帐,只多不少!” 魏循厉声:“不足原来六成,还有脸说只多不少!” 正因为有人按原价买,短时间内看不出来,到月底算账的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 骂完吉兰,魏循也很自责:“我这段时间忙着田庄里的事,回到府中还要与新总管交割,对吉兰那边没怎么上心,我也有错,请福晋一并责罚。” 账本明玉看过,自然看出了问题,却什么也没说。 本以为能糊弄过去,谁知魏循心细如发,临走前还是看出了端倪。 “照你的说法,我也看过账本,没看出任何问题,也有错了?”明玉笑道。 这就是魏循想不明白的地方。 明玉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连这点微末的小把戏都看不穿。 就算真的没看出来,银子少了总该问一问吧。 结果一句都不问。 魏循拧眉:“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福晋体恤,何错之有?” 前段时间两边忙,明玉怕他太累,主动帮他看账本。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明玉扶吉兰起来,对魏循道:“这事儿你没错,吉兰也没错,她只是严格按我说的去做了。我说一半卖给宫里,另一半半价卖给怀孕的妇人,可东西还有剩余,而有些妇人半价银子也拿不出,只能便宜卖了。” “福晋,奴才就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让果子烂在地里。”吉兰道。 魏循简直无语,怪不得九千岁总说女人心太软,成不了大事。 “福晋,天下穷人千千万,根本救不过来。”魏循提醒明玉。 明玉点头,表示赞同:“我不是菩萨,也没想普度众生,我只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用西洋菜果打败盛京的山精树怪。” 魏循:“……”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明玉没办法跟古人解释叶酸,太复杂了:“总之,这是我的决定,分红价差已经补给你们,所有损失,我一个人承担。” 如果用这点损失,能换回几个健康的孩子,能挽救几个不幸的母亲,明玉觉得很值。 人可以爱财,但不能成为钱财的奴隶。 值得的事花钱也要去做。 明玉亲自倒了一杯茶,推给魏循:“暖棚这点收益,不必放在心上,真正的摇钱树在田庄。我希望你能明白。” 魏循心中一凛,是他眼界窄了,与大宗的粮食相比,吉兰手里的暖棚又算得了什么。 有时间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倒不如在试种上多花些心思。 魏循端起茶盏,细细品味,不再说话。 明玉又对吉兰道:“你做得很好,以后遇到问题,可以先过来跟我说说,免得闹出误会。” 吉兰红着脸应是。 话说清楚了,饭菜上桌,几人给魏循践行。 席间说起粮食的销路,魏循道:“上午见了范家二当家的,他说咱们贝勒府的粮食他们范家全包了,保准能卖个好价钱。” 吉兰和娜塔都很高兴,说托了墨尔根代青的福,粮食还没种出来已经找到买主了。 明玉笑笑:“到时候再说吧。” 这年头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粮食奇?????缺,种出来的粮食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借多尔衮的势。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达林泰到底没吃上入口即化的番茄炖牛腩,不过番茄汤扮米饭也吃得津津有味。 为了奖励他乖巧懂事,明玉陪他在屋里子玩了一下午,并特意吩咐灶上另炖一锅软烂的给他带回去吃。 送走达林泰,眼看到了掌灯时分,明玉穿好玄狐斗篷正要出门二请多尔衮,差点跟大步走进来的男人撞个满怀。 多尔衮顺势搂住她:“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明玉还想问,你过来不让人通报,走路没声音,你想做什么? 又想到粮种的事承了他的情,话到嘴边变成了:“去三顾茅庐。” 多尔衮弯腰抱起她:“我的贝勒府只有炕头,没有茅庐。” 明玉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他的脖子,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被人压在炕上亲吻。 当男人的手探进衣襟,明玉忍无可忍蹬了对方一脚,正蹬在小腹上,好像兔子蹬鹰。 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力气,硬生生把满蒙第一勇士,大金的墨尔根代青从身上一脚踹了下去。 多尔衮“嘶”一声,弯腰捂着小腹:“你就打算这么谢我?” 明玉这时候也想开了。 她误打误撞嫁给多尔衮,成了他的嫡福晋,而多尔衮正值大好年华,有男人的生理需求很正常,有了需求不找她,找谁呢? 真后悔庆功宴上嫌麻烦,没给他挑几个侍妾回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填上啊。 真心算一算,只要不生孩子,她其实并不亏。 多尔衮长着祁陈脸,祁陈的身材,年轻英俊,位高权重,除了把命提前预支给了别人,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手握避子汤,与他春风一度,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明玉是女人,也有女人该有的欲望。 只不过这具身体尚且稚嫩,经不起太频繁的折腾。 半个月……勉强吧。 想着明玉伸出脚,用鞋尖点了点多尔衮的腰带:“我饿了,先吃饭。” 他本来也没打算走,多尔衮握住明玉纤细的脚踝,脱了她的绣花鞋。 明玉怕痒,咯咯笑着收回脚,侧着坐在炕上,吩咐外头:“给主子爷打水净手。” 多尔衮洗了手,脱鞋上炕坐在明玉旁边,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明玉的脚。 明玉一边吩咐上菜,一边十分不给面子地盘腿坐好。 多尔衮气笑了,望着桌上的番茄炖牛肉,问她:“我许久不来,厨子的手艺可退步了?” 这是在埋怨她半个多月对他不理不睬吗,明玉白他一眼:“巧了,吉兰的儿子也爱吃这道菜,你不在,菜照做不误。想来,厨子的手艺当不至于退步。” 合着有他没他一个样,连厨子的手艺都没有任何变化。 多尔衮感觉嘴里的牛肉不香了,扯过明玉,让她坐在自己怀里:“那我以后天天来,帮厨子精进手艺。” 总不给他面子,明玉怕他狗急跳墙,于是在多尔衮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夹起一小块牛肉放口中,含混道:“随便你。” 菜还没上完,娜塔指挥人继续端菜上桌,全程低头进低头出,没有一个人敢往炕上瞄。 菜太多,明玉一样吃一筷子就饱了,吃饱了说正事:“为什么帮我买粮食种子?” “破财免灾。”牛肉很有嚼劲儿,多尔衮又夹了一块。 明玉:“……”行吧,不想说就不问。 “田庄的粮食开春种上,秋天收获,整整一百五十亩,能出四千五百石粮食。”这还是保守估计,没算上空间灵泉的翻倍加成。 明玉给多尔衮夹了碗里最大的一块牛肉,“范家想买,你说卖吗?”粮食在古代,尤其是在战争年月,还是很敏感的。 所以明玉才想听听多尔衮的意见。 多尔衮张嘴的动作一顿:“是不是算错了,一百五十亩出四千五百石粮食?” 据他所知,麦子亩产一石,稻子多些也只有两石。 一百五十亩都种水田,一季收成也只有三百石稻米,四千五百石是怎么算出来的? 明玉把牛肉直接投喂到多尔衮嘴里,笑道:“没算错,到时候只多不少。” 多尔衮不信,西洋种子再厉害,到底是粮食,还能种出石头来不成。 “若真能出四千五百石,你卖给我尝个鲜。”此时气氛不错,多尔衮不想破坏,咽下口中的牛肉才道。 “卖给你有什么意思?银子从左口袋掏到右口袋,都没出自家账房。”明玉没想到多尔衮要自己买。 多尔衮被“自家”两个字取悦到,又想起账房里的两本账,把刚刚扬起的唇角压了下去:“你的私账还在,怎么说是左口袋掏到右口袋?” 明玉心虚:“你都知道了。” 那天酒醒之后,明玉还是把多尔衮给的财宝上了公账,她自己只拿了几张千两的银票。 多尔衮气笑了:“财宝不要,粮食不卖,你是不打算跟我过了?” “不跟你过,我还能去哪里?”身体贴久了会热,明玉想从多尔衮怀里出来,反被人搂得更紧。 她低头掰他手指:“除非你不要我,我才能离开。” “不会有那一天。”多尔衮边搂着明玉边吃饭。 掰也掰不开,明玉放弃挣扎靠着他重新坐好:“我已经是嫡福晋了,有一天她来了,你怎么安置?两个嫡福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明玉独处的时候,多尔衮不愿意想起布木布泰,也不愿意想以后的事情。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眼中只有彼此,只有当下:“你放心,不会有两个嫡福晋。” 明玉睁大眼睛:“你想让我做妾?” 多尔衮气到放下筷子,把明玉翻过来,让她骑跨在他身上,面对着他:“怎么才能信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打死她都不会信,可这并不妨碍她给他出难题。 明玉轻轻眨了眨眼:“我想要更多的西洋种子,却不想花太多银子,魏循说他曾经卖了一部分种子给宫里那位,你把种子买回来,我就信你。” 多尔衮不知道还有这事:“她买那些种子做什么?” 明玉:“摆着好看。” 多尔衮:“……”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你进宫去找她,直接说明来意,她会把种子送给你的。”多尔衮笃定道。 魏循说之前已经去找过苏茉儿了,不出预料地碰了一鼻子灰,这才来跟明玉商量。 魏循记得那些西洋种子里有蔬菜有水果,当时还以为布木布泰愿意给机会让他种出来,一股脑卖了她七八瓶,结果被对方束之高阁做了摆设。 现在想想挺可惜的。 听明玉说要扩建暖棚,魏循就打起了那七八瓶种子的主意,借着跟明玉进宫的机会去找了苏茉儿,愿意出高价再买回来,结果却连苏茉儿的面都没见着。 帮忙跑腿的小宫女回来说,种子已经碾碎做了花肥,苏茉儿让他死了这条心。 后来魏循找人侧面打听过,那些种子还在,就放在内室的箱笼里。 明玉见到布木布泰也想提这事来着,可每回不是有事发生就是有人打岔。 最后一次见布木布泰是庆功宴的第二日,在海兰珠的屋子里。富察氏和钮祜禄氏正在打趣她脖子上的红痕,布木布泰忽然经过窗边,站定,失魂落魄地望着她。 明玉坏心眼地将脖子上的毛领取下来,让她看了个清楚明白,布木布泰捂住嘴,半天才含泪离开。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来都是原主撞见狗男人和小三在一起,或者听说了狗男人和小三在一起的消息,闹将起来,狗男人护着小三打原主的脸,最后原主含泪离开。 小三似乎永远是胜利者永远骄傲地微笑着,含泪离开从未有过,所以明玉觉得挺新奇,也挺解气。 当时有多解气,现在想买回那些种子就有多困难。 其实从福建也可以买,只不过山高水长,再加上战乱,买一次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送到。 那时候暖棚已经开始扩建,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嫁给你,她心里肯定不痛快。我去找她,她不故意刁难我就算善解人意了,怎么可能免费送?” 明玉估摸着自己去的结果大概率还不如魏循,才不肯上门送人头:“你去就不一样了,你们什么关系呀,她瞧见你一高兴没准儿就送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男人搞不定小三,拿不到种子。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也。 关键……不用花钱! 多尔衮不知道明玉和布木布泰之间发生过什么,明玉也没提,可他到底是外男,没有召见去后宫不合规矩。 他抬手给了明玉一个爆栗:“我和她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 明玉捂头反驳:“你把命都给她了,换几瓶种子回来,很难吗?” 明玉捂头,多尔衮腾出手捏她脸:“在你眼里,我的命只值几瓶种子的价钱?” 明玉一手捂?????头,一手捂脸,发现一只手捂不住就往他怀里挤,脸贴在他胸口,双头抱头,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现实怂的一批,嘴却不饶人:“不换种子,把命白给人家,岂不更亏?” “还敢狡辩!”多尔衮忽然侧身,将明玉压在身下,“大汗说的没错,蒙古女人心野,生了孩子才会真正安稳下来。” 明玉被压得呼吸困难,连连求饶:“我去,我自己去买行了吧。” 谁知多尔衮却不满意,将她压在身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明玉,给我生个儿子。” 明玉:“……”生你个大头鬼! 种子的事还没着落,就想让她生儿子,做梦吧,梦里都有。 但现在不是闹掰的时候,还得顺着他,明玉不想说孩子的事,尽量把歪掉的话题往回扯:“我知道你不方便进后宫,我先拿银子去试试,她要是善解人意呢,就不麻烦你了。可她若是为难我……” “她不会为难人。”多尔衮想也不想说。 明玉心里呵呵,欲言又止:“万一呢?” 多尔衮翻身,让明玉趴在他身上:“万一交给我。” 在他心里,不会有这个万一。 晚饭没吃完,多尔衮就抱着明玉去了浴房,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玉还是紧张得要命。 第一次因为醉酒的缘故,她印象不深,脑子里只残存着一些羞耻的片段。 可这次她是完全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没穿越之前,明玉拍过浴房里的亲热戏,对怎么撩水,怎么撩人,甚至抚摸、亲吻都是轻车熟路。 如果不是为了演娇羞,她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回到内室动真格就不一样了。 由于这具身体太稚嫩,再加上明玉本能的恐惧,任凭多尔衮把前戏做足,耐心耗尽,身体该有的反应半点没发生,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可以只走肾不走心,熟女也没问题,可原主嫁给多尔衮那年只有十五岁。 这个年纪嫁人在大金已经算是标准的晚婚,可青涩的身体到底还没长开,没有感情基础强行走肾很难。 除非男人用强。 对面已箭在弦上,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明玉才不想对这事有什么心理阴影。 于是苦笑着建议:“要不,来点酒?” 多尔衮哼笑,将鸳被平铺在炕桌上,抱起明玉放在上面,哑着声音说:“闭眼。” 现实与梦境意外重合,明玉仿佛知道下一步他要做什么,羞得恨不能当场去世。 她深深吸气,双手抱胸:“多尔衮,我冷。” 多尔衮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忽然笑了一声,弯腰用鸳被把她裹成一个茧,抱回炕头安置好。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乖,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明玉脸上的热还没褪去,闭着眼睛小声叮嘱:“外面冷,别泡太长时间。” 还知道这些。 望着小美人粉面含春的娇俏模样,多尔衮忽然不想出去泡冷水了,他轻手轻脚脱鞋上炕,无声坐在明玉脚边。 明玉半天没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多尔衮,你走了吗?” 见没人回答,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嘟囔:“总算躲过一劫。” 话音未落,只觉双脚一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被窝,明玉只来得及低呼一声。 这一夜,满蒙第一勇士小心翼翼地取悦,极尽温柔,还是把水晶般易碎的小美人颠散了架,身上淤青叠着红痕。 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明玉身上白到发光的皮肤都十分敏感,轻轻碰一下就会出现痕迹,常常有不明原因的淤青,令她很是烦恼。 这烦恼放到现在,反倒成了保命的武器。 又一次感受到山雨欲来,明玉费力拉下被子,露出布满红痕的肩膀和手臂。 果然,渐渐地云散风消。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人在算计我。 明玉:鼻子挺灵。第43章 阴谋 一觉醒来, 多尔衮已经上朝去了,明玉躺在被窝里吩咐熬药,娜塔以为是助孕的药, 兢兢业业熬了小半个时辰,端到明玉面前。 喝下一碗浓稠的避子汤,明玉悬着心总算放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原主一心想给多尔衮生儿子,却到死还是完璧之身。她一心扑在事业上, 不想分半个眼神给渣男, 到头来却要偷着喝避子汤。 “今儿初一,该去给大福晋请安,梳两把头。”明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大金对女子发饰的要求不多,蒙古嫁过来的女子, 有的入乡随俗梳两把头, 有的仍旧梳着蒙古的盘发。 明玉头发浓密, 却不耐烦坐在妆台前浪费时间鼓捣发髻, 每天只让娜塔把头发编成小股发辫,简单梳成公主头, 只在发辫上点缀几颗红珊瑚珠子。 每回进宫,也只是象征性的戴上绿松石珊瑚串成的额饰。 大福晋为此还夸过她几次, 夸她节俭。 其实明玉是懒,还怕沉。 今日不一样。 昨夜她与多尔衮滚了床单圆了房, 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了。 这会儿进宫去见小三, 气质这一块必须拿捏得死死的,绝不能在服饰上落了下乘。 在没有战事的时候, 各贝勒、贝子的福晋逢初一和十五都要进宫给大福晋请安, 这是规矩。 后宫是非太多, 明玉懒得掺和,再加上暖棚和田庄的事有些忙,上个月连着告了两次假,除了颁金节那日,她基本没怎么露面。 这回进宫,明着是给大福晋请安,实则是想借大福晋的手向布木布泰买回那些种子。 在原主的记忆里,小三诡计多端,是绿茶和白莲的结合体,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多尔衮却说,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原主狠毒了小三,恨不得吃肉寝皮那种,多尔衮爱极了小三,即便出了毒花事件,仍然愿意相信小三,固执地认为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明玉谁的话都不信,只信自己的判断,布木布泰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她不会傻到私下去见她,她要做的就是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取得大福晋和各位福晋的支持,逼布木布泰就范,光明正大地完成这笔交易。 毕竟所有阴谋诡计都怕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谁知进了宫,所有福晋到齐,唯独布木布泰告了假。 明玉问起,大福晋强笑道:“昨夜睡得晚,受了风寒。” “哦,本来有点事要求到侧福晋,不成想她病了。”明玉一脸失望。 话赶话,大福晋笑问她什么事,明玉便把买种子的事说了。 众人听说明玉要种新菜果了,精神都为之一振,纷纷说是好事。 大福晋也觉得很好,西洋种子放在箱笼里不过是个摆件,种出来吃到嘴里才更有价值,于是答应帮明玉传话。 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众人散去,海兰珠邀请明玉去她屋里坐坐,明玉也没推辞。 进屋坐定,海兰珠打发了屋里服侍的,只留明玉在跟前说话。 明玉再次问起布木布泰,海兰珠叹气:“我怀孕之后,大福晋便向大汗进言,请大汗雨露均沾。起初大汗并不在意,可大福晋说了几次,大汗不忍驳了大福晋的面子,昨天夜里在我这儿用了晚膳,便去了玉儿屋里歇息。” 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不知玉儿说了什么竟然惹怒了大汗,气得大汗半夜又回我这儿来了,玉儿穿着单衣追出来赔罪,一下子冻病了。” “侧福晋昨夜侍寝了?”明玉问。 海兰珠不情不愿“嗯” 了一声:“叫了热水,没来得及洗,热身子扑了冷风,高烧一夜没退。” 看来挺严重,不适合谈交易,今儿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从宫里出来,正好在门口碰上多尔衮,眼见躲不开,只好笑着上前打招呼。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昨夜在他身下辗转成欢哭唧唧一会儿说累一会儿说疼的小美人,居然还能早起过来给大福晋请安。 “身上都好了?”多尔衮似笑非笑。 半夜泡冷水,那滋味真该让她也尝尝。 明玉白他一眼,故意向下拉了拉玄狐斗篷,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上面布满暧昧红痕,显然已经用过药膏,部分红痕蜕成了淡粉色。 不可抑制地让他想起昨夜肌肤相亲的滋味,于是没骑马,跟着明玉上了车。 明玉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迫不及待地等着多尔衮问她。 谁知多尔衮只是拉着她的手,将宽大的衣袖往上推,细细察看她手臂上的痕迹,低低对她说,药膏要涂厚一点痕迹才消得快。 明玉反握住他的手:“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买回种子?” 多尔衮老神在在:“还用问?看你一脸兴奋就知道事成了。” 明玉忙摆手:“没成,没成。” 多尔衮挑眉,明玉笑道:“侧福晋她生病告假了。” 又觉得说人家生病的时候笑似乎不太礼貌,强行压下翘起的唇角,不等多尔衮问,?????绷着嘴唇道:“侧福晋昨夜侍寝了,不知说错什么惹怒了大汗,只穿单衣追出去赔罪,扑了冷风,高烧一夜,到现在烧还没退呢。” 说完抽回手,看着多尔衮,等他编借口下车走人。 白月光生病了,高烧不退,不得亲自去看看啊。 多尔衮眸中清晰地闪过担忧,沉声吩咐随车管事,回府之后以明玉的名义送些药材和补品去宫里给布木布泰。 就……完了? 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你不去看看吗?她病得很厉害。”明玉贴心提醒,“方便的话,顺手帮我把那几瓶种子弄回来。” 过几天是冬至,这么冷的天,她穿两层斗篷出门都嫌冷,滚完床单一身汗穿单衣追到门外,还不得当场冻成冰棍,不死都是命大。 天知道布木布泰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她死不死好不好都跟明玉没关系,可那几瓶种子她着急用。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只是为了那几瓶种子?”多尔衮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抬眼看明玉。 不然呢,看渣男贱女合伙给我撒狗粮吗? 明玉敢怒不敢言:“不愿意帮忙就算了。” 多尔衮轻轻靠在马车壁上,闭了闭眼,吩咐贴身侍卫:“去宫里找苏茉儿,问问她手上有没有西洋种子,让她开价。” 侍卫应声而去。 明玉这才露出笑脸,给多尔衮道谢。 多尔衮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明玉也有点困,昨夜折腾太晚,又起了个大早进宫请安,铁人也吃不消啊。 刚合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就听对面问:“若我去看她,你会怎样?” “你想去就去,不必顾忌我。”目的达到,明玉也懒得装了,“我很困,想睡觉。” 多尔衮到底哪里也没去,陪明玉回了贝勒府,马车停稳后明玉睡得正香,多尔衮抱她进屋,安置好去了书房。 差人通知管事,别去打扰明玉,把送进宫的药材清单拿来给他过目。 药材足够,多尔衮又添了一些补品,管事领命退下。 管事前脚刚走,贴身侍卫后脚进来禀报:“苏茉儿说西洋种子被侧福晋碾碎做了花肥,那些花就在府中,请主子爷早做打算。” 是让他帮忙善后的意思。 多尔衮淡声:“知道了。” 静静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多尔衮提步去了后院厢房,房门上了锁,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那些毒花被照顾的很好,比刚搬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主子爷在看什么?”身后响起娜塔的声音,“那些花有毒,福晋不让人碰,奴才便把房门锁上了。” 暖棚大部分搬去了田庄,后院不再呛人,明玉想要搬回来住,娜塔这两天正指挥人往后院搬东西。 多尔衮回头,见人人手上都拿着东西,问:“福晋要搬回后院了?” 娜塔点头:“明日便搬。” 多尔衮挥挥手让她们走了,他自己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去往山水院。 这时候明玉已经醒了,正坐在炕桌边上教达林泰写大字。 小家伙还不到两岁拿毛笔的姿势已经像模像样,写出来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勉强能看出模样。 “这个字念什么?”多尔衮点着纸问。 达林泰推开他的手,写下最后一笔:“心。” 多尔衮收回手:“不错。”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将达林泰写的几个大字摆在一起:“告诉墨尔根代青你写了什么?” 达林泰点一下念一个字,声音稚嫩,却字正腔圆:“为、天、地、立、心。” 明玉鼓掌,多尔衮也跟着拍手,明玉笑笑摸了摸达林泰的头。 达林泰仿佛受到鼓舞,把后面三句一并背了出来:“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明玉很吃惊,她才教了一遍,达林泰居然全背下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吗? 捡到宝了! 天色暗下来,吉兰忙完暖棚的事过来接达林泰,达林泰不愿意走,明玉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答应明天接他去后院玩,达林泰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直到晚饭端上桌,多尔衮才问起毒花的事,问明玉养着那些花做什么。 明玉一听就知道是宫里那位向多尔衮求援了,不答反问:“种子有消息了么?” 多尔衮把苏茉儿的原话说了,明玉根本不信:“之前魏循去找苏茉儿,她也是这样回的,可魏循让人探过,种子还在,就放在内室的箱笼里。要不是宫里不好动手,我现在已经拿到了。” 以魏循的本事拿到种子并不难,可明玉怕有人借机生事,对魏循不利。 种子可以再买,魏循只有一个。 “你信别人,不信我?”多尔衮放下筷子。 明玉筷子没停,嘴也没停:“你不是也不信我?” 都不是第一手消息,这样问有意思吗。 多尔衮将视线从明玉身上挪开,固执道:“苏茉儿不会骗我。” 她也不会。 她是做错了事,可从没骗过他。 明玉喝了一口汤,闲闲道:“骗没骗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多尔衮说好,又绕回毒花:“那些花你准备怎么处置?她已经知道错了,那些错并没有结出恶果,为什么揪着不放?” 难道是因为他? “若杀人者悔过便能得到原谅,要律法有何用?” 想到海兰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明玉心口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海兰珠的孩子还没生下来,你怎么知道她的错没有结出恶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多尔衮不理解,一些毒花而已。 况且这些花已经被明玉搬回来半年多了,海兰珠才被诊出有孕,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越发笃定明玉针对布木布泰与他有关。 是在吃醋。 醋他心里早早有了人,醋他因为布木布泰的缘故一直拒绝娶她,醋他把命给了别人。 命这个事她最近常常提起,可见有多介意。 想着想着忽然不那么气了,他不气了,明玉却炸了毛:“我不管!你最好盼着海兰珠和她的孩子没事,不然我一定给她好看!” 明玉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气。 反正就是路见不平,她很生气。 最擅长讲大道理的明玉忽然变得蛮不讲理,好像换了一个人,从侧面印证了多尔衮的猜测——明玉在吃醋。 醋劲儿还挺大。 默默享受了一会儿,多尔衮给明玉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红烧鹿筋:“明玉,那天我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会对你好的,说到做到,再揪着以前的事没意思。” 好家伙,她让他帮忙用美男计把种子弄回来,现在种子还没着落,他倒为了小三跟她这儿使上美男计,想先把毒花处理了。 门儿都没有! 明玉也懒得跟他掰扯,绝世舔狗大冤种,这辈子没救了。 晚饭不欢而散,明玉连夜搬到后院住,并吩咐娜塔多派几个人看着那些花,谁要也不能给,一片叶子都不许少。 翌日晚间,多尔衮没用人请自己来了后院,告诉明玉他派人查过了,西洋种子不在布木布泰房中,也不在苏茉儿房中。 昨儿用美男计,今天表演监守自盗,明玉敷衍地“嗯” 了一声,端茶送客。 多尔衮也是个有脾气的,女人可以宠,但不能宠坏了。 冬至节前后两人都忙,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各过各的,府里半点喜庆气氛也无。 年前,魏循给明玉带来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魏循在南边买的粮食种子到了,成色很好。 坏消息是豪格在自家田庄也支了暖棚,规模不小,他们有了第一个竞争对手。 明玉对竞争的事并没放心上,从她将西洋菜果卖给宫里赚到钱那天开始,不断有人试图模仿。 有些是为了自家的口福,比如索尼家。 有些是为了借此笼络人脉,比如苏克萨哈家。 明玉甚至耐不住央求,白送了一些种子给他们,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总是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原因是空间灵泉。 且不说盛京寒冷,对暖棚的温湿度要求极高,没有空间灵泉加持,魏循拿来的那些“化石”种子能不能发芽都是问题。 这个问题就难倒了绝大多数人。 就算有些种子生命力顽强能出芽,从出芽到长成秧苗又是一道关卡,秧苗能否长大,长大能否开花,开花能否结果,结的果子能不能吃,好不好吃,都是学问,都需要空间灵泉。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明玉都要去田庄“视察”。 豪格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现在折腾得越欢,到时候赔得越惨。 “豪格也从南边买了种子?”明玉只是好奇豪格手里的种子是从哪里来的。 魏循摇头。 从搬到田庄开始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潜在的竞争对手,豪格的温泉山庄才开始扩建,他便打听到建的是暖棚。 为此特意给福建市舶司写了书信,询问是否有人买了西洋种子运到盛京。市舶司很快回信,表示除了卖给他,打死他们也不敢把西洋种子直接卖到关外。 一来怕被讹上,?????更怕哪天对方忽然不高兴了,把这事捅出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豪格向来看不起汉人,与晋商也无往来,没可能让晋商替他跑腿。 魏循百思不解,这才来向明玉讨主意。 明玉想到一种可能:“你见过那些种子吗?是新种子,还是陈种子?” 行家单从外观就能轻易辨别出来。 温泉山庄的庄头口风极严,对下面的人要求更严,谁敢乱说拖出去乱棍打死。 建暖棚的消息还是魏循让人花重金买通了一个受雇前去搭暖棚的木工,从那木工口中得知的。 牵扯到豪格,魏循不敢自作主张:“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亲自去看看。” “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明玉想了想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仔细看看,是不是你之前卖出去的那几瓶。” 魏循探过布木布泰的房间,亲眼看见那几瓶种子放在内室的箱笼里,他知道布木布泰对多尔衮的心思,多尔衮又与豪格素来不对付,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见魏循吃惊地看过来,明玉淡笑:“这情情爱爱的事,谁说的准呢,今日好了,明日恼了,反目成仇,相爱相杀,都有可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魏循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多尔衮都没来后院,再联想到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不可告人的关系,和明玉志在必得的那七八瓶种子。 机灵劲儿一上来,压都压不下去:“若不是,也可以栽赃嫁祸。” 明玉心累地摆摆手:“收起你那些阴谋诡计,确定一下是不是就好了,没必要嫁祸,也不用偷拿出来,就当是我送给豪格的一份大礼。” 她叮嘱魏循:“还是那句话,大宗的粮食才是咱们的摇钱树,西洋蔬果不过是那块引玉的砖,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等田庄的暖棚上了正轨,我会派吉兰过去打理,你的心思给我完全放在粮食上头。” 魏循也烦宫里那套勾心斗角,闻言心里一松又是一紧:“懂了。” 三天后,魏循来见明玉,确定豪格手里的西洋种子就是之前他卖给布木布泰的那些。 “都是陈种,放了好几年,大部分已经干瘪。有些菜种子,福建市舶司这几年都不卖了。我还在庄头的柜子里还发现了一只水晶小瓶。”他说。 当初布木布泰正是看上了这些水晶瓶子,才花银子买下了那些种子。 明玉关切地问魏循:“没被人发现吧?” 魏循笑了,一点不谦虚:“宫里都出入自如,能发现我的人,还没……” 脑中忽然闪过多尔衮的冷脸,魏循忙改口:“没有几个。” 没被发现就好。 明玉递给魏循一张银票,魏循接过看了一眼,直挑眉:“福晋好大手笔,我不过办了这么小一件事,居然给这么多酬劳。” “给你买种子的。”明玉被他逗笑了,“田庄上的收益你有分红,你也是股东,难道买通一个小木工还让我出银子?” 魏循“哦哦”两声也笑了:“我说呢。” 明玉喝一口茶:“多买几样果蔬种子回来,总吃这老三样我都烦了。” 银票数额不小,就算把市舶司敢拿出来私下卖的种子一锅端还有剩余,魏循知道明玉这是有意在贴补他。 田庄离不了人,魏循了解明玉的为人,也没跟她客套,收起银票起身告辞。 别说豪格私下出三倍价钱挖他,就算十倍百倍他也不会去的。 不为别的,只为明玉对他的这份心。 十几年后,当魏循成了继三宝太监郑和之后第二个下西洋的太监,不但下了西洋,还是重走古丝绸之路第一人的时候,他很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 汗王宫每年都会举办新年宫宴,也是汉制,也是以家庭为单位,别人家照常热热闹闹,明玉和多尔衮这桌依旧冷冷清清。 这是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明玉第二次见到多尔衮。 第一次是在宫门口巧遇,多尔衮朝她颔首,明玉冷漠回应,一句话没有。 今日不算巧遇,明玉也没准备搭理谁,旁若无人地坐着,一边看歌舞,一边吃年夜饭。 天太冷,等饭菜上齐,皇太极举杯啰嗦完,全凉了。 点心倒是很好吃,明玉吃了一口枣泥糕,还是温热的,正好入口。 吃着吃着,腿忽然被人碰了一下,明玉也没注意,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又被碰了一下。 明玉抬眸看向多尔衮,多尔衮并没看她,而是聚精会神地在欣赏歌舞。 明玉收回目光,起身想把椅子往外挪,却被人在餐桌下捉住了手腕。 抽什么邪风! 明玉用力挣脱,谁知对方提前松开,失去重心差点摔倒。 多尔衮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顺势将人和椅子带到自己身边。 大殿里坐满了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看过来,明玉也不好挣扎得太明显,只得忍气吞声紧贴着多尔衮的大腿坐下,动没法动,躲没法躲。 围在腰上的手臂还在,借着餐桌的遮掩,明玉在上面狠狠拧了一把,想转半圈来着,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转动。 多尔衮轻轻“嘶”了一声,手指缩回明玉腰间,按在肋骨上弹琴,明玉怕痒,又不敢笑出声,忍得十分辛苦。 “你今天很漂亮。”多尔衮看着歌舞忽然道。 上次在宫门口偶遇,多尔衮发现明玉梳了两把头一直想要夸夸她,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冷战至今,想夸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明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多尔衮紧了紧手臂,转头看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都什么跟什么? 明玉礼尚往来:“你也很好看。” 长着一张顶流的脸能不好看吗,放在哪里都是全场最靓的崽,不然她也不会有这么多“情敌”了。 多尔衮哼笑:“我们很般配。” 明玉:“……” 话题结束。 当晚各回各院,井水不犯河水,大殿里的暧昧好像没发生过。 初一早起去宫里拜年,大福晋留了众人说话,布木布泰大病初愈第一次露面。 明玉问起布木布泰的身体,布木布泰淡淡说大好了。 大福晋这才想起明玉托她带的话,问起布木布泰西洋种子的事,布木布泰看了明玉一眼,声音依旧很淡:“也不知道是好东西,喂了鸟雀了。” 在大福晋面前,当然不能提毒花。 众人闻言一阵骚动,有人抿嘴笑,有人翻白眼,有人交头接耳,大福晋却很能理解,当时她瞧见魏循手里的西洋种子也没当回事。 明玉故作失望:“真是可惜了,听说里面有好几样西洋果子,若种出来也能给大家换个口味。” “换口味有何难?”巴特玛抽冷子道,“我听说豪格贝勒的温泉山庄也有暖棚,种了七八样西洋菜果,用的温泉地热,种出来没有烟熏味。” 暗指明玉的暖棚烧炭,果子上总有股烟熏的味道。 其实放上小半天,再用清水洗过也就没了,可谁让巴特玛也是她的“情敌”呢。 明玉笑笑,没说话,眼风扫过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坐在大福晋身边小口小口喝着茶,温婉娴静,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学乖了。 这时海兰珠抚着肚子给明玉站台:“不管别人种出什么新花样,我们还是最爱吃甜甜的草莓,对不对?” 说着手掌忽然起伏了一下,海兰珠惊喜道:“动了,动了,明玉你看,他也是这么想的。” 海兰珠怀孕五个多月仍然感觉不到胎动,巫医诊脉过后说要么是孩子太小,之前的月份算错了还不到时候,要么是孩子身子骨弱,胎动微弱难以察觉。 海兰珠为此忧心不已,请萨满过来做法也不管用,整个人反而变得疑神疑鬼。 明玉劝她少吃主食,多吃水果蔬菜。 海兰珠问她从哪里听说,明玉只好祭出魏循这个大招,说魏循告诉她,南边宫里有类似情况太医都会如此叮嘱,过一阵子孩子就动了。 其实明玉也不知道是否管用,充其量算一个安慰剂,将海兰珠心里的不安降到最低,让她平静下来,吃好睡好养好身体。 谁知竟然奏效了。 明玉又感激又替海兰珠高兴,走过去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脸贴在上面笑着说:“谢谢你支持我。” 结果被踢了脸。 “又动了,好大的力气,脸都踢疼了,我猜是个小阿哥。”明玉捂着脸说,引来众人纷纷附和。 海兰珠一颗心终于放下,笑着笑着不由掉了泪,大福晋就说她:“动了是好事,哭什么?怀着孩子可不能哭。” 海兰珠应了一声,赶紧拿帕子擦眼泪。 巴特玛有意打击明玉,却被海兰珠给搅和了,心中十分不爽:“别在这儿假惺惺了,我怎么听说豪格手里的西洋种子还是侧福晋给的呢?你们姐妹俩倒是会演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明玉当猴子耍呢?”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明玉:我跟你玩阳?????谋,你跟我玩阴谋,好啊,就陪你玩一局。 多尔衮:她们都是善解人意的女人。 作者:更新提前,不耽误大家晚上看文。第44章 真相 虽然诺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说, 巴特玛又怎会放过打击布木布泰,揭穿海兰珠,嘲笑明玉这种一石三鸟的好机会。 博尔济吉特氏内讧了, 估计大福晋也不会好受。 反正她不好受,谁也别想好受。 屋中静寂,落针可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等着看好戏, 没有谁的脸上露出半点震惊之色。 这消息她们早知道了。 明玉怔了怔, 她还没想好怎么利用这件事拿到种子,就被“情敌”给抖了出来,瞧众人这稳得一批的表情,好像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苍天啊, 大地啊, 是哪个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啊! 让明玉更没想到的是, 第一个跳出来质问的人竟然是海兰珠。 海兰珠震惊地看向布木布泰, 声音颤抖:“巴特玛福晋所说都是真的?” 当年嫁到汗王宫,豪格见海兰珠貌美, 暗中调戏过她,手段下作。 众贝勒里, 海兰珠最反感豪格,大福晋曾想让她跟诺敏结对子, 都被她婉拒了, 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亲妹妹跟豪格有任何瓜葛。 布木布泰对多尔衮有情,海兰珠能理解, 毕竟多尔衮是大金的少年英雄, 最年轻的主帅, 唯一的墨尔根代青,后宫喜欢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可豪格算什么东西,她的亲妹妹怎么能跟他搅在一起! 大福晋也变了脸色。 布木布泰与多尔衮私下有来往,大福晋相信多尔衮的人品,再加上布木布泰曾经救过多尔衮的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豪格是大汗的长子,与布木布泰素无交集,豪格又是那样一个贪花好色的性格,布木布泰花一样的年纪却不受大汗宠爱,不得不让大福晋多想。 有代善和阿巴亥大妃的前车之鉴在,大福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巴特玛和诺敏结了对子,她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再看众女眷波澜不惊的神色,让大福晋觉得事态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很有可能受了蒙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么多年,布木布泰一直站在多尔衮那边,豪格与多尔衮斗法,她那么聪明怎会看不出来? 若说没有私情,为什么忽然倒向豪格? 没有人比大福晋更清楚,皇太极有多厌恶庶母和庶子之间不干不净,当年阿巴亥大妃亲自过来给皇太极送吃食,皇太极不但没吃,还让人喂了狗。 说到底,是她把布木布泰给宠坏了。 面对巴特玛的揭发和海兰珠的质问,布木布泰虽然给大福晋跪下了,心却没慌,可当她抬头看见大福晋阴沉的脸色和屋中众人一脸的淡定,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布木布泰在心里把豪格骂了个狗血淋头,知道瞒不住,只得讲真话,顺便翻起了陈年旧账:“大福晋,奴才受了豪格贝勒的胁迫。他觊觎奴才美貌,屡次调戏不成,威胁要报复奴才。上个月,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奴才手上有一批西洋种子,便威胁奴才,让奴才送给他。” 说着落下两行清泪:“奴才害怕极了,不得不给他。只是不知他竟然如此狠毒,白得了奴才的东西,还要散播谣言陷害奴才。” 豪格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不等大福晋开口,巴特玛抢先冷笑道:“可我怎么听说,那些西洋种子是侧福晋大晚上让苏茉儿亲自送过去的呢?” 诺敏还说,苏茉儿单独一人进了豪格的书房,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开。 第二日,豪格带人去了温泉山庄,又几日开始搭建暖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苏茉儿的美貌在宫里也是数得着的。 苏茉儿赶紧跪下:“大福晋明察,奴才没去过豪格贝勒的府邸。” 布木布泰咬唇,疼痛让她冷静下来:“福晋说这话可有凭证?” 苏茉儿是晚上去的,穿男装,很隐蔽,认出她的人应该不多。 巴特玛呵呵笑:“把诺敏叫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今日诺敏称病告了假。 苏茉儿抢白道:“诺敏福晋是豪格贝勒的福晋,自然不会说自家爷们儿的坏话。” “放肆!”巴特玛冷声呵斥,“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布木布泰挺直腰背,看向巴特玛:“只许福晋偏听偏信,就不许奴才们为自己分辩两句吗?” 巴特玛也不是傻的:“侧福晋刚才说豪格曾经威胁过你,可有凭证啊?” 苏茉儿张了张嘴,被布木布泰一个眼神制止了。 既然两边都没有凭证,就只能比人品比风评,她从来谨小慎微,豪格却是个花花公子,真相不言自明。 根本没必要解释。 这笔账越糊涂越好。 “侧福晋有人证。”这时有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明玉看热闹不怕事大地道:“庆功宴那夜,豪格在恭房边上威胁侧福晋,被墨尔根代青撞见了。” 巴特玛瞪明玉:“你怎么知道?” 明玉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当然是墨尔根代青告诉我的。” 布木布泰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定格在明玉脸上,嘴唇咬破了都没察觉。 苏茉儿也慌了神:“不,不,墨尔根代青不知道……” 也不能让墨尔根代青知道。 明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笑道:“这个时辰早朝想是散了,墨尔根代青还在宫里,派个人过去问问,侧福晋也算有了人证。” 说什么苏茉儿不会骗他! 布木布泰不会骗他! 这个傻子! 能为布木布泰洗刷冤屈,大福晋求之不得,当即派人去前朝找多尔衮询问。 大福晋看明玉的眼神越发慈和,心想,到底是同族同根,关键时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人。 明玉回给大福晋一个端庄的微笑。 海兰珠也感激地看向明玉,明玉朝她眨眨眼。 布木布泰和苏茉儿早没了气焰,双双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来自多尔衮的审判。 不用怀疑,多尔衮肯定会出面作证。 可她们欺骗他的事实也藏不住了。 她们都了解多尔衮,那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把他牵扯进来,势必要一查到底,分出个是非黑白。 可这件事怎么经得起查! 很快送信的人回来了,把多尔衮的原话转述了一遍,算是给布木布泰做了证。 大福晋这才松了口气,听送信的人又道:“早朝已经散了,墨尔根代青说他在马车上等明玉福晋一起回府。” 众人闻言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酸,谁能想到冰山似的墨尔根代青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怪道明玉苦等五年都不愿意放手。 很值得。 有眼光。 海兰珠朝着明玉微笑,心说,多尔衮不愧是大汗的兄弟,宠起人来不分伯仲。 只不过多尔衮只有明玉一个,而大汗…… 巴特玛好像吃了一筐生柠檬,酸到胃疼:“事情说开了便好,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了。” 布木布泰早被人扶起,重新坐回大福晋身边,脸比刚才还白,几乎没了血色。 苏茉儿垂头丧气站在布木布泰身边。 大福晋看了布木布泰一眼,面向众人:“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听到半点流言。” 众人齐齐应是。 这事牵扯到豪格和多尔衮,天知道是不是新一轮斗法的开始。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躲还来不及呢。 明玉等着多尔衮给她道歉,结果才上马车,多尔衮劈面来了一句:“谣言是你放出去的?” 他振振有词:“西洋种子没了可以再买,女人的名节毁了如何挽回?” 就算能挽回,难免会留下污点。 明明是别人骗了他,他却来指责自己,明玉气笑了:“你觉得我很闲?” 多尔衮看向明玉,毫无征兆地表白:“明玉,我承认我喜欢你,你不要吃醋了好吗?” 吃醋? 明玉有一瞬懵逼,想明白了,觉得很可笑。 原来多尔衮以为她在吃布木布泰的醋,所以揪着毒花不放。当得知布木布泰把西洋种子给了豪格,便将计就计散播谣言想毁了布木布泰的名节,借此报复她。 逻辑上没毛病,错在过于自信。 他以为他是谁! “我吃醋?我……” 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明玉被抵在马车壁上,唇齿间充斥着蓬勃的荷尔蒙气息,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某人压抑许久的欲望。 他喜欢她,和喜欢她的身体是两回事。 她喜欢他,和喜欢他的身体也是两回事。 从承受到回应,从马车到卧房,欲望从中午一直烧到晚上。 头枕着某人的手臂,鼻尖抵着他的咽喉,声音透过胸腔震动耳膜:“乖乖,累不累?” 明玉累到手指尖都不想动了,也不想跟他说话。 要走肾就纯走肾,她又不是玩不起,谈感情多尴尬。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脑门上落下两个吻,明玉翻身躲开,背对他,接下来的吻都落在后颈上,酥?????酥麻麻。 手臂缠上腰间,温热的身体贴过来,严丝合缝:“别生气了,我道歉,是我不对。” 明玉赌气:“你不对?你哪里不对?你料事如神,英明睿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怎么会不对?你全对!” 淡淡的烟草香缠上来,带着闷闷的笑声:“我被最信任的人骗了,难以接受,恼羞成怒,迁怒于你,是我的错,下不为例。” 在原主的记忆里,多尔衮的嘴比海东青的还硬,哪怕错到离谱,也绝不认错,更不会做小伏低地哄人。 这是转了性情? 可明玉还是没办法原谅,他心里不痛快就拿她作伐,用她发泄,发泄完说些虚头巴脑的道歉话,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想理他,睡觉。 耳珠被人咬住,用牙尖轻轻厮磨,有一点点疼,更多的是痒。 “作为补偿,我帮你把豪格的温泉山庄弄到手,一整个山头,四周都是良田,好大一片。”他说。 赤鹿山被正黄旗和镶白旗瓜分,明玉那个小田庄只占四分之一不到,一整个山头…… 明玉怦然心动,一下子坐起来,看向多尔衮:“当真?” “躺下,出这么汗,别着凉了。”多尔衮没把人成功拉回被窝,又不敢用力拉扯,只好拿被子把明玉裹成一个茧,他自己冻着。 对上明玉亮晶晶的目光,多尔衮有点想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怎么这么财迷!” 明玉拉着他问是不是真的,多尔衮被缠到无法:“当真,千真万确。” 明玉眼珠一转:“不急,等豪格失败了再说。” 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温泉暖棚,豪格都失败了,谁还敢再尝试? 明玉想借着豪格的失败告诉所有人,种田靠天分,不是谁想种都能成功。 多尔衮觉得很有意思:“你怎么知道豪格一定失败?” 他还怕豪格成功以后抢明玉的生意,想着早点把温泉山庄弄到手,谁知明玉半点不带怕的,老神在在坐等豪格失败。 明玉神秘一笑:“赌吗?我赌豪格不成,押上赤鹿山的田庄。” 镶白旗有很多田庄,有些还荒着,赌上几个田庄不成问题,多尔衮只是好奇,明玉玩这么大,哪来的底气。 要知道赤鹿山的田庄可是她所有的土地。 “赌。两个田庄。到时候豪格成了,你可别哭。” 明玉伸出手,多尔衮拍了一下,击掌为誓,不许抵赖。 正月十五,魏循回府过节,他告诉明玉新粮种试种成功,种多少出多少,几乎没有损耗。 明玉很高兴,特意准备了丰盛的席面,中午叫上魏循、吉兰、达林泰和娜塔等一起过节。 谁知饭菜刚刚端上桌,多尔衮从军营回来了,明玉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她问过管事,多尔衮每年正月十五都在军营过,晚上才回府,简单梳洗换上吉服去宫里赴宴。 如果战事紧张宫宴取消,多尔衮晚上也不会回来,在军营一住就是小半年。 多尔衮脱下大氅,扔给明玉,就着娜塔端来的铜盆洗手:“怎么,不欢迎我?” 魏循和吉兰早已起身,只达林泰还坐在桌边吃饭,吉兰忙将达林泰抱起来给多尔衮行礼。 与吉兰的拘谨不同,魏循到底见过大场面反应比较快,行礼过后,道:“主子爷回来过节,福晋自然欢喜,我等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告辞离开。 明玉拦住他,问多尔衮:“要不,一起吃?” 多尔衮洗了手坐在主位上,朝魏循和吉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受宠若惊,齐齐看向明玉。 明玉笑道:“我请你们来的,都别拘谨,墨尔根代青在军营经常和将士们一起用饭。” 她给多尔衮使眼色:“是不是?” 多尔衮点头。 魏循和吉兰这才重新坐回去,达林泰要自己坐,吉兰怕他吃相不好惹多尔衮不喜,坚持抱着他喂饭,达林泰不肯在她怀里扭来扭去。 明玉让吉兰把达林泰抱到她身边来,半路被多尔衮拦了,多尔衮拍拍身边的座位,问达林泰:“敢不敢坐这儿?” 达林泰仰脸看他,吐字清晰:“敢!” 吉兰又看明玉,明玉朝她点点头,吉兰只好硬着头皮把达林泰放在了多尔衮身边,临走时小声叮嘱他乖乖吃饭别淘气。 府里几个小孩子都怕多尔衮,偶尔被明玉叫过来陪达林泰玩,见到多尔衮能哭成一团。 明玉私下猜测,可能是多尔衮长年征伐在外,身上杀气太重,小孩子眼睛干净,见不得杀气腾腾的人。 只有达林泰不怕他,还敢坐在多尔衮身边吃饭。 明玉朝达林泰比出大拇指,达林泰还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低头吃饭,安静专注,小大人似的。 多尔衮难得遇上一个不怕他的小孩儿,抬手想摸摸达林泰的头,达林泰余光瞥到提前闪开,多尔衮摸了个空。 多尔衮:“……”好快的反应。 “达林泰,还不给主子爷磕头赔罪!”吉兰低声呵斥。 达林泰不理吉兰,转头看明玉:“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明玉故意拆穿他:“我摸过啊。” 达林泰扬起笑脸:“喜欢的人可以摸。” 多尔衮给达林泰夹了一块牛肉,哄他:“你喜欢福晋,福晋喜欢我,所以你也应该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摸?” 达林泰愣住,想了想,乖乖把脑袋伸给多尔衮:“福晋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给你摸。” 多尔衮抬手摸了摸,众人都笑,气氛顿时祥和起来。 明玉偷偷瞪了多尔衮一眼,警告他当着这么多人别乱说,多尔衮忍着不看她,转而问起魏循田庄的事。 魏循放下筷子汇报工作,多尔衮让他边吃边说,魏循只得照做。 得知赤鹿山的田庄一切都好,多尔衮满意地点点头:“西洋的粮食种子几月栽种?” 魏循回答:“南边三月栽种,盛京四月,若是遇上倒春寒,恐怕要等到五月。春种秋收。” “百亩能出多少?”多尔衮又问。 魏循想了想:“千石左右。” 虽然没有明玉所说的三千石那么邪乎,一千石的产量也足够惊人。 毕竟高产的稻子百亩也不过出两百石。 “西洋粮食比之麦稻如何?”多尔衮继续发问。 魏循笑道:“玉米与麦稻无异,马铃薯和番薯也可充饥。” 多尔衮说了一个好。 连年征战,灾荒不断,南边人吃人,北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盛京城内时有饿殍,大雪之后冻死更多,城外不说十室九空也差不多了。 没有农户,土地荒芜,粮食几乎绝收,就是军粮也并不够用,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日一餐都难保证。 山海关内情况更糟,听说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饿死冻死常有。有时候为了抢一口吃的,不惜拔刀见血。 如果说之前让明玉把西洋粮食卖给他尝鲜,是为了哄明玉高兴,听魏循说完,多尔衮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有了能充饥的粮食,两白旗的战力还能再翻上一倍。 席面上没有准备酒水,多尔衮吩咐拿酒来,让人给明玉和魏循满上,这才问:“西洋粮食卖给谁可想好了?” 说完喝下一杯。 魏循望着杯中酒,看向明玉,明玉象征性抿了一口:“自然价高者得。” 众人:福晋威武! 多尔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朝明玉那边倾了倾:“你开价。” 贝勒府的中馈都在明玉手里,明玉知道多尔衮的身家,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好说,好说。” 还是没把话说死。 多尔衮一饮而尽。 明玉也一饮而尽。 魏循看看多尔衮,又看看明玉,喝了杯中酒。 喝太快,没品出滋味。 一壶酒喝完,多尔衮又问起豪格的温泉山庄,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魏循的话也多起来:“奴才派人打探过了,温泉山庄泡发的种子只有不到一半出了芽,种在地里,出苗不足三成。” 魏循微微蹙眉:“暴殄天物!浪费了好几瓶种子,勉强凑出四个暖棚的秧苗,也不分种,番茄和黄瓜种在一起。” 这些明玉和多尔衮都听不懂,吉兰却听明白了,小声说:“番茄和黄瓜种在一起烂苗。” 这事还是吉兰最先发现的,贝勒府后院和赤鹿山的秧苗已经分种。 多尔衮挑眉看向明玉,明玉莞尔,等着吧,这才哪儿到哪儿。 筵席撤下,众人散去,明玉回到内室准备午睡。 盛京冬日漫长,天冷出不得门,明玉习惯了睡午觉。 晚上还有宫宴,她必须养足精神。 今日多尔衮也在家,明玉一边吩咐浴房准备热水,一边让娜塔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 “你现在梳洗,还是临走前再洗?”她问多尔衮。 多尔衮此时正坐在炕上看书,看的正是明玉从他书房借来的那本《农政全书》,手边还放着借来的另一本《齐民要术》。 两本书他都翻过,上面多出一些批注,有的文字旁边还划了线。 显然明玉已经看完了,而且不知看过多少遍。????? 别人的福晋满文都不识一个,他的小福晋看南边汉人的书毫无压力,不但能看懂,还会写汉字做批注。 虽然不怎么会用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 见问,多尔衮抬眸:“我随着你。” 明玉让娜塔把多尔衮换洗的衣服拿去浴房,对多尔衮说:“我先梳洗,这样睡完觉就不用折腾了,也能睡得安稳些。” 她习惯把要做的事先做完再休息。 不为别的,只图个安心。 “还……睡觉?”常年在军营多尔衮没有午睡的习惯,大半个月不在家,也不知道明玉爱上了午睡。 问话声音有点小,又正赶上明玉忙着给自己找衣裳,没听见,便没回答。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却看见明玉抱着雪白的中衣和大红肚兜转身交给娜塔,吩咐她多备一些热水。 多尔衮喉结轻轻一滚,捏著书页的手指顿时紧了紧,嗓音低沉道了一声好。 明玉也没在意,轻车熟路地给他脱去外衣,嫌弃道:“你这满身满脸的尘土得好好泡一泡。” 刚刚还脱鞋上炕了。 明玉嫌弃得不行,等多尔衮去了浴房,让娜塔把炕上的毡毯换了,再抱来一床被褥。 才换完毡毯,多尔衮已经走进内室,发现炕上换了他和明□□房那夜的大红洒金毡毯。 屋里只有明玉一个,她正在炕上铺被褥。 被褥也只有一床,鸳被鸳枕,红得喜庆暧昧。 明玉一边铺被褥一边朝窗外看,心里想着娜塔怎么还没回来,身后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娜塔:“把东西放下,去浴房看看,多烧些热水。” “多烧热水,做什么?”男声低磁微哑。 明玉回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 即便是笑着,眼神依旧犀利,好似寒冷夜空中明亮的星子。 愣怔间,星空逼近,化作细细密密的吻,明玉瞬间清醒过来,用力推他:“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 吻没停,身上的衣裙却散开了。 手得逞了,嘴才腾出来:“烧那么多水,不用浪费了。” 明玉想说,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两个人沐浴当然要多烧点热水,不然怎么够用。 怎么就给想歪了。 心念一转,多尔衮年后便去了军营,今天才回来,想那啥那啥也正常,于是眼一闭,心一横,随他去了。 可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自有主张,完全不配合。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为了满足那点原始欲.望,真的很拼。 每次都是先委屈自己伺候她,然后才会做他想做的事,哪怕是他想做的事,也会照顾她的感受,尽量统一两个人的节奏和时间。 所以明玉并不反感跟他那啥那啥,在某些时候还会有点小期待。 如果事后没有苦涩的避子汤,明玉会觉得体验近乎完美。 比如今天,她处在安全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由着他折腾了一下午,清洗过后,窝在他怀里睡到黄昏。 掌灯时分,多尔衮先醒过来,低头吻了吻明玉的发顶,轻声哄她:“乖乖,该起身了。” 明玉还没睡醒,极不情愿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多尔衮轻笑,手伸到她腰间,捏了捏,五指在肋骨上弹琴,没一会儿明玉在梦中笑了两声。 多尔衮想推醒明玉,推着推着却有些心猿意马。 这个时候的明玉对他毫不设防,完全打开,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享受她所有的美好。 窗外风摇树影,撒着欢,明玉醒了,不满地哼唧推人。 多尔衮抱紧她,轻轻颤抖:“明玉,你好狠的心。”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明玉: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第45章 羊腿 回家见到她, 跟她说话,抱她,吻她, 进入她的身体,都不能缓解他对她的想念。 半个月已经是极限。 再不回家,相思成狂。 这半个月,明玉一共去了赤鹿山三次,赤鹿山离军营不远, 她却一次都没去看他。 反而是他, 得到消息之后一路狂奔想去见她,她去了三次赤鹿山,他也去了三次。 只要她说一句“去军营”或者提到他,他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一个惊喜, 可她没有, 一次都没有。 她宁可绕路去城西的点心铺子给达林泰买他爱吃的糖果, 都不肯顺便拐个弯去军营看看他。 这时明玉彻底醒过来,听见他在怨她狠心。 她牺牲睡午觉的时间陪他胡闹了一个多时辰, 摆尽了羞耻的姿势,颠得浑身都散了架, 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又被他弄脏了。 睡着了都不放过,到底是谁心狠? 重新沐浴清洗过后, 明玉换好吉服梳了大金贵妇圈最流行的两把头, 裹着两层厚裘皮斗篷上了马车,匆匆赶往汗王宫。 再磨叽就要迟到了。 宫宴上, 豪格破天荒举杯来给明玉敬酒, 明玉装都懒得装了直接端起茶杯, 豪格也不在意。 明玉偏头看了一眼豪格那桌,只有他的长子、长女和两个貌美的侍妾,依旧不见诺敏的踪影。 她心里忽然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觉,茶也没喝,问豪格:“诺敏呢?怎么又没来?” 豪格脸上横肉一抽:“她病了。” 又是这个借口,明玉放下茶杯:“什么病?可让巫医看过?” “也不是什么大病,流产之后落下的病根。” 豪格笑着用酒杯碰了一下明玉放在桌上的茶杯,仰头饮尽,转入正题:“温泉山庄那边出了点问题,想请魏循过去帮帮忙,他死活不肯,我只好来求长姐。” 还有脸叫她长姐。 明玉看也不看那茶杯,只觉得脏:“流产落下的病根不是小事,还得请巫医多去看看才放心,你说是不是?” 豪格额上青筋直跳,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又问起魏循来。 明玉烦不胜烦:“诺敏是你的福晋,你不心疼她,我这个做长姐的还心疼呢。” “治不好的病,谁心疼也没用。”豪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声音仿佛淬了毒,“若长姐肯借魏循一用,诺敏身后或许能得一个风光大葬,不然……” 明玉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意思?” 豪格咧开嘴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诺敏没几日好活了,是风光大葬还是……就看长姐帮不帮这个忙了。” 明玉愣在当场,上次见诺敏她还活蹦乱跳地给她添堵呢,才过去多久,怎么就没几日可活了? 忽然想起巴特玛说的那个关于豪格和布木布泰的流言,巴特玛怎么知道苏茉儿深夜去了豪格的书房? 当然是诺敏告诉她的。 诺敏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想借着巴特玛的手敲打一下布木布泰,警告她不要让苏茉儿再上门来勾引豪格。 不管诺敏的初衷是什么,结果都是帮了她的。 就算没帮她,诺敏快死了,明玉这个长姐也不能坐视不理。 明玉腾地站起来,绕过豪格去隔壁找达哲,达哲听说也吓了一跳,跟着明玉直奔主位。 彼时,多尔衮正在主位给皇太极和大福晋敬酒,见明玉和达哲联袂而来,两人手上都没拿酒杯,不由蹙了蹙眉。 听明玉说完,多尔衮不动声色看向主位,皇太极一脸淡然,大福晋则面色难看,却不见半点震惊,显然早已知道。 明玉看出不对,想拦达哲已经晚了,达哲跪在大福晋面前哭诉:“大福晋,诺敏得了重病,豪格不管不问,科尔沁只有一个博尔济吉特氏,求大福晋救她。” 布木布泰是大福晋的侄女,诺敏也是。 大福晋嘴唇动了动,豪格已经走过来,笑道:“诺敏与人私通,怀了孩子,能病死是最好的结局。要不是看在科尔沁只有一个博尔济吉特氏的份儿上,我岂能隐忍不发?” 说着看向明玉,威胁的意思不言自明。 诺敏的名声毁了,所有博尔济吉特氏脸上都无光,他就不信,明玉还敢拿乔不把魏循给他。 之前求她借人,她不肯,现在他不想借了,只想要。 达哲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多尔衮,长姐才成亲不久,此事对她影响最大。 多尔衮面无表情,倒是皇太极冷冷瞥了豪格一眼,豪格不敢再说,笑着敬了大福晋一杯酒。 大福晋勉强喝下,胸口像堵了一团乱麻。 这时又有人过来给皇太极和大福晋敬酒,大福晋忙让人扶起达哲,看了明玉一眼,示意她们赶紧走,不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多尔衮拉起明玉的手,大步往回走,明玉回头看达哲:“你回去等我消息。” 豪格不紧不慢跟在明玉身后,本想怎么跟来怎么跟回去,再敬明玉一杯逼她就范。 可明玉身边还有一个多尔衮,豪格心里没底,跟到自家那桌,说了一句“长姐,我等你的好消息”便停下了脚步。 多尔衮拉着明玉的手并没回自己那桌,而是径直出了大殿,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走到背人处,明玉甩开多尔衮的手,压低声音道:“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诺敏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得管。????? “这事你打算怎么管?”多尔衮注视着明玉的眼睛,“我可以借人给你,多少都行。” 杀鸡焉用牛刀,明玉勾了勾唇:“用不着,我自有主张。” 多尔衮走到明玉身边:“这可能是个圈套。” 明玉点头:“豪格一直想要魏循,几次挖墙角不成,恼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狠,为了得到魏循居然用诺敏的性命相威胁。 “不像是豪格的做派。”多尔衮了解豪格,他一门心思跟自己争军功,忽然热衷于种田,本就不太寻常。 豪格性情鲁直,做事简单粗暴,不够狠也不聪明。 这样弯弯绕的心思,和一眼看不到底的圈套,绝不是豪格和他身边那群酒囊饭袋能想出来的。 明玉再次想起巴特玛说的那些话:“除了豪格,还有一个人也想要魏循。她想要魏循死,因为魏循知道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巧合的是,豪格手里的西洋种子正好是那个人给的。” “不可能!”多尔衮下意识反驳。 明玉抬眼看他:“这回是你第几次说不可能了?” 多尔衮:“……” “长姐!”身后响起达哲的声音。 明玉懒得跟舔狗讲道理,迎上达哲问怎么了,达哲亮出手里的令牌:“我跟多铎说了,多铎说他想办法拖住豪格,让我拿着令牌回府带上侍卫去豪格家抢人。” 是多铎的土匪作风没错,可明玉觉得不妥,问达哲:“你去过豪格府上吗?知道诺敏住在哪里吗?” 达哲一噎,摇头。 因为豪格最初的订婚对象是达哲,嫁过来之后诺敏一直防着她,从来没邀请她去府中做过客。 不过盛京的贝勒府都大同小异,诺敏是豪格的嫡福晋,不住后院正房还能住到厢房去吗? 再说她是去抢人的,豪格府邸并不大,随便搜一搜找出个把人来并不难。 达哲说了自己的想法,明玉还是不同意:“诺敏情况不明,这时候不宜打草惊蛇。” 达哲急得眼睛都红了:“长姐,那你说怎么办?”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走到达哲身边,附耳说了两句。 达哲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说完转身自去安排了。 明玉看向多尔衮:“刚才你说愿意借人给我,可还作数?” 多尔衮望着达哲匆匆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多铎府上的侍卫身手不错,对付豪格那边的人足够,确定还要借我的人?” 明玉挑眉:“那就是不作数了?” 多尔衮闲闲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你要借多少人?” 明玉伸出一根手指,同时动了动耳朵,巴特玛和娜木钟说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多尔衮转身欲走,被明玉扯住了袖子。 今日有宫宴,汗王宫四处点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巴特玛和娜木钟提前离席不想被人撞见便走了平时不常走的小路,谁知就跟多尔衮偶遇上了。 只是多尔衮身边还有一个明玉,看着碍眼。 “哎呦呦,这黑灯瞎火的,可吓死我了!”娜木钟有意臊明玉的脸,想让她赶紧离开腾地方,“我当是谁,原来是墨尔根代青跟明玉在这儿谈情说爱呢!贝勒府还不够折腾的,弄得身上红一块青一块,瞧着都吓人。” 说完咯咯直笑。 巴特玛立刻明白了娜木钟的用意,也笑着臊明玉:“谁年轻的时候不爱刺激,这里背风又少有人走动,正合适。” 见明玉脸不红心不跳,盈盈上前行礼,娜木钟和巴特玛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脸皮天下第一厚。 时间紧迫,明玉也没藏着掖着,把诺敏的事说了,两人齐齐变色。 巴特玛当时逞一时之快,当着大福晋的面说了豪格与布木布泰私下来往的事,她知道肯定会连累诺敏,却没想到会要了诺敏的命。 要知道诺敏嫁给豪格是联姻,是科尔沁和大金的联姻,只要科尔沁对大金还有价值,豪格就不敢对诺敏怎样。 正是深知这一层关系,巴特玛才敢有恃无恐地把话和盘托出。 谁知…… “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尽管说。”巴特玛也是个爽快人。 明玉没想到巴特玛这般上道儿,早知如此就放多尔衮先走了,省得留下碍手碍脚。 “我需要福晋借给我一个身边服侍的嬷嬷,即刻陪大格格回家接她额娘,说福晋这边有事,召诺敏进宫问话。” 明玉说完,巴特玛指了跟在身边的老嬷嬷:“辛嬷嬷是我的乳母,最有体面,就让她陪着大格格回府吧。” 明玉道谢,巴特玛惭愧地摆摆手:“前因后果你都知道,是我对不住诺敏。” 又转头叮嘱辛嬷嬷:“该怎么说,嬷嬷知道吧。” 辛嬷嬷正色点头:“福晋放心,老奴心里有数。” 巴特玛和娜木钟走后,达哲领着大格格走过来。 大格格今年十岁,是豪格的一个侍妾所生,由于生母死得早,从出生便养在诺敏身边。 诺敏对其他庶子女并不好,唯独疼惜大格格这个没娘的孩子,大格格也当诺敏是亲额娘,日日侍奉在侧,十分贴心。 路上达哲已经跟大格格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大格格见到明玉“噗通”跪下:“今日若能救出额娘,慧心愿当牛做马报答福晋大恩。” 明玉扶她起来,简单问了诺敏的情况。 果然如豪格所言,诺敏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早早被移去别院居住,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 大格格还小,明玉没问与人私通的事,转而问起别院的位置。 这个大格格也知道,哭着说:“我花了银子买通家中管事,得知额娘就住在隔壁的别院,只恨我是个女儿身,出不得府去。” 大格格哭得伤心,明玉并不为所动,冷声提醒她:“你今日要做的这一切,等于背叛你阿玛,诺敏不是你的亲额娘,豪格确是你的亲阿玛,你真的想好了吗?” 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男人是天,女人是男人的财产,跟着阿玛可比跟着额娘靠谱多了。 关键诺敏这个额娘还不是亲的。 大格格想都没想,抽噎着说:“没有额娘,我早死了,没有额娘,阿玛恐怕都记不得还有我这个长女。命是额娘给的,大格格的尊荣也是额娘给的,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明玉早听达哲说起过这个养在诺敏身边的大格格,夸她懂事孝顺,诺敏对她也非常满意。 “刚刚你是怎么出来的?”到底是个孩子,明玉还是有点不放心。 大格格抹了把眼泪:“阿玛去别桌敬酒的时候,有个面生的小宫女跑来找我,说福晋您要见我,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宫女走后,我装肚子疼,窈窕和婀娜专心照顾大阿哥,根本不管我,我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明玉猜窈窕和婀娜是豪格那两个美貌侍妾。 宴席上,豪格在的时候,她们伺候豪格,豪格不在的时候,她们就装模作样地照顾大阿哥,确实很少理睬大格格。 “好孩子。” 明玉拍了拍大格格的肩膀,给她介绍辛嬷嬷:“辛嬷嬷是汗王宫巴特玛福晋身边最有体面的嬷嬷,巴特玛福晋有要事召你额娘进宫,你阿玛怕辛嬷嬷找不到别院,特意指了你陪同辛嬷嬷一起去接你额娘,听明白了吗?” 大格格很机灵,一听就明白了:“是,我这就带着辛嬷嬷去别院接我额娘进宫。”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别院守卫见到辛嬷嬷还有点迟疑,可大格格是跟着贝勒爷进宫赴宴的。 大格格平日老实本分,她说奉贝勒爷之命过来接人,多半不会有假。况且那位老嬷嬷还亮出了贵人出宫的令牌,由不得他们不信。 贝勒爷还没回来,福晋虽然病着还是福晋,这时候宫里要召见,谁敢阻拦。 于是大格格接上人,按明玉说的,直接送去了十四贝勒府。 人送到以后,明玉赏了辛嬷嬷一荷包金豆子:“多谢嬷嬷相助。” 辛嬷嬷大喜,谢赏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明玉命人去请巫医,这才到暖阁看诺敏。 诺敏此时按品大妆,两把头梳得整整齐齐,一耳三钳,花钿、项链、手镯、长护甲一样不少,每样都精致名贵,却难掩一脸死气。 穿越之前,明玉在孤儿院长大,见过许多因重病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 那些小孩子有些能顺利长大,有些被送来孤儿院没多久就死了,临死前脸上都会弥漫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气息,看起来精神很好,可你就是知道这个人快要死了。 见得多了,明玉管这种特殊气息叫死气。 长大她才知道,死气原来有名字,被人们称为回光返照。 明玉支开大格格,问诺敏:“豪格在宫宴上揭发你与人通奸,还怀了孩子,可有此事?” “与人通奸的明明是他!他怎么敢倒打一耙!”诺敏气得胸膛起伏。 明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好,我知道了,等巫医把过脉,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若是真的,她也得请巫医帮忙做伪。 总之不会让豪格得逞。 诺敏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闻着香,喝起来没有味道:“我快死了,看在你给我伸冤的份儿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明玉抬眸:“你说。” 诺敏又呷了一口没滋没味的茶水:“豪格是不是利用我威胁你,想让你把魏循借给他?” 明玉点头,诺敏冷笑:“别借,借了魏循就回不来了。” 不等明玉做出反应,诺敏倾身过来:“有人想要魏循的命。” 明玉垂眼看她:“是宫里那位不得宠的侧福晋?” 诺敏一怔:“你猜到了!” 明玉勾唇:“其实不难猜。” 诺敏放下茶碗,眸光复杂:“我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事关墨尔根代青,你要不要听?” “多尔衮心里有人,那个人与想杀魏循的人是同一个,是这个秘密吗?”明玉接话。 诺敏睁大眼睛:“这个你也知道?”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也是听巴特玛偶然说起,巴特玛还让她帮忙保密,说宫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明玉看向窗外:“饿不饿?” 诺敏躺平:“饿,我想喝科尔沁的奶茶,用砖茶多加盐巴,吃烤羊腿,少放佐料,少放盐。我还想吃羊油饼,炸得脆脆的。我额赫最会炸羊油饼,阿布每天都要吃上两张。” 阿布和额赫就是父亲母亲的意思,明玉知道诺敏这是想家了。 明玉吩咐下去,熬奶茶,用她从科尔沁带来的砖茶多加盐巴,烤羊腿,少放佐料,少放盐,炸脆脆的羊油饼。 巫医过来的时候,诺敏正在喝奶茶吃羊油饼,眼巴巴等着羊腿烤熟。 诊过脉,明玉把巫医让到外间,巫医摇头叹息。 明玉问可有怀孕,巫医一脸无语:“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怀上孩子?” “最近可有小产过?”明玉又问。 巫医也看出来了,大半夜明玉把诺敏接到自己家中,多半是与豪格彻底闹翻了,于是不再隐瞒:“三年怀孕两次,两次被打到小产,其中一次血崩,不可能再做母亲了。” 送走巫医,羊腿烤熟了,诺敏却没吃上。 暖阁里传出大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达哲一边安慰一边抽泣的声音,明玉攥紧了拳头。 这时娜塔慌忙跑进来说:“福晋不好了!豪格贝勒打上门来要人了!” 他还敢来! 明玉吩咐抬上诺敏心心念念的那一整只烤羊腿去了前院书房,书房里灯火通明,却极安静,安静到有点压抑。 多尔衮在书案后写信,豪格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两人都不看彼此,也不说话,空气中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明玉先走进来,豪格看向她,兴师问罪:“长姐不声不响把诺敏接走是几个意思?她是我的福晋,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 明玉假笑:“饿不饿?” 豪格怔了怔,多尔衮也抬起头来看明玉。 不等豪格回答,明玉已经让人把烤得喷香的羊腿搬了进来,她拿匕首划下最好的那一块,插着递给豪格。 豪格以为明玉此举是在向他赔礼。 宫宴的饭菜端上桌凉了一大半,豪格都没怎么吃,现在闻着焦香的烤羊腿还真有点饿了。 接匕首的时候,豪格特意侧身挡住了多尔衮的视线,手指伸得老长,交接时居然没忍住想要摸明玉的手。 明玉笑着扔下匕首,豪格酥了半边身子,差点把匕首都塞进嘴里,呵呵笑道:“香!真香!还是长姐疼我!” 话音未落,书案后有人咳了一声,豪格立刻敛笑,示威似的握着匕首连切了几片羊腿肉,吃得满嘴流油。 干掉小半个羊腿,豪格打了个一个饱嗝,笑着问明玉:“诺敏呢?” 明玉轻声说:“她死了,死前嚷着要吃烤羊腿结果没吃上,我就想啊,这么好的羊腿不吃浪费了,就让你替她吃了吧。” 她注视着豪格的眼睛,认真问:“怎么样?好吃吗?” 豪格先是震惊,震惊于诺敏的死讯,然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来。 明玉嫌弃地躲到书案后,用帕子捂住口鼻,还不忘刺激豪格:“巫医来看过了,说诺敏没有怀孕,上次被你打到小产血崩之后,她便再也没办法做母亲了,何来与人私通有孕之说?” 刚刚吃下的羊腿肉吐了一地。 明玉恶心得不行,身上找不到任何带香味的东西,一把抓起多尔衮的手腕抬起来放在鼻畔,淡淡的烟草香弥漫开:“巫医的脉案在我手上,你欺骗大汗,论罪当诛!” 羊腿肉吐完,开始吐酒。 明玉紧紧抓着多尔衮的手腕:“你应该知道,诺敏嫁给你,是科尔沁与大金的联姻,如今她被你凌虐致死,科尔沁怎会坐视不理!” 胃液胆汁,红的绿的白的混在一起,豪格半跪在地上,垂着头,满身狼藉。 之后很多年,直到豪格被多尔衮弄死,他再没吃过一口羊肉,不管是涮的,烤的,还是红烧的,清炖的。 从此以后,看见羊肉都犯恶心。 偏皇太极最爱吃羊肉,多尔衮本来对羊肉没什么感觉,后来也爱吃起来,多铎更是羊肉发烧友,每顿必吃。 只要有这些人在,豪格就没吃过一顿舒心饭。 明玉不知道的是,多尔衮送豪格上西天的那顿断头饭,只有一样——烤羊腿。 佐料放得很少,盐也很少,外焦里嫩,特别香。 那天豪格空着肚子上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豪格吐到胆汁都不剩的时候,才腾出嘴来跟明玉谈条件:“诺敏已死,死无对证,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没必要搞得两败俱伤。” 明玉同意。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男人是天,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可以随意辱骂殴打,甚至当成礼物送人,闹出人命也没人管。 诺敏死了,皇太极不会因此让豪格偿命,科尔沁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得罪大金。 一来得罪不起,二来犯不着。 如果豪格愿意,几个月后科尔沁能再送来一个小美人给豪格当继福晋。 一个人与整个世道对抗,让明玉感觉深深的无力。 借着多尔衮的权势,凭着巫医的脉案,她能为诺敏争取的,只有一个风光大葬而已。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重要,明玉亲自给科尔沁郡王写了一封信,把诺敏惨死的事说了,请求科尔沁郡王出面,为大格格在科尔沁寻一门好亲事,并且照拂她。 科尔沁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前后送来两封信。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福晋是个狠人! 明玉:没完。 布木布泰&豪格:还想做什么,你这个阴险的女人!第46章 反杀 第一封信语气严厉, 让明玉不要管大格格的事。 即便大格格的额娘死了,诺敏也死了,她还有阿玛。大格格是豪格的长女, 亲事理应由豪格做主。就算豪格不肯为她做主,豪格上头还有大汗,轮也轮不到明玉这个叔祖母插手。 信的末尾,严命明玉把大格格送回豪格府,不许胡闹。 明玉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心里还是堵得慌。 大格格坏了豪格的好事, 若她依言把大格格送回去,以豪格睚眦必报的狠毒性子,还能有命在吗? 兴味阑珊地拆开第二封回信,画风突变。 科尔沁郡王告诉明玉第一封信不作数, 原因是他收到了多尔衮的亲笔信, 内容与明玉那封信基本一致。 他连夜为大格格挑选夫婿, 最终选定其次孙, 不日将派遣使节向大金求娶。 如果此行顺利,使节会以豪格的贝勒府没有主母为由, 提前将大格格带回科尔沁交给大妃亲自抚养,直到成年完婚。 科尔沁郡王的次孙, 是原主嫡亲长兄的次子,比大格格小两岁, 体格强壮, 性情温厚,倒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科尔沁那边的使节还没出发, 豪格再次找上门来要闺女, 明玉不给, 豪格冷笑:“你瞧着大格格好,想养着她也行,用魏循换。你把魏循让给我,我把大格格送给你,你想怎么养怎么养,生死不论。” 见明玉蹙眉,豪格咬咬牙:“你不是还惦记着三格格吗,诺敏亲生的,身上流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血,我一并送给你,让她叫你额娘。” 明玉冷了脸,豪格再退一步:“诺敏病逝,我府中继福晋的位子还空着,仍然从科尔沁选。”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明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朝娜塔使了一个眼色。 娜塔轻咳一声,门外就有小丫鬟跑进来问:“福晋,灶上的人来问,中午主子爷回来,是烤羊腿还是涮羊肉?” 话音未落,豪格腾地站起身,忍着恶心,狠狠道:“明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玉淡声:“还不走,想留下吃烤羊腿不成?” 豪格差点把早饭吐出来,捂着嘴跑出正堂。 多尔衮下朝回来,闻到了烤羊腿的香味,就知道豪格来过了。 午饭果然是烤羊腿,明玉拿?????着匕首给多尔衮切羊肉,蘸了佐料喂到他嘴里,半天才道:“大格格的事,谢了。” 多尔衮但笑不语,听明玉又道:“今天豪格过来,又拿三格格威胁我。我以为三格格是嫡女,豪格不会拿她怎样,谁知……” 说着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只顾吃肉,故意没沾佐料,塞了两片羊肉进去。 多尔衮:“……” “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好。”羊肉焦香,多尔衮也不是个挑食的,没滋味照样吃得下。 明玉切羊肉蘸佐料自己吃:“没想让你做什么,只希望我做了什么,你不要管。” 宫里那位借着豪格的手步步紧逼,明玉忌惮着多尔衮不想跟她正面刚,可对方得寸进尺,明玉忽然就不想忍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那只日本猫了! 果然多尔衮警惕起来,接过明玉手里的匕首,反过来切羊肉给她吃:“三格格的事不用你操心,她是诺敏生的,身上流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若她出了事,大福晋不可能不管。” 说到底,都是豪格的家事。 明玉知道她不该插手豪格的家事,可诺敏是她接回来的,大格格被她拉下水,三格格也可能因为她被豪格迁怒受池鱼之殃。 她必须管。 多尔衮跟她打太极,明玉没那心情,直言道:“我一天不把魏循交给豪格,让宫里那位满意,类似的事将会层出不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不求你帮我,只求你别帮她。” 征伐察哈尔部的时候,豪格还在禁足,军功全归两白旗所有,多尔衮已然一跃成为大金的第二号人物,连科尔沁郡王都要跪舔的大人物。 明玉有信心对付布木布泰,可布木布泰身后若站着多尔衮,她几乎没有胜算。 至少现阶段,没有胜算。 起初多尔衮并不相信布木布泰会与豪格联手,暗中查证之后方才搞清楚始末因果,明玉说得如此直白不留余地,他也不好再和稀泥。 布木布泰的目标虽然一直都是魏循,却因此要了诺敏的性命,这是事实。 诺敏是明玉的亲妹妹,换做谁也绝难咽下这口气,就算他尽量帮忙善后,能做的究竟太少。 对上明玉针刺般锐利的目光,多尔衮妥协:“只要不伤她性命,我可以不管。” 明玉点头,这已经是多尔衮能够妥协的极限了,类似的话在原主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 多尔衮试图商量明玉:“魏循……” 明玉立起眼,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多尔衮切下薄薄一片羊肉,蘸了佐料投喂,临时改口:“魏循是个有本事的,保护好他。” 转过天,魏循回府向明玉禀报,说豪格的温泉山庄扔了许多不知名的菜果出来,其中他只认识番茄和黄瓜。 “说来也奇,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温泉暖棚,咱们这边还有几个做工的农户被温泉山庄用高价挖去,可他们那边种出来的番茄还没有咱们的半个大,果子烂了半边都是半青不红的,又硬又涩,别提多难吃了。” 魏循脸上的好奇比幸灾乐祸多:“黄瓜更是惨不忍睹,弯弯曲曲的,只有小拇指粗细,没有清香味不说,吃起来还有点苦。” 明玉猜这可能就是古代番茄和黄瓜的味道,若像灵泉水浇灌出来的那般美味,早在南边流行开了,又怎会在福建市舶司落灰。 早知结果,明玉还是道:“让你费心了。” “再费心也种不出两样的果子。”魏循当即拿出在九千岁面前溜须拍马的功夫,“我苦思冥想,可能是福晋人美心善,果子们瞧见福晋就高兴,果子们一高兴,自然貌美香甜。” 明玉:“……”思路是对的。 别人开个玩笑,吉兰就当真了:“城里城外都在传,说咱们福晋是观音菩萨转世,贝勒府的贵人们都吃不上的草莓,怀了孩子的都能吃上,买不起白送。” 魏循哭笑不得:“亏了那么多银子,再没一个好名声,说不过去呀。” 吉兰拧巴起来:“那你说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暖棚,怎么会种出两样的果子?” 魏循被怼得哑口无言,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除了汇报情况,魏循还派人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西洋菜果带回来。 明玉拿起一根形状完好的红辣椒,魏循蹙眉:“这个看着红彤彤的,最难吃,比葱蒜还辣口,真不知洋人是怎么咽下去的。” 明玉放下辣椒,又拿起一片熏人的叶子,放在鼻畔嗅了嗅,没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魏循一拍脑门:“忘了它,这个才是最难吃的,苦涩还有怪味,离近了就打喷嚏。温泉山庄那边的人管它叫喷嚏草。” 明玉认出这是烟叶子,晒干了卷烟抽的那种烟叶子,不是蔬菜也不是水果好吃才怪。 喷嚏草这个名字取得贴切,烟叶子发酵以后磨成粉,能制成鼻烟,可以通窍止痛提神。 明玉是穿过来的,自然知道烟草是暴利行业,她还知道多尔衮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极爱烟草,一天也离不得。 也许可以提前投其所好。 可是吸烟有害健康,明玉想了想,忍痛放下烟草叶子,重新拿起红辣椒。 忽然有点馋香辣火锅。 明玉让魏循想办法买些辣椒种子回来,魏循这才知道原来这种细长的红果子叫辣椒。 他道:“这个种子不用买,温泉山庄那边还有一瓶半,有人要白送,种出来的也白送。吃了烧心又没法填饱肚子,白送都没人要,烂了只好扔掉。福晋敢吃,我这就让人去拿。” 明玉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忙让魏循派人去讨,还说种出来的也要,只要不坏不烂的都要。 白给谁不要。 魏循纳罕:“福晋爱吃辣?” 他怎么记得蒙古那边喜咸不喜辣。 把湿辣椒晒干炒熟就能吃上香辣火锅了,不用再等几个月,明玉很高兴。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爱吃辣,又提点魏循:“把买回来的红辣椒晒干,晒干了就拿过来,我请你吃香辣火锅。” 香辣火锅是什么东西,魏循不知道,但他相信明玉。 这家伙嘴叼着呢,她说好吃的东西,一定好吃。 说笑归说笑,明玉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魏循去做,魏循听完比听说明玉爱吃辣还震惊。 明玉笑着问他:“怎么,下不去手?” 魏循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明玉种粮食种菜是为了赚钱,豪格种菜单纯是为了讨好皇太极,修复父子关系,争取在打朝鲜的时候能有一席之地,重新回到战场上跟多尔衮争军功。 谁知菜送到宫里直接被嫌弃了,内务府宁可花高价买明玉那边的菜果,也不愿意收他免费送来的。 原因无他,太难吃。 他就奇怪了,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暖棚,一样的农户,只缺一个魏循,也不至于种出两样的菜吧。 坊间传说的那些什么明玉是观音转世,观音下界种菜普度众生,他只觉得可笑。 吹牛逼也动动脑子好吧,尼玛观音下界种菜普度众生,犯得着吗。 这时候山庄管事在豪面前前嚼舌根:“贝勒爷,建暖棚之前奴才派人打听过,那边泡发的种子九成九都发了芽,可咱们这边的种子能泡发的不足五成。” 豪格听出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山庄管事甩锅:“奴才觉着,问题出在种子上。” 当初拿到种子,他就认出种子是陈的,很难长出好苗结出好果,可豪格不听,非说跟那边用的一样。 前几天那边的人过来买辣椒和辣椒种子,管事私下问来人,那边的种子跟这种子是否一样。 来人瞥了一眼辣椒种子,嫌弃道:“要不是听说你手上有个新品种,偏巧魏大人爱吃辣,像这样的陈年老种,谁会要?” “咱们都是老庄稼把式了,这样的种子能不能育出好苗结出好果子,你还用问我?” 来人同情地看着他:“被人骗了大兄弟,等着背锅吧。” 因为暖棚的事,山庄管事挨打挨骂承受了太多,听对方的说词正好印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差点气炸了肺。 豪格一来就骂他无能,质问他为什么魏循能种出好果子他却不能,久而久之,他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直到今天才知道,敢情那边用的压根儿不是陈种子,豪格被人骗了,而非他无能。 这锅谁爱背谁背,反正他不背,于是斗胆说出了刚才的话。 豪格气结,一脚将管事踹翻在地,骂他推卸责任。 山庄管事叫来刚刚从那边挖来的农户,倒出小瓶里的种子给他看,问他那边是否也用陈种。 那农户直摇头,战战兢兢说都是新种子,还是头茬种子,不是这种陈年的二茬种子。 豪格不信,派了细作去赤鹿山打探。 赤鹿山的田庄守卫森严,细作在外围蹲了好几日才等到魏循出门,想办法混了进去。 趁人不备,先去暖房偷拿了几颗正在泡发的种子,又在赤鹿山混了一?????顿饭吃。 “前几日我打猎路过温泉山庄,看见那边正在扔菜,我捡起一个红果子尝尝,又酸又苦,跟咱们这儿的没法比。”吃饭的时候人最放松,细作故意挑起话题。 立刻有人嘿嘿笑着说:“那是,你没听说吗,咱们福晋是观音菩萨转世,观音菩萨保佑的果子能不好吃?” 细作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不显,附和道:“听说了,听说了,可都是一样的菜,那边种的也太难吃了,扔了都没人捡。白糟蹋东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细作看出不对,忙问:“这里边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有人压低声音说:“你是新来的不知道,那边用的种子都是二茬的,陈了有四五年,能长芽就谢天谢地吧,还指望能种出好果子来。” 众人一阵哄笑,细作追问:“你怎么知道那边用的是陈种子?你亲眼见过?” 有人答:“魏先生说的。” 细作不明白:“魏先生怎么知道?” 众人都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反正魏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半夜细作潜回温泉山庄,把打听来的话都与豪格说了,还将偷拿的几颗种子给豪格看,豪格哪里认得种子,叫了管事和几个农户过来辨认。 管事一眼看出里面有新种子也有陈种子,却都是头茬。陈种子也都个个饱满,比他们拿到的那些干瘪玩意儿好太多了。 几个农户所说与管事几乎一模一样。 想起苏茉儿玲珑有致的身段和情真意切的话语,豪格还是将信将疑,派人去宫里打探,一探不要紧,敢情苏茉儿与魏循不清不楚了好几年。 豪格听完心里一阵犯恶心,被太监玩过的货色也敢跑他面前装纯情装处女,还弄了假血来骗他。 倒很像南边宫里的玩儿法。 豪格自诩风流,对女人却格外挑剔,不嫩的不要,不漂亮的不要,身段不好的不要,不是处女不要。 还贼瞧不上别人娶寡妇,比如他父汗。 玩鹰玩了这么多年,今天被鹰啄了眼,豪格气得脑门儿疼。 一定是魏循,怕温泉山庄的暖棚建起来抢了他生意,就串通苏茉儿这个贱货跑来迷惑他,拿陈了四五年的二茬种子来算计他。 他居然还信了! 以为苏茉儿在帮他! 当初他见父汗爱吃番茄炒蛋,因为番茄是明玉种的,与多尔衮的关系有了明显缓和。 在庆功宴上,父汗主动问起暖棚的情况,似乎有大规模推广的意思,可多尔衮言语敷衍,并不怎么上心。 父汗关注的事,多尔衮不上心,豪格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年前年后出了很多事,又有明玉这个小人从中作梗,父汗对他多有疏远。 错过了征伐察哈尔的军功,豪格不想再错过朝鲜的,便打算如法炮制,也弄个暖棚出来,多种些西洋菜果给父汗换换口味。 也许父汗一高兴,明年出兵朝鲜也能给他个主帅当当。 说干就干,搭暖棚很好办,照葫芦画瓢即可,难在种子和管事。 恰巧这两样魏循通吃,豪格派人几次接触魏循,开出天价酬劳,魏循都不为所动。 后来更是能躲就躲,连人都见不到了。 以豪格的身份地位,对付魏循不难,可魏循给明玉做事,明玉身后站着多尔衮。 豪格不想承认,他有点怵多尔衮。 请不动魏循,只好从种子下手,经过多方打探,豪格听说布木布泰从魏循手里买过一批西洋种子。 于是打起了那批种子的主意。 如豪格所料,布木布泰很轻易就答应了,意外的是布木布泰竟然主动提出让苏茉儿乔装改扮亲自把种子拿给他。 苏茉儿模样标致,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那夜豪格喝了点酒,见到一身男装的苏茉儿来了兴趣,没把持住在书房里强行宠幸了她。 事后苏茉儿哭哭啼啼,说第一次很疼,豪格如获珍宝。 之后苏茉儿又来过几次,豪格与她说起魏循的事,抱怨拿到种子没人会种,苏茉儿给豪格出主意,让豪格用诺敏做局逼明玉交出魏循。 诺敏是豪格的嫡福晋,虽然生下三格格以后他就厌了她,可豪格到底还顾忌着与科尔沁的联姻,有些犹豫。 几天以后,苏茉儿又来找豪格,告诉他诺敏把侧福晋私下给豪格西洋种子的事告诉了巴特玛,巴特玛大嘴巴当众说了出来,给了侧福晋好大的没脸。 要不是大福晋为了保住侧福晋将此事压下,豪格此时恐怕已经成了第二个代善。 苏茉儿给豪格吹枕头风:“贝勒爷心软念旧情,别人可未必。” 豪格最终下定决心舍了诺敏,逼明玉交出魏循。 谁知明玉不上套,还给他来了一个釜底抽薪,拿诺敏反过来要挟他。 如今诺敏死了,大格格不认他这个阿玛,三格格见了他吵着要额娘,后院没有福晋坐镇早乱成了一锅粥。 暖棚里种出来的菜,辣死人的辣死人,熏死人的熏死人,别说孝敬父汗了,就是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 军功军功没着落,后院又起火,还因为诺敏的死被父汗申斥,里子面子转眼全没。 他就说他怎么会这么点儿背,到今日才知道苏茉儿根本就是魏循的人,苏茉儿哪儿是帮他做局啊,苏茉儿自己就是个局,把他迷得晕晕乎乎,蠢事做尽,想回头都难。 这是要害死他的节奏啊! 正在豪格怒火中烧的时候,苏茉儿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新主意,让豪格利用三格格要挟明玉交出魏循。 豪格忍着气:“三格格还小。” 苏茉儿甜甜叫了一声爷:“成大事怎能妇人之仁?之前就是您的心太软,没让那侍卫近诺敏的身才给了别人翻盘的机会。” 苏茉儿走过去,坐在豪格腿上,轻轻抚着他的胸口:“不过是打一顿,饿三天,要不了三格格的命。等以后您登上大位,多给她些补偿就是了。三格格是您的女儿,您好了,她才能好,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豪格冷笑:“你倒是聪明。”慷他人之慨谁不会。 苏茉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被豪格捉住手腕,她以为豪格又想对她做什么,心里充满了厌恶,却咯咯娇笑着主动去扯豪格的腰带。 侧福晋说的没错,豪格就是个色令智昏的蠢货,这样的人最好摆布。 谁知下一秒,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苏茉儿尖叫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豪格阴恻恻的嗓音同时传来。 “你倒是聪明,只可惜爷也不是个傻的,可以任你们两个狗奴才随意摆布!” 苏茉儿又惊又痛,两眼一翻,晕死在豪格怀中。 豪格让人把苏茉儿像拖死猪一样拖下去,直接赏给了府中侍卫。 她不是要做局吗,不是怪他妇人之仁,不让侍卫近诺敏的身吗,那就让侍卫们好好伺候伺候她。 翌日,苏茉儿被人从侍卫住的矮房里拖出来,衣不蔽体地打了一顿板子,又关进柴房饿了三天。 三天后的深夜,布木布泰亲自来要人,豪格欲行不轨,爪子还没碰到人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擒住。 布木布泰知道多尔衮派了暗卫保护她,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深夜出宫办事。 逼问出苏茉儿被关押的地方,布木布泰裹紧披风去柴房救人。 此时的苏茉儿已经奄奄一息,她抓着布木布泰的手不停流泪:“格格,收手吧。就算魏循知道了咱们的秘密,有墨尔根代青在,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苏茉儿说的这些布木布泰何尝不知,可她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她想跟明玉争。 争魏循。 争多尔衮。 苏茉儿的手无声滑下,布木布泰哭成泪人。 这一回合,她借刀杀人杀了明玉的妹妹诺敏,明玉反过来利用豪格杀了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苏茉儿。 诺敏与明玉看起来并不亲厚,甚至多次给明玉添堵找麻烦,苏茉儿却是她的左膀右臂。 这一局她输了。 输惨了! 有两条人命横亘在中间,就算她想收手,明玉也未必肯。 在这一局里,最让她失望的,是多尔衮的态度。 苏茉儿彻夜未归,布木布泰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厚着脸皮乔装去见多尔衮,求他帮忙救苏茉儿一命。 多尔衮是怎么说的,多尔衮冷着脸说,大汗不喜后宫与前朝勾连,更不喜后妃与诸贝勒接触,请她以后不要私下跑来见他。 她求他救苏茉儿的命,他却压根儿不想见她。 多讽刺! 又过了一日,眼看瞒不住,她不得不铤而走险独自去救人。 她在赌,赌多尔衮不会真的放任不管,坐视她有危险。 结果赌对了。 她心里有片刻的安慰。 苏茉儿的死在汗王宫并没引起多大关注,只说突然病死,大福晋吩咐厚葬。 之后一个月,布木布泰称病不出。 可明玉听海兰珠说,布木布泰不知为何惹怒了大福晋,被大福晋打了一耳光后禁足,不知道何时?????能出来。 在这期间,豪格出售温泉山庄,暖棚计划正式告吹,明玉托人以极低的价格买下。 现成的暖棚,现成的种子,现成的农户,赤鹿山田庄很快被明玉复制粘贴过来,只不过规模更大,菜品果品更多。 豪格听说被气炸了肺。 更让他生气的是,温泉山庄到了明玉手里有如神助,种出来的番茄又大又甜,黄瓜根根顺溜清甜,草莓比他种出来的番茄还大。 被豪格无比嫌弃,认为狗都不吃的红辣椒,晒干以后成了调料,取代番茄成为他父汗的最爱,烤羊腿的时候都不忘提醒一句:“多加辣椒粉。” 炒制后的干辣椒放进涮羊肉的锅里,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原本平平无奇的涮羊肉变成香辣诱人的火锅。 除了涮羊肉,还能涮萝卜白菜,放什么进去都好吃。 辣死人的,卖出天价,辣椒烧烤粉十两银子半斤,炒制成火锅底料二十两银子一锅,一锅里也找不出几根辣椒,按人数附赠小黄瓜,说是败火用的。 “二十两银子一锅!她怎么不去抢!” 豪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禁不住火锅的香辣诱惑吩咐人买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吃撑。 熏死人的,更不一般,磨碎之后被明玉鼓捣成了鼻烟,风寒鼻塞浅嗅一下,打几个喷嚏就能缓解,嗅上一天半天基本能好。 盛京寒冷,谁还没有个偶然风寒的时候,鼻塞最是烦人,花十两银子买一两鼻烟,装进小瓶里,全家老小能用一个冬天。 据代善说,鼻烟还能止疼,深嗅一下偏头疼的老毛病都减轻了。 鼻烟不光男人爱,女人也爱,小日子肚子疼也管用。 一本万利的鼻烟明玉却只种了一点点,买一回委实不易,去晚了售罄。 豪格打仗身上有旧伤,每到阴天下雨就疼,嗅了鼻烟也能缓解,可让管事去了好几次都没买到。 又被气得不轻。 与此同时,从南边买的第二批种子也到了,一个温泉山庄显然不够用,明玉想起与多尔衮的赌约,决定亲自去军营一趟。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苏茉儿不会白死,你给我等着。 明玉:我很忙,抽空陪你玩。第47章 使者 马车行了半日, 来到军营。 走进大帐,帐中烟雾缭绕,明玉被熏得眯了眯眼才找到多尔衮。 这家伙果然酷爱烟草, 都制成鼻烟了,还能被他发现真正的用途。 明玉也是醉了。 她咳了几声,吩咐娜塔把帐帘撩起来。 明玉最近很忙,数银票数到手软,多尔衮没想到她还有闲心跑来军营看他。 毕竟, 除了上次大福晋派人押着她过来, 明玉再没来过。 上个月,他故意拖了一个月没回家,明玉也没什么反应,最后还是他先忍不住了, 回家抱着她狠狠恩爱了几天。 那几天明玉都是在炕上度过的, 在炕上吃, 在炕上睡, 在炕上铺满账本查账,在炕上通过娜塔向外发号施令。 大有“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而他就像一个等待君王临幸的妃子,苦等下早朝, 陪吃□□,想尽办法取悦。 卑微并快乐着。 “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多尔衮心中欢喜, 却板着一张脸。 他放下烟枪, 伸手去拉明玉的手:“手给我,冷不冷?” 明玉躲开, 嫌弃地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边扇边咳:“还不是给你送这个来了!” 说着亮出多尔衮上次落在炕上的令牌:“做官把印弄丢了, 可还行?” 多尔衮挑眉,这块令牌不是官印,只是一张进出军营的通行令,他故意留给明玉的。 没想到,她竟然亲自给他送了回来。 也算歪打正着吧。 多尔衮望着令牌,没接:“这是通行令,你收好,以后府中有什么急事,可以让人拿令牌直接到大营找我。” 也方便她来找他。 明玉被熏得头晕脑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闻言重新收起令牌,并没听出多尔衮的弦外之音。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明玉都对烟味过敏。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比如,多尔衮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她就觉得很好闻。 多尔衮站起身,推着明玉的肩膀往外走,直到从帐中出来,明玉才喘匀了一口气:“你哪儿来这么多鼻烟?” 盛京只有在温泉山庄能买到鼻烟,而且对鼻烟的出售有严格的限制,每次最多买二两,以家庭为单位每家一年买一次,多了不卖。 多尔衮被抓包了也不慌,还大言不惭道:“当然是温泉山庄孝敬的。” 明玉咬牙:“反了他们!” 多尔衮哼笑:“托福晋的福。” 守门侍卫看傻了眼,原来墨尔根代青会笑。 他们在大帐前站岗半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墨尔根代青笑。 余光瞥见墨尔根代青锐利的眼风扫过来,守门侍卫后背一凉,想解释又不敢开口。 刚刚福晋不让他们通报,他们还没来及开口,福晋已经撩帘走了进去。 完犊子了,一顿鞭子是躲不掉的。 谁知直到福晋离开,他们也没等来这顿鞭子,墨尔根代青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下不为例,便轻易地放过了他们。 当然这都是后话。 等大帐里的烟气散了,多尔衮又把明玉推进去,遣了娜塔,将人按在窄小的行军床上亲吻。 明玉用力推他:“嘴里有烟味,漱口去。” 多尔衮离开她的唇,手撑在明玉肩膀两侧:“怎么,自家的鼻烟闻不得?” 明玉用手扇风:“鼻烟闻得,火烧后的味道难闻。” 多尔衮其实还挺喜欢这味道的,可若是明玉接受不了,他也可以不喜欢。 多尔衮拿了水囊漱口,回去吻她,吻到情.动,明玉不肯:“这里太简陋了,不隔音。” 帐外还站着侍卫呢。 确实不是个好地方,过程中会发出声音,哪怕明玉声音再轻再细,多尔衮也不希望被别人听见。 一个音调都不行。 可这里不是贝勒府,情绪来了不能……还有冷水可以泡。 多尔衮压抑着蓬勃的情绪,放开明玉,坐起来。 才半个月,就已经这么夸张了吗? 明玉别别扭扭地问:“还要多久?” 多尔衮生平第一次有点窘:“你再问,可能需要更久。” 明玉背过身去:“去赤鹿山,还是……回家?” “赤鹿山的温泉很好。”多尔衮轻轻磨了磨牙。 连续两年倒春寒,今年的三月末依然很冷,开春种粮食的计划泡汤了。 赤鹿山田庄走上正轨,接手温泉山庄之后,魏循索性搬去了温泉山庄主持大局。 同时赤鹿山这边收容的流民得到了全新的身份,被正式编入镶白旗,成了早期的包衣奴才。 明玉让魏循在这十几个包衣奴才里拔出一个庄头来,由庄头负责打理田庄,温泉山庄及以后的所有山庄都由庄头负责,所有庄头暂时向魏循汇报。 等达林泰再大一些,吉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所有山庄都交给吉兰打理,魏循只需安心种粮食,卖粮食,把小小的秧苗变成摇钱树。 明玉的私账还在贝勒府的账房,没有分出来。 等粮食生意做起来,明玉打算置一处私宅设立单独的账房,为以后离开多尔衮做准备。 早晚要离开,有备无患。 浪涌拍打礁石,哗啦哗啦,明玉扒着池边,手指泛白,渐渐无力。 下滑的腰身被大手轻轻握住,动作没停,风急浪大。 “明玉,我想你了。”多尔衮托住明玉下坠的身体,哑着声音说,“下次,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这次刚完事,就想下次,明玉认命地闭了闭眼,不想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好了没有?明天是十五要进宫请安,我今天得赶回去。” 多尔衮:“……” 多尔衮抽离,也不回答,将人用被子裹了抱回正房。 知道明玉和多尔衮在正房住过,魏循搬来的时候没住正房,还让人把正房修缮齐整,将后罩房与正房打通,方便明玉过来住时泡温泉。 谁知便宜了多尔衮。 从午后一直折腾到掌灯时分,明玉睡去,醒来,吃东西,然后又睡去,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什么回府,什么请安,明玉累极了,感觉还能再睡上三天三夜。 反正小日子才走,现在是安全期,不用喝避子汤。 明玉也知道算安全期不准,尤其对上多尔衮这个异族种.马,可她一想到避子汤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就想抱侥幸心理。 真的太难喝了。 “在想什么?嗯?”温热结实的身体再次贴上来。 明玉心里早已举起白旗,奈何嘴上倔强:“在想照这样下去,我还能活几年?” 难道她穿越过来依然改变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吗? 死在炕上会不会太丢人? 多尔衮知道这回下手重了,可他太想她了,好不容易把人盼来得偿所愿,事后对方跟没事儿人似的提起裤子要走,谁心里能好受。 说不出动人的情话,他只能卖苦力,让对方想走都走不了。 “明玉,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像他的孩子,小阿哥小格格都好,让她看见孩子就能想起他。 不想生,不想生,要生你自己生,明玉决定回府之后喝避子汤补救一下,免得被他诅咒成功。 想起避子汤明玉就烦躁,她不想继续孩子的话题,忽然记起此行的目的,只恨自己被男色迷了眼,净跟着他胡天胡地,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那个……以后再说吧。” 敷衍完,明玉转而说起正事:“打赌你输了,什么时候把田庄给我?” 当初豪格在温泉山庄建暖棚的时候,明玉和多尔衮打赌,明玉赌豪格输,赌注是赤鹿山田庄,多尔衮赌豪格赢,赌注是两个田庄。 多尔衮自然知道明玉所指为何。 其实在温泉山庄开始扔菜的时候,多尔衮就把两个紧挨着赤鹿山的田庄准备好了。 不同于之前给明玉种菜玩的小田庄,这次多尔衮打算多送一点,两个田庄的良田加起来能有三千多亩。 本来可以送更多,多尔衮怕脱离掌控不好驾驭,于是改送三千亩。 可他没想到明玉把豪格的温泉山庄买了,而赤鹿山和温泉山之间刚好都是镶白旗的土地,那边有两个荒废的田庄,土地加起来也差不多是三千亩。 多尔衮临时改了主意,决定送这两个田庄给明玉,这样就能把赤鹿山和温泉山连成一整片,方便耕种,也省得明玉绕来绕去两边跑。 只不过这两个田庄荒芜已久,交给明玉之前需要清理修缮,农户也要准备一些。 尚需时日。 在心里稍作计算,多尔衮亲了亲明玉的耳朵:“月末你过来找我,交割地契。” 刚好半个月,明玉想想腿都软了。 她不是没想过给多尔衮纳几房妾室分散一下火力,可多尔衮在庆功宴上说过,比她丑的不要。 穿越前明玉是演员,属于靠脸吃饭那种,当然知道自己有多美,她上哪儿给多尔衮找比她还美的人去? 况且她也没时间没精力陪人宅斗,半个月一次……忽然就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明玉耳朵痒,忍不住回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祁陈那张顶流脸。 天使的脸,魔鬼的身材,倒也不亏。 明玉点头。 又歇了一夜,多尔衮送明玉离开,明年出兵朝鲜,他想争一争主帅之位,以后的日子恐怕都要留在大营练兵了。 从前他住在军营是为了躲人躲应酬,至于当不当主帅,有没有军功,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权力欲望的人,之所以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全靠同行衬托。 比如老迈的代善,有勇无谋的阿济格、豪格、岳托,和那些弑杀成性动不动就屠城的贝勒贝子们。 在皇太极眼中,他的低欲望甚至是无欲望就变成了有勇有谋,变成了睿智,于是给了他墨尔根代青的封号。 现在不一样了。 他娶了明玉,真正的草原明珠,美貌和智慧都令人垂涎,需要他站在身后时时保护。 这个女人心野又财迷,狠辣有手腕,让多尔衮平白生出一种危机感。 如果有一天,他罩不住她,她就会离开,去找比他更加位高权重的人合作。 所以他必须成为那个权倾天下,甚至坐拥天下的男人。 明玉并不知道她的野心正在改变多尔衮,在她回城后的第三天,科尔沁派出的使者到了。 使者先去汗王宫给皇太极和大福晋请安,当面向皇太极和大福晋提出科尔沁郡王、大妃有意迎娶豪格的长女为孙媳。 皇太极颇为诧异,大福晋早听明玉说起过此事,觉得很好,笑着问皇太极的意思。 皇太极向来对女儿孙女都不太重视,只是没想到科尔沁派使者远道而来,只为迎娶一个庶出的格格。 因为诺敏病逝,豪格府上没有当家主母,皇太极便把大格格的婚事全权交给大福晋处置。 等使者第二次来拜见,大福晋笑着表示同意。 使者又说科尔沁大妃想提前把大格格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大福晋求之不得,让使者多留几日,她好为大格格准备嫁妆。 送走科尔沁的使者,大福晋把豪格叫来说起此事,豪格以为是大福晋的主意,便没反对,还痛快答应给大格格准备嫁妆。 说完大格格的事,豪格请大福晋做主,给他另选一个科尔沁的姑娘为福晋,诉苦说家中不能没有主母,他现在处理后宅琐事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没时间做正事。 大福晋问豪格:“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这种事还是问问的好,当初她做主给豪格定下达哲,谁知豪格更中意诺敏,搞出许多事来。 豪格果然早就看好了:“科尔沁郡王的嫡三女性情柔顺。” 大福晋回想了一下,科尔沁大妃是她父王最后一个大妃,直到父王去世才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后来她同父异母的兄长继承爵位,收寄了大妃。 新任科尔沁郡王与大妃十分恩爱,一共生了四男三女,七个孩子。 三个女儿年龄都比较小,老大是明玉,老二是达哲,老三叫什么来着,大福晋有些记不清了。 名字记不得,年纪却没忘,因为老三与大格格同年。 当年为豪格相看时,大福晋还羡慕大妃来着,羡慕她老人家好生养,先是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老了老了还能开出三朵金花,一个赛着一个漂亮,最小的女儿竟与她的孙女同岁。 大福晋都不知道该说豪格什么好了,娶嫡福晋的时候放着嫡女不要非娶庶女,等要娶继福晋倒是盯上了人家的嫡女。 这算怎么回事啊! 可豪格毕竟是大汗的长子,且军功卓著,就算争不过多尔衮,有两黄旗的拥护以后也不会混得太差。 大福晋还是很愿意促成这门亲事的,于是又把使者叫来说话,使者听完笑道:“大福晋与咱们王爷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贝勒府福晋新丧,立刻把三格格送来显得过于急切。” 大福晋也觉得豪格太着急,诺敏尸骨未寒,两个月都没到就迎娶继福晋进门,未免凉薄了些。 使者虽然没有明说,意思是那个意思。 再说三格格才十岁,还没到婚嫁的年龄,大福晋想了想说不急,可以先订亲,两年后正式迎娶。 科尔沁郡王也是这个意思,见大福晋通情达理,使者恭声应是。 谁知豪格不同意,越过大福晋亲自找上科尔沁来使,逼其给科尔沁郡王带话,说两年太长,他等不了,最多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半年以后他亲自带兵去科尔沁娶亲。 话说得很不客气,科尔沁来使敢怒不敢言,只说会带话回去。 正当科尔沁来使琢磨怎样应对的时候,十四贝勒府的人忽然找上门来,说明玉福晋让他过去说话。 来之前,科尔沁郡王反复叮嘱他,说明玉福晋与诺敏福晋自小要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明玉福晋很可能会阻止三格格与豪格的联姻,让他尽量躲着点。 其实就算科尔沁郡王不说,使者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谁都不愿意跟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打交道。 可人家来请了,他作为娘家人也不好不过去请个安。 使者不敢耽搁,直接跟来人去了十四贝勒府,生怕去晚了惹毛了那位姑奶奶挨一顿鞭子。 谁知等待他的不是鞭子,而是客客气气的招待,礼数比宫里还周全,使者心中暗暗纳闷。 等见到明玉,说了几句话,使者差点惊掉下巴。 这这这真是明玉格格吗? 才嫁到大金一年,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 明玉先问候了科尔沁郡王和大妃的身体,又问起家中的情况,然后就大格格的亲事谢过科尔沁郡王和大妃,耐心听使者说完与大福晋交涉的过程,称赞使者办事妥帖,给了重重的赏赐。 说话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出手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都说墨尔根代青极擅练兵,什么样的孬兵到他手里都能练成精兵,没想到治家也是一样,瞧把明玉格格改造的多好。 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此时此刻使者心头还压着一块大石头,犹豫着应不应该跟眼前这个精明贤惠的姑奶奶讨个主意。 “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为难了?”明玉早知道豪格去找了使者,还知道豪格走后,使者立刻写了一封密信命人连夜送回科尔沁。 直觉告诉她,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使者见问,便不再犹豫,把豪格想娶科尔沁三格格为继福晋的事说了:“王爷也有此意,本来与大福晋商量好,先订亲,等三格格成年再行婚娶。谁知豪格贝勒不愿意,直接找上奴才,逼奴才带话回去,说最多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半年后他亲自领兵迎娶。” 使者苦着脸道:“福晋您说,他这哪里是娶亲,分明是抢啊!” 明玉知道豪格不要脸,却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 在她的记忆里,三格格今年才十岁,跟豪格府的大格格同岁,豪格他怎么下得去?????嘴? 可是怎么说呢,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女孩子通常十二岁出嫁,嫁一个有权有势比自己大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的男人也没什么稀奇。 比如布木布泰十二岁就成了皇太极的侧福晋,那年皇太极已经三十三岁,两人相差整整二十一岁。 听使者的意思,这门亲事基本定下来了,唯一的分歧是时间,科尔沁那边想等三格格成年,豪格却只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 有分歧就好,若豪格不作妖,两边都没异议,明玉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有了诺敏这个先例,明玉怎么可能让原主的同胞妹妹再跳火坑:“当初诺敏病重,我把人抢回家的事,你可知道?” 这么彪悍的事,使者当然知道,于是强笑点头,一时竟然不知该怎样接话。 难道说豪格写信给王爷兴师问罪,王爷差点被她的所作所为给气死? 明玉把诺敏临死前的惨状详详细细告诉了使者,使者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些年从科尔沁嫁到大金的女子并不少,如大福晋和海兰珠那样混得好的,并不多,因各种原因死去的每年都有。 大金的男人是天,常年征战在外,性格粗野,暴虐弑杀,别说诺敏有错在先,就算没有半点错处,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敢追究。 明玉说到口干舌燥,使者只是静静听着,深深的无力感再度袭来。 正堂里尴尬的静默被一声通传打断:“福晋,墨尔根代青回来了。” 不是说好半个月后她去看他吗,这不年不节的,多尔衮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着多尔衮已经大步走进来,使者忙起身给多尔衮行礼,明玉接过多尔衮脱下来的披风,问:“回来有事?” 多尔衮看她一眼:“听说科尔沁的使者来了,我想见一见。” 见使者是假,想明玉是真。 可这女人凉薄得很,一去就是十二天,连个音信都没有。 他厚着脸皮回来看她,她还一脸不情不愿,委实欠收拾。 使者不知内情,顿时受宠若惊,连说不敢。 大格格的亲事多尔衮帮了大忙,科尔沁派使者过来主要为了接走大格格,多尔衮这时候回来过问一下倒也正常。 明玉不疑有他,又把豪格要逼娶三格格的事说了,多尔衮问她:“你怎么看?” 明玉兴致缺缺:“都定下来了,我怎么看重要吗?” 那就是不愿意了。 多尔衮转头看向使者:“你回去给科尔沁郡王带话,就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让他想办法推掉。” “……” 使者“咕咚”咽了下口水,猛地咳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家伙,难怪明玉福晋敢去豪格府抢人,敢情背后有人撑腰。 不对呀,墨尔根代青当年那么厌恶明玉,因为拒婚两次忤逆大汗,五年后才在林丹汗两位福晋的穷追猛打下,不得不选择明玉。 怎么才成亲一年,就对明玉言听计从了? 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从走进十四贝勒府开始,使者的震惊就没停止过,此时达到巅峰,咳到失了礼数。 他赶紧喝了一口茶水往下压:“墨尔根代青,奴才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要管大格格的亲事。 不明白多尔衮管完了大格格的亲事,为什么连大格格她阿玛的亲事也要管! 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多尔衮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不希望科尔沁今后与豪格有任何瓜葛,你可明白了?” 使者顿悟,不止是亲事,是任何瓜葛。 多尔衮在封锁豪格的资源,逼科尔沁站队,大金的大位之争已经开始了吗? 使者后背直冒冷汗:“是,奴才明白了,您放心,奴才定将原话告知王爷。” 说着把多尔衮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又道:“此事绝对保密,不会外传。” 多尔衮满意点头。 送走使者,明玉还在郁闷,她费尽心力筹谋而不得的一切,多尔衮只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 这万恶的旧社会!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豪格的亲事明玉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豪格:我特么……你俩算老几? 使者:遵命。第48章 采生 不服归不服, 谢还是要谢的,明玉向多尔衮道谢,多尔衮却只想抱她亲她跟她滚床单。 算一算也差不多快半个月了, 明玉半推半就地依了他,迎合他,满足他。 直到他抱着她坐起来,让她跨坐在他腰间,与她四目相对:“你愿意的话, 可以在上面。” 明玉以为完事了, 想着这男人对她的新鲜劲儿终于过去了,时间越来越短,意味着兴趣越来越少,谁知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还变着法儿的玩起了新花样。 眼看日上中天, 明玉没羞没臊地陪着他折腾, 中午饭都没吃, 肚子早饿瘪了哪有心情在上面招摇啊。 就算她想,也没力气了。 明玉抬眸, 没好气道:“怎么,你不行了, 还需要我出力?” 然后被人翻身压在炕上一顿输出,午饭到底没吃上, 跟晚饭合并了。 吃过晚饭, 狗男人又蠢蠢欲动,明玉不想再喝第二碗避子汤, 坚决不配合。 多尔衮只好作罢, 抱着她咬耳朵:“对不住, 又把你弄伤了。下次,下次你在上面,我托着你,不会累,你想怎样怎样。我不碰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管那些吻痕和淤青叫伤,明玉也没办法。 她的皮肤天生如此,摸不得碰不得,不然就会青一块紫一块。 原主跟她一样。 所以原主哭着喊着要嫁给多尔衮那会儿,科尔沁郡王夸她有眼光,大妃却不以为意。 原因很简单,她这身娇嫩的雪肤会让男人发狂。草原汉子牧马放羊性情温厚,而大金的男人都是狼,明玉嫁给多尔衮无疑是羊如狼口,还能有个好? 大妃明里暗里提醒过原主不知道多少回,原主说不要她管,她爱多尔衮,就算他把她拆吃入腹,她也心甘情愿。 可惜事与愿违,原主到死都还是完璧之身,她却不幸被大妃言中。 多尔衮确实是狼,还是一头喂不饱的狼。 明玉嫌弃摇头:“你再咬,耳朵也要红了,明天还怎么见人?” 多尔衮放开她的耳朵,小心翼翼吻着她的鬓发:“我回来了,你明天还想见谁?” 明玉:“……” 多尔衮这回没在府中久留,第三天一早,明玉睡醒时人已经走了。 回想起昨天那不堪的一幕一幕,明玉气到捶炕,怎么眼皮子这么浅,是不是没见过美男,怎么被他哄一哄就坐到上面去了? 之前每次最多两回,她稍微伸一伸脖子,亮一亮肩膀,红着眼圈给他看满身的伤痕,多尔衮再不满足也会隐忍。 这下可好,连求饶的借口都没有了。 她为刀俎,人为鱼肉,昨天鱼肉撒了欢,不知折腾了多少回,也不知喝一碗避子汤还能不能管用。 喝两碗是没可能的,明玉吩咐娜塔去熬汤,她自己则轻轻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 翻过身才发现,枕边放着一个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田庄的地契,已经过了户,都在她名下。 两个田庄加起来有三千亩之多,位置都在赤鹿山和温泉山之间。 赤鹿山与温泉山相距不远,三千亩土地,应该能把两座山头连在一起。 明玉顿时睡意全无,吩咐人把魏循找来,然后起身更衣梳洗。 魏循来的时候,明玉正在喝避子汤,魏循闻见避子汤的味道微微蹙眉。 屋里有服侍的他不便明说,只是道:“福晋还在喝这个药啊。” 喝多了伤身。 明玉仰头喝完,拿了块冰糖放在口中,等嘴里的苦味散了才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有分寸。” 说完将两张田庄地契拿给魏循,魏循展开一看,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大笑起来:“这是、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大金律法虽然没有明说,女人不能拥有土地,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当初大汗只赏了明玉五十亩地,并没过户,明摆着让她种着玩儿的。 后来因为石碑事件,多尔衮给了明玉一个小田庄,这应该是大金建国以来第一宗过户给女人的土地。 只有一百五十亩,又是镶白旗自己的地,以多尔衮的权势,过个户登个记不难。 再后来明玉收购豪格的温泉山庄,虽然只是一个山头没有田地,魏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办成。最后还是豪格急于脱手,派人暗中打点,这才完成过户。 两个田庄,三千多亩土地,说给就给了,并且还过了户。 真好大手笔! 明玉指了指地契标注的位置,故作不经意道:“打赌赢回来的。” 魏循将两张地契合起来一看,当即有些坐不住了:“赤鹿山,温泉山,我这就去看看,也许能连上!” 种粮食最忌讳东一块西一块,不利于耕种,更不利于收获和运输。 如果能将赤鹿山和温泉山之间的田地连成一片,集中耕种,集中收获运输,能节省很多时?????间跟精力。 明玉让他别急,魏循心里猫爪似的非要去现场看,明玉见留不住,只得随他去了。 骑马比坐车速度快很多,掌灯时分,魏循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来不及喝口水润润嗓子,就朝明玉大笑着道:“真的连在一起了!从赤鹿山到温泉山,全是黑土地,整整三千亩啊!” 明玉让人倒茶水给他喝,魏循渴极也顾不得从前的优雅了,端起茶盏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用袖子擦了下唇角,匆匆拿出一张纸展开给明玉看。 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和土地,成片成片的土地被分成几大块,每块上写着粮食的名字,不规则的边角也都标注着菜果的名字。 这明显是一张规划图。 魏循望着图纸,漂亮的桃花眼闪着从未有过的亮光,他问明玉:“这是我画的,你觉得怎样,有要修改的地方吗?” 明玉细细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她注意到的魏循都注意到了,她没注意到的魏循也注意到了。 术业有专攻,她只看过几本农学著作,懂得一些基本常识,她用空间灵泉打辅助就好,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老板负责打鸡血,明玉笑着夸魏循:“我看着很好,非常完美,就照这张图种吧。” 魏循激动到无以复加,一把握住明玉的手:“明玉,你信我,今天秋天我一定会把摇钱树种出来的!” 明玉忍着疼,笑道:“我当然信你!秋天,我们一起发大财!” 魏循拉起明玉的手,放在唇边吻下去,嘴唇还没沾到手背,眼泪已经大滴大滴落在上面。 多少年了,从西厂到东厂,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个玩意儿,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漂亮玩意儿。 在福建市舶司,他很想有一翻作为,可还没开始就遭到弹劾。 他写信给九千岁魏忠贤,请他老人家相信他,最多再给他两年时间,他一定能把江南的金山银山搬回京城。 可等来的却是一纸调令,他被调回京城雪藏,以平息东林党人的熊熊怒火。 直到魏忠贤倒台,魏循一直没有得到重用,还差点被连累丢了性命。 匆匆逃出关外,无意中搭上了范文程,被范文程举荐给皇太极。皇太极很赏识他的才华,却因为他拒不剃发渐渐冷下来,让他以内侍的身份留在汗王宫伺候。 从此他成了汗王宫里的异类。 每天的工作就是利用自己的门路,给后宫里的福晋、格格们淘换南边的衣料、钗环和胭脂水粉。 女主子们出手阔绰,他也得了不少赏钱。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汗王宫混得风生水起,不但能赚钱,还有苏茉儿那样的小美人日夜陪伴。 只有他自己知道,壮志难酬的每一天都极为难熬。 他不再年轻,可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早晚会把他焚化。 这时候明玉来了,他们志向相通,彼此信任,她给了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和条件。 魏循轻吻着明玉的手,头也不抬,哭得像个孩子。 娜塔和屋里服侍的都看呆了,魏先生在做什么,他是疯了吗? 就算他是个太监,那也不能……他就不怕被乱棍打死吗? “魏……”娜塔才发出一个声音就被明玉用眼神制止了。 她大致了解魏循的经历,很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魏循被娜塔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做什么,慌得放开明玉的手,掏出帕子给明玉擦拭手背,脸颊红红,连声赔礼。 明玉让人端水进来给魏循净脸,魏循哪里有脸继续待下去,给明玉擦完手背便不由分说告退了。 明玉本来还想问问粮食种子够不够用,见魏循这般狼狈,也只得作罢。 不够用,魏循自然会来找她。 四月底天气转暖,春耕开始,明玉想去田间地头看看,谁知才收拾妥当,忽然有小丫鬟跑进来说:“福晋,宫里来人送信,说海兰珠福晋生了!” 巫医测算海兰珠应该在五月中旬左右生产,没想到提前了半个月,明玉心中惴惴:“孩子和大人都好?” 小丫鬟眨眨眼,心说福晋怎么不问生男生女,而问这个。 “来人说母子平安。”小丫鬟捡知道的说,“来人还说海兰珠福晋请您明日进宫。” 明玉一口气这才喘匀,海兰珠生完孩子还有力气派人来请她,说明身体无恙,孩子也无恙。 至于为何明日进宫,海兰珠早与她说好了。 按照大金的风俗,孩子出生第二日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叫“采生人”,孩子长大性格多半会随这个“采生人”。 海兰珠希望明玉成为腹中孩子的“采生人”,也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能像明玉一样聪明勇敢。 明玉嘴上答应,心里却觉得海兰珠想的有些简单。 大金以男人为天,“采生人”通常都是男子,极少有女子。 若海兰珠生的是女儿,明玉觉得她做“采生人”也没什么。可明玉知道,海兰珠肚子里的肯定是个男孩,让她做“采生人”皇太极也不能同意啊。 可她毕竟答应了海兰珠,海兰珠也派人来请她了,怎么也要去一趟,做不成“采生人”探望一下海兰珠,看看八阿哥的情况也是好的。 据史料记载,八阿哥是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之后出生的第一个皇子。可如今大金还是大金,八阿哥的出生明显提前了,也不知对海兰珠对八阿哥来说是福是祸。 翌日,明玉进宫探望海兰珠,结果在宫门口遇上了多尔衮。 多尔衮一身常服看起来很随意,明玉则按品大妆,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你怎么来了?”两人见到对方异口同声。 多尔衮整了整衣袍:“大汗让我来做八阿哥的采生人,你呢?” 明玉就知道来了也是白来,可输人不能输阵,她勾唇一笑:“巧了,海兰珠昨日特意派人请我来给八阿哥做采生人。” “请”字咬音极重。 今天是八阿哥出生的第二天,就算她不说多尔衮肯定也能猜到。 “哦?这么巧?”多尔衮挑眉,朝明玉伸出手,“那一起吧。” 这里可是汗王宫,能不能严肃点,明玉没理他,挺直腰背扬起下巴尖,当先走进宫门。 身后有人轻笑一声,大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死死攥住,掰都掰不开。 宫门口的侍卫都看傻了,直到多尔衮牵着明玉的手走出老远,他们才想起来还没给墨尔根代青和福晋请安呢。 两人牵手而行,沿途吓呆了不知多少拨宫女太监,一直走到后宫都没有几个人上来请安。 “多尔衮你有病,得治。”明玉边走边从牙缝儿里挤字,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多尔衮也挤:“是,相思病,看见你就好,看不见就想。” 明玉:“……”耍流氓就耍流氓,别侮辱相思病。 明玉瞪多尔衮,多尔衮看见了假装没看见,仍旧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牵着明玉的手往皇太极的寝殿走。 明玉甩手:“走错了,我要去看海兰珠。” 多尔衮握紧她的手:“没错,八阿哥在里面,你不是海兰珠请来做采生人的吗?” 明玉气结:“有你在,还有我什么事。” 她才不要进去自取其辱。 门口当值的小太监也惊呆了,走个路都手牵手,谁说墨尔根代青不中意明玉福晋来着。 就算是大汗和海兰珠福晋都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散步。 直到多尔衮站定咳了一声,当值的几个小太监才反应过来,慌忙向里通传。 很快有人来接,多尔衮这才放开明玉的手,当先往里走,明玉只得跟上。 见到明玉,皇太极半点不诧异,仿佛早就知道明玉会来似的,吩咐人领她去内室。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跟宫女走了。 进到内室,抬眼见海兰珠正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坐在炕上等她。 “快来,快来瞧瞧我们八阿哥。”海兰珠招呼明玉过去。 明玉脱了身上的披风交给娜塔,到火盆边烤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坐在炕沿上,低头看海兰珠怀里睡熟了小婴儿。 可能是早产了半个月的缘故,八阿哥看起来又瘦又小,脸蛋红红,五官倒是极秀气,比一般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漂亮。 明玉摸了摸八阿哥露在外面的小手,笑着轻声说:“长得像你,将来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狐系帅哥,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海兰珠笑容满足:“大汗也是这么说的,说长得像我更漂亮。” 提起皇太极,明玉把多尔衮被皇太极叫来做采生人的事告诉了海兰珠,海兰珠抿嘴一笑:“大汗也是好心。” 明玉不解:“还能有两个采生人不成?” 海兰珠点头:“可以呀,夫妻俩一起做采生人,来年准能抱上大胖小子。” 明玉:“……”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又说了会儿话,襁褓里的小婴儿动了动,海兰珠在襁褓外面裹了一层薄被,将孩子递给明玉:“外头冷,我怕风出?????不去,你把孩子抱出去给多尔衮瞧瞧。” 穿越前,明玉在孤儿院长大,经常帮忙照顾被遗弃的病婴,抱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她轻轻接过,动作娴熟到海兰珠都有点诧异:“没想到你还会抱孩子,比我都强。” 明玉只能编:“在家时经常帮忙照顾弟、妹。” 海兰珠信以为真,叮嘱道:“八阿哥睁眼的时候,你们离得近些,越近越好,越近越容易怀上。” 明玉:“……”上了贼船。 走到外间,皇太极和多尔衮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齐齐朝明玉望过来。 明玉小心抱着八阿哥,走过去给多尔衮看,多尔衮掀开薄被看了一眼:“鼻子和嘴像大汗。” 分明鼻头尖尖,樱桃小口,哪里有半点像大汗的地方? 明玉瞥了多尔衮一眼,心说,这马屁拍的。 皇太极果然笑起来:“是吗?大福晋她们都说更像海兰珠。” 明玉很快反应过来,儿子像爹往往更得宠,于是笑道:“我瞧着鼻子和嘴也像大汗,眼缝又细又长倒是像极了海兰珠。” 皇太极更高兴了,笨拙地接过孩子,给屋里服侍的看,屋里服侍的哪儿敢说大汗的种不像大汗啊,纷纷附和多尔衮、明玉的话。 昧着良心说,鼻子和嘴都像大汗。 还有人从手指的长度推测,说八阿哥将来的身高也与大汗差不多。 明玉直抹汗,八阿哥是男孩子,身高肯定不能跟海兰珠一样,这还用猜? 多尔衮面无表情听着,仿佛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皇太极抱着孩子转了一圈,把原本快要醒来的八阿哥又给晃悠睡了。 明玉想接过来抱回内室,谁知皇太极一高兴直接把襁褓塞给了多尔衮:“来,你练练,省得以后不会抱。” 多尔衮僵硬地捧着襁褓一动不敢动,拿眼向明玉求助。 明玉才走过去,襁褓里的八阿哥忽然醒了,睁开眼看看他们,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又慢慢合眼沉沉睡去。 明玉心都要被萌化了。 转念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可能活不过明年,心里就好像被人塞了一团麻。 暗暗祈祷,八阿哥提前出生能逆天改命,活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明玉接过襁褓,把八阿哥重新抱回内室,海兰珠还在月子里需要休息,明玉也没久留,说了几句好生将养的话便告辞离开了。 多尔衮被皇太极叫走说话,明玉松了口气,想着还没给大福晋请安,于是转道去了后宫。 后宫此时一片忙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箱笼甚至都摆在了过道上。 明玉一眼瞧见海兰珠屋里的莺歌,招手叫她过来:“你怎么没在你们家福晋跟前伺候?” 莺歌忙给明玉行礼,笑道:“新宫建好了,昨儿大福晋吩咐下来,让各屋尽快收拾箱笼细软,乔迁定在五日后。” 明玉诧异:“这么急?” 莺歌嘻嘻笑:“吉日早就定了,是福晋您太忙,最近没怎么过来走动。” 也是,摊子铺开了,她确实很忙,忙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比起其他屋子的忙乱,正屋还算井然有序。明玉走进去的时候,屋里除了大福晋还有一位中年妇人,这位妇人明玉也认得,正是索尼的福晋佟佳氏。 明玉给大福晋请过安,听佟佳氏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奴才刚与大福晋说要去贝勒府给您送信,谁知竟在这儿碰上了。” 说着站起来给明玉行礼,明玉还礼。 见明玉一脸茫然,大福晋笑容慈和地给她解释:“索尼府上添了一个小阿哥,过两天办满月酒。” 佟佳氏特意来送信儿。 明玉惊喜地“啊”了一声:“珠珠生了一个小阿哥?恭喜恭喜!” 珠珠是索尼长媳的乳名。 佟佳氏呵呵笑道:“托福晋您的福,母子平安。” 大福晋也笑:“冬天不好生养,不拘生什么,平安就好。” 佟佳氏连忙称是,又道:“珠珠怀孕那会儿啊,可把奴才一家吓坏了,生怕被那山间的精怪盯上。珠珠却说,明玉福晋暖棚里的西洋果子能辟邪。开始奴才还不信呢,只由着她吃,没想到真的母子平安。” 大福晋讶然看向明玉:“还有这事?” 明玉也很懵,这都什么跟什么! 佟佳氏以为明玉在谦虚,见问便道:“就在去年冬天,明玉福晋暖棚里的西洋果子,半价卖给怀了孩子的妇人,没钱买的白送。我特意让人留意了,凡是吃了那些果子的妇人,大多数都能平安生产。还有没生的,也都身体康健。” 想起什么似的,蹙了蹙眉:“也有那心疼银子的,或是家里穷拉不下脸要的,奴才听说有人家生出了怪胎。后来听奴才家那口子说,洋人不信鬼神,西洋来的东西都辟邪!” 大福晋听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好像大汗也说过,说洋人造的红衣大炮能把人的魂儿都震碎了,山间的精怪能不怕吗。” 立刻想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海兰珠怀孕那会儿很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玉儿说像被精怪上了身,请萨满过来做做法事也不管用。也是吃了明玉暖棚里的西洋果子才逐渐好起来的,早产半个月,照样母子平安。” 佟佳氏得到佐证,来了精神:“您看看,您看看,有些事不信不成。” 明玉:“……”你们高兴就好。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挺惊人的,叶酸只能降低胎儿在前三个月的神经管畸形概率,减少因此造成的流产,对早产或是其他意外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果如佟佳氏所说,要么是冬天怀孕的人数少,刚好怀孕妇人的身体都比较康健,要么就是心理作用,觉得西洋果子辟邪,孕妇心情好,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好。 还有一种可能,是空间灵泉浇灌过的果子吃到一定量,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之后大福晋问起明玉搬家的事,明玉还以为只有汗王宫要搬,大福晋笑开:“王府也都建好了,都要搬,只比宫里晚十几天。” 明玉这才惊觉,皇太极真要称帝了。 大福晋又问明玉去看过海兰珠没有,明玉便把她和多尔衮一起做采生人的事说了。 大福晋和佟佳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笑出来。 佟佳氏立刻给大福晋道喜:“老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都是一个拉着一个来的,海兰珠福晋开了个好头儿,下一个就是明玉福晋了。科尔沁的春天来喽!” 大福晋呵呵笑:“借你的吉言!” 佟佳氏请明玉过去喝满月酒,明玉也没推辞,答应一定去。 佟佳氏走后,大福晋留明玉单独说了会儿话,说来说去就是多尔衮年纪不小了,大汗兄弟几个只有他还膝下无子,让明玉加把劲儿,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大福晋语重心长:“大汗对多尔衮寄予厚望,他无子便是大事。田庄里的事,你暂且放放,好好养养身子,尽快生个小阿哥出来才是正理。” 明玉甩锅:“他一个月一个月不着家,我连人都见不到。” 大福晋拿手指点她额头:“你啊,你啊,该聪明的时候糊涂,他不回家,你不会去找他,在哪儿不能怀孕生孩子!” 明玉憋红了脸,假装害羞不说话,心道,多尔衮就是没有儿子命。 据史料记载,多尔衮一生妻妾众多,却只有一个女儿。 而且这个女儿还可能不是他的。 读史料的时候,明玉曾经有过猜测,要么天妒英才,多尔衮在许多方面才能出众,偏偏那方面不行,要么守身如玉,众多妻妾不过是摆设,为了给孝庄守贞,多尔衮到死还是个处男。 现在想来,好像都不成立。 这家伙堪比种马,还不守男德。 不过算多尔衮倒霉,遇上了她,结果都一样。 从大福晋处出来,明玉抬眼就看见了布木布泰,她正指挥人收拾箱笼。 与明玉四目相接,布木布泰走过来笑道:“好巧啊。” 明玉礼貌颔首,绕路走,身后有人追上来:“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明玉越走越快:“不巧,我跟你没话说。”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我真的有事。 明玉:知道,没好事。第49章 算计 在原主的记忆里, 布木布泰一说这句,准没好事,不是挑拨原主跟她闹, 被多尔衮当众打脸,就是挑拨原主跟多尔衮闹,吵得鸡飞狗跳,最后被禁足。 总之受伤的都是原主。 明玉不怕她,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玉还想在中午前赶到赤鹿山看春耕, 没时间跟人互扯头花。 偏偏布木布泰是个狗皮膏药,粘上想撕都撕不下去,来到僻静处,她忽然拉住明玉的手腕, 没头没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娜塔白着脸下意识要去扯布木布泰, 明玉急停, 让娜塔扑了个空, 手腕被扯得有些疼。 “去宫门口知会墨尔根代青一声,就说侧福晋拉着我说话, 让他不必等了。” 多年斗争经验告诉娜?????塔,福晋这是让她去叫人来帮忙, 当即应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出内门转道绕了回去。 等娜塔走远, 明玉回头盯着布木布泰的眼睛:“赢不敢说,反正没输。” 她可不会傻到重蹈原主的覆辙, 让人平白碰瓷, 倒打一耙说她以多欺少。 布木布泰眯起眼:“我从没想与你为敌, 为何一步一步逼我至此?” 从毒花开始,到苏茉儿的死,都是明玉主动招惹她。 明玉不认:“你若日行一善,我认识你是谁,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多尔衮!”布木布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明玉哼笑:“我没你那么高尚,我只为我自己。” 路见不平,拔刀相处。 布木布泰“哈”地笑出来:“多尔衮这个傻子!” 掏心掏肺对明玉,并为此疏远她,结果明玉心里根本没有他。 明玉点头:“是挺傻的。” 人家给他点吃的,陪他说会儿话,就认定是救命之恩,还打算用命还。 僵持了一会儿,明玉不耐烦地晃了晃手腕:“还有事吗?我很忙,没事我走了。” 布木布泰抓着明玉不放,眼中忽然涌出水泽:“我把多尔衮让给你,你把魏循给我,好不好?” 魏循知道太多,必须死。 至于多尔衮,就算她不让,也已经站在明玉那边了。 明玉笑了:“多尔衮是我男人,又不是你男人,凭什么你让啊?再说了,你让我就要啊?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也别把多尔衮太当回事,你们觉得自己是根葱,别人拿你们蘸酱吗?” 布木布泰浑身颤抖,眼睛都气红了,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忽然有人迈长腿跨进游廊,拍手笑道:“蘸酱?有点意思。” 不是冤家不聚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豪格。 豪格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俩人都中意魏循,争来争去,唇枪舌剑,多尔衮反而是那个没人要的。 他要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多尔衮,也不知道多尔衮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会不会当场裂开。 联想到死去的苏茉儿,豪格也有点气,三个美人都中意魏循,魏循这个没根儿的死太监到底哪里好? 豪格进宫是来见大福晋的,他想当面问问大福晋,科尔沁的三格格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怎么忽然没法嫁了? 三格格没法嫁,科尔沁那边还有谁能嫁,让大福晋赶紧挑一个继福晋给他,天天为后院烦心,没时间练兵还怎么打仗! 可后宫正准备搬家,到处都是箱笼,豪格想穿游廊抄个近道儿,谁知竟然听见了这么精彩的一段对话。 明玉不愧是个爱种田的,损人都用大葱。 明玉懒得搭理豪格,晃了晃手腕,对布木布泰说:“我得走了。” 布木布泰却对豪格道:“科尔沁的三格格没病,都是明玉搞的鬼!” 她猜的,只为给明玉拉仇恨。 豪格本来要走,闻言看向明玉,眼中喷火:“她说的都是真的?” 明玉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刚想认下,身后响起一道低磁男声:“不是明玉,是我。” 豪格冷哼一声。 明玉感觉手腕被用力拉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忽然从身后探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两相拉扯之下,明玉吃痛甩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重重摔在地上,手捂着小腹,头歪向一边不住干呕,痛苦□□。 明玉:“……”摔一跤怎么还吐上了? 这演技反正她看不上。 不对,不对不对,海兰珠的八阿哥出生了,九阿哥福临比八阿哥小了不到一年。 也就是说,布木布泰这时候可能已经怀上了。 明玉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女人,裙边渗出血迹,她转身对多尔衮道:“你赶紧把她抱去大福晋屋里。” 在后宫,多尔衮要避嫌,他盯着明玉的眼睛:“不是我的女人,我不会碰。” 都什么时候了,原则性还挺强,明玉深深吸气:“她命在旦夕,抱不抱随你。” 说完越过布木布泰,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太监,也没看清是谁,扬声吩咐:“快去请巫医,领到大福晋屋里。” 那太监如蒙大赦般一路小跑,边跑边朝远处喊:“快请巫医,去大福晋屋里!” 忙碌的众人瞧见总管太监绥德一边跑一边喊,还以为是大汗出了事,早有那腿脚快的飞奔去传巫医了。 布木布泰小腹坠痛难忍,脸如白纸,眼中含泪,心里却在大笑。 晚了,蓄意谋害大汗子嗣,明玉你死定了! 等明玉死了,多尔衮还是她的,魏循也会回到她身边来,所有筹谋都能继续。 她还年轻,没了一个孩子,还有下一个。 可明玉的命只有一条! 就算她生下这个孩子,大汗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多尔衮更不会。 如果能用这个没用的孩子,换明玉一条命,换她以后的半生荣华,还是很划算的。 明玉折回来,豪格已经走了,多尔衮还是没有动,布木布泰裙边的血越流越多。 到底是一条小生命,明玉走到布木布泰身边,发现她面颊潮红,双拳紧握,大口吸气然后憋住。 为了陷害她,命都不要了,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能舍。 明玉用力拍她的脸:“呼气!听到没有?” 布木布泰被拍到破功,噗地呼出一口气来。 借着明玉的遮挡,在多尔衮看不见的地方,她艰难地朝明玉勾了勾唇,声音压得极低:“别白费力气了,赶紧给自己想个死法吧。” 谋害大汗子嗣,只有死路一条。 明玉捏住布木布泰的下颌骨,微微用力,让她被迫张开嘴,然后转动心念。 空间灵泉人体试验开始。 布木布泰只觉口中一凉,甘甜的水液瞬间涌到喉边,咕咚咽下之后,热流涌遍全身,痛疼消失,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好似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似的。 明玉盯着布木布泰的脸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拿帕子一根根擦着手指,好像刚刚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给我喝了什么?!”小腹的疼痛消失了,胃里泛起久违的恶心,布木布泰干呕两声,仰起头恶狠狠对明玉道。 这时多尔衮也朝这边看过来。 明玉并不看他,也没看布木布泰,而是望着不远处正朝这边赶来的那群人,笑道:“菩萨的口水,好喝吗?” 多尔衮:?? 布木布泰:呕! 外边都传明玉是观音菩萨转世,专门下界种菜来普度众生,菩萨的口水,不就是……呕呕呕! 她怎么没看见明玉吐口水? 呕呕呕! 本来只是干呕,这下把胃里能吐的都吐出来了。 当众出丑,形象全无。 直到被人抬进大福晋的正屋,被巫医搭上脉,布木布泰心里那股恶心劲儿还没完全退下去,却听巫医给她道喜:“恭喜侧福晋,是喜脉,约摸有两个月了。” 布木布泰强颜欢笑,明玉勾了勾唇,真心高兴的只有大福晋一个人。 自从上次侍寝不欢而散,大汗宁可守着有孕的海兰珠,也不愿意去布木布泰屋里过夜。 只有一次醉酒后走错了屋子,把布木布泰错认成海兰珠宠幸了一回,没想到竟然怀上了。 老话说的不错,孩子都是一个拉着一个来的。 海兰珠才生下八阿哥,布木布泰又怀上了,正赶上大汗称帝,是个极的好兆头! 大福晋忙让人去请大汗,派出去的人很快跑回来,大汗没来,倒把海兰珠身边的莺歌领了来,莺歌急匆匆要把巫医叫走。 大福晋沉下脸问怎么了,莺歌忙回:“八阿哥睡了小半天都没醒,大汗着急,让奴才即刻带了巫医过去瞧。”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大福晋白了莺歌一眼,心中不满。 大汗子嗣众多,也不是第一次当阿玛了,难道连这些都不懂? 就算偏宠海兰珠也该有个度,大福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都不放巫医走,还让乌云亲自去给大汗报喜,务必将大汗请来。 玉儿第一次有喜,心里肯定很慌,这时候谁的安慰也不如大汗好使。 乌云怕大福晋因此跟大汗杠上,闹得夫妻失和,温言劝道:“侧福晋身体素来康健,巫医留下也诊不出什么,倒不如去瞧瞧八阿哥。等那边没事了,奴才再去请,大汗肯定会过来看侧福晋的。” 不然请了也是白请。 大福晋朝乌云摆摆手,怜爱地看向布木布泰,不经意瞥见了她裙摆上半干不干的血迹。 大福晋伸手掀起裙摆,指尖上立刻沾了血:“这、这是怎么回事?” 乌云张了张嘴,明玉接话道:“刚刚侧福晋送我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 大福晋知道布木布泰摔倒了,可摔倒是一回事,见了红又是另外一回事,忙让巫医再把脉,看有没有动胎气。 巫医见血也吓了一跳,可奇怪的是,侧福晋流了这么多血,把裙摆都染红了,脉象居然很稳,胎像比海兰珠福晋刚怀孕那会儿还稳。 真是万?????幸。 巫医笑着说无事,大福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布木布泰咬牙,也不知明玉给她喝了什么,竟然保住了这个孩子。 眼底再次涌出水泽,泪水要落不落,我见犹怜:“福晋说的好轻巧,要不是福晋推我,我又怎会摔倒?” 明玉心里呵呵,没完没了是吧,她居高临下垂着眼看布木布泰:“无缘无故,我推你做什么?” 布木布泰眼神凄楚地看向大福晋:“早知有今日,奴才宁愿不曾救过墨尔根代青的性命。” 明玉在庆功宴上自己承认善妒,就别怪她借题发挥了。 当初让布木布泰照顾多尔衮是大福晋的意思,为此耽误了布木布泰侍寝。后来战事频繁,大汗东征西讨很少在盛京,等多尔衮和豪格成长起来能为大汗分忧了,海兰珠又进了宫,霸占了大汗所有的宠爱。 所以大福晋一直觉得,是她的私心让年轻漂亮的布木布泰在大汗面前失了先机,导致她失宠多年。 大福晋为此心生歉疚,平时总会多迁就布木布泰一些。 可布木布泰的善良和付出,在明玉眼中竟然成了无法忍受的事,甚至为此嫉妒撒泼对她动手,大福晋如何能忍? 再加上刚刚与大汗置了气,大福晋心头的怒意当场被点燃。 眼前闪过布木布泰血湿的裙摆,大福晋不问青红皂白,抖手指着明玉道:“谋害大汗子嗣,你可知罪?” 明玉当然不能认,亮出自己淤青的手腕:“当时我要出宫,是侧福晋非拉着我的手腕跟我说话,不听都不行。” 布木布泰哭着说她没有:“奴才冤枉,奴才只想送送明玉,是明玉问奴才是否衣不解带地照顾过多尔衮。大福晋交待的事,奴才做得光明正大,有什么不敢承认,谁知、谁知明玉竟然动手将奴才推倒。” 她捂着小腹抽噎:“奴才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这才着了明玉的道儿。此事豪格贝勒正好看见,大福晋若不信,可以遣人去问,奴才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 她才告诉豪格他的亲事是明玉搅黄的,以豪格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恨死了明玉,绝不会站在明玉那一边。 明玉心里的羊驼再次跑起来,就算布木布泰没说三格格的事,豪格也不会好心地出面给她作证。 现在去问豪格,不添油加醋就不错了。 其实现场除了豪格,还有一个人,虽然对话可能没听全,但布木布泰碰瓷假摔他肯定看见了。 不过这个人有跟没有差不多。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对上布木布泰的时候,多尔衮从来没站在原主这边过,哪怕原主没错,原主是被冤枉的。 你永远不能相信一个选择性失明的人。 索性空间灵泉不负她,及时救下了那个孩子,并没有让布木布泰的阴谋得逞,就算她承认推了布木布泰,大福晋也不能把她怎样。 布木布泰能说不知道自己怀孕来推卸责任,她也可以这么说。 反正咬死了不知道,谁也别想治她的罪,大不了罚钱,禁足,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面对大福晋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布木布泰拱火般的哭泣,明玉刚想承认,忽然有个小宫女跑进来禀报:“大汗来了!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也来了!” 大福晋这才转怒为喜,虽然多尔衮和豪格一起来看布木布泰有些不合规矩,到底是大汗亲自带过来的,谁也不敢说什么。 要知道,海兰珠刚有孕那会儿,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大福晋真心为布木布泰高兴。 明玉抿了抿唇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且看他们如何表演。 布木布泰则捂紧小腹,垂着眼,眼底划过一丝不安。 豪格不站明玉,可她摔倒的时候,多尔衮也在。 多尔衮会站谁呢? 她心里没底。 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就算多尔衮站明玉,他们是夫妻,互相包庇不足为信。 大福晋自会为她主持公道。 再说她肚里还揣着一个呢,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大汗多半也会站在她这边。 这局稳赢。 大福晋理了理鬓发,站起身要出去亲迎,见明玉杵在那儿碍眼,朝她挥了挥手,明玉自觉挪到角落里。 布木布泰见状也要起身,被大福晋按在炕上:“你是双身子,又摔了跤,别起来了,大汗不会怪罪的。” 还有多尔衮和豪格在,布木布泰也不好躺着,便让人扶着坐了起来,拿眼示威似的瞟了瞟明玉。 明玉用帕子擦了一下唇角,布木布泰想起什么,胃里一阵翻涌,捂嘴干呕起来。 明玉轻笑,嫌弃地挪开视线。 皇太极当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大福晋、多尔衮和豪格,众人按主次落座。 布木布泰站起来给皇太极行礼,皇太极一眼瞥见她裙摆上的血迹,沉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怀了孕还到处乱跑。真该学学你姐姐,没事养养花缝缝帕子,怀了孕就静静养着,不要上蹿下跳弄得人心惶惶。” 刚才的事,皇太极已经听多尔衮说过了,多尔衮隐去了布木布泰故意摔倒的情节,只说她去送明玉,不小心摔了一跤。 皇太极听说布木布泰摔了,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布木布泰闻言真的委屈,海兰珠怀孕孕吐那会儿,还不是合宫鸡飞狗跳,怎么没见大汗嫌弃训斥,她只不过小小摔了一跤,就成了不安分的代表。 心都快偏到胳肢窝了,布木布泰委屈地看向大福晋。 大福晋也是火大,把布木布泰怎么好心送明玉,明玉怎么吃醋撒泼推倒布木布泰的事说了,最后不客气道:“大汗要训斥也该先分出青红皂白。” 因为大福晋扣下巫医的事,皇太极心里也不痛快:“可多尔衮怎么跟我说,是玉儿自己摔倒的呢?” 大福晋冷哼:“人家是两口子,互相包庇也正常。” 说完问豪格:“豪格当时也在,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豪格正因为三格格的事怨恨明玉,怎么可能给明玉作证,于是添油加醋道:“确实推了,下手很重,幸亏侧福晋身体好,不然一尸两命也有可能。” 大福晋一听脸都白了,狠狠瞪了明玉一眼,质问多尔衮:“玉儿好歹救过你的性命,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明玉的命是命,玉儿和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多尔衮,你太让我失望了!” 多尔衮静静听着,眉眼都没动一下,等大福晋数落完,淡声说:“绥德,你来跟大福晋说,侧福晋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绥德是皇太极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皇太极的心腹之一,只对皇太极一个人负责。 在这件事上,他的话最公正。 明玉恍惚想起,她情急之下抓住的那个太监好像就是绥德,当时她急着找巫医,绥德又低着头很快跑开,她便没留意。 苍天有眼! 多尔衮果然站明玉,只是没料到当时绥德也在场,布木布泰额上顿时冒出冷汗,捂着小腹的手指微微发抖。 绥德很无奈,他本来在大汗身边伺候得好好的,临时出去要了一趟茶水,回来见娜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明玉福晋有急事找墨尔根代青。 当时墨尔根代青正在书房与大汗说话,绥德插空进去禀了一声,墨尔根代青随即起身向大汗告辞。 大汗不知出了什么急事,问娜塔也说不清楚,便指了他跟墨尔根代青一道过去。 在通往宫门的游廊上,远远看见侧福晋拉着明玉福晋正在跟豪格贝勒说话。 因为距离太远,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却见豪格贝勒忽然变了脸,侧福晋好像受到惊吓往旁边倒去,连带着明玉福晋也站立不稳。 眼看明玉福晋要压在侧福晋身上,墨尔根代青及时赶到搂着了明玉福晋的腰,侧福晋摔倒在地。 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向来不合,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所以墨尔根代青冲上去救人的时候,绥德就想溜来着。 谁知溜没溜成,反被明玉福晋一把揪住嚷嚷着请巫医,他猜想侧福晋这一跤可能摔得不轻,忙低头跑了,嘴里嚷着请巫医,趁乱脱身。 脱身之后,他叫了人去游廊上帮忙,听说侧福晋已经被安置到大福晋屋里,巫医也到了,一颗心才算放下。 之后墨尔根代青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豪格贝勒,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一前一后走进大汗的书房。 绥德赶紧避了出去,生怕被波及。 大福晋派人来报喜,说侧福晋有喜了,绥德心里又是一咯噔。 同时海兰珠福晋身边的莺歌跑来说八阿哥睡了小半天都没醒,遍寻巫医不见,绥德忙说了侧福晋摔倒的事,说巫医此时应该在大福晋屋里。 于是大汗便让莺歌去大福晋屋里找,说八阿哥那边有什么事及时来报,无事也要报个平安。 当时大汗的脸色也不好,绥德猜,一半是因为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的纠纷,一半是担心八阿哥。 谁知莺歌一去没了音信?????,绥德派人去问。 大汗问起时,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侧福晋有孕摔倒,大福晋留了巫医诊脉,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 大汗黑了脸,问绥德侧福晋好好的怎么摔倒了,墨尔根代青接过话头,没提豪格贝勒,只说侧福晋送明玉福晋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可能摔得有些重。 绥德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多言。 大汗记挂着子嗣,也着急让巫医去给八阿哥诊脉,再加上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之间的纠纷可能涉及到大福晋,于是大汗带着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一并去了大福晋屋里。 谁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福晋屋里更不太平,绥德在大汗面前不敢扯谎,便把他亲眼所见一五一十都说了。 绥德与多尔衮所说基本一致,皇太极转头问豪格:“你当真在场?” 怎么看见的不一样呢? 豪格张口结舌,布木布泰见势不好,果断甩锅,带着哭腔道:“奴才当时被豪格贝勒吓坏了,腿一软想拉住明玉福晋的手,谁知明玉福晋甩开了奴才,奴才这才狠狠摔在地上。” 不是明玉推的,也是她甩的。 皇太极在角落里找到明玉,沉声问:“可有此事?” 明玉福了福身:“我当时也站立不稳,若不甩开侧福晋的手,多半会摔在侧福晋身上,后果更严重。” 布木布泰反咬:“你胡说,那时候多尔衮已经扶住你了!” 明玉抬眸问多尔衮:“扶住了吗?” 多尔衮淡声:“没注意。” 两个动作几乎同时发生,很难分出先后。 布木布泰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多尔衮,你站明玉? 明玉:我男人,当然站我。 多尔衮:我实话实说。第50章 联姻 当时两个人都要倒下, 多尔衮从后面过来,理应先扶离他最近的自己,谁知他竟越过自己, 直接扶住了明玉,眼睁睁看着明玉甩开了她的手,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地。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喂他那碗粥喝,让他饿死好了。 布木布泰暗自咬牙。 还信誓旦旦要把命给她, 现在看来是想要了她的命才对。 皇太极又看向绥德, 绥德也摇头:“太快了,奴才没看清。” 豪格才被布木布泰阴了,此时怎能不阴回去,没人问他, 自顾自解释道:“因为继福晋的事, 我进宫来找大福晋商量, 宫里搬家乱糟糟的, 我便抄了近道,谁知竟然碰上了侧福晋和明玉。” “当时侧福晋拉着明玉说话, 我本来要回避,侧福晋忽然说, 科尔沁的三格格没病,是明玉从中作梗把亲事给搅黄了, 我这才朝明玉瞪了眼。” 说着看向绥德:“别人瞪你身边人一眼, 你会平地摔倒吗?” 绥德再次被点名:“奴才不敢。” 豪格嗤笑,接上刚才的话头:“我朝明玉瞪眼, 吓倒的也该是明玉, 侧福晋你心虚什么呢?” 布木布泰:“我……我……” “她是被我吓的。”多尔衮插话道, “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谁都会害怕。” 布木布泰惊出一身冷汗。 从推到甩,从甩到吓,布木布泰的话一点一点被推翻,大福晋心情复杂,还是忍不住出面给布木布泰打圆场:“原来是吓的。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吩咐人将布木布泰搀回屋静养,并安排了两个老成的嬷嬷过去照顾。等大福晋说完,皇太极又补了一句:“好好在屋里静养,没有大事就不要出来了。” 等于被禁了足。 布木布泰气到花枝乱颤,谢恩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 大福晋想说什么,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 明玉想浑水摸鱼告辞,皇太极不让,对大福晋道:“玉儿的孩子保住了,明玉有功无过,得赏。” 大福晋一怔。 绥德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讨好多尔衮的机会,立刻把布木布泰摔倒之后明玉抓他去找巫医的事说了。 大福晋讪讪地看向明玉,明玉报之以善意地微笑,大福晋笑着问明玉想要什么赏赐,明玉说春耕开始了,田庄事忙,下个月她还得告假。 这个月要不是海兰珠请她做采生人,她可能也没时间进宫。 大福晋刚刚错怪了明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见她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提了告假的事,心知她在给自己留颜面,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明玉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心里也很高兴。 瞧见莺歌还被晾在一边,大汗让她赶紧带巫医去给八阿哥诊脉,莺歌应是,带走了巫医。 明玉也想跟着走,却听皇太极问大福晋:“科尔沁那边的三格格得了什么病,怎么忽然不能嫁了?” 得,想躲都躲不开了。 明玉刚想找个绣橔坐下,抬眼见多尔衮拍了拍身边的炕沿。 大福晋这屋是万字炕,西南北三面都有炕。 西面有供奉不能坐人,大汗和大福晋坐南炕,多尔衮和豪格坐北炕,豪格辈分最低靠门坐,多尔衮靠着西边的供奉坐。 明玉走过去坐在多尔衮身边,正好夹在供奉和多尔衮的之间,非常舒适,也非常安全。 大福晋闻言蹙眉:“不是不能嫁,是三格格得了下红之症,恐怕得调养几年。” 豪格一听不乐意了:“几年?不行!我这后院没有福晋都快乱套了!” 大福晋沉下脸:“你的后院不是没有过福晋,是你自己不惜福,把诺敏活活磋磨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联姻,大福晋也不想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再往豪格这个火坑里跳了。 诺敏就是妒妇天天坏他好事,豪格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人都死了,现在讨论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我等不了了!”豪格咋咋呼呼道。 大福晋气得直皱眉。 豪格无所谓的态度让明玉也很恼火:“所以你就越过大福晋,直接找到科尔沁的使者逼他给我父王带话,说你只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半年之后你亲自领兵去科尔沁迎亲?” 领兵迎亲,跟抢有什么区别,明玉越说越气:“且不说三格格只有十岁,还不到成亲的年纪,就算到了,领兵迎亲……这就是大金与科尔沁联姻的诚意?” 大福晋愕然:“豪格,你真是这么说的?” 科尔沁再不济,那也是她的娘家,怎么能容忍别人肆意欺凌! 豪格指着明玉:“说三格格的病呢,你别在这儿东拉西扯!” “都是联姻的事。”多尔衮转头看豪格,眼神冰冷。 豪格气哼哼收回手指:“是我说的!超过半年我实在……” “混账!”联姻是政治层面的事,皇太极不想管也得管一管了,“明年要对朝鲜用兵,南边也虎视眈眈,若科尔沁再有变故,你想让大金腹背受敌不成?” 豪格顿时气焰全无,吓得噗通跪下:“正因为明年要对朝鲜用兵,我才着急稳定内宅,免得打仗的时候分心。”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豪格的做法简直混账,皇太极还是很生气:“换做我是科尔沁郡王,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娶我的女儿!” 豪格不满地哼哼:“不娶就不娶,科尔沁要是没有合适的,从旗人里找也不是不行。” 皇太极恨铁不成钢:“不行!你必须联姻!” 论勇猛,豪格不输多尔衮,可一动脑子,都不配给人提鞋。 当初多尔衮那么抗拒联姻,为此差点丢了旗主之位,可把明玉娶回家之后还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 如今也能琴瑟和鸣了。 诺敏还是豪格自己选的,才成亲几年,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不联姻,就无法得到科尔沁乃至整个漠南蒙古的支持,失去了蒙古的支持,将来豪格还不得被多尔衮吃干抹净。 皇太极有意栽培多尔衮上位,却也不想豪格将来在多尔衮手底下混得太惨。 这话不能明说,偏偏不明说豪格半点体会不到,一个劲儿地叫嚣半年也等不了,蒙古没有合适的,从大金选也可以。 还话里话外抱怨大福晋对他的亲事半点不上心,大福晋气得不行:“我瞧着额哲原来的嫡福晋就很好,年纪与你相仿,样貌身段都出挑,听说与你十分投契。” 最后半句信息量太大,明玉眨眨眼,是不是可以翻译为早勾搭上了。 额哲投降之后,被皇太极封为察哈尔亲王,并娶了皇太极的次女为嫡福晋,他之前的嫡福晋本该降为福晋随额哲回封地,最后却没走成。 按照大福晋“十分投契”的说法,这位嫡福晋之所以没走,多半是豪格搞的鬼。 想到郭尔罗斯氏那个母老虎,豪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皇太极却觉得很好,同样出身蒙古大姓,郭尔罗斯氏几乎可以与博尔济吉特氏比肩。 于是不顾豪格反对,当场拍板,就她了。 反正他自己选的也过不长。 豪格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急哭了:“父汗,我不娶寡妇!” 玩玩可以,娶回家他嫌脏。 皇太极皱眉:“?????寡妇我都娶得,你为何娶不得?” 这问题一发入魂,要不是被多尔衮捏了一下手指,明玉险些笑出声来。 转头见多尔衮似乎也在忍笑,他垂着眼,压着嘴角,忍得十分辛苦。 面对灵魂拷问,豪格无言以对,只能乖乖认下。 大福晋看看皇太极,又看看豪格,一脑门子官司:“额哲还活着呢,郭尔罗斯氏不算寡妇。” 明玉到底没忍住,直接笑喷,多尔衮也笑出了声。 大福晋不解:“你们笑什么?额哲确实还活着,郭尔罗斯氏顶多算是……生妻。” 这回连皇太极也笑了,只豪格一个笑不出来。 议完豪格的亲事,皇太极问起明玉种粮食的事来,明玉一一答了,豪格抽冷子告状:“父汗您有所不知,如今从赤鹿山到温泉山,三千多亩良田都是明玉的,地契全都过了户。” 律法里虽然没明说,大金还没有一个女人拥有过土地,更别说是三千多亩良田了。 两白旗地多人少,拿出三千亩可能不算什么,这要是放在其他旗,想拿也拿不出来呀,还不够旗人和流民分的。 皇太极果然敛了笑,没为难明玉,而是看向多尔衮:“真有此事?” 多尔衮点头,不答反问:“大汗可还记得魏循这个人?” 魏循宁死不剃发,再加上他确实有些才能,给皇太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太极也是个爱才的,其他汉人不剃发一律处死,独留下魏循一条性命,还让他住在后宫。 “此事与他有关?”圈子兜得有点大,皇太极一时没反应过来。 多尔衮道:“魏循此人于粮食一道有大才,他向我保证能种出亩产千斤的西洋粮食。豪格所说的那三千亩良田,正是我交给魏循试种军粮的土地。若真如他所言,我还打算把两白旗荒废的田庄全都交给他种粮食。” 两白旗人少地多,近半土地荒芜,再加上多尔衮和多铎为了练兵,并没有效仿其他旗屯田养兵,而是将兵与民截然分开,农户种地养兵,士兵保境安民。 这样一来,兵全是精兵,种田的农户却严重不足。 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或是遭了灾的年份,两白旗都会拿银子向南边的晋商买粮食。 近几年天灾不断,粮价飞涨,两白旗买粮食的银子甚至超过了练兵的开销。 若真如魏循所言,西洋粮食能亩产千斤,别说多尔衮了,就是皇太极自己都很心动。 就在皇太极两眼放光的时候,豪格极没眼色地抢白道:“说你把土地私自过户给明玉呢,你扯什么军粮啊?” 真不愧是两口子,都是东拉西扯转移话题的高手。 作者有话说: 豪格:别想岔开话题。 多尔衮:我疼我媳妇,你管得着吗? 明玉:过了这一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种田啦。第51章 暴徒 皇太极垂眸喝茶, 静静等着多尔衮的解释,试种军粮就试种军粮何必多此一举把土地过户给明玉呢? 根本是两码事。 多尔衮也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魏循不肯剃发, 其心不忠,大汗不用他,我自然也不会用。人可以不用,才不能浪费,正好明玉喜欢种田, 我便把魏循拨给明玉, 土地也拨给明玉,让明玉盯着魏循,收其心,展其才。” 明玉还以为多尔衮会说“地是我的地, 我想给谁就给谁”, 没想到他绕来绕去竟然把过户土地的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如此一来, 等于过了明路, 以后都不必再遮掩。 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当地主了! 至于军粮嘛,多尔衮也没说不给银子, 卖谁不是卖呀。 脑子是真快,嘴皮子也利索, 足以甩豪格几百条街。 豪格还想说什么,被皇太极一个眼刀制止了。 皇太极没有立刻表态, 眼风扫过明玉, 笑着问她:“魏循不是个好管的,你可有把握?” 明玉半点没谦虚:“磨合了半年多, 都在掌握之中。” 皇太极大笑, 连说了几声好, 还鼓励明玉:“若真能种出高产的西洋粮食,两黄旗也能匀出良田给你种,让你尽情发挥。” 话是这么说,皇太极心里并不以为然。 年景好的时候,南边的稻子亩产也不过两百斤左右,麦子可能还不到。洋人的粮食是能下崽还是能分身啊,亩产翻倍已经是奇迹了,翻上四五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连着几年倒春寒,再加上干旱和蝗灾,能有收成都是仙家保佑了。 从听说多尔衮把三千多亩良田过户给明玉开始,大福晋的嘴就没合上过。 明玉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出嫁之前都没离开过草原,她会种粮食? 她见过粮食长什么样吗,也敢在大汗面前立军令状,大福晋吓都要吓死了:“明玉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多尔衮宠你,由着你闹,在大汗面前可不敢由着性子胡说八道!” 那可是欺君之罪! 皇太极笑着朝大福晋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明玉的西洋果子就种得极好。还有那个鼻烟,打几个喷嚏,通窍提神,还能止疼。” 他朝明玉一笑,想走个后门:“就是量太小,每次只能买那么一点,我都舍不得用。” 明玉也笑:“过犹不及,鼻烟少用一点对身体有益无害,用多了于身体有损。” 皇太极“哦”了一声看向多尔衮,多尔衮苦笑:“用多了咳嗽,我的也还回去了!” 皇太极哈哈大笑,叫你跟我显摆。 提起鼻烟,大福晋气就不打一处来,洋人熏鼻子提神的东西,豪格居然让膳房炖汤给她喝。 她喝着又苦又涩还有怪味,豪格骗她说这是西洋的药材,苦能降火,涩能生津。 强忍着喝了几顿,结果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圈。 亏得豪格是个爷们儿,做事还没明玉靠谱,大福晋见皇太极似乎没有认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临走时,明玉又去看了八阿哥,八阿哥还在睡。海兰珠眼珠不错地守在旁边,巫医正在安慰她,说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这样,让她不要过分担心。 可巫医怎么说海兰珠都不放心,拉着明玉的手直掉眼泪,慌得旁边的嬷嬷不知如何是好:“福晋,月子里不能哭,仔细伤着眼睛。” 明玉叫人投了热帕子过来给海兰珠擦眼睛,趁人不备,自指尖逼出一滴灵泉水,轻轻抹在八阿哥眉心、鼻畔和唇角。 虽然在布木布泰身上测试过,空间灵泉对人体有益无害,但八阿哥太小,明玉不敢直接喂给他喝,只能试着用皮肤渗透,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只一会儿,八阿哥便睁开了眼,眼尾细长上挑像极了海兰珠。 他醒来不哭不闹,小嘴慢慢蠕动,嬷嬷笑着说:“八阿哥这是饿了!快叫奶娘过来!” 等八阿哥吃上奶,海兰珠这才止住哭,拉着明玉的手说明玉是她和八阿哥的福星,非让明玉当八阿哥的干额娘。 明玉拗她不过,只得认下,临走时叮嘱海兰珠,每餐都用西洋菜给乳母炖汤喝,对八阿哥有好处。 暖棚里的西洋菜定期用空间灵泉浇灌,其中必定也含有一些灵泉水。用这些菜炖汤,再通过乳母的乳汁哺育给八阿哥,虽然慢一些,胜在细水长流。 应该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海兰珠认真记下,让莺歌送明玉离开。 谁知到了宫门口,再次偶遇多尔衮。 明玉很是无语,这缘分也是没谁了。 眼看到饭点,明玉邀请多尔衮回家吃饭,多尔衮婉拒,说还要回营练兵,明玉也没挽留,扶着娜塔的手上了马车。 坐稳之后,马车没动,明玉正想问怎么了,多尔衮撩帘上车,紧挨明玉坐下。 娜塔顿时羞红了脸,赶紧站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 娜塔退出去,对面的座位空了,多尔衮仍旧挤着明玉坐,挤得明玉心烦气躁。 她转过头,正对上男人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目光所及之处炙热滚烫。 男人倾身过来,吻上她细白的脖颈,轻轻吮吸,细细啃咬,换气的间隙哑着声音问她:“想我了没?” 明玉知道这个男人疯起来什么事都敢做,在炕上,她敢实话实说不想就是不想,哪怕被颠散也别想逼她说违心的话。 马车里,她不敢。 她要脸。 明玉缩了缩脖子:“想了。” 男人将她抵在车壁上,头埋进她颈间,闷声笑:“想我了,还是想……” 臭不要脸! 明玉用力推他,反被男人搂住腰,手从小袄下面探进去。 明玉被脸皮打败,咬着唇求他:“别,别这样,外头还有人呢。” “我想你了。”男人隐忍地吻上她的唇,就像一座冒着浓烟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明玉有点透不过气,轻轻喘息:“我们回家,回家再说,好不好?” 回家两个字似乎打动了多尔衮,他停下动作,捧着明玉的脸亲了亲:“好。” 午饭果然没吃上,天雷勾地火并不觉得饿。 沐浴梳洗过后,已经是?????掌灯时分,明玉还是没胃口想直接睡了,多尔衮不让,吩咐端晚饭进来。 晚饭一如既往地丰盛,番茄炖牛腩和红烧鹿筋摆在一起,看起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明玉盘着腿,上半身趴在桌沿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她看了一眼炕桌上的饭菜,再看看熟悉的炕桌,嫌弃地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嫌弃地仰起头看多尔衮:“都不换一张桌子吗?” 刚刚才在上面疯过,羞耻到明玉想撞墙,真是无颜再面对这张炕桌。 多尔衮拿了白棉布巾,长臂一伸把明玉捞进怀里,轻轻给她绞着头发,边绞边说:“怕什么,都擦干净了。” 明玉脸颊爆红,她精疲力尽连饭都不想吃了,多尔衮怎么还有力气口嗨耍流氓啊。 明玉软软靠在他怀里,流氓回去:“我嫌弃你流过口水的地方,不行吗?” 多尔衮手一顿,耳朵发热,吩咐人把外间的炕桌换进来,明玉舒服地打着呵欠提醒他:“从外院搬,内院每一个炕桌上都沾过你的口水。” 多尔衮:“……” 再次坐到炕桌前,明玉的长发已经半干了,她挑挑拣拣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 多尔衮问她换了炕桌怎么还吃不下,明玉仰头看他,真诚发问:“前院和后院的炕桌都是从一个地方批发来的吗?” 她之前没注意,前院和后院的炕桌居然一模一样,不,是全府的炕桌好像都是一样的。 多尔衮之前也没注意,他从不操心这些,见明玉问了,只好说:“你要是不喜欢,都换了也无妨。” 说起换桌子,明玉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最近是不是要搬家了?” 若不是进宫,她还不知道呢。 多尔衮也才想起来,歉意道:“忙忘了,忘了告诉你。” 明玉一脸“你真行,心真大”的表情,多尔衮用筷子头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留下陪你收拾,家里东西不多,很快就能弄完。” 明玉忙摆手:“别,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可以。” 好家伙,他留下,十多天,她怕是都活不过原主了。 多尔衮确实忙,今天要不是太想明玉,情难自禁,一夜他都不会留。 吃过晚饭,躺在被窝里,明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听枕边人轻声说:“明玉,八阿哥平安出生,那些毒花是不是可以处理掉了。” 明玉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她就知道,今天在宫里对上布木布泰,多尔衮不会无缘无故帮她。 她就知道,布木布泰吃了亏,多尔衮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就知道,他陪她回来,在炕上毫无下限地取悦她,满足她,事后体贴周全,无微不至,全是糖衣炮弹。 良辰美景温柔乡,气氛正好,适合睡觉,等到明天再说,不行吗? 明玉不理,缓慢翻了个身,想爬回自己被窝继续睡,结果被人重新捞回怀里,抱得更紧。 明玉不耐烦地去掰对方的手:“我知道了,再等一年,一年之中八阿哥没事,那些花随便你处置。” 身后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明玉趁机掰开他的手,成功爬回自己被窝。 翌日明玉醒来的时候,隔壁被窝已经空了。 明玉松了口气,照常梳洗吃早饭,将搬家事宜吩咐下去,然后坐马车去往赤鹿山。 到了赤鹿山,发现田庄又在翻修,加固院墙,平整地面,正房、厢房、耳房和倒座全部推到重建,倒座里那个温泉池的面积扩大了足足两倍,像个私人游泳池。 明玉叫了庄头来问,庄头说是魏循的意思,翻修的银子也是魏循自掏腰包。 自从收购了温泉山庄,魏循一直住在那边,并没有要搬回来住的意思,他为什么出钱翻修这里? 是银子多了咬手吗? 想什么来什么,明玉正要派人去找魏循,魏循自己送上门来了。 “好好的又翻修这里做什么?你还想回来住?”明玉不理解,论规模,论舒适度,温泉山庄都比赤鹿山田庄好太多太多。 魏循莞尔:“修好了给你住。” 明玉更不理解了:“给我住?” 魏循“啊”了一声,挤眉弄眼:“这里离军营近。” 明玉:“……” 被明玉盯了一会儿,魏循举白旗:“是墨尔根代青交待给我的,修缮的银子也是他出的。他说,他以后会很忙,忙到没时间回家,恐怕要麻烦福晋去军营看他。军营条件太差,他怕委屈了福晋,便让我把田庄修缮好,方便福晋歇脚。” 明玉心说,他忙她就不忙了吗,没时间去军营看他,可多尔衮要是愿意出钱修缮她名下的田庄,她也不会傻到拒绝。 想修多少修多少。 田庄在翻修乱糟糟的,正好魏循在,明玉让他带自己去新得的两个田庄转转,顺看看春耕的情况。 种子种到地里还没浇灵泉水,明玉心里总不踏实。 魏循笑着答应,从田庄的马厩里牵出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两边山头连成一片,中间没有大路,只能辛苦你骑马了。” 明玉苦笑:“我不会骑马。” 魏循:“……”他认识的蒙古女人都会骑马。 而且个个骑术精湛。 明玉:“要不,你带我?” 魏循:“我不敢。” 明玉急着去浇灵泉水:“你带我。” 魏循想了想,咬牙点头,后脖颈有凉风刮过。 有路的时候坐马车,到了田间地头马车进不去,明玉扶着娜塔的手下车,魏循也跳下马:“只是看看的话,走着也行,我陪你走。” 灵泉水不能灌溉,只是走走看看怎么行,明玉得把这三千亩全都逛过来。 拍古装剧的时候明玉骑过假马,知道怎么动作潇洒地上马,魏循的马也很温顺,让明玉潇洒地骑了上去。 魏循诧异地看明玉:“你真不会骑?” 明玉无语:“会骑还用求你?” 魏循:“……” 旁边丫鬟婆子侍卫一大堆,魏循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墨尔根代青的福晋公乘一骑,就算大金这边的民风再开放,他也不敢。 于是选择牵马。 明玉也没勉强,不让她腿儿着就行。 整个上午,逛了一小半,还不见明玉喊停,即便魏循有功夫在身,腿也走直了。 明玉吩咐换个人牵马,魏循不放心,坚持亲力亲为。 日上中天,明玉也累得不行,魏循劝她回去,明玉不肯,让人端了饭菜过来,她就在马车里吃。 穿越前经常在片场吃盒饭,她没那么娇气。 田庄也没什么好吃的,魏循怕明玉吃坏肚子,特意派人去温泉山庄他自己的灶上提食盒。 食盒不保温,菜提来早凉了,魏循要拿到田庄的灶上热,明玉见饭还温着,便不想麻烦别人,就着温饭把凉掉的菜吃了。 除了凉点,味道还不错。 明玉吃饭慢,等她吃完魏循早吃完了。 吃完饭继续逛,一垄一垄,一片一片,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魏循以为自己够拼了,忙起来不分昼夜,万万没想到明玉比他还拼,吃完饭都不休息一下立刻开工。 逛了一上午,明玉把该看的想看的都看了个七七八八,有问题也向魏循请教过了,没打算把剩下的一大半全都逛完。 马儿走到一处汲水井边,明玉下马,趴在井沿上往下看,顺势把空间灵泉洒了一些在井水里,然后吩咐人汲水浇灌。 魏循忙阻止:“昨天已经浇过了,这些粮食喜干不喜湿,浇太多水会烂根。” 明玉点头,表示知道:“不用浇太多,表面洒上一点点对出苗有好处。” 魏循将信将疑,一来他第一次种西洋粮食心里没底,二来明玉在种菜的时候也经常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照办以后结果都是好的。 她说在表面浇水利于出苗,那就在表面浇好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两人刚刚达成共识,靠近田庄那边的地头忽然吵嚷起来,明玉问怎么回事,魏循苦笑:“又是旗人来闹事了。” 都说两白旗地多人少,旗人有自己的土地,他们不好好种自己的地,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闹事? 而且听魏循的意思,旗人来闹事也不是第一回 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玉想不出理由。 魏循颇为无奈:“之前这两个田庄早已荒废,被附近几个牛录额真瓜分,平时用来练兵,有的地方也种粮食。” 后来多尔衮把两个田庄拨给明玉,地契虽然过了户,但大金没有女人拥有土地的先例,明玉便没有声张,让魏循以自己的名义收房收地。 当时有镶白旗侍卫帮忙,操作起来非常顺利。 可等侍卫一走,附近几个牛录总派人来骚扰,有的要地盘,有的要粮食,还有直接要银子的,不给就三天两头来找麻烦。 魏循觉得这点小事他能搞定,便三五不时地拿些银子出来交保护费。 起初几个牛录额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几两碎银子就打发了,时间一长胃口越来越大,开口就是十几两,甚至几十两。 魏循正准?????备跟明玉提,谁知今天就碰上了。 这三千多亩土地昨天已经在皇太极面前过了明路,声张就声张,也没什么好怕的。 明玉吩咐随车侍卫前去交涉,告诉闹事者赤鹿山到温泉山之间的土地都是她的,她是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让他们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谁知对方根本不信,理由也很充足,首先在大金女人不配拥有土地,其次墨尔根代青从来都不重视土地,军队的粮食一多半是买的,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嫡福晋跑这么远来种粮食。 侍卫们当场拔出腰刀,对面也不示弱,一架打下来终是寡不敌众死的死重伤的重伤。 数百暴徒冲过来的时候,只有魏循和寥寥几个侍卫将明玉护在其中,外圈围着田庄闻风赶来的一百多农户。这些农户里有明玉曾经救过的流民,也有从其他旗跑出来的流民,更多的是开春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灾民。 魏循是汉人,这些流民也是汉人,而对面都是旗人,汉人和旗人之间的积怨在这一刻达到峰值,双方对峙互不相让。 明玉暗中遣人去搬救兵,结果派出去的人没跑多远就被按翻在地。魏循要带明玉离开,以他的功夫,用侍卫和农户做人盾,可保明玉全身而退。 侍卫们也劝明玉离开,说他们誓死效忠墨尔根代青,宁愿战死也绝不会投降堕了两白旗的威风。 明玉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她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娜塔手握匕首站在她身边,眼神焦急:“福晋,您快跟魏先生走吧!” 这时候对面有人叫嚣:“爷看上了对面那个漂亮的小娘儿们,捉活的,爷有重赏!” 暴徒们一阵狂欢,缓缓朝这边合围而来。 情急之下,明玉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小哨子,放在唇边用力吹响。 哨声响起的时候,对面暴徒脚下齐齐一滞,下意识抬头望天。 哨响三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闪电般啄向对面一个高大男子的眼睛,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凄厉的鹰鸣同时响起,撼人心魄。 在呼呼的风声里,玉爪衔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绕着人群低空盘旋,好像在示威,又像恐吓。 “纯白的海东青!一根杂毛都没有!” “是玉爪?” “我看像!” 这时暴徒中有人清醒过来:“那个小娘儿真是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 立刻有人回应:“是又怎样?我们打死侍卫,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全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对!” “就这么干!” “反正附近还有好几个牛录,查起来都有份儿!” “不信墨尔根代青能把所有人都杀了!” 对面声音很大,可碍着玉爪的凶悍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 僵持中还是那个被啄了眼球的壮汉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来,尽管他手舞长棍,还是被玉爪瞅准机会一爪抓破喉咙,喷着鲜血摔倒在地。 暴徒们见了血眼睛都红了,好几个人弯弓搭箭准备射杀玉爪,可他们的箭才射出,就被从远处破空而来的利箭齐齐切断,像破木棍似的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箭风太烈,半路削掉了一个高个儿的半只耳朵,仍旧势不可挡地切断了那几支才射出去的羽箭。 准确无误! 暴徒们的脚步又是一滞,下一秒忽然原地作鸟兽散,然后被赶来的骑兵像赶牲畜一般赶回原地,一个个吓得抱头跪下鬼哭狼嚎大喊饶命。 局面反转太快,等明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多尔衮的马上了,背靠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腰被长臂搂紧,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险。 暴徒很快被押走,多尔衮带明玉来到马车边,他先下马,然后伸手将明玉抱下来,一直抱进马车。 马车里,他把明玉抱得更紧,原本平稳的心跳陡然剧烈起来,震得明玉心惊。 他这是在害怕吗? 害怕失去她? 有人紧张自己,还紧张成这样,再硬的心肠也软了,明玉犹豫着环上多尔衮的腰:“多谢你来救我。我没事了。” 对方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平复下来就不肯做人了,牙尖咬着明玉的耳骨,轻轻厮磨:“再有下次,就把你锁起来带去军营。” 由他亲自保护。 去军营就算了,明玉还想多活几年呢:“下次出门我一定多带几个侍卫。今天的意外不会再发生了。” 贝勒府的随车侍卫本来就不算少,她经常出城,多尔衮额外拨了二十四个亲卫和四十八个骑兵给她。 出门一趟,光侍卫就有百十来号人,再加上随行的丫鬟婆子和管事若干,排场堪比大福晋。 容易招黑。 这么多人出去一趟,且不说人吃马喂,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都不容易。 明玉嫌麻烦,也怕给田庄增加负担,每次出行只带十几个随车侍卫,管事丫鬟婆子也是能少则少。 她自在,别人也轻松,两相便宜。 谁知她的低调竟然引来了贪心之人的觊觎,差点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遭遇意外。 说出来挺丢人的。 绝不会有下次。 多尔衮对明玉的保证充耳不闻,一路把她抱回贝勒府,抱回山水院,吃饭的时候抱着,睡觉的时候也抱着。 不听她说话,也不跟她说话,拒绝一切形式的交流。 只是固执地抱着她。 明玉哭笑不得,进进出出伺候的下人们都看傻了眼,一个个红着脸进来红着脸出去。 有情绪不能总憋着,得发泄出来,不然容易出事。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就一个媳妇儿,没了怎么办!第52章 痕迹 沐浴的时候多尔衮也抱着明玉。 明玉用尽全身解数勾.引了好几回, 多尔衮好像没看见,自己简单洗了洗,穿好中衣亲手给明玉洗头发、洗全身, 拿布巾擦干,穿好衣裳裹着薄被抱回炕上,抱着歇下。 全程规规矩矩。 仿佛明玉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明玉睡觉之前还在想,这算不算冷暴力? 第二天早晨,一睁眼, 多尔衮还在。 晨练都取消了。 明玉卷着被子打了个呵欠:“今天有索尼次孙的满月酒, 我得去一趟。” 说完她看着多尔衮的眼睛:“你也抱着我去?” 多尔衮:“不许去。” 冷暴力之后玩囚禁play,明玉真诚忏悔:“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你也挺忙的,你忙你的, 不用管我。我今天出去, 把能带的人都带上, 把索尼家吃穷了。” 多尔衮:“我跟你去。” 明玉:“……”就不想带你。 不想带也得带, 明玉去吃一顿满月酒,四十八个骑兵开道, 二十四个亲卫警戒,正儿八经的随车侍卫被挤到了最外围, 管事丫鬟婆子挤了两辆马车才坐下。 知道的是去喝满月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抄家。 队伍浩浩荡荡开进索尼家, 主母佟佳氏亲自迎出来, 先是被阵仗吓了一跳,然后看见多尔衮从马车上走下来。要不是跟来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 佟佳氏差点腿一软跪地上。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这尊神怎么也来了。 由于是次孙满月, 佟佳氏只请了几个通家之好的女眷过来,大福晋有事要忙,指了娜木钟和巴特玛两位福晋过来捧场,另外一个贵人就是明玉了。 没想到多尔衮会来,索尼父子各忙各的差事都不在府中,佟佳氏忙忙地派人把父子俩从任上叫了回来。 索尼听说也吓了一跳,自觉不够资格陪多尔衮,半路转道去了一趟济尔哈朗府上,求济尔哈朗贝勒帮忙救场。 恰巧豪格正在济尔哈朗府上做客,听说多尔衮去索尼家喝满月酒,顿时皱起眉头。 手都伸到正黄旗来了。 于是豪格也不请自来,跟着济尔哈朗去索尼家“陪”多尔衮。 受邀去索尼家吃酒的女眷们听说多尔衮来了,都不由有些激动。 满蒙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肤白貌美,不是,应该是俊美无双,英气逼人。 只可惜多尔衮平时常驻军营,家都很少回,更不要说出席什么酒宴了。 除了汗王宫的宴席,基本见不到人。 女眷里最激动的当属娜木钟和巴特玛两位,听见禀报立刻起身相迎。 因为个子高,皮肤白,多尔衮在人群中非常扎眼,娜木钟一眼便瞧见了,顿时笑靥如花地奔过去,巴特玛不如娜木钟眼尖,见娜木钟奔过去,她也紧随其后。 “多尔衮你来了!”娜木钟人没到,笑先闻。 巴特玛不甘落后:“外头凉,快进去坐!” 两个人的殷勤周到把主人都给比下去了,佟佳氏脑子“嗡”地一声,怎么把这两位不着调的福晋给忘了。 多尔衮淡淡点头,算是回应,垂眼问走在身边的明玉:“冷不冷?” 明玉呵呵:“不冷。” 带着骑兵和侍卫来喝满月酒,把主人吓到脸色惨白额上见汗,她身上不冷,头冷。 娜木钟瞧见明玉,唇角的?????笑压下去:“你怎么跟来了?” 巴特玛也看明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明玉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她快走两步,走到多尔衮前边:“谁跟谁来的,福晋且搞搞清楚。” 多尔衮长臂一伸,揪住明玉披风上的兜帽把人轻轻扯回身边,眼风朝娜木钟和巴特扫过去,很明显的保护姿态。 两人含恨闭麦,紧紧跟在后面。 走到垂花门前,佟佳氏终于忍无可忍站住,笑着请多尔衮去前院喝茶。 后院都是女客,还有产妇在,外男进去不合适。 多尔衮放开揪着明玉兜帽的手,明玉怕他忽然发疯,温声说:“等下散了,我去前院找你。”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牙酸,娜木钟和巴特玛更像是嘴里塞了一整个生柠檬,心说这狐狸精做派,比布木布泰还不要脸。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别太晚,我在前院等你。” 明玉朝他甜甜一笑,头也不回走进垂花门。 呼——终于摆脱了。 没想到冰山似的墨尔根代青成了亲是这个样子的,佟佳氏听着都是老脸一红,急赶慢赶头前给明玉领路去了。 只有娜木钟和巴特玛还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多尔衮的背影犯花痴。 明玉先去珠珠的屋子里看了小宝宝,小宝宝饿了闹着要吃奶,珠珠便让奶娘抱下去喂奶。 “你怎么把墨尔根代青也带来了?”珠珠比明玉大不了几岁,两人一见如故,说话也不见外,“把我姑姑脸都吓白了。” 珠珠是佟佳氏的亲侄女,嫁过来好几年也改不过口,仍叫佟佳氏姑姑。 这事还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她昨天遭遇危险,多尔衮有了应激反应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吧。 明玉只好随便编个理由:“可能有事找索尼大人商量?” 珠珠信以为真,便不再问,转而问起田庄的事来:“听说温泉山庄种出了新菜,我还没尝过,都是些什么呀?好吃吗?” 明玉把新菜介绍给珠珠知道:“绿叶菜你可以买来尝尝,炒着吃或者做汤都可以。辣椒等你出了月子,也可以试试,比葱蒜辣口,烤羊腿的时候撒上一点香辣入味,也可以炒制之后放在涮肉的锅里做成火锅。” 火锅这个词珠珠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着就觉得暖和,想着出了月子一定要试试。 “西洋菜这么受欢迎,真应该多种点。”虽然有了温泉山庄,菜品增加了,可价格半点没降,还是很贵,轻易吃不起。 比如今天的满月宴,珠珠想加一道硬菜番茄炒蛋,可佟佳氏觉得番茄太贵,每桌酒席加一道,花费直接翻番,只得作罢。 明玉想过扩大生产,可她手里能用的土地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明玉把困难说了,珠珠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两白旗是出了名的人少地多,怎么可能没有地?” 两白旗当然有地,可那些地都是多尔衮和多铎的,跟她没关系。 而且种暖棚需要温泉地热,两白旗的地只有赤鹿山一带有温泉。 珠珠闻言笑道:“温泉的事好办,我家有两个山庄都有温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随便用,我去和家里人说,保准能成。” 说实话,明玉有点心动:“怎么收租?” “收租?”珠珠志不在此,“我家能免费吃菜就行。” 那两个有温泉的山庄因为温泉的缘故粮食收成不好,早已荒废多年。 若能给明玉用也算变废为宝,免费吃菜是珠珠唯一的要求,还想着明玉为难的话,按半价卖菜给她,她也愿意。 谁知明玉一口答应下来。 八旗之中有温泉山庄的人家不少,珠珠怕被截胡,立刻派人去跟佟佳氏商量,佟佳氏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当场拍板。 明玉要签契书,珠珠表示不用,明玉坚持,饭菜还没上桌,契书已经签字画押。 签契书的时候明玉问珠珠:“你家有温泉山庄就没想过自己买种子种菜吗?” 珠珠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有人试过了吗?我家没那个实力,也不想到处推荐人用烟叶子煲汤,还硬说是什么西洋药材。” 让别人笑掉大牙。 明玉在后院谈成生意,前院的情况相比之下就不那么和谐了。 索尼在前院正堂单独给多尔衮、济尔哈朗和豪格摆了一桌酒席,他自己和长子作陪。 酒过三巡,多尔衮面无表情把昨天明玉遇险的事说了,众人都是一惊,济尔哈朗动了动唇,话被豪格抢去:“你把那些人怎样了?” 多尔衮淡声:“杀了。” “那三个牛录额真也杀了?你明明知道……”温泉山附近的三个牛录额真原来是正白旗麾下,其中一人还是皇太极乳母的儿子,做过皇太极的贴身近卫。 皇太极当上大汗之后用两白旗换走了多尔衮兄弟手中的两黄旗,部分地盘也进行了调整,温泉山附近的三个牛录不愿意去别的地方,仍旧留在原地,划归镶白旗。 说白了,那三个牛录额真是皇太极的人。 豪格一直认为那是他父汗留在两白旗的眼线,替他父汗盯着多尔衮三兄弟的一举一动。 多尔衮肯定也知道,可是昨天他把三个人都杀了。 他什么意思? 想造反吗? 不光豪格一个人这样想,济尔哈朗也是这样认为的:“此事、此事你恐怕要去大汗面前解释一二。” 因为母家与努尔哈赤反目,皇太极的生母孟古哲哲一边担心母家,一边担心夫家,心力交瘁,年纪轻轻便卧病在床,皇太极几乎是被乳母一手带大的。 皇太极对乳母十分敬重,成为旗主之后破格提拔了乳母的独子做自己的近卫。乳母到了年纪想回家荣养,皇太极再次破例从当时的正白旗拨了一个牛录给乳母的儿子,在没有任何军功的情况下封其为牛录额真。 后来皇太极成了大汗,原来的两白旗变成了两黄旗,重新划分地盘之后,温泉山那一片分给了镶白旗。皇太极想让乳母一家迁出来到两黄旗安家,因乳母故土难离,便没动地方。 乳母之子塔石哈在温泉山一带作威作福多年,经常干些欺男霸女不入流的事。碍着乳母的关系,皇太极假装看不见,多尔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这家伙越发狂妄,居然打起了明玉的主意。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可话又说回来,明玉全须全尾并未出事,顶多算虚惊一场。 若塔石哈是一般的牛录额真,人在多尔衮治下,生杀予夺全凭多尔衮一句话,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他是大汗乳母的独子,大汗素来敬重乳母,而且塔石哈很有可能是大汗留在镶白旗的眼线,多尔衮就这么把人给杀了,难免有铲除异己之嫌。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看有没有人闹将起来,以及闹起来之后大汗的态度。 济尔哈朗到底是旁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不惯塔石哈平日的所做作为,凭良心给多尔衮出出主意。 谁知多尔衮并不领情:“牛录是镶白旗的牛录,处置一个牛录额真用不着烦扰大汗。” 济尔哈朗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直叹气,到底太年轻了。 豪格眼珠一转,瞬间计上心来,从索尼家出来便说要出城去狩猎,济尔哈朗劝阻无效,对豪格道:“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多尔衮年轻是年轻,但不傻,相反脑子转得极快,擅长顺势而为,随机应变,且颇有手腕。 就豪格这脑子这城府,给人提鞋都不配,还妄想跟多尔衮掰手腕,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 眼看风雨欲来,济尔哈朗决定去汗王宫一趟,得让皇太极有个心理准备。 明玉没花一两银子拿下两座带温泉的山庄,心中欢喜,坐上马车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没去前院找多尔衮。 就算这个男人最近有点疯,她的承诺必须作数。 想着站起来要下车,这时候多尔衮撩帘进来,淡淡看了她一眼,明玉为自己辩解:“正要去找你。” 多尔衮“嗯”了一声,挤坐在明玉身边,明玉也被挤习惯了,往旁边让了让,一让不要紧,契书从袖袋里掉了出来。 明玉和多尔衮同时弯腰去捡契书,脑袋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明玉低呼一声,多尔衮捡起契书,一手抖开看,另一只手给明玉揉额头:“你租了索尼家的山庄?” 明玉拍开他的手:“我打算扩建暖棚,让更多人吃上西洋菜。” 多尔衮捉住明玉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想赚钱不丢人,在我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 明玉被戳穿心思也不恼:“谢邀,我从来没觉得赚钱丢人,只不过想说得更加高大上一些。毕竟,别人想吃菜,我想赚钱,是双赢。” “怎么想起来去正黄旗租地?两白旗还不够你折腾的?”多尔衮早习惯了明玉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并且绝大多数都能猜对意思。 明玉正色,把两白旗温泉少的事说了,?????多尔衮放下契书,把明玉的另一只手也放在掌心里焐着:“温泉少,换一换不就有了?” “不能换!”明玉朝多尔衮狡黠一笑,“我都看过了,两白旗平地多山地少,黑土地肥得流油,正好种粮食。” 说起粮食,明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我早与你说过,种菜不过是抛砖引玉,大宗的粮食才是真正的摇钱树。你把土地给我,是你明智,秋天等着跟我一起发财吧。” 说嗨了难免嘴瓢:“姐带你一起发财!” 多尔衮气笑了,比他小七八岁,还一口一个姐,他拉着明玉的手倾身吻上去:“姐,我不想发财,我想亲你。” 明玉立刻麻了半边身子,小狼狗奶起来最致命,神仙来了也遭不住啊。 遭不住。 在马车里被亲软了身子,到家更是胡天胡地。 多尔衮似乎找到了明玉的正确打开方式,一口一个姐,叫得明玉根本不用任何前戏就顺从地接受了他的身体,各种姿势,轻松拿捏。 在炕上,明玉被吃得死死的。 原主虽然比多尔衮小很多,可明玉的实际年龄比多尔衮要大几岁,实在无法抵挡小狼狗变奶之后的攻势。 “姐,我难受。” “姐,这样行吗?” “姐,你快乐吗?” “姐,你真好!” 关键他嘴上奶,身体可一点都不,在她情难自禁的迎合之下,越发强硬恣意,随心所欲,真真儿要了明玉半条老命。 “姐,最后一次。” 明玉忍无可忍,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可腿是软的,哪里使得上力气。 “多尔衮你要不要脸?多少个最后一次了?”明玉趴在炕桌上含泪控诉。 多尔衮低头把她脸上的泪吮干,笑容逐渐变.态:“叫你姐,脸就没了,再要来何用?” 明玉:“……” 之后几天,多尔衮都没去军营,每天上午处理军务,下去陪明玉收拾箱笼准备搬家的事宜,中间还抽空陪明玉去了两趟已经修建完工的新府邸。 新府邸比贝勒府离皇宫近,但也只是近了那么一点点,仍是众多王府中离皇宫最远的那一个。 明玉问多尔衮为什么要住这么远,多尔衮说距离产生美。 如果明玉没记错,这句话是她告诉多尔衮的,而且说过不止一次,目的在于劝他住回军营。 没想到让他用在这儿了。 “现在的贝勒府怎么办?”明玉又问。 多尔衮想了想说:“会被收回去,安置其他贝勒。” 并不是所有贝勒都有自己的府邸,比如岳托,老大不小了还跟代善挤在一处。 明玉仰起头问:“能卖给我吗” 住过的,应该有优先购买权吧。 现在住的贝勒府虽然有点偏,去哪儿都费劲,不过抄小道的话出城很方便。 多尔衮抬手抚上明玉细白的脖颈,手指微微用力,在上面留下浅淡的痕迹:“你买宅院做什么?” 想方设法得到土地,靠种菜赚到第一桶金搞并购,种粮食敛财,去正黄旗租赁山庄,购置宅院,明玉到底想做什么? 多尔衮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他的第一反应是明玉在预谋离开,离开他,离开与他有关的一切,彻底退出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生命。 她说过,她早晚会离开。 明玉感受到男人手上压迫的力道,虽然还没感觉疼,但他摸过的地方肯定会留下印记。 位置太高了,留下印子衣领遮不住。 他摩挲着她的颈动脉,一下一下,有些失神,眼底的光彩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漠与冰冷。 明玉不敢挣扎,生怕他一个没留神把自己纤细的脖子折断。 昨天多尔衮骑马朝她冲过来的时候,那群暴民里有不怕死的冒头阻拦,被他单手捞住脖子,轻松拧断,一声没吭人就没了。 类似这样的动作。 从昨天开始,多尔衮的精神就不太对劲,一会儿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会儿喊着姐姐热情如火,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忽然抚上她的脖子,在颈动脉上摩挲,好像个冷血杀人犯。 明玉怀疑多尔衮可能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这几天都好好的,还以为他恢复了。 没想到更严重了。 这一切好像是从她说要买宅院开始的。 他问她买宅院做什么,买宅院当然自住,为了将来谈生意方便,为了安排自己的账房,为了以后跟他吵架能有个去处,为了离开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现在多尔衮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对她的身体充满兴趣,恨不得夜夜折腾耳鬓厮磨。 现在说离开的话,明玉怕自己会真的离开,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不能说真话,明玉抓住他的手腕,撒娇似的喊疼,多尔衮不为所动,执着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买宅院做什么? 明玉决定不要脸一回,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不管多尔衮捏着颈动脉的手,直接扑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你好吓人,你吓坏我了。我就是想着皇宫和各个王府才建好,城里的空宅子多,想趁便宜买一套,等将来涨价再卖出去,赚个差价。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买了,反正有你在,家里也不会缺银子。” 抛开后路不谈,如果贝勒府可以自由买卖,现在真的是最佳入手时机。 等皇太极称帝之后,少不得要大肆封赏群臣,哪个有头有脸的大臣不得在盛京买一处像样的宅院,到时候房价说不定能翻上好几番。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果然多尔衮放过了明玉可怜的细脖子,一手松松环着她,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声音变得温和:“贝勒府不能买卖,不过你要买的话,我想想办法应该能办到。” 没想到还有下文,明玉惊喜地扬起头:“真的可以吗?” 多尔衮颇为无奈,摸着明玉毛绒绒的发顶,心说,真是个小财迷,雁过拔毛,一点赚钱的机会都不肯放过。 他将她的小脑袋贴在胸口,轻声说:“我骗过你吗?” 在大事上还真没怎么骗过,可明玉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骗人,于是十分狗腿道:“那我等你好消息。银子我出,差价我们三七开,你三我七怎么样?” 其实应该五五开,她出钱,多尔衮出人脉,可她比多尔衮缺钱,三七开挺合理。 多尔衮没忍住敲了敲明玉的小脑袋:“就知道赚钱!宅子买下来不许卖,留着给咱们儿子住,我可不想让我们的儿子跟岳托似的,成家以后还跟阿玛额娘挤在一个宅子里,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明玉:“……”你想太多。 你这一辈子就一个女儿,还可能不是你的,哪儿来的儿子。 她买宅子本来也没想卖,想自己用,顺便留条后路。 明玉仰起头对多尔衮笑:“好,不卖,留给我们的……孩子。银子还是我出,宅子归我,暂时用来会客谈生意,我还想单设一个账房。” 见多尔衮敛笑,明玉赶紧解释:“凭你的军功,肯定要封亲王,我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大,得有个地方谈生意,还需要单独的账房核算。总不能让客商到王府里谈生意吧,而且你的进账方式和我的也不一样,合并会乱套的。” 抢来的,和赚来的,有本质上的区别。 多尔衮很少看账本,也不关心明玉的生意:“宅子我买来送你,原来的账房也留给你,但后宅、山水院和我的内外书房都不能动,也不许给别人用。谈生意让魏循去谈,你不许出面。” “还有……”他看着明玉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必须住在王府,不准去别处住。”留在我身边,永远别离开。 明玉觉得多尔衮的担心有些多余,她是他的嫡福晋,不跟着他住王府还能住哪儿。 他一天没跟布木布泰好上,一天没让她给布木布泰腾地方,她就要霸占着嫡福晋的位置,背靠大树好乘凉。 后宅、山水院和他的内外书房都是明玉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有那么多令她羞愤欲死的回忆,就算多尔衮不说,她也不会给别人用。 看一眼都不行。 谈生意多辛苦,觥筹交错尔虞我诈,没有一百个心眼儿都没别沾,当然是魏循去谈,她只做幕后老板,拿钱赚钱。 明玉痛快答应。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而笑。 接下来几天,流言四起,总结起来就是多尔衮为了明玉的一场虚惊斩首镶白旗三个牛录额真,和两百多旗人。 三次征讨察哈尔部,折损骑兵数千,致使两白旗人口锐减。 为了一个女人,屠杀两百多旗人,斩首三个牛录额真,这是大金建国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关键还是一场虚惊。 在大汗称帝之前,出了这样荒唐的事,其他各旗无不瞠目,只有两白旗保持了诡异的平静。 多铎为此特意找到多尔衮,认为杀得好,他早看塔石哈和他那两个左膀右臂不顺眼了。 仗?????着是大汗乳母的独子到处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且手段残忍。 好几次让多铎碰上,便是多铎那种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见了都不忍直视。 碍于大汗的情面,多铎都忍了,只盼着老天开眼,降下一道天雷劈死塔石哈。 只是没想到天雷竟是他哥。 这三个祸害早该杀了! 明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讹传,镶白旗在八旗之中人最少,多尔衮怎么可能为了一场虚惊杀那么多旗人。 直到有人闹上门来。 作者有话说: 明玉:总有刁民想害朕。 豪格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第53章 罪证 起初有人来闹事, 明玉忙着安排搬家事宜并没理会,前院有多尔衮在,闹也闹不到她这里来。 可一连几天都不消停, 明玉派人去打听,这才得知多尔衮为了给她出气竟然真的杀了三个涉事的牛录额真。 不但如此,那天所有围攻她的暴徒一个不剩全被处死。 更糟糕的是,被杀的三个牛录额真里有一个是皇太极乳母的独子,而皇太极十分敬重他这个乳母。 为了让乳母安心荣养, 皇太极曾屡次破格提拔乳母的儿子, 让他从穷人家的孩子一跃成为掌管牛录的额真。 明玉觉得多尔衮这回可能捅了马蜂窝。 这不,人家死了儿子的,死了丈夫的,死了阿玛的一起打上门来, 听说连肚里揣货的侍妾都来了。 一群老弱病残孕前来闹事, 又有皇太极乳母的那层关系, 摸不得碰不得让侍卫们大感头疼。 只能来一次轰一次, 轰走也走不了多远,那群人就站在附近的街口边哭边骂, 引来无数围观。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当得知闹事的人里并没有皇太极的乳母之后,明玉决定出面管一管。 管之前明玉多了个心眼儿, 没让那群人进府,怕到时候有自杀自残的说不清楚, 只让人搬出桌椅放在大门口, 一边喝茶水吃点心,一边公开问话。 见正主出来了,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贝勒府的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群闹事的妇孺很快被带到明玉面前。 不等为首那个嗓门大的哭出来, 明玉劈面问道:“松佳氏嬷嬷可在?” 松佳氏就是那位极受皇太极敬重的乳母。 刚刚哭得最大声的那个妇人一噎,只得暂时将哭腔憋回去,抹着眼泪回话:“托福晋的大福,奴才的额娘听说二弟被处死,当场晕了过去,人到现在还昏迷着。” 府门口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明玉猜,回话的应该是松佳氏的女儿。 大金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出嫁就是别家人,与娘家少有联系,这位出嫁女跳出来回话是几个意思? 莫非正主家没来人? 明玉假装没听见,又问了一句:“松佳氏嬷嬷家可来人了?” 底下无人应答,哭声立刻弱下来,只能听见稀稀拉拉擤鼻涕的声音。 很快擤鼻涕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被围观群众的议论所取代。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苦主没来,跟这儿嚎什么丧呢?给谁嚎丧呢?” “就是就是,苦主都没来,闹的是什么呀? “人家闺女不是来了吗?” “出嫁女不好好在夫家操持,跑来给娘家号丧,真是晦气!” “呸!什么玩意儿!” 围观群众都觉得不可思议。 苦主还真没来,明玉也很无语,指着那个肚里揣货的孕妇,又问出一句诛心之言:“孩子是谁的?” 孩子是苦主的也行啊,不然她真没必要在这儿跟她们费口舌。 要搬家了,她很忙。 孕妇当场白了脸,支支吾吾答不出。 众人:“……” 远远看见对面街口停着一辆马车,明玉觉得很奇怪:“温泉山离此处不近,你们都是怎么来的?” 马车这种交通工具在盛京并不常见。 一来价格昂贵,跟现代社会的劳斯莱斯幻影差不多的级别,不是谁都能买得起。 二来就算有钱,也不能随便买,非公卿之家不能乘坐。 小小的牛录额真,在兵民不分的其他各旗可能算个营长,在兵民截然分开的镶白旗,就只能算村长了。 村长家也买不起马车啊,买得起也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跑,除非皮痒了想挨鞭子才敢开到盛京城里耍威风。 这回连气势汹汹的出嫁女也没了脾气,杵在那儿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紫涨着一张脸。 明玉拿起一块点心,目光扫过人群,随便找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小女孩,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才迈出一步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给扯了回去,小女孩似乎被扯疼了,眼泪顿时围着眼圈转,可怜巴巴垂下眼眸。 明玉看了一眼旁边负责警戒的侍卫长,侍卫长朝台阶下一扬下巴,立刻有人推开那满脸横肉的妇人,将明玉选中的小女孩带到她面前。 明玉把点心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接过点心大口大口吃起来,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怕她呛着,明玉又端了茶水给她喝。 耐心等小女孩吃完点心,明玉问她:“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的?” 小女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绞着手指不敢说话。 明玉鼓励她:“说真话,我便留你在府中当差,天天有点心吃。” 小女孩脸上露出喜色,脆生生道:“回福晋的话,奴才是坐马车过来的。” 说着指给明玉看,可她指的时候,街口的那辆马车已经不在了。 明玉继续问:“马车哪儿来的?” 小女孩摇摇头:“不知道。”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这群人在贝勒府门口哭闹了好几天,自称是温泉山牛录额真塔石哈的家小。牛录额真家有马不稀奇,怎么可能有马车? 逾矩购买马车是要受罚的。 明玉抬眸看向那个满脸横肉的妇人:“你是镶白旗人?” 妇人连忙跪下应是,明玉指着小女孩问:“这是你的女儿?” 妇人点头:“小妾养的。” 原来是个妾生女,明玉让人给她十两银子:“这丫头我买了。” 妇人又惊又喜,前几年她为了把亲生女儿送进贝勒府当差,还要倒贴银子走关系。谁知这小妾养的竟然入了主子福晋的眼,不但不用她花钱,还赚了十两银子回来。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够他们全家吃喝好久。 妇人领了银子忙磕头谢恩。 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哭喊道:“她胡说!哪里有什么马车,咱们都是走过来的!” 刚高价卖了妾生女,满脸横肉的妇人正志得意满,忽然听见有人污蔑那孩子胡说。 主子选奴才老实本分最要紧,谁会买一个说谎精回去,她生怕明玉因此反悔收回那十两银子,妇人脸上横肉直跳,指着鼻子与那人对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说谁家孩子胡说?你再说一遍?” “你说走着来的,就是走着来的,你鞋底沾泥了吗?”说完直接亮出自己的干干净净的鞋底,“反正我是坐车来的!坐马车来的!” 那人气得直翻白眼,话里有话威胁道:“胡说八道!你活够是吧?” 妇人手一僵,下意识回头看明玉,见明玉对她点点头,当场反水:“我家是镶白旗的,主子福晋在这儿看着呢,我就是坐马车来的,你们全都是坐马车来的!还是大马车,又宽又大!你说我瞎说,你敢不敢抬脚让大伙儿瞧瞧?” 那人顿时没了气焰,只恨自己今天穿了新鞋,鞋底比对方还干净。 她拿了银子是哭闹来的,从没想过跟人比鞋底泥。 明玉吩咐人将小女孩领进府中,临走时让她把整盘点心都抱走了。 这下站在台阶下面的所有小孩子都不淡定了,争先恐后说自己是坐马车来的,包括不敢亮鞋底那位身边站着的小孩。 明玉都让人赏了点心茶水,之后用两辆马车把所有人打包送出城去,并殷切叮嘱把每个人都要安全送回家。 闹事的人走了,围观群众也散了,明玉怜贫惜弱的名声传遍大街小巷。 都说明玉是菩萨,不然怎么有这么好性儿,人家都打上门了,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用马车一个个送回家。 再有人提墨尔根代青为了明玉的一场虚惊屠杀旗人,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反驳,认为那是墨尔根代青的决定,与明玉无关。 还有人猜明玉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劝墨尔根代青别这么做。 之后又有人挖出温泉山一带被杀的三个牛录额真是谁,顿时群情激奋。有受害者当街诉说之前的遭遇,字字血声声泪,还有说书先生把这些写成话本在茶楼里讲故事讲得吐沫星子横飞。 一时间舆论来了个大反转。 都说杀得好。 早该杀。 豪格马上要娶继福晋,本来是喜事,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舆论战失败了,他得赶紧去一趟温泉山请松佳氏出面。以松佳氏在他父汗心里的地位,只要她老人家哭一哭闹一闹,再来个晕厥什么的,多尔?????衮一个滥杀旗人的大罪是跑不了的。 说干就干,晚了怕节外生枝,谁知不等他去温泉山,松佳氏带着全家老小找上门来。 正瞌睡有人送枕头,豪格大喜,也没问松佳氏的来意,直接领人进了宫。 这几天流言太多,一个反转接一个反转,皇太极听了满耳朵。 平心而论,塔石哈作恶多端该杀,可他到底是乳母唯一的儿子。 当年乳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为救他死了,只剩下塔石哈一根独苗。 痛失独子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乳母必然悲痛欲绝,皇太极早想去探望,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多尔衮杀塔石哈没错,塔石哈早该杀,皇太极不会因此治罪多尔衮,可这样一来势必会寒了乳母她老人家的心。 皇太极很为难。 见豪格带了松佳氏一家子过来,皇太极不悦地剜了豪格一眼,豪格没想到父汗是这么个反应,只得装傻充愣,把希望都寄托在松佳氏身上。 只要松佳氏哭得死去活来,最好能晕厥在他父汗怀里,直接哭死更好,多尔衮的罪就算是定了。 等多尔衮定了罪,征伐朝鲜在即,主帅人选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赢了这一局,他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豪格万万没想到,他父汗才叫了一声嬷嬷,松佳氏立刻带着一大家子人跪下了,口称有罪,请大汗治罪。 豪格:???什么情况? 皇太极也是一头雾水,忙走过去要扶起松佳氏,松佳氏说什么都不肯起。 豪格眼珠转了转,这是……以退为进? 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就是厉害,上来就是一招妙棋,差点把他都骗过了。 “大汗,奴才有罪!”松佳氏以头触地,老泪纵横,“奴才教子无方,有眼无珠,不知道塔石哈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豪格:嗯?走向似乎不太对! 皇太极深深吸气:“嬷嬷不怪我?” “奴才让大汗蒙羞了,奴才怎敢怨怪大汗!”松佳氏哭得浑身颤抖,“奴才若早知那畜生做下的事,不等墨尔根代青动手,奴才也会一碗毒药要了那畜生的性命!” 她拉着皇太极的手:“只求大汗看在奴才曾经伺候过大汗的份儿上,饶了那畜生全家不死!老奴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大汗天恩!” 皇太极当场表示,塔石哈已抵命,其他人不予追究。 松佳氏这才带着全家人叩谢起身,皇太极想将松佳氏扶到炕上坐,松佳氏说不敢,只坐了绥德搬来的绣橔,家下人等仍旧站在殿外。 豪格还不死心:“嬷嬷,您是不是被谁威胁了?我父汗在呢,您说出来,父汗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塔石哈可是松佳氏唯一的儿子。 松佳氏做人十分低调,几乎没求过父汗什么,唯二的两次都是为塔石哈谋前程。 塔石哈没少在豪格面前显摆,说他是松佳氏的命根子,过两年想让松佳氏在大汗面前美言两句,给他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挣点军功。 豪格让他来正蓝旗当牛录额真,那小子还嫌职位低,说不想再当牛录额真,想在正黄旗弄个固山额真当当。 松佳氏爱子如命,要不是被人胁迫,怎会如此! 至于胁迫她的那个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屠杀旗人,擅自处置塔石哈,威胁松佳氏,足够多尔衮喝一壶的。 谁知话说完半天,松佳氏都不拿正眼看他,只顾与父汗说话。 父汗也像没听见他说话,殷切地叮嘱松佳氏好好保养身体,还说等松佳氏的长孙再大些,让他接任牛录额真。 松佳氏谢恩,破天荒地表示,她不想住在温泉山附近了,求皇太极给她另择一个住处,穷一点偏一点都没问题。 当初两白旗与两黄旗交换的时候,温泉山那一带有调整,皇太极就想把松佳氏挪到正黄旗来,可松佳氏安土重迁,不愿意搬家,便留在了那里。 今日为何忽然提出要搬家? 松佳氏的话再次让豪格看到了曙光,不等皇太极开口问,抢先道:“是不是多尔衮威胁您了?您说出来,我父汗……” 第一次,松佳氏不客气地打断了豪格的话:“奴才不会离开镶白旗,只想离温泉山远一些。”离你远一些。 塔石哈多老实的一个孩子,他是怎么学坏的,跟谁学坏的,松佳氏人老了,眼瞎心不瞎。 她不想让出色的长孙再走他阿玛的老路。 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松佳氏清楚地知道,多尔衮跟皇太极一样都是正派人,不会教坏她的宝贝孙子。 皇太极表面看起来处处为难多尔衮,可松佳氏了解皇太极,没有价值的人和事皇太极都懒得搭理。 处处为难,代表着看重,甚至寄予厚望。 就像当年先汗为难皇太极一样,响鼓还得上重锤。 皇太极八岁管理汗王宫对外事务,十三岁上战场,落下一身伤病。如今年纪大了,气色看着也不算太好。 可多尔衮还年轻,她的宝贝孙子跟着多尔衮前途无量。 皇太极也很诧异:“嬷嬷要留在镶白旗?” 松佳氏慈和道:“奴才的家在镶白旗,住习惯了,不想挪地方了。” “可多尔衮……”杀了您的儿子。 皇太极欲言又止,松佳氏摆摆手,泪花却再次涌上眼眶:“那个畜生辜负了大汗对他的期望,仗着大汗的恩宠横行乡里坏事做尽,让大汗蒙羞,早该杀!墨尔根代青杀得好,杀得对!奴才谁也不怨!奴才只怨自己,教子无方,受人蒙蔽,给墨尔根代青添了麻烦!” 说完眼风扫过豪格,扫得豪格平白一个激灵。 这老太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心惊之后,豪格很快镇定下来,只是个有体面的奴才而已,知道了又怎样,还敢在父汗面前揭发他不成? 就算她有这个胆量,证据呢? 这时殿外有人通禀:“墨尔根代青求见。” 他怎么来了,豪格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求生欲催他赶紧逃,避开多尔衮的锋芒。 “父汗,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豪格强笑道。 话音未落,多尔衮已经走到清宁宫东次间的门口。 他堵住豪格的路,给皇太极行礼过后,对豪格道:“急什么,我的事说清楚了,你的事还没说呢。” 豪格急眼:“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好说?” 多尔衮将手中一本厚厚的奏折递给绥德,由绥德呈给皇太极,皇太极打开翻了两页,脸色顿时发白,又翻了几页,越看越白。 “啪”地合上奏折,直接扔给豪格:“你自己看!” 豪格猝不及防,差点没接住,翻开一来看,黑了脸:“诬告!父汗,这是诬告!” 多尔衮看了豪格一眼:“人证物证都在门外候着,你想先看哪样?” 汗王宫最近搬了家,从西边搬到了东边新修建好的宫室,皇太极和大福晋住在清宁宫。 多尔衮所说的门外,是指清宁宫的大门外,离得也不算远,随传随到。 豪格万万没想到,多尔衮从两黄旗与两白旗互换时就开始记他的黑账,一桩桩一件件记得这么清楚,连人证是谁,物证为何都有。 这明摆着是来找他算总账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大汗称帝在即,册封圣旨都写好了的时候发作出来。 他知道多尔衮阴险,却没想到多尔衮能阴险到这个程度。 奏折上列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塔石哈带人在温泉山脚下抢劫了一个从南边投降来的官员,不但抢劫了财物,还抢了人家的夫人和闺女,就地与众兄弟分享。 那官员的夫人不堪受辱,咬舌自尽,那官员与夫人鹣鲽情深,拼命反抗,结果被乱刀砍死,尸首抛到河里喂鱼。 全家上下几乎死绝,只有官员最小也是最漂亮的女儿幸免于难,被塔石哈送给豪格做了暖床的丫鬟。 此人现在还活着,正是豪格前段时间最宠爱的侍妾。 这个官员在南边级别不低,全家是坐着马车跑过来的,马车宽大舒适也被塔石哈孝敬给了豪格,现就在豪格府中,还能使用。 人证除了那个官员的小女儿,还有塔石哈的几个手下,几人的证词都按了手印附在奏折最后。 物证除了南边制式的马车,还有那个官员的印信,以及他与范文程来往的书信,都从塔石哈家翻找出来了。 当然,这只是塔石哈做下的那些坏事里相对比较大的一件事,其他的鸡零狗碎还有很多,桩桩件件的背后都有豪格的影子。 可就是抢劫投降官员这一件事,足以让塔石哈和他的手下,及所有帮凶、受益者,死上好几回了。 皇太极当上大汗之后,开始启用汉族官员,对南边投降来的官员极其优待,分宅院,分田产,分牲畜,分女人,可以说要什么给什么。 但凡南边有重要官员来投,各大贝勒府轮流设宴款待,以表重视亲厚。 且皇太极早已下令,并对各大贝勒耳提面命过很多次,凡?????抢劫投降官员者,赔礼道歉,双倍返还财物,致死人命者,以命抵命。 时常有人因此破财,甚至枭首示众。 虽然刑不上贝勒,但也绝不会轻轻揭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奏折里,关于塔石哈的记录不少,当然还有豪格的其他爪牙犯下的恶事,厚厚一叠,罄竹难书。 铁证如山,豪格当场软了腿脚,“噗通”跪下:“父汗,这些都是塔石哈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干的!我并不知情,凭什么都算在我头上!多尔滚他陷害我!他陷害我!” “闭嘴!”皇太极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豪格。 他就说呢,塔石哈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学坏了,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这回胆子肥到居然敢抢劫明玉! 要不是多尔衮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他出面也没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敢情塔石哈那一套都是跟豪格学的,做了坏事也有豪格替他撑腰。 再联想到松佳氏刚才说过的话,皇太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什么塔石哈坏事做尽让他蒙羞,分明是豪格教坏了塔石哈,把老实本分的塔石哈变成了他的爪牙,让塔石哈顶着坏名声为他牟利。 当初是他让塔石哈跟着豪格学骑射,学练兵,结果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毁了。 说来说去,是他害了塔石哈。 松佳氏的大儿子为救他而死,小儿子成了豪格的爪牙,变相因他而死,此时再看松佳氏,皇太极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谁连抽了几个耳光。 温泉山是镶白旗和正蓝旗的界山,正蓝旗早晚要交到豪格手上,松佳氏怕她的长孙步他阿玛的后尘被豪格教唆利用,所以才执意搬离温泉山。 至于为什么不肯离开镶白旗,原因更扎心。 因为多尔衮与豪格不和,豪格平时不敢去两白旗闲逛。 乳母虽然没明说,皇太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乳母对他的敬重之中透着失望。 她原以为把塔石哈交给他就能安心养老,谁料老来丧子,乳母如今宁愿相信多尔衮,也不敢再信他了,不敢把长孙再交到他手上。 为此,豪格被罚禁足一个月,罚银三万两。 皇太极气到嘴唇发紫,指尖发抖,当晚一病不起,称帝的吉日一推再推,直到六月初才昭告天下。 在册封群臣的前夜,皇太极把册封诏书拿来又改了改,将豪格的和硕肃亲王封号改成肃亲王,抹掉和硕二字,把豪格从户部挪到了兵部。 和硕亲王有定数,皇太极想了想,在多铎的豫亲王之前加上和硕二字,把多铎挪到了户部。 第二日,众贝勒和群臣在崇政殿听封。 多尔衮封和硕睿亲王,掌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启心郎索尼,承政图格满、满朱习礼、李延庚。 多铎封和硕豫亲王,掌户部,户部启心郎布丹,承政英俄尔岱、巴思翰、吴守进。 …… 豪格封肃亲王,掌兵部,启心郎穆成格,承政纳穆泰、叶克书、苏纳。 …… 明玉觉得罚得太轻,太便宜豪格了:“豪格做了那么多坏事,砍头都不为过,居然只罚了禁足和银子,连亲王爵都没动!还说什么吏部是六部之首……” 明玉哼哼两声,用力掐了一把多尔衮劲瘦的腰,结果腰太硬只掐到一把空气:“整天打仗,依我看兵部才应该是六部之首。” 兵部给了豪格,以后用兵,可有多尔衮受的了。 多尔衮一下抵到最深处,汗湿的额头抵着明玉的额头:“乖,专心点。” 明玉知道滚床单的时候想这些有点扫兴,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分心之后果然没了快乐的感觉。 过了片刻,多尔衮退出来,抱着明玉去浴房洗澡。 作者有话说: 豪格:这还轻?和硕都没了,等于比多尔衮低了一级,甚至连多铎都不如! 多尔衮:去兵部也很好。 豪格:啊啊啊啊啊啊啊!第54章 表白 册封当天, 明玉才搬完家,新建的睿亲王府十分气派,占地更大, 房屋更多,雕梁画栋很像那么回事。 唯一不入流的是,浴房和内室相连通,走两步就到。 开始的时候,明玉没太在意, 以为亲王府就是这个规格, 后来达哲搬完家过来帮忙,瞧见内室与浴室相通,登时红了脸说:“还是姐夫会疼人。” 明玉不解,达哲笑眯眯道:“打通内室和浴房, 我只听说有一个人这么干过。” “谁?” “先汗。” 明玉更懵了, 达哲脸颊红红笑得像朵花:“先汗极宠爱阿巴亥大妃, 有一次听大妃抱怨夜里叫的热水端过来都凉了, 第二天便让人把浴房和内室之间的墙壁凿通,浴房里不分昼夜烧着热水。” 见明玉也红了脸, 达哲就知道猜对了,哈哈笑道:“大妃果然不负众望, 一口气给先汗生了三个儿子。只是没想到,继承先汗遗志的, 居然不是阿济格也不是我们家那位, 而是看起来最冷最正经的睿亲王。” * 莫名其妙想到这一节,明玉脸颊发烫, 多尔衮抬眼看过来, 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共浴, 怎么害羞了?” 谁害羞了,明玉别开脸:“热气熏的。” 多尔衮“哦”了一声,不再闹她,转而给明玉答疑解惑:“豪格是大汗的长子,胳膊腿儿齐全又能打仗,大汗不可能杀他。禁足、罚银子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怕有人效仿。” 多尔衮说的这些明玉何尝不知,可搜集那些罪证她也有份儿,比如通过大格格联系上豪格的那个宠妾,从而得知塔石哈截杀降官欺辱其家眷的事,并拿到按了手印的口供,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马车等相关物证。 仅这一项足以扳倒豪格,更不要说多尔衮呈上的那沓厚厚的奏折了,其中每一页都是一个惨烈的故事。 谁知皇太极居然法外开恩,轻拿轻放。 能不让人生气吗。 见明玉气鼓鼓的,多尔衮没忍住捏了一下她被水气蒸得粉嫩嫩的脸蛋:“豪格性子要强,事事都要与我争,结果嘛,不分伯仲。” 碍着大汗的面子,多尔衮事事忍让豪格,才有了不分伯仲的局面。 “我封贝勒,豪格也封贝勒,我成了旗主,豪格也成了旗主,我获封墨尔根代青,豪格也有封号。如今大汗封我为和硕亲王,掌六部之首的吏部,由索尼辅佐,豪格却低我一等,只是个普通的亲王,至于兵部……” 多尔衮故意顿了顿,看向明玉。 见明玉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多尔衮失笑:“你说的没错,大争之世真正的六部之首是兵部,可兵部的启心郎和承政都是汉人,三个人里有两个与豪格不对盘,也就是说兵部其实还在大汗手里,豪格不过是个摆设,充人头用的。” 明玉这才明白皇太极的厉害之处。 让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忽然落后对手很多,不管是官阶还是实权,足以打压其气焰,令其消沉。 再安排两个不对盘的下属添堵,同时架空权力,会把人逼疯的。 留给豪格的路,只有军功一条,他必须豁出命去打仗,用一场一场的胜利抵偿之前犯下的罪行。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术吗? 明玉陷入沉思,盯着某一处虚空出神。 夜已过半,多尔衮怕她多思伤神,伸手在明玉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有件事求你帮忙。” 明玉回神,第一反应是毒花:“如果是东厢房的事,还请免开尊口。” 她都说要等一年,一年后若八阿哥无恙,便把毒花交给他处置,可搬家的时候,多尔衮又问了一遍。 搬家前多尔衮设法把贝勒府买下送给了明玉,那些毒花便没搬到王府,仍旧锁在贝勒府的东厢房。 明玉也没白要他的东西,房契过户之后,安排她自己的账房,每月给王府的分成由原来的一成提高到两成。 暖棚扩建之后,收益早已今非昔比,分成提高一成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每个月一千多两,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多两,买下贝勒府绰绰有余。 正如明玉所料,盛京大兴土木,新建府邸很多,相应地原来的旧府邸折价也很多,现在出手买下极为划算。 过几年,等大清势力更大,高官更多,盛京的房价地价肯定会大涨。 只不过贝勒府与民居不同,除非朝廷同意,不能随意买卖。 明玉借了多尔衮的势,自然不能白借,所以分成提高一成,明玉并没有规定期限。 以明玉现有的财力,直接付全款并不费劲,可若将全款一笔给了,数额过大,肯定会惊动王府的总管,王府总管肯定会禀报给多尔衮。 多尔衮说送给她,就没想要她的钱,要是让他知道她给了钱,多尔衮必然会生气。 这样温水煮青蛙最好。 两不相欠,省了日后分家的纠纷,也免了眼前的麻烦。 多尔衮没想到第一次求明玉帮忙就被人误会了,不由苦笑:“与东厢房无关。” 明玉松了口气,不是那些毒花都好说,于是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难得明玉在他面前俏皮一回,终于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多尔衮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松佳氏爱吃草莓,草莓难买,买了几次都没买到。你能不能跟魏循说一声,每天差人送点过去,价钱记我账上。” 原来是想走后门。 草莓成熟期长,所以比较难买,还要拿出一部分专供孕妇,想买得提前预约。 遇上汗王宫有宴请或是哪个贝勒府有宴请,餐后水果用草莓俨然成了牌面的象征,很多时候预约也不一定能买到。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多尔衮杀了松佳氏的独子,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松佳氏并没追究,照样把家安在了镶白旗,反过来力挺多尔衮,多尔衮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感激的。 之前多尔衮帮了她不少忙,这点小忙明玉当然不会推辞,更不会要他的银子。 明玉坐他怀里泡澡,撩起水洗胳膊,边洗边大方道:“自家的暖棚,你跟我分这么清楚做什么?银子不要你的,以后想给谁送菜送水果只管差人去跟魏循说就是了。他还敢驳了你的面子不成?” 多尔衮也是股东,这么说没毛病。 谁知对方竟然激动起来,抱着她一通亲,亲完还…… 哎,往事不堪回首。 昨夜折腾的太狠,第二天明玉是被娜塔推醒的。 明玉浑身酸疼,带着起床气卷着被子捂住脑袋继续睡,直到听见娜塔说:“郡王和大妃已经在正堂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都是王爷在陪着说话。” * 连着喝了几杯茶,大妃有些坐不住,客客气气地问福晋是不是病了,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 多尔衮说福晋一切都好,只是今日起晚了,也许正在梳妆打扮。 大妃给郡王使眼色,郡王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大妃白了郡王一眼,站起身就往外冲,边走边说,要亲自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架势好像多尔衮把明玉怎么样了似的。 娜塔忙过去扶住大妃,陪笑着说:“大妃别急,福晋很好,就是、就是吃饭慢,哪次不得吃上半个多时辰。奴才这就去瞧瞧,催福晋快点吃。” 大妃闻言这才站定,被娜塔重新扶回座位,笑着说:“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吃饭慢。” 郡王补充:“吃席能陪三桌,还不一定吃得饱。” 大妃“嘶”一声,郡王立刻闭麦,大妃朝娜塔笑道:“你去瞧瞧,要是吃饭呢别催她,我们等得起,让她慢慢吃,别噎着了。” 娜塔都走出去了,大妃不放心急急站起身,够着又补了一句:“千万别催她,她嗓子眼儿小,噎着了一天都不爱吃饭!” 娜塔只好折回来应是。 郡王飞快睃了多尔衮一眼,用力扯大妃的袖子,扯着她坐下来:“别嚷嚷了,给明玉丢人!” 大妃没怎么见过多尔衮,郡王却与他共过事,知道多尔衮喜静,最烦有人在耳边聒噪。 大妃自觉有些失态,讪讪然坐下。 吵确实是吵,暖也是真的暖,同时失去阿玛额娘之后,多尔衮已经有很多年没再见过如此迁就子女的父母了。 他示意人给王爷和大妃换茶:“让二位担心了,昨夜、昨夜睡得晚,二位来的时候,明玉还没睡醒,我也没让人叫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不想……竟睡到了这个时辰。” 吃饭慢没看出来,贪睡倒是真的。 郡王有些懵,倒不是懵明玉这个时辰还没起,而是懵惜字如金的多尔衮为了给明玉解释居然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 他记得多尔衮第一次来拜访他,想联合他里应外合围剿林丹汗的时候,多尔衮对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刚才那句长。 大妃也很懵:“昨晚做了什么事,到这个时辰还没睡醒?” 多尔衮轻咳两声,灌下一口茶才道:“昨晚……” 才说了两个字,明玉带着娜塔走进来,盈盈给郡王和大妃行礼,叫了一声阿布,叫了一声额赫。 就是爸爸妈妈的意思。 记忆的闸门再次被关键人物撬开,明玉惊讶于自己的蒙古语说得比汉语还流利,张嘴就来,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 王爷和大妃:???这天仙似的小姑娘是明玉? 为人父母,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美的,而且三个女儿里边属明玉最美,不然也不会给她取一个这么美好的名字了。 可在他们的印象中,明玉真的不至于美成这样,让亲生父母见了都挪不开眼。 明玉叫了两声没人理,心虚地直咯噔,难道露馅了? 被看出来不是亲生的了? 不是亲生的,到底不是亲生的……在明玉脑中呼啸盘旋,勾起了许多不堪的童年回忆,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腰上传来一股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揽住了她,将她从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里解救出来。 明玉偏头,刚好对上多尔衮关切的眸子。 与那些声音相比,多尔衮的声音堪称温柔:“怎么了?” 明玉怦怦乱跳的心脏慢慢缓下来:“没什么,忽然有点头晕。” 这一声头晕仿佛惊醒了对面的两个人,够娇气够矫情,是他们的女儿没错了。 大妃腾地站起来,几乎是从多尔衮手里把明玉抢过去的,她拉着明玉的手,眼泪忽然决堤:“是我的明玉!是我的明玉!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额赫差点没认出来!” 科尔沁郡王伸了伸手,碍着有多尔衮在场,才忍着没去抱明玉,只站在旁边抹眼泪:“是明玉!长高了!阿布都快不认识了!” 皇太极称帝改国号,蒙古王公几乎都来了,科尔沁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草原出了点事,郡王和大妃动身有些晚,来的时候堪堪赶上称帝的典礼,只在典礼上匆匆看了明玉一眼,看得并不真切。 接下来是几天几夜的宫宴,郡王和大妃忙着应酬没时间来看明玉,明玉听说他们来了,没来由地心虚,只派了娜塔过去请安,自己并没去。 今天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怎地,明玉本来挺冷静的一个人,在听见大妃说“是我的明玉”之后,眼前忽然模糊一片,被大妃搂在怀里的时候,脸都哭湿了。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明玉都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泪,更不允许自己哭出声。 这会儿都破了例。 明玉爆哭,很大声,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心却柔软到一塌糊涂。 这一世,她不是孤儿,她有父母,她是亲生的。 亲生的! 明玉哭得一塌糊涂,大妃疑惑地收起眼泪细细打量明玉,脸上的妆容哭得有点花,倒是有了从前明玉的影子,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只见细白的脖颈上有几处浅淡的红痕,很淡很淡,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诺敏才被磋磨死,听说下葬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大妃立刻警觉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撸起明玉的袖子来看。 入目是层层叠叠的粉痕,比脖颈处的还淡,细白的胳膊上像是覆了一层淡粉色的花瓣,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大妃无心欣赏这些,将袖子继续往上撸,果然在臂弯处发现了一处淤青,有拇指大小,在周围粉白皮肤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她就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就知道牛不喝水强按头没好下场,当初诺敏还是豪格自己选的,才几年就被磋磨死了。 使者的话果然不能信,都是报喜不报忧。 大金的男人是狼,喂不熟的狼。 当初为了协助多尔衮征讨察哈尔部,科尔沁的骑兵死伤近半。即便是这样,多尔衮依然拒婚,订亲也不愿意,一拒就是五年,差点把明玉拖成个笑话。 什么满蒙第一美男子,什么战神墨尔根代青,什么睿亲王都是虚的。 对女人来说,安稳的家,体贴的丈夫才最难得。 依着大妃的意思,明玉就该留在科尔沁,找一个门第相当的草原儿郎嫁了,多生几个孩子,在她和王爷的羽翼下,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明玉生得美,当时科尔沁有好几个台吉之子爱慕她,也有其他部落带着厚礼上门提亲,大妃很是心动,结果都被明玉搅黄了。 她这个宝贝女儿心气儿高,连豪格、多铎都看不上,一门心思要嫁给大金最英俊最聪明最勇猛的墨尔根代青,哪怕人家根本没看上她,死皮赖脸也要嫁,变成笑柄也要嫁。 郡王宠女儿,豁出老脸把明玉硬塞给了多尔衮,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越听明玉的哭声越心酸,大妃顾不上擦眼泪,指着明玉臂弯里那处淤青,质问多尔衮:“睿亲王,你就是这么对明玉的?她在家的时候,从没有人碰过她一指头,更没磕着碰着过。” 大妃越说越生气,眼前那处淤青都仿佛变大了:“大清三次征讨察哈尔部,科尔沁哪一次没有帮忙?科尔沁为什么帮忙,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想让你早点娶明玉,婚后对她好一些!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 多尔衮动了动唇,被大妃的话截断:“王爷要是觉得明玉高攀了你,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就算一辈子不嫁,她还有阿布额赫,我们养得起!” 明玉是她的女儿,宁可老死在家里,也不能如诺敏那般死得不明不白,最后只落得一个风光大葬。 科尔沁郡王瞧见明玉胳膊上的淤青也心疼得直挠头,可他性格偏软,没有大妃的泼辣,也多少顾忌着大清的实力和多尔衮的脸面,委婉道:“王爷,您要是不中意明玉……” 多尔衮忽然抬眸,眼神犀利:“不是,我喜欢明玉,很喜欢。” 郡王和大妃:!! 明玉:??? 明玉吓得收住哭,愣愣转头望着多尔衮。 大妃惊得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扯的明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她身上。 科尔沁郡王还算淡定,失手碰翻了桌上的茶盏,瓷器落地发出脆响,茶水流了满桌,打湿了衣袖。 屋子里服侍的齐齐呆住,半天没人去扶明玉,也没人理打翻在地的碎茶盏。 王爷这是在跟福晋表明心迹吗? 我喜欢,很喜欢。 好直白! 直白到他们听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明玉最先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当着这么多人,你胡说什么?” 这位喜欢她的身体,喜欢跟她滚床单,已经喜欢到说胡话了。 多尔衮直视明玉的眼睛,也不要脸了:“都是真心话。” 虽然明玉一直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他之前也死要面子不肯直说,今天再不说,他怕大妃真把明玉带走,以后他想说都没机会。 明玉:“……” 若多尔衮不喜欢明玉,那明玉脖子、胳膊上的痕迹肯定是被虐待的,可若多尔衮喜欢明玉,很喜欢明玉,那些淡粉色痕迹就显得有些暧昧了。 大妃活了半辈子,先后侍奉过两位科尔沁郡王,尤其坐在她身边这位,比他小了五六岁,看着沉稳持重,可压在她身上的时候疯到没边。 明玉这一身皮肉随了她,优点是白到发光,细滑弹手,不管站在多少美人中间都很显眼,缺点是吹弹可破,真的吹弹可破,有时候身上出现一块淤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这样的身骨皮肉特别让男人着迷,闹一晚上也是有的。 便是她这把年纪了,对床榻之事早已提不起兴致,可怜郡王正值壮年,她亲手给郡王挑了几位年轻貌美的侧妃侍妾,郡王依然最爱跟她睡,每次都要不够似的。 抬眼见明玉羞红了脸,多尔衮的耳朵也有些发红,大妃怕闹太过臊了多尔衮的脸,忙岔开话题,笑着问明玉:“王爷说你昨夜睡得晚,困不困呀?这么急匆匆赶过来,可吃了早饭?” 半点不提把人带走的事。 科尔沁郡王还停留在懊悔把女儿硬塞给多尔衮,害明玉弄了一身伤痕的情绪中,陡然见大妃变了脸,脸上泪痕还没全干已然笑容慈祥,不由怔了怔。 深觉其中另有内情。 大妃曾经是他父王的大妃,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遇事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科尔沁郡王虽然心疼明玉,可他更相信大妃的判断,于是也跟着转换话题,对明玉嘘寒问暖。 得知原主的父母来了,明玉哪里还睡得着,忙忙起身更衣梳洗,早饭也没吃直奔前院。 让大妃一问,肚子还真有点饿了,想到饿,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 大妃拿了桌上的点心给明玉:“盛京规矩大,不比家里,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吃。来,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来看明玉之前,郡王和大妃先去清宁宫拜见了皇后。 皇太极称帝,封大福晋哲哲为皇后,与他一起住在清宁宫。 皇后也是大妃的女儿,本想留郡王和大妃用膳,怎奈宫里一日只有两餐,中午不开火,不像科尔沁一天吃三顿饭。 郡王和大妃是上午来的,让娘家人饿肚子也不合适,皇后只留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从皇后口中得知,多尔衮是所有王公贝勒中最守规矩的那一个。 不管什么原因,今日到底是明玉起晚了,起晚了没饭吃很正常。 明玉接过点心,干巴巴的实在咽不下,用余光瞄了一眼多尔衮,多尔衮清了清嗓子说:“早饭在灶上温着,你想什么吃便什么时候吃。” 大妃:“……” 明玉贪玩又贪睡,很少按点吃饭,这个规矩破得好。 大妃朝多尔衮和蔼一笑:“明玉还小不懂事,让王爷费心了。” 明玉还小,他老吗,炕上闹疯了他还叫她姐姐呢。 可明玉到底比他小了七岁,多尔衮无奈道:“这里是她的家,外面的规矩已经够多了,在家里不必拘着。” 这话大妃爱听,连连点头,让明玉先去吃早饭,别饿着自己,吃完饭再过来说话。 昨夜折腾得太晚,太耗费体力,没时间吃早饭明玉赶过来时腿都是软的,再加上她刚刚哭得太凶,脸上的妆都花了,也想回去重新梳洗一番。 多尔衮说他上午没事,正好陪郡王和大妃,让明玉放心回去吃饭,这里有他。 明玉看了他一眼,点头,顺势留郡王和大妃吃午饭。 大妃知道盛京这边的规矩,笑着婉言拒绝了,却听多尔衮道:“大妃不必顾虑太多,这里没那么多规矩,都随明玉一日三餐。” 大妃与郡王面面相觑,自从哲哲嫁给皇太极,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盛京做客了,每回来中午饭都是在驿站里偷偷吃牛肉干喝奶茶充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没想到这回托了明玉的福。 皇后口中最守规矩的睿亲王能为明玉做到这一步,大妃和郡王信了多尔衮刚才的表白,甚至觉得一日三餐比情话更动人。 连着吃了三天牛肉干,大妃和郡王都快吃吐了,于是痛快答应留下吃午饭。 上午一晃而过,明玉也没和父母说上几句话,丰盛的蒙古午饭很快摆上桌,烤全羊,牛肉涮锅,羊油炸饺子,春盘面,马奶酒…… 都是原主记忆里大妃和郡王爱吃的。 郡王很高兴,吃了不少,大妃最近迷上了吃素,对肉食不太感兴趣。 见大妃吃得不多,明玉以为是灶上做的不正宗,小声问她想吃什么,大妃更小声回她:“能做个番茄炒蛋吗?” 怕明玉没听说过,小声给她解释:“就是皇宫夜宴那天最先上的那道,红红的,酸酸甜甜的那道菜。听说大汗,哦,不,皇上也爱吃。” 明玉轻笑:“这个简单。您还想吃什么,尽管说。” 大妃想了想:“还有那道青瓜条,也是夜宴上的,凉菜。” 明玉点头:“草莓想不想吃?就是夜宴上餐前摆的那个西洋红果子。” 大妃最爱吃草莓,闻言两眼放光:“那个也有吗?听很贵很难买,有银子都买不到。” “有,管饱,回头给您拿点回去。” 等明玉吩咐下去,大妃扯了扯明玉的袖子,跟她挤眉弄眼:“草莓管饱,还能给我带回去,是王爷托人给你买回来的吧。王爷待你不错。” 明玉噗嗤笑出声:“额赫,草莓是我种的,您想吃多少都有。” “你种的?”大妃失声叫了出来,“你还会种西洋果子?” 明玉只是笑,娜塔与有荣焉地接话:“大妃您在皇宫席面上吃的西洋菜果,都来自福晋名下的田庄,您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下不光是大妃,科尔沁郡王也傻了:“你还有田庄?” 娜塔“啊”了一声:“福晋名下有三个田庄,加起来三千多亩地呢。” 科尔沁郡王惊掉了手里的筷子,长生天啊! 女人名下有土地,别说大清了,就是草原也没这个规矩。 三千多亩,可不是个小数目。 多尔衮敬了科尔沁郡王一杯酒,科尔沁郡王迟疑饮下,问多尔衮:“这个不合规矩吧。” 多尔衮放下酒杯:“明玉在给我试种军粮,跟番茄草莓一样,都是西洋来的。” 明玉能种出这么好吃的西洋菜果已经让科尔沁郡王很吃惊了,没想到她还会种西洋的粮食。 更没想到的是,明玉敢种,多尔衮就敢让她种。 还一下子拿出来三千亩来给她试种。 科尔沁郡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妃也很震惊,震惊之余又觉得是好事,至少证明多尔衮不但喜欢明玉,还很信任她,并且认可她的能力。 不然以多尔衮如此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放心给明玉三千多亩地让她种军粮。 那可不是普通的粮食,是军粮啊。 “军粮也是要用银子买的。”番茄炒蛋和青瓜条端上来,明玉一边给大妃和科尔沁郡王布菜,一边提醒多尔衮。 地是她的,种子是她的,种粮食的人也是她的,粮食种出来不可能白白送人。 他也不例外。 多尔衮哼笑:“我的银子都在你手里,用多少自己拿。” 作者有话说: 明玉:给钱就行。 大妃&郡王:不是说帮忙吗?怎么还要出银子买?第55章 受?????封 不是帮着种军粮吗, 怎么还收银子,大妃直拉明玉的袖子,在多尔衮应酬科尔沁郡王的时候暗戳戳给明玉使眼色, 让她把刚才的话赶紧圆回去。 明玉假装没看见,大妃大急,都嫁了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这孩子真是让她给惯坏了,大妃只得陪笑着对多尔衮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明玉帮着种军粮, 是她应当应分, 不能收银子,收银子多见外。” 怎么就应当应分了,明玉不敢苟同,正要开口反驳, 被多尔衮抢了先:“种军粮明玉付出不少, 给银子是应该的。” 明玉一口气这才算喘匀, 心说, 昨夜没白让他摆弄,今天又是当众表白, 又是替她说话,算扯平了。 吃完饭, 科尔沁郡王有正事找多尔衮说,明玉便带着大妃在王府里闲逛, 顺便消食。 托“小冰河期”的福, 盛京的仲夏也并不热,清风拂过树梢, 在浓荫下散步凉爽宜人。 “额赫, 阿布找王爷什么事?”科尔沁郡王说有事找多尔衮的时候, 表情严肃,让明玉有些担心。 大妃叹气:“三次征讨察哈尔部,科尔沁的骑兵损失近半,这次征朝鲜,你阿布想歇一歇养养兵。” 明玉折了一枝柳拿在手里:“征朝鲜的主帅还没定下来,这么大的事阿布为什么不直接跟皇上提?若觉得太唐突怕被回绝,也可以由您出面与皇后说起,让皇后帮忙探探皇上的口风。” 倒不是明玉不想让多尔衮管,只是皇太极才称帝,时期敏感,再加上征朝鲜的主帅还未确定,多尔衮又不管兵部,确实不方便出面。 “都问了,不行。”大妃望着远处的荷塘,“大清每次出征都是满蒙汉八旗一起上,汉人在前,蒙古在中间,满八旗殿后。蒙古这边主要是靠科尔沁撑着,你阿布不上,没人能顶。” “不是还有察哈尔部吗?额哲可是封了亲王的,还是皇上的女婿呢。”明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非要可着科尔沁部薅羊毛。 大妃冷嗤:“正因为额哲成了额驸,皇后才舍不得让他出征。打仗多危险啊,一个不慎公主就成寡妇了。” “额哲还通过郭尔罗斯氏给肃亲王送了礼,肃亲王管兵部,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大妃收回目光,看向明玉,“你阿布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求王爷。” 豪格封肃亲王,这位郭尔罗斯氏曾是额哲的嫡福晋,诺敏死后被大福晋指给豪格做继福晋,人还没过门,就能说通未婚夫给前夫帮忙,看来也是个人物。 明玉试着回忆了一下史料中关于大清对朝鲜用兵的记载,这次出兵的主帅并不是多尔衮,而是皇太极本人。多尔衮和豪格负责牵制朝鲜东部兵力,皇太极亲帅大军从正面进攻。 十二月初起兵,十二月末朝鲜投降,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而且多尔衮的东路可以说风平浪静,朝鲜守军都听说过多尔衮的威名,多尔衮不动,几乎没人敢动。 直到攻打江华岛,多尔衮才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带着刚刚组建的大清水师迎战训练有素的朝鲜水师,一战告捷,大获全胜。朝鲜国王被俘,不得不带领王公大臣向清称臣。 想到这里,明玉眼前一亮:“既然皇上不同意,皇后舍不得额驸,那这军功还得阿布来挣。让王爷想办法在战时把科尔沁的骑兵调到自己麾下,王爷念着阿布之前的好,定然不会让阿布一把年纪还冲在前头。” 到底是自己的岳家,装样子也要给两分薄面。 更何况多尔衮那一路前半段跟旅游差不多,就算打起来也是水师上,根本用不到骑兵。 白捡的军功干嘛不要。 大妃一听直摇头,她以为征讨察哈尔部多尔衮是主帅,征朝鲜肯定也一样。 多尔衮打仗善用谋略,可跟他对上的一般都是对方的精锐,常常需要正面硬刚,急速冲锋。 战况惨烈。 跟随多尔衮两征察哈尔,科尔沁郡王都打怕了。 如果必须上战场,科尔沁郡王宁可跟着多铎,也不想再跟多尔衮了。 明玉不知道怎么跟大妃解释,总不能说她知道这段历史,多尔衮要统领水师,所以不会跟对方拼骑兵吧。 于是她拿出原主的杀手锏,抱着大妃的胳膊撒娇:“额赫,您就信我一次吧。当初您不愿意让我倒贴王爷,我贴上来,结果还不是很好。” 大妃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明玉继承了她的先知能力,看着像是脑子一热的冲动之举,结果往往都是好的。 除了她自己的亲事,还有达哲的亲事。 达哲和豪格的亲事要不是明玉生生给搅黄了,如今埋土里的就不是诺敏,而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从荷塘那边回转,远远看见科尔沁郡王和多尔衮并肩朝这边走过来,两个人都沉着脸,只是闷头走路并未交谈。 明玉猜谈崩了。 皇太极和皇后都不同意的事,多尔衮一个管吏部的怎么敢承诺什么。 多尔衮又是那样一个做得多说得少的性格,事情做完了都不一定会告诉你,更别说那些没有把握的口头承诺了。 明玉和大妃迎上去,科尔沁郡王看见明玉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问大妃都去哪儿逛了,景色怎么样。 大妃夸荷塘的景色美,拉着科尔沁郡王去前头逛,明玉趁机问谈的怎么样,多尔衮摇头。 明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多尔衮无奈道:“想到一起了,可郡王他老人家死活不肯,说跟着我还不如跟别人轻松。” 跟别人还能抢点财宝,跟着他就剩送死了。 “这次的主帅定下来了么?”明玉又问。 刚刚定下,多尔衮也没隐瞒:“御驾亲征。” 跟史料记载的一样,主帅是皇太极,明玉故作诧异:“你呢?你去吗?” 多尔衮垂眼看她:“你想我去吗?” 明玉无语:“我想什么有用吗?” 说正事呢。 多尔衮勾唇:“有用。若你不想我去,我就留下陪你。” “别。”明玉双手打交叉,“我很忙,没时间给你陪。” 多尔衮只想逗逗她,逗完说正事:“我和多铎在东路牵制,不在正面战场。” 明玉“哦”了一声:“还有呢?” 多尔滚眯了眯眼:“还有什么?” 明玉比划了一个游泳的姿势,多尔衮没想到她消息这么灵通。 第一次组建水师,时间仓促,且缺乏训练条件,几个月后就要上战场与全建制的朝鲜水军一决高下,多尔衮心里也没底。 所以没说。 明玉的蔬果生意做得红火,往来都是高级将领家眷,打听到一些细枝末节拼凑出某个结果倒也不难。 多尔衮点点头,明玉笑道:“这个才是御驾亲征的原因吧。” 多尔衮要统领水师与最让大清头疼的朝鲜水师作战,皇太极怕他当主帅顾不过来,干脆决定御驾亲征。 多尔衮把明玉拉到身边,难得夸了她一句聪明。 与史料记载基本一致,这样明玉就放心了,只等大妃那边的结果。 没一会儿,大妃领着科尔沁郡王从另一边转回来,科尔沁郡王一张脸全黑了,看着还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明玉以为没成,却看见大妃笑吟吟朝她点头。 等走近了,科尔沁郡王硬邦邦开口:“刚才说的,都依王爷。” 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他把老命都豁出去了,就再跟多尔衮去趟朝鲜。 逛完王府天色也不早了,郡王和大妃告辞,明玉让人送了几筐草莓给大妃带走,大妃说吃不了那么多,明玉让她留着送人。 大妃欣然收下,吃不了还能送礼,这时候送一小筐草莓可比送银子招人喜欢。 明玉扒着车窗叮嘱:“午饭别吃牛肉干了,以后一日三餐我都让厨房做了送过去。” 等马车走远,多尔衮问明玉为什么不把郡王和大妃留在府中居住,明玉幽幽道:“我怕阿布半夜梦游刺杀你。” 多尔衮:“……” 几日后豪格迎娶继福晋,场面不大,只有几位叔伯兄弟并上三旗有品阶的将领们出席。宫里只给了赏赐,皇上和皇后都没来,与迎娶诺敏时盛大的婚礼不可同日而语。 郭尔罗斯氏二嫁满面春风,豪格二娶全程黑脸,看见多尔衮和明玉一对璧人似的站在人群里脸更黑了。 “在看什么?”敬酒开始的时候,郭尔罗斯氏问豪格。 二嫁没有那么多忌讳,郭尔罗斯氏决定跟豪格一起敬酒,顺便把本朝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清楚。 豪格本来不想理她,可郭尔罗斯氏一个劲儿地问,豪格眼珠转了转,遥遥指着明玉道:“想不想出口气?” 豪格知道自己并不是郭尔罗斯氏的首选,郭尔罗斯氏最初想改嫁多尔衮,多尔衮不要,她才来勾引自己。 当初心心念念的良人,如今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豪格就不信郭尔罗斯氏不生气。 其实郭尔罗斯氏早就看见了多尔衮和?????明玉,倒不是她放不下多尔衮,而是那一对璧人太出挑太惹眼,想不关注都难。 郭尔罗斯氏笑着与豪格碰了一下酒杯:“王爷想怎样,不妨直说。” 具体想怎样豪格也没想好,只是单纯看多尔衮和明玉不顺眼,再加上明玉搅黄了他的亲事,让他不得不娶郭尔罗斯氏,沦为众人笑柄,心中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那两个阴险小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一对二豪格有点吃不消,于是战术性避开多尔衮,让他同样不喜的郭尔罗斯氏冲在前头跟明玉斗。 掐的越凶越好,只要多尔衮不出面,豪格也不介意坐山观母老虎斗:“爷看她不顺眼。” 不顺眼你自己上啊,跟我说什么,郭尔罗斯氏很看不上豪格这副怂样子,可他到底是自己的丈夫,总不能在新婚当日就下他的面子。 郭尔罗斯氏虽然没在盛京住几个月,关于豪格与明玉的恩恩怨怨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诺敏的死让明玉和豪格彻底撕破脸,连大格格都搬到明玉家住,不认豪格这个亲阿玛了。 听说这次科尔沁来人要接大格格走,豪格给大格格准备的嫁妆都被退了回去。睿亲王府给出的说法是大格格的嫁妆由两位姨母出,条件是豪格必须把诺敏的嫁妆原数退还。 豪格不还,明玉和达哲直接告到皇后那里,皇后又转告给皇上,皇上气得把豪格叫到面前申斥,说他贪亡妻的嫁妆,丢了皇家脸面。 豪格只得如数将诺敏的嫁妆归还。 听说诺敏当年嫁妆丰厚,有了诺敏的嫁妆,不论是把诺敏当成亲额娘的大格格还是诺敏亲生的三格格,以后的嫁妆都不用愁了。 等三格格出嫁,明玉还能再摆豪格一道,豪格不气才怪。 话说郭尔罗斯氏也挺生气的,在她嫁过来的前夕,从肃亲王府拉走那么多车财宝,换谁谁不心疼。 之前她没见过明玉,还以为明玉跟海兰珠一样是个多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今日见了才知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整成这样,郭尔罗斯氏越发看不上豪格了,她斜乜了明玉一眼,举着酒杯,扭着腰肢走了过去。 搬完家后没多久,多尔衮终于住回军营去了,要不是豪格成亲多铎拉他过来,他可能都不会回城。 因为诺敏的事,豪格成亲明玉本不想露面,只让人循例送了贺礼,可多尔衮要去,她肯定也要跟着去。 多尔衮忙着操练水军回府时已近黄昏,来不及说什么,两人匆匆梳洗一个骑马一个坐车赶往肃亲王府。 筵席仍采用汉制,多尔衮和明玉单独坐一桌。 明玉坐下之前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多尔衮随后入座又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明玉那边拖了拖。明玉抬眼看他,多尔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桌下的腿却紧紧贴着明玉的。 明玉:“……” 筵席开始,多尔衮给明玉夹菜,明玉礼尚往来,才给多尔衮夹了一块番茄牛肉,就见新娘子郭尔罗斯氏和新郎豪格举杯联袂而来。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第一个敬你?” 资历最老的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还没敬呢,上来就给多尔衮敬酒,这不是拉仇恨吗? 这两口子也是够了。 多尔衮面无表情:“也好,早喝完早回家。” 明玉:“……” 说着郭尔罗斯氏和豪格已经到了,明玉下意识要起身,被多尔衮扯着衣角没站起来,明玉这才意思到自己是长辈,晚辈敬酒不用站。 郭尔罗斯氏比豪格还大几岁,也是做过可汗大福晋的人,这会儿沦落到站着给一个小她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敬酒,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想着豪格的话,和刚刚看到的明玉给多尔衮殷勤夹菜的那一幕,郭尔罗斯氏笑道:“早听说明玉福晋从小倾慕睿亲王,没想到竟然美梦成真了,福晋真好福气。” 话说得酸溜溜,暗讽明玉曾几次被多尔衮拒婚。 多尔衮的腿动了一下,被明玉按住,明玉低头给自己和多尔衮倒酒,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也没想到,察哈尔亲王还活着,福晋竟然能二嫁。论福气,谁人能与福晋比肩。” 郭尔罗斯氏还没什么反应,豪格先炸了:“明玉你别太过分!” 他大喜的日子,明玉提察哈尔亲王是什么意思,还嫌他不够恶心是吗。 多尔衮举杯,一饮而尽,眼风不经意扫过豪格。 豪格一个激灵,还想说什么被郭尔罗斯氏拦住,她盈盈给多尔衮行礼喊了一声十四叔,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给明玉敬酒。 等明玉饮下,郭尔罗斯氏笑道:“听说福晋新得了数千亩良田正在种粮食,好几个月没下雨了,也不知长势如何?” 宴会厅忽然安静下来,没人关心天下不下雨,也没人关心种粮食的事,所有人关心的重点是明玉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有几千亩良田。 大清没有规定女人不能拥有土地,但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之前明玉在山庄种菜种水果,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那两个山庄在明玉名下,是她的私产。 即便知道的人,也并没有多震惊,毕竟两个山庄的土地加起来只有两百多亩。镶白旗人少地多是出了名的,地荒着也是荒着,多尔衮拿出微不足道的土地给明玉种也没什么。 关键还有钱赚。 可上千亩或者好几千亩就另当别论了。 种粮食的事在皇太极面前过了明路,明玉也不怕有人借题发挥:“那是给镶白旗种的军粮。” 军粮? 可真敢说。 连着几年倒春寒,春夏滴雨未降,地都干得裂开了,再加上蝗灾,南边许多地方赤野千里颗粒无收,盛京附近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年收的那些可怜的粮食,还没有种下去的种子多,许多庄户没办法,把粮种都拿来吃了。 今年春耕没有粮种,下地种粮食的人越来越少,眼看着又是一个□□的年份。 就算没有天灾虫灾,三千亩地顶破了天也只能出九千石粮食,够大军塞牙缝儿的吗,也敢说是军粮。 众人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还有人笑出了声。 郭尔罗斯氏也觉得很可笑:“三千亩地,能出多少粮食,够睿亲王府自己用的吗?” 明玉不卑不亢放下酒杯:“我种的是西洋粮食,能出多少,你秋天自己来看不就知道了。” 郭尔罗斯氏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并不担心他的嫡福晋到时候被当众打脸。 上杆子求来的男人就是不行,不管你怎样放低姿态,该不关心你还是不关心。 郭尔罗斯氏冷笑着说了一声好,还当场邀请了几个人到时候跟她一起去看粮食丰收的景象。 更多人笑了出来。 桌下,多尔衮握住明玉的手,明玉回握,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结果多尔衮把这个眼神解读成了某种暗示,晚上抱着明玉予取予求了一整夜,第二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明玉觉得多尔衮总住在山里,可能被山精树怪附了身,折腾一夜照样神清气爽,却把她吸成了一团软雪,不睡上一整天都缓不过来。 豪格婚礼过后,科尔沁郡王和大妃带着大格格,以及诺敏的全部嫁妆返回科尔沁,明玉和达哲一直把他们送到城外二十里。 要不是大妃坚持让她们回去,说灾年城外不太平,明玉和达哲还打算再往前送一送。 才送走娘家人,海兰珠那边又出了点小问题。 彼时明玉正在关雎宫陪海兰珠说话,顺便看看八阿哥的情况。 八阿哥虽是早产,此时也被海兰珠养得白白胖胖,只是大动作发育迟缓,至今趴在炕上还抬不起头。 海兰珠摸着八阿哥圆乎乎的后脑勺,愁道:“听说珠珠的次子已经能在炕上滚来滚去了,珠珠怕他摔下来叫丫鬟日夜轮流看着,八阿哥只比珠珠的次子晚出生不到一个月,却还不会抬头。” 珠珠是索尼长媳,八阿哥出生没几天,索尼家办的满月宴。 据明玉所知,海兰珠多少有点社恐,平时交往的人并不多,每天就是在关雎宫照顾八阿哥,她是怎么知道珠珠次子的情况的? 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八阿哥的情况宫里人想必都知道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各人心中有数。再说有皇上撑腰,谁敢在海兰珠面前嚼舌根,在这时候往海兰珠的心口捅刀子。 空间灵泉能救命,却治不了病,明玉只得安慰海兰珠:“八阿哥是早产,珠珠的次子比预想晚出生,可不止差一个月,算算能有两个月呢。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晚生两个月有些差别很正常。” “是吗?这个玉儿倒没说。”海兰珠蹙起的眉头略展开些,“若真是相差两个月,我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明玉心里呵呵,她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 怀着身孕都不做人。????? 望着海兰珠眼底熬出的红血丝,明玉笑着鼓励她:“我听说抬头也得练,指望孩子自己抬头多早晚都有,没准儿珠珠家的小儿子就是有经验的嬷嬷帮着练了呢。” 海兰珠脸上露出喜色:“能练会吗?” 明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见过不少脑瘫的小孩子通过复健达到生活自理的程度。 练抬头比复健可容易多了。 “当然能练会。”八阿哥只是早产,身体弱一些,看着精神还不错。 海兰珠得了主意,立刻找来关雎宫里有些年纪的嬷嬷问谁能帮着八阿哥练抬头。 几人面面相觑,都说不会。 小孩子到了月份自然会抬头,谁也没听说过还能练。 再说八阿哥脑袋大,脖子又细又软,谁敢上这个手。练成了还好说,万一练坏了伤着八阿哥,脑袋当时就得搬家,以皇上对八阿哥的看重,连坐九族都有可能。 复健的事明玉倒是懂一点,可她太忙了,不可能天天进宫盯着八阿哥。 海兰珠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又有布木布泰这个“好妹妹”在旁边陪着,她身边必须得有一个靠得住且有手腕的嬷嬷服侍。 不然就算空间灵泉能帮着调养,等布木布泰生下儿子,八阿哥恐怕也难活过周岁去。 想到此处,明玉忽然福至心灵,给海兰珠建议:“娘娘不如去求求皇上,我听说皇上的乳母松佳氏很会照顾小孩子。” 能被选来伺候皇太极,松佳氏肯定是个好的。 而且当时努尔哈赤和叶赫部闹掰了,一度兵戎相见,皇太极的母亲正是叶赫部族长的女儿,为此忧愤而死,致使皇太极身份尴尬。 要知道努尔哈赤后宫妻妾众多,儿子也多,皇太极生母死后,还能把皇太极顺利拉扯长大,同样来自叶赫部的松佳氏必然心机和手腕都十分了得。 有她在海兰珠和八阿哥身边伺候,布木布泰那点阴谋诡计估计都不够看的。 松佳氏喜欢吃草莓,明玉吩咐温泉山庄隔三差五送些过去,明玉也曾亲自去探望过松佳氏,见老人家身体硬朗,还能自己种菜,过来照顾八阿哥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海兰珠觉得这个主意好:“松佳氏年纪大了,家中并不富裕,皇上几次派人接她进宫荣养,她都不来,说自己老了,不想让皇上白养她一个闲人。” 八阿哥拱了拱海兰珠的前襟,小嘴吧唧了一下,海兰珠将他交给乳母喂奶,对明玉道:“这下皇上有求与她,松佳氏就不能不来了。” 就算帮不了八阿哥,也能成全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果然如海兰珠所料,皇上一说松佳氏就来了,大部分时间陪八阿哥练抬头,抽空给海兰珠解心宽。没几日八阿哥细软的小脖子就挺了起来,只是脑袋太大还不能抬头。 海兰珠有了主心骨,吃饭睡觉都踏实许多,很快恢复了生产前的模样,把皇太极迷得不要不要。 等明玉再来看八阿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能被人竖着抱了,海兰珠向明玉道谢,明玉笑着说不敢当,然后被各种赏赐。 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回府的时候三辆。 又过了几日,皇太极忽然宣布大赦天下,同时下旨封明玉为和硕睿亲王福晋,享亲王俸禄,赐食邑,出行仪仗同亲王。 当日在崇德殿众贝勒获封,却没有谁的嫡福晋有同等封号,至于俸禄、食邑和仪仗更是想都不敢想。 明玉是皇太极称帝之后第一个获得正式封号的亲王福晋,也是第一个享有亲王俸禄、食邑和仪仗的女人。 圣旨一下,盛京城沸腾了,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封号、俸禄、食邑和仪仗,嗯,品阶快与我平起平坐了。第56章 属牛 盛京城都炸了, 明玉却极为淡定。 皇太极有多宠海兰珠,多看重八阿哥,从皇太极称帝之后大赦天下就知道了。 别的皇帝都是因为自己登基大赦天下, 皇太极大赦天下的原因在圣旨里写得明明白白,盖因皇八子如何如何。 因为上天赐子,所以大赦天下。 历史上皇太极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八阿哥是皇太极称帝之后第一个出生的儿子。 这一世,八阿哥提前出生了, 殊荣半点不少。 明玉无意间搭上了八阿哥的顺风船, 相比大赦天下,给她封号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 封号、俸禄和仪仗都不是明玉最想要的,食邑才是。 食邑封在赤鹿山,相当于把镶白旗和正黄旗交界的赤鹿山极其周边的田地都赐给了明玉, 包括田庄里的旗人、汉人、流民以及与土地有关的所有赋税。 食邑三百户, 不是三百人, 按人头算比一个牛录还要多。 明玉听说皇太极给她封赏里本来没有食邑, 是海兰珠连吹了几日的枕头风,说明玉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种田, 送金银不如直接送土地。 正赶上皇太极要对朝鲜用兵,国库紧张, 于是取消了金银的赏赐,改赐食邑。 这回皇太极比较贴心, 地契赏赐下来的时候已经改了名字。 明玉与多尔衮一起叩谢皇恩, 等传旨太监走了,多尔衮看向明玉, 哼笑:“我闻鸡起舞, 寒窗苦读,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四岁封贝勒,十七岁才拥有属于自己的牛录,二十四岁封亲王。” 他问明玉:“你今年多大?” 明玉挑眉:“十六岁。” 十六岁有封号,享亲王俸禄、仪仗和食邑,别说女子,男子都没有这个先例。 先汗的儿子们,皇上的儿子们,都没有这个先例。 多尔衮扶明玉起来,弯腰给她拍掉裙摆上的灰尘,半开玩笑说:“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要压过我了?” 明玉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手:“你十六岁还是贝勒,我十六岁已经是和硕睿亲王福晋,已经压过你了,好吗?” 多尔衮擦手的动作一顿,将帕子收入袖中,倾身过来低头吻她:“如果我早点发现你的好,你十岁就是我的福晋了。” 当年是他眼瞎心也瞎,差点错过明玉。 要不是明玉独自苦撑了五年,哪怕把自己从天之骄女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也要坚定地选择他,他们今生可能就错过了。 多尔衮现在根本不敢想,失去明玉他会过着怎样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更不敢想,他错过了明玉,明玉会嫁给谁,对着谁哭,对着谁笑,在谁的身.下盛开,为谁生儿育女。 只要想一想,心就好像生生被剜去了一角,剧痛难忍。 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执念,对明玉视而不见的那五年,将成为他毕生的遗憾。 很难想象,在那五年里,他骄傲的小福晋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是怎么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又是怎么顶着嘲笑顶着压力哭着让自己坚持下来的。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婚后不管明玉怎样无视他的真心,怎么对他冷嘲热讽,多尔衮都觉得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他要补偿她,也必须补偿她。 当着一屋子的下人,多尔衮忽然发疯,明玉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也没说什么啊,就跟他比了一下封号,输不起是吗? 输不起也不至于种马附体啊! 等明玉缓过来人已经在内室的炕上了,衣裙什么的不翼而飞,眼前只有一张俊美无俦的男人脸,和对方上下起伏的强健身体,以及炕桌上疯狂到极致的汹涌爱意。 多尔衮这是在用身体告诉她,他爱她吗? 惊涛骇浪中,明玉被自己脑子里忽然蹦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别自作多情,他有白月光,至死不变。 明玉闭上眼,尽情享受此刻的欢愉。 明玉这边春光无限,布木布泰则正在经受着孕吐的考验。 与海兰珠刚怀孕时的情况相似,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吐。 可海兰珠那时候有皇太极的陪伴,有明玉帮忙想办法,有莺歌衣不解带的伺候,布木布泰有什么,她什么也没有。 苏茉儿没了,皇后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并没给她重新指派贴身的大宫女,而是让两个上了年纪不苟言笑的嬷嬷日夜看着她,不许这不许那。 她真是受够了。 片刻都不想待在这个用熏香都遮不住呕吐味儿的永福宫。 她想找人倾诉,求安慰,可皇上一颗心都在海兰珠和八阿哥身上,皇后对她的态度远不如从前亲厚,只有海兰珠还把她当亲人。 反正毒花和魏循有多尔衮看着,她的秘密这辈子都不会曝光,布木布泰很想试着修复一下她与海兰珠之间的关系。 可她跟海兰珠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海兰珠心里眼里除了皇太极就是八阿哥,眼界窄到吓人,并以此为傲给她一通说教。 话里话外都是劝她收心,等生下孩子好好教养,母凭子贵,别总想着掺和前朝那些事。 前朝的事自有皇上做主,轮不到后宫置喙云云。 字都不认识几个,凭什么说教她,布木布泰烦不胜烦只好把话题往八阿哥身上?????引。听说八阿哥快三个月了还不能自己抬头,布木布泰终于找到了反击海兰珠的好机会。 于是把听说来的,索尼次孙的情况说与海兰珠知道。 海兰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终日愁苦。 有皇太极的宠爱如何,有明玉帮忙又如何,还不是生了一个残废儿子,有那功夫说教她,倒不如替八阿哥发发愁。 货比货的扔,人比人得死,海兰珠从此消沉,跟她一样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有人陪着受苦,苦难好像都减轻了一半。 于是布木布泰每天都去关雎宫串门,向海兰珠诉说怀孕的辛苦。海兰珠每每听了都是一番好言安慰,还让莺歌按照自己止吐的食疗方子给布木布泰炖药膳,冻草莓。 有人温言安慰,有人送汤送水,还有并不能常常吃到的冻草莓,布木布泰昏天暗地的孕吐终于得到缓解。 缓解之后,海兰珠便托她打听索尼次孙的情况,用来对标八阿哥。 眼看着海兰珠日渐消瘦,布木布泰知道这时候不该再打听什么刺激她了,可除了这个话题,海兰珠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为了能每日来关雎宫蹭吃蹭喝求温暖,布木布泰每次都会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海兰珠。 说起那索尼次孙也是个不凡的孩子,不到两个月能自己抬头,两个多月会翻身,三个月能竖抱,四个月倚着枕头能坐,把身体孱弱的八阿哥甩出好几条街。 海兰珠越发愁苦,一天也吃不下几口饭,睡不到几个时辰,时常半夜惊醒。 朝鲜多次践踏盟约,出兵在即,皇上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接连几夜被吵到无法入睡之后,皇上安慰海兰珠两句直接回了清宁宫,偶尔也会来永福宫看她。 布木布泰以为这样舒心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明玉进宫。 也不知明玉给海兰珠吃了什么定心丸,她当日进宫海兰珠当日的情况就所有好转。 再听她说起索尼次孙的消息,海兰珠只是点点头,自己给自己解心宽:“八阿哥早产了半个多月,珠珠的孩子比预想的晚出生,算起来那孩子比八阿哥早生了两个月。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早晚能追上。” 布木布泰心里直翻白眼,就八阿哥那大脑袋细脖子,哭声跟小猫似的,还妄想追上人家身强体健的孩子。 简直痴人说梦。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布木布泰说了几句让她认清现实的话,海兰珠还没说什么呢,莺歌先急了,质问她是不是见不得八阿哥好。 要不是海兰珠拦着,布木布泰差点一巴掌甩在莺歌脸上,帮她分清楚主次尊卑。 海兰珠刻意护短,布木布泰气得不轻,连着几天都没去关雎宫走动。 实在憋得难受,却也不见关雎宫派人来请,布木布泰寻了个借口主动登门,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笑容和善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规规矩矩给她行礼,行礼过后笑着下了逐客令:“庄妃以后还是少来吧。乳母见孕妇回奶,有讲究,还请庄妃见谅。” 这个讲究布木布泰听过,可她常来常往也没见哪个乳母回奶了呀,再说八阿哥有两个乳母,这个回奶了那个还可以喂,又饿不着。 布木布泰暗暗咬牙,看也不看笑面虎似的老嬷嬷,转而对海兰珠道:“姐姐这是要赶我走?” 海兰珠满脸歉意刚要说话,话头却被那老嬷嬷抢去了:“确实有讲究,有说会妨碍乳母,令乳母回奶,还有说会妨碍刚出生的孩子。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宁可信其有,皇上的子嗣最重要,您说是不是?” 听说还会妨碍孩子,海兰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玉儿,嬷嬷也是为了八阿哥好,你先回去,等空了我去看你。” 孕妇妨碍孩子的讲究布木布泰压根儿没听过,心知是这老虔婆杜撰的,可老虔婆这番话正中海兰珠的心坎。 乳母回奶都好说,对八阿哥不利的事,打死海兰珠都不会做。 布木布泰忍气:“好。虽然不曾听过这个讲究,我自然是希望八阿哥好的。” 海兰珠十分过意不去,将布木布泰一直送到关雎宫门口,折回来又让莺歌拿了不少补品送去永福宫。 松佳氏看了直叹气。 她刚来时,海兰珠形容憔悴几乎瘦脱了相,按理说刚生了孩子,好吃好喝的不应该是这样。 她问莺歌怎么回事,莺歌把八阿哥的情况说了,最后气呼呼道:“娘娘因为八阿哥抬不起头的事已经够糟心了,偏庄妃每次来都要说一遍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娘娘还以为是差不多大的孩子,见八阿哥差别人那么多,日夜焦心,吃不下睡不着。后来听明玉福晋说了才知道,敢情那孩子比八阿哥大了快两个月!” 莺歌越说越气:“嬷嬷您带过孩子,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变化多大呀,差两个月也能拿来比较!庄妃还是娘娘的亲妹妹呢,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松佳氏笑而不语,在先汗的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亲姐妹之间为争宠反目成仇的多了。 她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宸妃生了八阿哥,庄妃怀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就跑来诛心,这要是当真生下个小阿哥,有了争大位的本钱,以后还有的闹呢。 才消停几日,庄妃再次找上门来,寒暄之后又说起别人家的孩子来。 松佳氏听着不好,忙进来赶客。 可人家到底是亲姐妹,宸妃耳根子软,又是个没心机的,让庄妃三言两语说得没了主心骨。松佳氏只得使出八阿哥这个大招,胡编了一个所谓的讲究,这才成功把人赶走。 这回赶走了,还有下回,只要心够狠脸皮够厚总有机会。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松佳氏深夜差心腹丫鬟去找萨满法师,萨满法师年轻的时候承过松佳氏的情,听丫鬟说完请求之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转过天,关雎宫请萨满法师过去给八阿哥做法祈福,萨满法师跳了一通神,被大仙“附体”,板着脸说道:“此子与牛相冲,病厄都从此来,若想保得平安,三岁之前避牛。” 牛? 皇宫里哪儿来的牛? 皇太极和海兰珠对这个说法都有点懵,倒是皇后掐指算了算,犹豫着说:“庄妃属牛,算吗?” 萨满神秘一笑:“与牛相关都算。” 皇后更犹豫了:“可庄妃怀有身孕。” 萨满大惊,画满油彩的老脸抽了抽:“孩子若生在明年,也属牛。” “……” 皇太极当场下令,为保八阿哥平安,所有属牛之人暂时避居,住回东边宫室原来的居所。在八阿哥三岁之前,所有属牛之人不得进入西边主宫,更不得踏入关雎宫半步。 布木布泰听闻如遭雷劈,永福宫再小再偏也比汗王宫那间狭窄逼仄的西厢房好太多,至少冬天不会灌风,夏天没有西晒,冬暖夏凉。 听说除了她,一起回去住的还有娜木钟,布木布泰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吐到几乎虚脱。 因为她肚子里揣着的也属牛,所以她是重点照顾对象,怀着身孕忍着孕吐比娜木钟先一步搬回早已无人居住的汗王宫西厢房。 明玉再次进宫看海兰珠的时候,海兰珠基本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乳母竖抱着八阿哥出来给明玉瞧,明玉送了一套赤金的长命锁给八阿哥。 包括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还有两只可以调节大小的金镯子。 海兰珠拿起长命锁挂在八阿哥的脖子上,又取了镯子给他戴,问明玉:“上面的字是汉文吗?” 明玉笑着给她解释:“是汉文,长命百岁四个字。是我托人从南边买来的,专门在名山宝刹请高僧开过光,据说很是灵验。” 海兰珠耳根子软,多跟她说些好话吉利话,不为别的,图个心情好也值了。 果然海兰珠听了大喜,连连向明玉道谢,明玉摆摆手:“食邑的事,我还要谢你呢!” “是你自己争气,西洋菜果很得皇上喜欢。”说到这里,海兰珠俏脸微红,“我不过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句,说你喜欢种东西,赐金银不如赏赐土地,没想到皇上就允了。” 明玉莞尔:“那也要看是谁提的。” 海兰珠有被恭维到,脸更红了。 见松佳氏过来给自己请安,不等她蹲身明玉忙上前扶住,含笑道:“我给嬷嬷带了草莓过来,特意养熟了,又软又甜。” 松佳氏听到草莓两个字眼睛都亮了:“谢福晋赏。” 明玉扶住松佳氏,轻轻捏了捏老人家的手:“嬷嬷是我荐给宸妃娘娘的,我深知嬷嬷能干,却不知嬷嬷竟如此能干。嬷嬷一来,把所有章程都理顺了,我也跟着脸上有光。” 松佳氏看向明玉,明玉朝她眨眨眼,松佳氏秒懂明玉话里的意思,心中很是感慨。 如此倾国倾城,冰雪聪明,长袖善舞的女子,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第二个。 第一个是先汗最后一任大妃阿巴亥。 只可惜阿巴亥的玲珑心思没用在正道上,跟避居的那位庄妃一样,总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周旋于众贝勒之间,先汗没死就急着找下家。 这位明玉福晋不一样,人家不走政权路线,靠种粮食种菜闷头发财。 出身高贵,国色天香,头脑灵活,生财有道,这样的女子谁不爱? 难怪多尔衮拒婚五年,最后还是拜倒在了明玉的石榴裙下。 难怪皇上在她面前提起明玉时,说明玉的聪明美貌很像曾经的阿巴亥大妃。 只不过明玉比阿巴亥更有智慧,没有试图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多尔衮对她的宠爱左右朝局,而是专心爱着多尔衮,选择做他背后的贤内助。 这才是女人的楷模,理应嘉奖。 松佳氏越飘越远的思绪,被莺歌急急的一声打断:“明玉福晋,您快去看看吧,肃亲王福晋把三格格绑着进宫来了!” 三格格? 三格格才多大,有三岁吗? 郭尔罗斯氏这个恶毒后妈! 作者有话说: 明玉: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郭尔罗斯氏:啊啊啊啊!我特么想骂人!第57章 灾民 明玉急匆匆去了清宁宫, 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孤儿院某个阿姨经常哼唱的鬼畜民谣。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 没了娘啊。跟着爹爹好生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很快被人领进去,抬眼见弱小无助的三格格被红绸带绑着双手,脑门上青一块紫一块,正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 嘴里哭喊:“姨母救命!继福晋要杀我!” 她这一声继福晋, 喊得郭尔罗斯氏火往上撞,银牙紧咬,偏偏还发不出火来。 皇后心累地看了明玉一眼,板起脸轻斥三格格:“没规矩, 继福晋也是你喊的?” 三格格眨巴眨巴大眼睛, 眼中含泪:“皇玛姆, 那我应该喊什么?都没人教我。” 郭尔罗斯氏差点爆粗:“胡说!我让人教了你好几日, 你只是不肯改口!” 三格格看也不看郭尔罗斯氏,只拿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后, 皇后叹气,现场教学:“郭尔罗斯氏是你阿玛的继福晋, 你该叫她额娘才对。” 不提额娘还好,一提额娘三格格的眼泪瞬间决堤:“皇玛姆, 继福晋告诉珍儿, 珍儿的额娘死了,珍儿没有额娘了!” 诺敏确实死了, 继福晋进门该将实情告诉三格格, 可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一个三岁的娃娃,你额娘死了,你没有额娘了,以后叫我额娘,任谁也接受不了吧。 皇后埋怨地看向郭尔罗斯氏,郭尔罗斯氏冤枉死了,她什么时候跟三格格说过这样的话,眼前这个装可怜的撒谎精真的只有三岁吗? 等两人吵完,明玉这才有机会上前给皇后行礼,皇后对明玉的不请自来没什么异议,反而还暗暗松了口气。 说起来,郭尔罗斯氏是继母,她也不是三格格的亲祖母,面对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娃娃摸不得碰不得。 无论怎样处置,都难免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坏名声。 明玉不一样,明玉是亲姨娘,也打得也骂得,就算舍不得打骂,起码能做个见证人。 没人虐待三格格。 明玉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郭尔罗斯氏脸色发白,主位上的皇后满脸无语加无奈,而站在郭尔罗斯氏对面的三格格哭得梨花带雨,依然振振有词,寸步不让。 明玉扶额,得了便宜卖乖,踩着别人嫌硌脚,明明是自己错却哭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可怜,嘴上还不饶人,是诺敏亲生的,没错了。 哪里有什么小白菜,分明是一朵幼年食人花呀。 明玉都有点同情郭尔罗斯氏了,以郭尔罗斯氏的城府,得被这小丫头气成什么样,才能舍脸绑了她来找皇后评理。 可话又说回来,这种小伎俩小聪明也就仗着年纪小,没人愿意跟她一般见识才好用,等再长大一些,特别是议亲的时候,还不是任凭继母搓扁揉圆。 明玉倒不是想让三格格对郭尔罗斯氏卑躬屈膝,至少不要主动招惹。 闹得人尽皆知如何,闹到清宁宫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被领回去,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图什么呢。 明玉问过情况,果然如她所料,亲切招呼三格格过来,给她解开绑在手上的红绸布。 余光里,郭尔罗斯氏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三格格腾出手来就要往郭尔罗斯氏那边冲,被明玉一把抓住。 三格格咧嘴正要呼痛,明玉眼疾手快将她搂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撞她身上,她腿疼,你头疼,不值。” 三格格一怔,这才顺从地趴在明玉怀中,声音小小:“姨母,我想为额娘报仇,我额娘死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明玉轻轻拍着三格格的后背,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现在还小,除了伤害自己诬陷别人让所有人都讨厌你,还有什么办法为你额娘报仇。你额娘疼你,又怎么忍心让你为了报仇伤害自己?你这样做,不是报仇,而是在拿刀捅你额娘的心。” 三格格忽然泪崩,哭得好大声:“姨母,我、我想去科尔沁找大姐姐,我不想住在王府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现在管好了,还有救。 不过三格格太小了,不可能像大格格那样直接嫁到科尔沁由大妃亲自抚养,而且她是豪格唯一的嫡女,就算豪格和郭尔罗斯氏没意见,皇上也不能答应。 正想着,有宫女进来禀报:“乌拉那拉氏求见。” 明玉听到这个姓氏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乌拉那拉氏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赶在这个当口求见皇后。 不过很快有了答案。 皇后眉峰蹙起,给明玉解释:“乌拉那拉氏是豪格的生母。” 豪格封了亲王,他的生母竟然连个位份都没有,仍按照侍妾的称呼被人称为乌拉那拉氏。 之前看史料,看电视剧,豪格这一枝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从来没提过他的母家。 明玉猜这位乌拉那拉氏要么出身卑微,要么为皇太极所不喜,或者两者叠加,不然怎么会生了皇长子到头来连个妃位都没捞上。 乌拉那拉氏被人领进门,规规矩矩给皇后行礼,并没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听说继福晋和三格格跑来清宁宫闹腾,奴才心里过意不去,想请皇后做主,准许三格格留在宫中让奴才伺候。” 自从乌拉那拉氏得罪先汗被废,还是第一次主动登门求见,也是第一次求到她面前,再加上豪格成亲之后就没消停过,皇后作为嫡母整天为他的家务事操心早已烦不胜烦。 眼前的三格格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不绑着还有暴力倾向,撞得郭尔罗斯氏满身淤青,有苦难言,说出去都没人信。 可三格格到底是豪格唯一的嫡女,皇上的嫡长孙女,就这么交给一个没名没分之人抚养,就算皇后愿意,皇上也不一定会点头。 皇后有些犹豫。 有人愿意接盘,郭尔罗斯氏求之不得,肃亲王府所有小崽子加起来都没这个心眼儿多,都没这个闹腾。 本来一个小孩子闹腾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凭她的手段也不是收拾不了,偏三格格最得豪格宠爱,三格格一闹,豪格就跟着闹,闹得合府鸡飞狗跳,没有一天清净。 再这么闹下去,她恐怕很快要追上诺敏的脚步了,没准儿俩人还能在奈何桥上见一面,互相吐槽一下豪格的操蛋脾气。 不过能活着谁想死呢,郭尔罗斯氏当场表示,愿意让乌拉那拉氏帮忙照顾三格格,三格格在宫里的所有开销都由肃亲王府来出。 说得皇后不答应好像是小气怕出银子似的。 乌拉那拉氏接话:“奴才有些积蓄,伺候三格格满够了,银子也不用肃亲王府出。” 豪格五岁那年,她因年少轻狂冒犯先汗被废去大福晋之位,从此失去了抚养儿子的资格,并连累豪格至今为皇上不喜。 豪格一直怨恨她,从未来看过她,可自己生的儿子怎能不惦记。 豪格后院接连出事,先是嫡福晋暴毙,长女大格格远嫁,之后娶了别人的生妻做继福晋,婚后生活并不如意。 接二连三地闹进宫来请皇后主持公道,皇后不胜其烦。 乌拉那拉氏好几次听见清宁宫里的人背后嘲笑豪格,说堂堂皇长子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还想跟睿亲王掰手腕争主帅,简直自不量力。 乌拉那拉氏心里难过,所以听说郭尔罗斯氏绑着三格格求见皇后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 明玉冷眼旁观,小声问三格格:“乌拉那拉氏是你亲玛姆,你想跟她一起生活吗?” 三格格点头。 她只想离开肃亲王府,离开整日醉酒的阿玛,离开不苟言笑的继福晋,离开那些额娘留给她的?????老物件,上面都是额娘的影子,看见就想哭。 明玉抱起三格格,斟酌着措辞:“三格格还小,不懂事,请皇后娘娘和肃亲王福晋多担待。” 三格格此时伏在明玉怀中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皇后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闻言笑道:“刚没了额娘,可怜见的。” 郭尔罗斯氏被三格格折腾狠了,并不能跟皇后似的瞬间释然,她磨了磨牙:“小也要懂规矩,这孩子我担待不了,还请皇后准许她亲玛姆抚养。” 再担待她就要去奈何桥跟诺敏汇合了。 最后一句就是摊牌的意思了,明玉趁机道:“这会儿三格格情绪有点激动,依我看不如先让乌拉那拉氏接回去养两天。” 郭尔罗斯氏一看就是个有手腕的,她初来乍到可能还会容忍三格格几天,时间久了耐心没了三格格在她手里绝讨不到半点好处,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 反观乌拉那拉氏虽然身份卑微,到底是亲祖母,血浓于水,至少能保证三格格性命无虞。 关键时刻保命要紧。 而且明玉看乌拉那拉氏行事稳重,礼数周全,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不像是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很像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能把“小食人花”改造成“人间富贵花”也未可知。 郭尔罗斯氏已然摊牌,她养不了也不想养三格格,乌拉那拉氏急于补偿豪格,想为他排忧解难,三格格不反对跟着乌拉那拉氏,明玉又递了梯子过来。 皇后觉得万事俱备,她再撑着不答应就有点怕花钱,见不得人家好,欺负小孩子的嫌疑了。 皇后点头:“那就先让乌拉那拉氏养两天吧。” 郭尔罗斯氏和乌拉那拉氏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双双谢恩,明玉让三格格叩谢皇玛姆,然后将她交给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抱着三格格软软的小身体,干涸已久的眼窝里泛起久违的水光,她努力忍着,向明玉道谢。 明玉笑笑没说话。 走出清宁宫,乌拉那拉氏抱着三格格带着一个小宫女脚下生风般离开,好像晚走一步三格格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郭尔罗斯氏苦笑,要是让豪格知道她把三格格让给乌拉那拉氏抚养,还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波。 可她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舒服一时是一时,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她不想这么快回府面对豪格的滔天怒火,于是拉着明玉问起山庄的事:“听说你租了索尼家的两个温泉山庄种菜,每月能赚多少?” 明玉凉凉看了郭尔罗斯氏一眼,不答反问:“怎么?肃亲王嫌上次赔的还不够多?”还想东施效颦。 郭尔罗斯氏:“……” 郭尔罗斯氏唇角抽了抽:“不是王爷,是我想知道。” 明玉冷笑:“你想知道,我就得告诉你?”商业机密懂不懂。 “你当然没必要告诉我。” 见明玉说话直白,郭尔罗斯氏也放弃了拐弯抹角的念头:“我手里也有两个山庄可以租给你,紧挨着温泉山庄,能连成一片,位置比索尼家的好,温泉也多,土地也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明玉挑眉:“条件是?” “一半分红。”郭尔罗斯氏觉得索尼家有点傻,这么赚钱的生意不要租金不要分红只想免费吃。 恐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吧。 等有了大把的银子,想吃什么买不来,还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明玉盯着郭尔罗斯氏的眼睛,讨价还价半点不客气:“你要诚心租给我,每座山头每年一千两银子,分红不可能,免费吃也没有。” 菜果生意红火,想把山庄租给她的人多了,几家凑一起照样能连成片,并不差温泉山那一块。 这就是明玉谈判的底气。 至于索尼家,除了免费吃,明玉还打算每年每座山头给三千两银子的租金。 不管索尼是怎么想的,就凭珠珠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明玉就不可能让她吃亏。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明玉给出的租金远远低于预期,郭尔罗斯氏失声嚷道。 自从买下豪格的温泉山庄,明玉顺便打听了一下,豪格名下的山庄多半都在种粮食,且收成惨淡,她出一千两银子的租金很不少了。 要不是看在能连成一片的份儿上,明玉都懒得搭理郭尔罗斯氏:“从开春就没下过雨,地裂了种不出多少粮食,租不租由你。” 郭尔罗斯氏揶揄冷笑:“天不下雨,又不是我一家遭灾,我还等着秋后去福晋的田庄看大丰收呢。” 明玉抬头望天,天上太阳火辣辣的,想把地上所有活物都烤熟似的。 又是一个大灾之年。 “随时恭候,不会让你失望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明玉扶着娜塔的手越过郭尔罗斯氏,先走一步。 郭尔罗斯氏捏紧帕子,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 行到宫门口,远远看见多尔衮一身戎装走在前头,明玉轻轻按了按娜塔的手,示意她走慢点。 娜塔忙放慢脚步:“福晋,王爷在前头呢,不打声招呼吗?” 明玉干笑:“王爷军务繁忙,还是不要让他分心吧。” 娜塔应是,心说,长生天保佑福晋越来越会为王爷着想了。 于是她们放慢脚步,王爷不知为何也放慢了脚步,她们再慢,王爷再慢…… 最后王爷站住了。 娜塔:“……” 王爷转身向后,朝福晋伸出一只手,福晋轻声叹气,撇开她的手朝王爷快步走过去,王爷接住福晋,冷峻的侧颜浮起一丝笑意。 王爷平时很冷,看见福晋的时候才会笑,相亲相爱的两个人真让人羡慕。 多尔衮身高腿长步子大,明玉穿着花盆鞋走不快,多尔衮慢下来适应她的速度,与明玉并肩而行。 “若我不停下来,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多尔衮偏头问明玉,语气还算友善,唇角甚至挂着笑。 总能在宫门口偶遇,隔这么远都能被发现,这缘分真是杠杠的。 明玉心里吐槽,脸上却笑靥如花:“别说那些不吉利的,我早晚要回王府,怎么就见不到了?” “只不过进宫的王爷太多,衣服大差不差,离得远,我不敢认。”明玉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八旗战袍分颜色,每个旗的颜色都不一样,镶白旗的战袍一身白镶细红边,这么明显她说她认不得? 他单凭脚步声就能认出她,他一个大活人走在她前面,她竟然认不出。 是认不出,还是不想认呢,编理由都这么不走心。 多尔衮怀疑明玉到底有没有心,他不止一次向她表白,她要么装傻要么视而不见,他在炕上变着花样取悦她,满足她,她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等穿上衣服就形同陌路。 如此循环往复,令人绝望。 就算他之前拒婚,心里还曾经有过别人,可他现在愿意把心交给她,永远永远交给她,她怎么能不要呢? 明玉嫁给他一年多了,他对她怎样她心里应该有数,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他相思如狂,明玉还是淡淡的,见了他的面扶着他的手也没表现出多想他,气色倒是比他在家时更好了。 “明玉……” 多尔衮很想问问,问她为什么不想他,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偏头见明玉脸上笑容明媚,又不忍心破坏她的心情,改口问:“温泉山那边的粮食怎么样了?需要浇水的话,我可以拨一些士兵过去帮忙。” 温泉山和赤鹿山之间的那片地比较低,不远处的那条大河还有水,半年没下雨了,他怕田庄上人手太少浇不过来。 明玉摇头:“多谢,不用了,地里的井还有水,满够用。” 都是空间灵泉的功劳。 “水军操练得怎样了?”虽然知道结局是好的,明玉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以示关心。 谁知多尔衮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明玉猜可能要保密,关心这种事意思一下就行了,便没多问。 两人都很忙,于是在宫门口分手,多尔衮骑马,明玉乘着亲王仪仗,浩浩荡荡,各自离开。 回府之后,明玉换了一身平常装扮轻车简从去了温泉山那边的田庄,又到了浇灵泉水的时间,顺便看看庄稼涨势如何。 算起来,魏循已经有一个月没来跟她汇报工作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等见到魏循,马车走到半路,明玉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路堵了,全是逃荒来的灾民,要不是之前多尔衮给她的骑兵开道,马车半天恐怕都走不到田庄。 “福晋,灾民太多了,安全起见,不如先回吧。”越走前面人越多,随车管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灾民,不由有些心惊肉跳。 今天是给庄稼浇灵泉水的日子,自然不能回去。 况且地里那些水井正是依靠灵泉的加持才能终日有水,错过时间可能会很快干涸。 明玉撩帘朝外看了一眼,成群破衣烂衫的灾民走在路上被骑兵驱赶,虽?????然她叮嘱过不准甩鞭子伤人,可战马说过之处时有踩伤踏伤。 “随车可带了干粮?”明玉问管事。 管事回:“只带了一点,不够撒的。” 这个办法管事也想过,可灾民太多,撒干粮也走不出多远。 明玉放下车帘:“还有半程的路,先撒干粮,不够的撒铜板。” 她每次到田庄都会带一筐铜板,分赏给种田的农户。 农户得了赏钱,更加卖力劳作,好几次有人搞破坏都是农户最先发现的。 有了忠心的农户,魏循省心,明玉也放心。 干粮撒下去效果很好,马车终于跑起来了,可撒铜板的时候出了意外。 粮价飞涨,抢几个铜板也填不饱肚子,铜板对灾民的吸引力远不如干粮,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不过还能跑。 谁知撒着撒着,不知谁喊了一声:“马车里的人有钱!抢啊!” 听那喊声倒是中气十足,半点不像灾民。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儿冲出几个彪形大汉,抄刀往骑兵的马腿砍去。骑兵反应很快,一个骑兵翻身落马,其他人立刻拔刀还击,三下两下便解决了那几个闹事的。 闹事的是解决了,可灾民暴动了。 无数灾民往马车这边涌,听见闹事者那句话的都存了抢劫的心思,更多人并不知情,见众人都往一处涌还以为又开始撒粮食了,几乎是不惜命地挤过来。 灾民太多,骑兵和侍卫齐齐拔刀,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发出不安的嘶鸣声。马车摇晃,明玉不得不扒住车窗保持平衡,车帘后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脸。 几乎同时,局面再次反转,流民里忽然跳出几十个精壮汉子,齐齐亮出随身的武器,见人就砍,杀疯了一样。 把那些存心抢劫的杀完,周围流民见了血才知道没人撒粮食,是有人在此火拼,于是潮水般聚来又潮水般散开。 马车再次跑起来,明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撩起车帘往外看,意外地与一个长身而立的年轻男子对上目光。 那人身穿粗布衣裳,披头散发,皮肤却很白,单眼皮,眼型狭长,通身雍容的气派站在流民里显得格外扎眼。 撞上明玉的目光,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又邪又魅。 明玉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心说,这群灾民鱼龙混杂很不简单啊。 作者有话说: 明玉:这拨灾民不简单啊。 男二: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作者:让男二出来露个脸,会很快离开。 多尔衮:为什么要有男二这种生物?第58章 迷惑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 魏循亲自来接,来的路上清理了流民,从此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田庄, 明玉喝茶压惊,问魏循:“这一片怎么冒出这么多流民?” 说起流民,魏循也很头疼:“半年多没下雨,盛京还算好,至少冬天下了几场大雪有些存水, 南边就不行了, 春耕的秧苗都旱死了,到了秋天必然颗粒无收。又赶上江南发水,大灾之后是大疫,逃荒的流民没地方去全跑到关外来了。” 说着魏循叹了口气:“关外虽然好些, 粮食不至于绝收,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温泉山这一带地势低, 存水比较多, 再加上西洋粮食耐旱,长势几乎没有受到影响。流民逐水而居, 温泉山附近因此聚集了不少人。” 他看向明玉,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再加上福晋您素有菩萨之名, 食邑内的农户旗人少流民多,汉人也能做管事, 吃住条件各方面都好, 还时常有额外的赏钱拿,所以流民之中有点能耐和野心的都想来温泉山碰碰运气。” 这就是鱼龙混杂的真相? 明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问了几句田庄的情况就让魏循牵马, 带着她到田里转一圈, 顺便往井里撒点灵泉水。 炎炎烈日下,土地被分割成方方正正的农田,田里碧绿一片,放眼望不到边。 明玉骑马走在田间地头,神清气爽,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照例视察每一口水井,然后趁人不备往里撒些灵泉水。 魏循牵马走到腿直,他仰头问明玉:“你就没想过学骑马?” 还真没想过,不过明玉愿意学,毕竟总让魏循牵马怪累的。 她朝魏循笑道:“想学,你教我?” 魏循倒是想教,可头顶盘旋着玉爪,身后跟着骑兵,他有贼心没贼胆。 就算是太监,他也不敢。 可这一幕还是被闻讯赶来的多尔衮看见了。 多尔衮正在河边操练水军,听说明玉在去田庄的路上引发了灾民暴动,当即收兵,来不及换下被水打湿的衣服,一路飞驰。 结果来晚了。 现场尸体横七竖八,其中有几个他看着颇为眼熟,还有那些人独特的死法,似乎也并不陌生。 他让人把其中几具尸体抬回军营,查一查死者的身份来历,还有杀他们的人所用的兵器。 如果他猜想不错,应该会有一些收获。 多尔衮把调查的方向说了,翻身上马赶往温泉山。 站在田边正好看见魏循牵马回头对明玉说了什么,明玉闻言笑起来,魏循笑着又补了一句,明玉笑得更厉害了,杏眼弯弯笑成了两弯小月牙,唇边现出一个梨涡,非常非常甜。 明玉也对他笑过,在各种场合,他都没发现她有梨涡。 相比之下,上午在宫门口见他时的笑靥如花,就显得非常非常假。 像演戏。 多尔衮握紧马鞭,指节捏得咯咯响,头晕,浑身发冷,喉咙像烧着了一样,让他想起之前病重的那段日子。 拨转马头想走,坐下马忽然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响鼻,打完响鼻还不算完,居然原地抬蹄嘶鸣了几声。 多尔衮:“……”这马成精了? 又是响鼻又是嘶鸣果然引起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多尔衮索性驱马过去。 不管多尔衮刚才看见多少,魏循都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王爷,福晋想学骑马让奴才教,奴才骑射都不精通,怕摔着福晋,还是王爷来教比较合适。” 多尔衮看向明玉,发现明玉也在看他,明玉并没提学骑马的事,而是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魏循这才察觉不对,赶紧闭麦。 多尔衮冷着脸不说话。 之后明玉又发现了更多细节,比如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头发也没全干。 浑身湿漉漉的骑马过来找她,把自己折腾病了,问也不回答,又是闹哪样? 明玉无法理解多尔衮的脑回路,只得下马走过去:“今天别回军营了,跟我坐车回家。”反正灵泉水也撒完了。 古代着了风寒也会死人。 多尔衮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队友,她现在还在多尔衮的船上,这条船可不能这么快就沉了。 见明玉关心他的身体,还说要带他回家,多尔衮如被油煎的一颗心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朝明玉伸出手:“我教你骑马。” 脸都烧红了,骑什么马骑马,他现在教她骑马,等晚上高烧起来她就得守他一夜。 一夜不好,还可能有第二夜,第三夜…… 明玉伸手拉他:“你下来,我不想学骑马了。” 学骑马哪有身体重要,怕不是烧糊涂了。 多尔衮看了魏循一眼,冷声问明玉:“你是不想学骑马,还是不想我教?” “……” 这人矫情起来真是没谁了,明玉忍气吞声:“先跟我回家,等病好了再教,行不?” 也不知是明玉的魔力大,还是回家的魔力大,多尔衮竟然被明玉拉下了马,还随她上了马车。 此时魏循已经知情识趣地牵马走远。 回到贝勒府,明玉吩咐浴房烧水,在浴桶里撒生姜艾草,不由分说将多尔衮推了进去。 等多尔衮泡完姜艾水回屋,明玉拿纯白的棉布巾给他绞干头发重新编好,多尔衮抓住明玉的手:“最近城外不太平,下次去田庄提前告诉我,我派人护送。” 没说不让她去,明玉很知足,她想起今天下午的混乱也有些后怕:“行,都听你的。” 所以他下午急吼吼跑过来是在担心她,明玉后知后觉地想。 晚饭很快端上来,考虑到多尔衮路上着了风寒,桌上都是祛风驱寒的饭菜,比如红焖羊肉,比如剁椒鱼头……最后还有一砂锅姜丝鸡汤。 多尔衮口味偏重,尤其喜欢剁椒鱼头,连着夹了几次,再夹的时候明玉挡开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大块羊肉:“知道你喜欢吃辣椒,可鱼头性寒,晚上别吃太多,红焖羊肉最好,性热还补身体。” 听到补身体,多尔衮勾唇,瞥了明玉一眼,专心吃羊肉,明玉夹他就吃,明玉不夹,他自己夹。 最后把一碗红焖羊肉都吃光了。 等于明玉沐浴回来,就见多尔衮懒懒靠在炕上看书,胸前衣襟随意半敞着,隐约露出胸肌、腹肌,还有一小截人鱼线。 关键他长着祁陈的脸,明玉赶紧仰头,鼻血才不至于流下来。 虽然早做过了,胸肌腹肌人鱼线也不知摸过多少回?????,可那时候一般都吹熄了灯烛,谁也看不见谁。 做的时候心里想着祁陈,明玉其实还挺享受的。 就算事后清洗时点了灯,明玉人都不清醒了,并没留心看过。 像现在这样明火执仗地看,还是头一回。 今晚多尔衮也很奇怪,平时在家冷的一批,沐浴完坐在炕上那也是一朵高岭之花。 只要没吹灯,永远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吹了灯才会变身衣冠禽兽,脱了衣服那就是禽兽。 偶尔禽兽不如。 对上多尔衮从书后看过来的目光,明玉僵硬地笑了笑,僵硬地脱鞋上炕,僵硬地被人拉进怀里轻轻按揉。 明玉喘息抬眸:“把灯吹了,我、我不习惯。” 余光瞥见多尔衮的薄唇边好像长了一颗痘痘,仔细想了一下,刚回来那会儿好像并没有。 多尔衮依言吹熄了炕桌上的灯烛,把烛架什么的全扫落在地上,却没理会墙角明亮的宫灯。 一把扯过被子平铺在炕桌上,然后脱下雪白的中衣在被子上面又铺了一层,明玉此时已经软了身段,低声求他把宫灯也熄了。 多尔衮伸手试了试,缓慢埋首,明玉瞬间睁大眼睛,全身血液都烧起来了直冲脑门,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机。 灯烛摇曳,在某个巅峰时刻,多尔管俯身看明玉,终于看见了她唇边浅浅的小梨涡,又甜又欲,让他为之疯狂。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多尔衮只要了两次便停下来,把明玉从头到脚亲吻了一遍。 明玉躺了一会儿缓过来,羞得恨不能当场死了,不要多尔衮给她洗,披着对方铺在炕桌上的雪白中衣一溜烟冲进浴房。 把自己洗干净要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拿换洗的衣服,只好擦干身子重新披着那件中衣回到卧房。 卧房里炕桌已然推到炕尾,鸳被换了新的恢复原状,明玉脱鞋上炕钻进被窝里,这才把身上的中衣脱下来放在枕边。 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喜欢裸.睡。 枕边的中衣被人拿走,明玉面壁,哑声开口:“浴房隔间有你换洗的衣裳。” 多尔衮“嗯”了一声,走进浴房。 这次沐浴的时间特别长,长到多尔衮回来的时候明玉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明玉睁开眼,看见对面早没了人,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 吩咐娜塔收洗的时候才发现,多尔衮并没换中衣,而是把她脱下来那件直接穿走了。 多尔衮回到军营,昨天安排的调查也有了结果。死者都是蒙古人,尸体清洗后反复察看,都能在腋下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一个蒙文字符的纹身。 “纹身位置隐蔽,浅而小,不清洗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参将给出判断,“这种纹身很常见,属下没记错的话,察哈尔王帐的侍卫身上都有这种字符。” 多尔衮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洞悉,转而问起杀人的兵器,参见一脸羞赧:“似乎是一种弯刀,一刀毙命,堪堪切断气管,伤口很小,几乎没怎么出血,属下从未见过这种兵器。” 就是没查出来了。 多尔衮让参将去镶蓝旗问,一问才知道,这种兵器并不是什么弯刀,而是一种极其纤薄的软剑,平时围在腰间,用的时候抽出来能出其不意,一击毙命,且杀人不留痕迹。 这种软剑只适合近战,因价格昂贵,在南边并不流行,反而在朝鲜受人追捧。 镶蓝旗很多人都随阿敏贝勒去朝鲜打过仗,对上朝鲜王室时,没少吃这种软剑的亏。 与参将交好的镶蓝旗将领也没能幸免,在朝鲜城内劫掠的时候,曾经被这种软剑伤过,故对此印象极深。 听到朝鲜两个字,参将整个人都不好了,朝鲜王室居然有人潜入温泉山,还敢在镶白旗眼皮子底下杀人挑衅,真是活够了。 虽然蒙古那群人鼓动流民该杀,那也该镶白旗出手,轮也轮不到朝鲜王室在这儿替天行道。 想到朝鲜王室,参将脸色忽然发白,火急火燎地回去复命了。 多尔衮听说冒充流民杀人者有可能是朝鲜王室,唇边现出一抹冷笑,当即让旱鸭子多铎领着刚学会洑水的新兵去河边操练,将他手中的水师精锐扣在军营里修整两日。 同时派出斥候在流民中排查,圈出可疑人员重点追踪。 这一查不要紧,聚集在温泉山附近的流民还真是藏龙卧虎,有南边派来的细作,蒙古派来的细作,还有朝鲜细作若干。 除了细作,千奇百怪的能人也不少,比如游侠、僧道、小官吏和地主等等。 当然更多的还是穷苦百姓,几乎都是在南边失去土地或粮食绝收的农户。 多尔衮之前太忙,没空理会流民,听说温泉山附近聚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杂人,忍不住问:“别的旗也这样乱吗?” 负责打探的斥候连连摇头:“南边和朝鲜派来的细作都在打听温泉山附近的农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别的地方都遭了旱灾,只这一小片没受影响。” “除了水源,他们还关心地里种的什么粮食,怎么那么耐旱,河边的野草都枯死了,田里的秧苗还是碧绿碧绿的。” 这个多尔衮知道,西洋粮食耐寒耐旱,明玉事先跟他解释过。不过他没必要跟别人解释,随便他们怎么猜吧。 “蒙古细作又是怎么回事?”如今南涝北旱粮价飞涨,明玉种的西洋粮食长势好引来细作的关注,并不奇怪。 细作嘛,不是今天才有的,大清也在南边和朝鲜安排了细作。 敌对关系,互相打探消息再正常不过,偶尔还可以利用。 可蒙古已经臣服,他们的可汗都娶了公主成了额驸,还有派细作过来的必要吗? 难不成想把草原的牧草全拔了,改种粮食? “蒙古细作并不多,昨天闹事的全死了,剩下几个也逃了。”至于目的,斥候不敢瞎猜,“他们每天都在大路上转悠,好像在等人,也从来没向别人打听过什么。“ 明玉马车被劫的事,只有暗卫知道,多尔衮并不想告诉更多人。 “剩下那几个跑哪儿去了?”多尔衮又问。 斥候回答:“取道正蓝旗,逃往蒙古,一直有人跟着,要抓回来审讯吗?” 多尔衮用兵多吊诡,喜欢慢慢织网,出其不意,一网打尽。他说查,斥候只敢查,不敢自作主张抓人,生怕坏了大事。 “继续跟着,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逃回蒙古了。”取道正蓝旗,多尔衮总觉得其中有鬼。 斥候并没提起朝鲜王室,多尔衮也没问。 没提就是没查到。 查不到也没关系,多尔衮已经猜到是谁了。 能带人潜到盛京城外,敢公然杀人,还有能力躲过斥候追查的,整个朝鲜王室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一个是朝鲜王储昭显世子,另一个就是世子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执掌朝鲜水军的凤林大君。 第一次征朝鲜,多尔衮还在病中,没有参加,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他都没见过。 可自从收拾完蒙古,皇上有意二征朝鲜,多尔衮有事没事就去他堂兄济尔哈朗家串门,问起第一次征朝鲜的事,以及朝鲜王室的情况。 据济尔哈朗说,昭显世子尚文,凤林大君尚武。昭显世子不喜征战,常规劝朝鲜王遇事以和谈为主,凤林大君执掌朝鲜水师,自视甚高,主张以攻代守,能打绝不和谈。 所以多尔衮猜,这次来的多半是那个好战的凤林大君。 凤林大君执掌朝鲜水师,而多尔衮正在组建操练八旗水师,这时候凤林大君派人过来探听虚实,了解一下情况也很正常。 只不过多尔衮没想到,凤林大君会亲自来。 想看就看吧,看多铎学洑水,看新兵在河里洗澡。 此时,多尔衮所想,正是凤林大君亲眼看到的。 相比多尔衮只听说过凤林大君的名字,凤林大君在朝鲜满耳朵都是多尔衮两征蒙古的传奇战绩。 什么第一次上战场,多尔衮仅带三百骑兵夜袭蒙古王帐,在几千人里七进七出,把林丹汗吓尿了裤子,逃到甘州之后一病不起,就此殒命。 林丹汗的两位福晋对多尔衮一见钟情,在林丹汗死后主动带着人马和大量财宝归顺当时的大金,最后被皇太极收寄。 科尔沁郡王的长女也对多尔衮痴心一片,劝科尔沁郡王早早率领族人向大金投诚,接连五年被拒婚才如愿嫁给多尔衮。 什么二征蒙古,几乎兵不血刃,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听说领兵主帅是多尔衮生怕步了他老爹后尘,打都没打掉头就跑,提前逃跑十几天还是被追上了,直接投降,把传国玉玺献给了多尔衮。 满蒙第一巴图鲁,第一次美男子,被吹上了天的战神墨尔根代青,满清众亲王之首、六部第一人尊贵的和硕睿亲王,精心组建操练的水师,就这? 才开始学洑水的将领,只会狗刨下潜隐蔽都不懂的士兵,还有河边那几只摆设似的破船,凤林大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八旗之中多是旱鸭子,陆地上的王者,遇水就怵,不然皮岛上的毛文龙也不能逍遥那么多年,活得跟个土皇帝似的,时不时偷袭一把,就能让满清难受得够呛。 可多尔衮弄的这玩意儿真能叫水师? 比朝鲜的渔民还不如。 亏他大哥在父王面前几次提起满清组建水师,主帅是多尔衮,劝父王在明朝援军到来之前,不要跟满清撕破脸。吓得他父王汗湿衣背,连夜给皇太极写信好话说尽,同时向明朝秘密发出了第二封求援信。 皇太极自以为得到传国玉玺,改了国号称帝,朝鲜就必须向对待元朝那样向满清称臣纳贡,想的可是真美。 就凭这破烂水师,也配? 苦练一上午,多铎终于学会了狗刨,姿势虽然丑,不如他哥潇洒花样多,至少掉水里淹不死。 他对自己很满意,于是穿衣上岸指挥新兵继续练洑水,反正他哥是这样交待的,只洑水,啥也不许干。 旁边的树林里,有幕僚提醒凤林大君:“大君,上岸指挥的那个人看着与多尔衮与几分相像,却并不是。多尔衮用兵多吊诡,大君当心有诈。” 此人当过细作,远远瞧见过多尔衮几回。 凤林大君一惊,长这么好看,不是多尔衮吗? 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话音才落,立刻有人反驳:“此人不是多尔衮,是多尔衮的亲弟弟,和硕豫亲王多铎。多尔衮是主帅,不可能亲自下水练兵,而多铎是多尔衮的左膀右臂,由他带领操练可以断定这就是多尔衮组建的水师无疑了。” 之前出言提醒的人曾是昭显世子的幕僚,之后反驳的人是凤林大君的心腹,凤林大君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心腹,闻言做出判断:“满清那么多年被盘踞皮岛的毛文龙牵制,都没能攒出一支水师,如今无兵无将,仅凭多尔衮一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要知道,组建水师可比骑兵难多了。 骑兵身体好,懂骑射就行,可水师不但要精通水性,还要会用船,聚则成阵,分则各自为阵,里面的门道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八旗骑兵确实凶悍,几年前朝鲜早已领教过,逼得他父王不得不带着宗室王公坐船去江华岛避难。 虽被围困,却并未被俘,满清没有水师,骑兵不通水性,抢了朝鲜的渔船强行登岛也是状况百出,被朝鲜水师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主帅阿敏熬不住了,还不是接受了朝鲜的议和? 只谈结盟,不割地,不赔款,口头保证不站明朝,岁币只交了一两年便断供了。 有朝鲜水师在一日,满清就别想在朝鲜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等明朝从农民起义中腾出手来,联合朝鲜收拾满清还不是小菜一碟。 见凤林大君轻易下了结论,幕僚还要再劝,凤林大君早已走出树林,边走边说:“昨天路上救下的那个小美人查到是谁了吗?” 昨日惊鸿一瞥,害凤林大君思念半宿,觉都没睡好。 他的心腹并没看见什么美人,只得从马车查起:“马车制式十分普通,不过看挂牌,应该是睿亲王府的。” 又与多尔衮有关。 凤林大君笑问:“可知她要去哪里?” 知道去向,就可以守株待兔。 凤林大君天生冷情寡恩,似乎把所有的爱和热情都给了水师,再美丽的女子在大君心里也不过是个工具人,比如母家够强大能助他打败世子争夺王位,比如母家世代在水师袭职能助他牢牢把控水师,比如发泄情.欲。 若只想发泄情.欲,当时抢了便是,何苦放走事后还念念不忘地派人去查? 查到睿亲王府,还想知道去向蹲人家,连大君身边的心腹都看不下去了:“大君此来不过想亲眼看看满清的水师,如今看也看过了,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幕僚也劝:“此处毕竟是满清腹地,又是镶白旗的底盘,昨日救人恐怕已经暴露了,多待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请大君速速离开。” 想起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和那道冷艳的睥睨目光,凤林大君又是一阵心旌摇荡,脱口道:“若能得此女,势必娶回家做夫人。” ??? 他们没听错吧,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娶回家? 当初王上给凤林大君指了好几门亲事,大君愣是一个没看上,理由都是嫌对方的出身不如世子嫔高贵。 好家伙,到盛京溜达一圈忽然转了性,随便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就要娶回家做正妻。 这话要是让王上和王后听见了,还不得当场气死。 然而凤林大君的下一句话,差点把他们先送走:“便是她嫁为人妇也没关系,我不嫌弃就是。” !!! 敢情那个不知出处的陌生女子还是□□! 凤林大君有洁癖,就算要发泄情.欲,也会选未经人事的良家女。 这这这什么情况! 心腹最先从震惊中缓过来,大着胆子去摸凤林大君的额头,大君早晨没喝酒,刚刚说的肯定不是醉话,他不会是水土不服发高烧了吧? 凤林大君挡开心腹的手:“干什么?” 心腹缩回手,当然不敢说看您是不是有大病,不然怎么净说胡话! 幕僚听说盛京这边的萨满特别厉害,能跳神勾魂,忙去掐大君的人中,想让他清醒过来。 挡开一只爪子,又来一只,凤林大君闪身躲开,脸都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众人心说,不是我们怎么了,是您怎么了! 中邪了? 凤林大君说完也觉得自己可能中邪了,中了盛京美人的邪。名字出身都不知道就想把人娶回家,关键那美人还是妇人打扮,明显已经嫁了人的。 可她真的太美了,美得脆弱,虚无缥缈,仿佛风吹大点随时都会碎掉或羽化登仙,所以他才会一时冲动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救她。 才会放她走。 放走了,又后悔。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可能还会救她,放走她,然后后悔。 凤林大君无奈地闭了闭眼。 心腹眼珠一转,开始画大饼:“属下听说温泉山附近都是睿亲王福晋的田庄,想来那辆马车多半是往田庄那边去的。马车比较小,也不是很新,属下猜车上的美人应该是睿亲王府某位得脸的姑姑或是睿亲王福晋身边的一等丫鬟。” 说着看了凤林大君一眼:“大君若是喜欢,尽可在水师大败多尔衮之后提出来。到时候两国签订盟约,大君您想要他府上一个姑姑或侍女,想来多尔衮也不会不给。” 上次签订盟约的时候,朝鲜送了好几个美女给皇太极。这回朝鲜水师更加强大,如果能打败多尔衮,问大清要个小小的奴才,就没有不给的道理。 幕僚嘴角抽了抽,心说,以多尔衮的脾气还真不一定给。 凤林大君却觉得很有道理:“也罢,就等到大败多尔衮的时候吧。” 上一次抵抗大金,他还没成年只是一味跟着父王到处躲避,如今八.九年过去,是时候向满清展示一下朝鲜水师的超强实力了。 如果能一举大败多尔衮,打破满清战神不败的神话,到时候再抱得美人归,凤林大君觉得那才是他想要的。 于是并没停留,当日便离开盛京返回朝鲜去了。 同时多尔衮收到暗卫禀报,昨日救下福晋的那群人已经离开。 从上次田庄被塔石哈围攻,多尔衮便在明玉身边安插了一批暗卫,以保证明玉的安全。 昨天灾民暴动的时候,暗卫本来都要出手了,谁知半路杀出了另外一拨人把明玉救下。经参将核实,那拨人多半与朝鲜王室有关,多尔衮猜来的那一位应该是朝鲜王的嫡次子凤林大君。 这样做很容易暴露,凤林大君为什么要救明玉? 带着这个问题,多尔衮处理完军营里的事务便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没错,我就是恋爱脑,不接受任何反驳。 明玉:……不是,您哪位啊? 多尔衮:嗯,拳头硬了。第59章 比美 彼时明玉正在吃晚饭, 娜塔和达林泰作陪,听见通传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见多尔衮大步走进来, 第一反应是病没好,撑不住了才回家。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明玉让娜塔把达林泰抱出去,趿鞋下地服侍多尔衮更衣,顺手去摸他的额头。 多尔衮下意识想躲开,身体却诚实地一动不动, 僵硬着让明玉摸了一下。 明玉摸完他又摸摸自己, 嘟嘟囔囔:“不热啊,没发烧。” 接过丫鬟手里的家常衣裳,递给多尔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来拿东西?” 可能是要打仗的缘故,军营事多, 多尔衮通常一个多月才回家一次, 一次只待一夜, 跟明玉滚完床单就走, 很少有昨天才走今天就回来的情况。 “不是。”多尔衮穿好便服,坐在炕桌前, 拿凤林大君做借口,“朝鲜派了细作过来探听水师的情况, 这两天?????不方便操练。” 哦,原来是想保留实力, 可这军事机密是她能听的吗? 就算多尔衮信任她, 明玉也压根儿不想听。 不方便操练在大营里做个战前动员,给士兵们打点鸡血也好啊, 没必要大老远跑回家。 真的, 很没必要。 明玉忍着腿软, 吩咐重做一桌饭菜。 谁都没料到多尔衮会突然回来,灶上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借着备菜的功夫,多尔衮抿了一口茶,问明玉:“科尔沁之前与朝鲜可有过往来?” 这个明玉不知道。 她的原主记忆全靠关键人物触发,而且原主的记忆里有一多半是关于多尔衮的,剩下一小半是关于布木布泰的,能给外交事务留多少,还真不好说。 一年多的相处经验告诉明玉,多尔衮城府极深,除了情话,他问她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 有时候是明知故问,有时候是掌握了一点线索来找佐证,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实话实说。 明玉摇头:“不清楚。” 多尔衮眯了眯眼,又问:“你见过凤林大君吗?” 什么大军,凤梨大军,我见过菠萝大军算吗? 明玉还是摇头。 多尔衮又抿了一口茶,明玉没见过凤林大君,凤林大君为什么要冒险救她? 目光重新落在明玉精致的脸蛋上,多尔衮仿佛找到了答案:“昨天灾民闹事的时候,你可看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让他这么一说,明玉立刻想起了那个长身而立朝她咧嘴笑的俊朗男子,长得帅算不同寻常吗? 明玉觉得算,毕竟那人通身的气派在灾民里特别扎眼,于是斟酌措辞:“倒是有一个人长得比较高,皮肤很白,长眉凤眼,单眼皮,……” “他看见你了吗?”多尔衮打断明玉的话。 明玉一噎:“……好像看见了。” 那就是见色起意了,多尔衮忽然很后悔没早点回来问明玉,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放凤林大君一行人走。 他放凤林大君,一则想让对方轻敌,然后在战场上正面交锋打败朝鲜水师,打掉朝鲜最后的王牌和最后的傲气,让他们甘愿向大清俯首称臣,再不敢左右摇摆。 二则多尔衮用兵讲究师出有名,出兵朝鲜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不是一时意气杀掉凤林大君落人口实。 三则朝鲜王宠凤林大君比昭显世子更甚,若此时杀了凤林大君,恐怕会激怒朝鲜王庭,激怒朝鲜军队,让对方众志成城,到时候只怕更难打。 留着凤林大君,让他跟昭显世子斗,王室兄弟阋墙你杀我我杀你,假以时日朝鲜自己就亡了。 可凤林大君觊觎明玉,就该死,多尔衮眼中杀意汹涌,差点控制不住带兵去追。 多尔衮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凌厉,明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这三米八的气场委实吓人。 “你、你怎么了?”明玉小声问。 这时娜塔带人端菜进来,人还没走,就见自家王爷看向福晋,非常严肃地问:“我好看,还是那个人好看?” 明玉喷了茶水,娜塔几个差点没笑出声,跟人比美,王爷这是怎么了? 要问她们,当然是王爷美,满蒙第一美男子是随便叫的? 明玉无语,用眼神暗示多尔衮,还有别人在呢,等人走了再说,多尔衮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执拗地在等她的答案。 明玉捂脸:“你好看,你最好看。”行了吧! 多尔衮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 夸了一句好看的结果就是,被狠狠疼爱到后半夜,明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洗的,反正翌日醒来身上是干净的,枕边人已经离开。 又过了几天,魏循来找明玉,说多尔衮派人把温泉山附近的灾民驱赶到一起,逐个搜身,但凡身上有兵器的,全都带走了,说是充军。 “剩下那些灾民都是穷苦百姓,我瞧着实在可怜,你看看能不能摆几个粥棚接济一下。”魏循自己是汉人,见不得汉人受苦,“买粮食的银子,我出。” 搭粥棚的事明玉想过,可救急救不了穷。 镶白旗搭了粥棚,其他旗搭不搭,万一皇上觉着好,让八旗各自搭粥棚接济穷人,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谁也说不好。 当初推均田闹出多少事来。 “不是银子的事,搭粥棚行不通。”明玉想了想说,“不如把剩下的人做一个区分,农户收进田庄种地,手工匠人收到山庄干活,将来搭暖棚、搭粮仓、锻造新农具都用得上。” 与其搭粥棚,让灾民养成白吃白喝的乞丐心理,倒不如给他们找点活干,用劳动换饭吃。 托多尔衮的福,灾民里的危险人物和不安定因素已经被剔除干净,剩下的是真正的穷苦百姓,都收下她也有这个能力。 而且整个八旗只有她一个人的山庄在赚钱,不具备推广条件,就算皇上觉着好,也没法在其他旗推广,省去很多麻烦和怨怼。 还能解决镶白旗的流民问题,维护旗内稳定,简直一举多得。 这回换成魏循犹豫:“可剩下的人不算少,田庄、山庄加起来也不需要那么人干活,没活干的人就白白养着吗?” 是他见不得汉人受苦被奴役,他可以拿银子支粥棚接济,可明玉不是汉人,没必为他的同情买单。 魏循时刻记得自己是明玉雇佣的山庄田庄大总管,他拿了酬劳和分红,必须对山庄田庄负责,对明玉负责。 哪里也不能养闲人。 明玉一眼看穿了魏循心中所想,笑着说:“你不会以为,我的田庄永远只有这么大吧。以现在的人手,土地再扩大两倍,农户就不够用了。两白旗是出了名的地多人少,到时候人手不够,你去哪儿临时划拉人去?” 魏循还有顾虑:“那也不能白养闲人啊。” 这么多人工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你是东家我是东家?”明玉放弃跟他讲道理,直接以权压人,“人手多就倒班干,积累经验,等我的地再多就可以直接上手了,也省得浪费时间去教。” 明玉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明玉对自己有信心,在魏循眼中就是明玉在迁就他,在为他做出牺牲。 而且这种牺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他的关系,不管是田庄还是山庄,农户大多数都是汉人,少有旗人。 管事、副管事、工头也是在汉人和旗人之间择优选拔,全凭本事,旗人并没有身份优势。 在其他旗,汉人还不如牲畜,跟旗人没法比。 这自然引起了旗人的不满,有人托关系找到吉兰,求吉兰禀报明玉。 吉兰对明玉极忠心,肯定告诉了明玉,明玉却一次也没找他。 更有那手眼通天的居然托家里当兵的亲戚,把这事捅到了多尔衮那里,也不知明玉是怎么跟多尔衮解释的,反正多尔衮也没找他。 得到两位主子的默认支持,那帮旗人眼见无望才没闹起来,如今倒是听话得很。 这中间明玉承受了太多,明玉对他太好了,好到魏循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 唯有更加兢兢业业地工作,事事以田庄山庄为重,以明玉为先,才能报答万一吧。 “自然你是东家。”魏循红了眼圈,“我都听你的。” 与此同时,多尔衮那边也到了关于蒙古“细作”的消息。 据斥候禀报,那几个蒙古“细作”取道正蓝旗逃往蒙古,狂奔两天两夜,忽然掉头往回跑,专捡小路走,昼伏夜出,在今天凌晨悄悄潜入城外一个山庄。 经查这个山庄荒废已久,是肃亲王府的产业。 对方足够小心谨慎,跟踪的人要不是军中训练有素的斥候,换成普通侍卫恐怕早跟丢了。 又是豪格。 这回学聪明了,算计不了他转头算计明玉。 连女人都不放过。 本来多尔衮以为豪格只是愚蠢,现在看来又蠢又毒,还没下限。 于是多尔衮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暗卫即刻送出。 在立秋那天,豪格忽然被皇上委以重任,让他带兵进关策应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攻明,牵制明朝兵力。 豪格跪地谢恩,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这他妈都是什么烂差事! 眼看要对朝鲜用兵,这时候派他入关协助李自成? 李自成那伙儿乌合之众要是一路高歌猛进,他只是策应,捞不到什么军功。 可李自成要是大败,没有成功牵制住明军,让明军有暇援助朝鲜,给皇上那边增加压力,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等于成了没有功劳,稍微出一点差池就是大罪。 兵部由他主理,李自成要东进攻明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带着疑问去查,一查不要紧,这个联合李自成牵制明军的馊主意出自多尔衮。 豪格气到骂娘,他主理兵部,必须留守后方调度,已经失去了随御驾亲征朝鲜的机会,多尔衮为什么还要踩他? 亲王没有封号他忍了,把户部这个大肥缺让给多铎他也忍了,他最近夹着尾巴做人并没招惹多尔衮,多尔衮操练?????水师那么忙,怎么忽然就跟他杠上了? 豪格回到府中,屁股还没作热呢,就见郭尔罗斯氏匆匆忙忙来找他,说她带来的几个仆从被多尔衮抓走了,求豪格帮忙解救。 豪格没好气地问:“多尔衮吃饱了撑的,抓你的仆从做什么?” “我派人拉拢魏循,许诺千金买他来为我所用,可连魏循的面都见不到。” 郭尔罗斯氏恨得咬牙:“后来听说魏循钟情明玉,甘愿为她当牛做马,我便派人去盯着明玉,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万一是,就当场捉奸,拿了魏循的把柄让他给我当牛做马。” “谁知、谁知出了点小意外。” 有个仆从见人撒钱动了杀人劫财的心思,结果实力不济反被杀,郭尔罗斯氏觉得丢人便含糊过去,直接说结果:“引起了灾民暴动,打草惊蛇,他们怕被发现连夜逃往蒙古,到了蒙古又折回来,可还是被多尔衮发现抓了起来。” “王爷,那几个人都跟着我从蒙古带来的,求王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截断了郭尔罗斯氏的话,她下意识捂脸,吃惊地看向豪格,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豪格为什么要打她? 很快郭尔罗斯氏便得到了答案,豪格此时的怒气已经冲到头顶,张嘴就是吼:“你以为就你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豪格气到抖:“种暖棚赚钱谁不知道,想拉拢魏循的人多了去了!” 他指着自己:“我也这么干过!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郭尔罗斯氏当然知道魏循不好挖,她不是想出办法来了吗,只不过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点小纰漏,也值得他动手打她? 察哈尔部战败,大汗额哲投降满清获封亲王,改娶皇太极嫡次女为嫡福晋,无情将她扔在盛京不管不问。 她是多尔衮带兵俘虏来的,按照满清的规矩,她和额哲后宫的一众女眷应该由多尔衮先挑,他挑完才能轮到其他旗主。 郭尔罗斯氏一心想嫁多尔衮,做个侧福晋或者侍妾她也愿意,谁知多尔衮根本不给她机会。 后来皇后召见她,说豪格的嫡福晋没了,想让她给豪格做续弦。 眼见再嫁多尔衮无望,豪格虽不及多尔衮,到底是皇上的长子,将来总不会差,于是郭尔罗斯氏勉强点了头。 嫁过来才知道,豪格跟多尔衮那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后院乌烟瘴气,那些侧福晋和侍妾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一堆庶子庶女。 唯一的嫡女虽然才三岁,浑身都是心眼,明里装可怜扮柔弱,暗中给人使绊子,仗着年纪小又刚没了亲额娘,在她和豪格之间各种挑事。 郭尔罗斯氏能把额哲后宫理得风调雨顺,就能理豪格的后院,可等她把所有糟心事都料理清楚了,豪格对她的冷淡才凸显出来。 没成亲之前,豪格有事没事总爱到她的屋子里厮混,成亲之后,豪格就像换了一个人,很少来正屋,偶尔过来也只是吃顿饭,从不在她这儿过夜。 她是他的嫡福晋,没有儿子的嫡福晋将来会有多惨,郭尔罗斯氏再清楚不过了。 饶是满清的皇后哲哲给皇太极生了三个女儿,一把年纪还在寻医问药想要老树开花生个儿子出来,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她旁敲侧击问过豪格,豪格直白地告诉她,他腻了,现在只喜欢更年轻更新鲜的,还催她赶紧给他纳妾,最好去南边买。 果然家花没有野花香,郭尔罗斯氏为了留住豪格的心,决定在别的方面想办法,比如效仿中宫皇后哲哲,成为豪格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那么她第一个对付的就应该是多尔衮。 多尔衮城府深,不按常理出牌,打死郭尔罗斯氏也不敢跟他正面刚,于是便把目光落到了明玉身上。 她真的没想把明玉怎样,只想学她赚钱的本事。 可明玉平时不爱出来走动,除了进宫给皇后请安,去关雎宫看望宸妃和八阿哥,基本都待在睿亲王府。 宫里不方便做什么,那次郭尔罗斯氏叫住明玉想把肃亲王府的山庄租给她。其实租山庄是个幌子,郭尔罗斯氏真正想做的,是在山庄里安插几个亲信,把魏循打理暖棚的秘诀偷出来。 有了秘诀,谁都能照葫芦画瓢。 等她把日进斗金的暖棚经营起来,还怕留不住豪格的心? 当初多尔衮有多厌恶明玉,整个蒙古都知道,现在明玉这么得宠,郭尔罗斯氏猜多半与暖棚有关。 毕竟谁不爱钱,谁不爱能赚钱的女人呢? 谁知才说到租金,就被明玉打断,然后两人不欢而散。 偷不成秘诀,干脆把魏循挖过来。 郭尔罗斯氏知道魏循不好挖,所以才想到要抓魏循的把柄,逼他就范。 这才有了温泉山跟踪明玉的事。 长生天作证,她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留住豪格的心,现在只是出了一点小纰漏,豪格居然动手打她! 郭尔罗斯氏怒瞪豪格,豪格再次扬手,却被郭尔罗斯氏攥住手腕,威胁:“再打死一个福晋,下一次你恐怕要娶个寡妇回来了。” 诺敏是被豪格活活打死的,这是郭尔罗斯氏理顺后院之时听几个不得宠的侍妾说的。 她不是诺敏,也并非出身科尔沁部,她的母族没有跟满清通婚的习惯,她没必要为了维护两族的联盟而委屈自己,甚至搭上性命。 豪格一怔,果然收回手,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再娶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回来。 诺敏那点小聪明都用在斗嘴扯头花上了,顶多恶心恶心人,给别人找点不痛快。 他面前这位可是个干大事的,不声不响叫人跟踪明玉,然后来一个拦路抢劫,直接激怒了多尔衮。 关键人还被活捉了。 对多尔衮的性格,豪格还是有些了解的,多尔衮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他刚还琢磨呢,他最近乖得很都没跟多尔衮作对,多尔衮抽了哪门子邪风,忽然跑到皇上面前阴他。 敢情是他的嫡福晋替他招惹多尔衮去了。 真是个贤内助啊! 嫌他过得太顺,嫌他最近太闲,想帮他谋个差事。 现在差事有了,多尔衮那边抓了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闹不好等他带兵一走,还能在背后插刀。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的味道,明明洞察一切,却无力回天。 豪格没被郭尔罗斯氏的威胁吓到,倒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无力感给整没脾气了。 他甚至朝郭尔罗斯氏笑了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善后,别指望我。我要出征了,帮不上你。” 豪格要出征了,不是说去不成朝鲜了吗,怎么忽然就有了转机。 肯定是长生天听到了她诚心的祈祷,又给了豪格一次机会。 只要豪格能把握机会再建军功,还怕皇上不重用他吗。 豪格得到重用,她也能在婶子妯娌们面前抬起头了。 毕竟有封号的亲王福晋和没有封号的亲王福晋,虽然只差了“和硕”两个字,俸禄、仪仗和在宫里能享受的礼遇,是全然不同的。 她不指望能像明玉那样享亲王俸禄、食邑和仪仗,出入皇宫可以坐软轿,不必自己走路,至少也不能比达哲差吧。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郭尔罗斯氏立刻转怒为喜,再不提让豪格帮忙救人的事。 跟军功比起来,那几个仆从算什么,反正他们也不会出卖自己。 这时候必须让豪格心无旁骛备战,跟多尔衮在战场上抢军功,而不是为了几个仆从打嘴仗,她自己也得赶紧给豪格收拾行装,做好福晋该做的事。 豪格瞧着郭尔罗斯氏绽开的笑脸,只觉得讽刺:“不是去朝鲜,你高兴什么?” 郭尔罗斯氏僵住,抬眼看过来:“不去朝鲜,去哪里?” “去关外,替李自成挡红衣大炮。”豪格残忍道。 这世上,没有比先给人希望,然后再令希望破碎更令人难受的事了。 就好比他。 皇上没有嫡子,而他居长,怎么算皇位也该传给他,可偏偏半路杀出一个多尔衮。 和硕睿亲王,掌吏部为六部之首,掌大清水师,掌两白旗精锐,这下瞎子都知道皇上是什么打算了! 看着郭尔罗斯氏垮掉的一张笑脸,豪格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本来他还有机会翻盘。 如果他在兵部好好干,能在皇上御驾亲征之前拿到监国的位置,再有上三旗老臣对他的支持和皇长子的出身,也不是不能跟如日中天的多尔衮一较高下。 只可惜他新娶的好福晋,平白去招惹明玉激怒多尔衮,从而让多尔衮发现了他这个隐患,提前把他赶出盛京城,让他失去了最后翻身的机会。 济尔哈朗是个老好人,由他监国便无法对多尔衮产生任何威胁。 而济尔哈朗的三个儿子都会随御驾亲征,多尔衮也不用担心济尔哈?????朗暗中搞鬼掣肘他,令他腹背受敌。 可真是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位了,只差与朝鲜水师对决立下大功,再次扬名。 郭尔罗斯氏闻言吓傻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拜你所赐。”豪格冷笑,“你要是不去招惹明玉,多尔衮怎么会注意到我?等我拿到监国之位,他就完了。现在我蒙在鼓里被他先摆了一道,我完了。” 郭尔罗斯氏没想到她就搞了这么一点点小动作,本想留住豪格的心,结果却断送了他的前程。 之后豪格的话更扎心:“我后悔啊,当初被诺敏这个蠢妇迷了心窍,没能发现明玉的好。若能早点发现,坚持娶明玉,明玉就是我的福晋了。以明玉的能耐,有她相助,而不是被你们这两个蠢妇拖后腿,我早把多尔衮踩进泥里无法翻身了。” 可惜悔之晚矣。 郭尔罗斯氏本来还有点愧疚,可越听越不对劲,合着你输给多尔衮你自己一点责任没有,都是被诺敏和我连累的。 就你这点担当,还跟多尔衮争? 快洗洗睡吧。 所以郭尔罗斯氏也没惯着,落井下石道:“不光你后悔,我的肠子也悔青了呢。早知你这么不中用,我还不如自降身份给和硕睿亲王当个洗脚的丫鬟。”和硕两个字咬音极重。 见豪格不敢置信地望过来,郭尔罗斯氏似笑非笑:“没事儿,等你替别人挡了炮,我就是寡妇了。你没机会了,我还有。” 去他娘的狗男人,姑奶奶不跟你玩了,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吧! 说完,不等豪格反应过来骂娘,郭尔罗斯氏华丽转身,扬长而去。 忽然很理解明玉为什么要自己赚钱,男人都靠不住,只有银子不会辜负自己。 彻底与豪格决裂,郭尔罗斯氏立刻让人准备补品和马车,她要去睿亲王府当面给明玉赔礼压惊。 若明玉心慈,愿意放过她的仆从,她另备珍宝酬谢。 若明玉不肯,她也理解,只当是过去赔礼了。 谁知扑了个空,管事说今日是秋收第一天,明玉早起去了田庄。 于是郭尔罗斯氏又往田庄赶,路上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说辞。 今年倒春寒,之后半年多没下雨,肃亲王府的田庄几乎绝收,几个田庄收获的粮食加起来还不够自己吃,到了冬天恐怕还要花高价去南边买。 麦子稻子都是如此,更别说可能水土不服的西洋粮食了。 听说明玉光买粮种就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又雇了不少从南边逃难来的灾民,就算管吃管住不给工钱也是一笔花销,更别说好像还有工钱。 花费如此之大,秋收却不尽人意,换成谁也得火上房,不然怎会一大早就巴巴赶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郭尔罗斯氏:天灾,都是天灾,粮食收成不好,也不能愿你。 明玉:是,等你看到再说。第60章 丰收 虽然与明玉打了赌, 可这段时间郭尔罗斯氏都在专心梳理肃亲王府的内务,几乎足不出户,并没时间关注温泉山庄这边的情况。 糟糕的年景就摆在那里, 肃亲王府的田庄都是那副鬼样子,其他地方还能有个好? 不用看她也知道。 当马车走近,忽听车外管事惊道:“哎呀呀,油绿一片,我没看错吧!” 紧接着是车夫的声音, 还算淡定:“您没看错, 前几天小的出来办事路过这片,就是这么绿。不知道地里种了什么宝贝,河边的草都干死了,这里的苗子还是绿的。到收秋黄了一点, 之前更绿。” 随车管事目瞪口呆, 心说能在大灾之年丰收, 要说不是长生天保佑他都不信。 想起十四福晋的菩萨之名, 随车管事又觉得可能冤枉了长生天,那十四福晋自己就是个菩萨, 自己就能保佑自己,还需要长生天? 郭尔罗斯氏闻言撩开车帘一看, 顿觉脸疼。 眼前绿油油一片,被一人多高的不知名秧苗挡住了视线。 能看见的那些秧苗都有婴儿手腕粗细, 上绿下黄, 从上到下结满了包裹枯黄外皮的粮食,有些外皮破损的能看见里面金黄的籽粒, 整整齐齐, 颗颗饱满。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视野很快变得开阔起来,有人用长杆弯刀砍断了秧苗,速度极快。长长一排人同进度砍下来,粗大的秧苗成片倒下,露出远处望不到边际的另一片油绿。 这排人的后面还有一排,都背着大筐,熟练掰下秧苗上的粮食扔到筐里,走一段就有人推着独轮车过来接,将粮食运到地头。 地头还有大车接应。 明玉此时正坐在田庄的正屋里,跟魏循和庄头商量发赏钱的事。 “秋收劳累,每人每天发一吊赏钱。”明玉在原来赏钱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 魏循觉得好,玉米的秧苗长得跟小树似的,砍起来费劲,后面背筐的也不轻松,比他预想中的要累,多赏一些也正常。 庄头却是一脸欲言又止,明玉问他可有不妥,庄头看了魏循一眼,小心翼翼给出建议:“头前砍的和后头背筐的最累,应该多加钱,推小车和赶大车的有家伙活计轻,应该少加钱,最后扒皮的最轻省,稍微加一点就行。” 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每人都加一吊钱,明天所有人都想去推车扒玉米,脏活累活谁干。 魏循看向明玉,明玉笑着点头:“你想得很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原来的赏钱不变,额外加的赏钱由你来分配。” 说完赏了庄头五两银子,算是建言被采纳的奖赏。 庄头说啥不要,只说平时的工钱已经够多了:“奴才打听过,别的田庄给的工钱还没有奴才的一半多。别的田庄不管吃住,这里全管,到了年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奴才家里的说,奴才能到福晋的庄子里当庄头,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奴才家里的天天在佛前烧香,求佛祖保佑福晋长命百岁!” 其实不止他一家,很多农户家都设了佛龛,日日为明玉祈福,生怕哪天佛祖把福晋这尊菩萨召回去,让他们再度没了生计。 魏循听完哈哈大笑:“都有人给你烧香了。” 明玉白他一眼,亲手把荷包递给庄头:“田庄里的事你比我清楚,以后有我想不到的,你只管提出来。我和魏先生觉得行,都有赏赐。别人提照样有赏。这是你应得的,快拿着吧。” 庄头眼泪花花收下荷包,给明玉磕头谢赏。 此事一出,每个月都有人向魏循献计献策,很多都是不错的建议,有排除隐患的,有设计新农具的,有的甚至弥补了魏循在认知上的空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说完赏钱的事,有人在门外禀报:“肃亲王福晋求见。” 她来做什么? 明玉与魏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嘲讽,上赶着伸脸过来讨打的? 见到郭尔罗斯氏才知道人家不是来讨打的,人家是忍着脸疼来赔礼道歉的。 “之前是我眼瞎,没看出来福晋还有这样的能耐!” 自己打完自己的脸,郭尔罗斯氏便说起了她派人盯梢明玉,最后差点引发灾民暴动的事。 “长生天作证,我当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是那几个狗奴才见钱眼开自作主张,这才险些酿成大祸。”怕明玉不信,郭尔罗斯氏还用豪格发了一个毒誓。 蒙古人崇拜长生天,豪格又是郭尔罗斯氏这辈子的依靠,她都这样说了,由不得明玉不信。 “谁告诉你,我和魏先生有私情的?”在郭尔罗斯的长篇大论中,明玉只抓她关注的点。 郭尔罗斯氏轻笑,笑得别有深意:“没有谁专门说给我听,而是我去探望西宫贵妃的时候路过庄妃门前,无意中听庄妃身边的两个小宫女说起的。” 又是庄妃! 怀了身孕都不做人! 明玉故作不在意,笑呵呵看魏循,魏循心领神会:“不瞒福晋说,我之前在宫里待过几年,与庄妃有些交情。后来被王爷调到王府当差,庄妃曾想让我回去,我不愿意,不成想竟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翻译过来就是,庄妃因爱生恨,得不到便要毁掉,想毁掉他还不想脏了自己手,故意说出来给别人听。 郭尔罗斯氏就是那个“别人”,给布木布泰当了枪而不自知。 郭尔罗斯氏故作气愤,眼睛却觑着明玉脸上的表情:“合着不是意外听到,是有人专门挑我出来的时候让宫女在门口小声议论。” 明玉呵呵:“你心里有数就好。” 郭尔罗斯氏当然心里有数,她梳理内宅的时候早听说过豪格和苏茉儿之间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事了。 也知道苏茉儿正是庄妃原来的贴身大宫女。 由此推测,这位庄妃曾经通过苏茉儿与豪格联手过,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两边闹掰了,最后苏茉儿死在豪格手里成了牺牲品。 庄妃为什么要跟豪格联手,郭尔罗斯氏无从得知,可豪格恨谁,她却心知肚明。 直到在庄妃屋门口“?????无意间”听见了两个小宫女“闲聊”,她猜到庄妃真正要对付的人多半跟豪格不一样。 正因为两人的目的存在本质上的差异,这才导致最后的决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时她站豪格,又急于在豪格面前表现,明知对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把她当枪使,还是自愿当了枪。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她看清了豪格的真面目,就没必要再给别人当枪使,相反还要把那个人供出来,提醒明玉小心暗箭,算作是她给明玉压惊的大礼。 果然明玉是个聪明人,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倒省去她许多口舌。 明玉收下了郭尔罗斯氏的好意,转而问起她的来意:“福晋此来,恐怕不是专程来看粮食丰收的吧。” 郭尔罗斯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 她没想到明玉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只好收起了心里的弯弯绕绕,同样直白道:“我那几个该死的仆从被睿亲王捉住了,福晋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在睿亲王面前美言几句,求他把人放了。” “若此事能成,我还有重谢。” 明玉“嗯”了一声表示了解,然后委婉拒绝:“我一个妇道人家,在王爷面前也不一定能说得上话。” 这是瞧不上她的厚礼和重谢了? 也是,明玉有多尔衮撑腰,还有海兰珠这个挚友,要对付不得宠的庄妃并不难。 再加上日进斗金的山庄,和马上就能赚到盆满钵满的田庄,怕是搬座金山过来她也瞧不上吧。 郭尔罗斯氏暗中磨了磨牙,豪格迟早要完蛋,与其跟他一起被多尔衮搞死,还不如早点投靠明玉,至少能保全自己。 对,就这么干! 郭尔罗斯氏倒也果决,她看向明玉:“若福晋能救下我那几个仆从的性命,我愿意替福晋盯着汗王宫那边的动静。” 半句没提豪格。 一来对付豪格是多尔衮的事,与明玉无关。 二来信任都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就算她现在提豪格,明玉也不一定信。 没准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幸亏她跟娜木钟结了对子,而娜木钟因为属牛犯了八阿哥的忌讳也搬去了汗王宫居住,正好跟庄妃是邻居。 她刚刚给庄妃当了枪使,这会儿意难平联手明玉对付庄妃更容易解释得通。 谁料明玉并不买账,悠悠道:“庄妃不过一个孕妇,住在宫里又出不来,有什么好盯的?” 要不是你自己蠢,或者有利可图自愿当枪使,仅凭布木布泰根本够不到她。 郭尔罗斯氏笑容一僵,她还是低估了明玉,看来今天不把她的真心话诈出来,明玉不会跟她做任何交易。 之前她出卖庄妃的投名状也算打了水漂。 而那些仆从,多尔衮也不用审了,她已经把自己供出来了。 明玉这个女人不只聪明,还狡猾,比狐狸还狡猾。 郭尔罗斯氏以为自己是猎手,别人都是猎物,遇上明玉才知道,高明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形象出现的。 僵持中,郭尔罗斯氏选择摊牌:“因为灾民暴动的事惊扰了福晋,睿亲王以为是豪格从中作梗,便向皇上建言让豪格带兵出关给李自成挡红衣大炮。豪格自己无能,却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我头上,拿我撒气。” 她冷笑一声,看向明玉:“我不是诺敏,我的母族没有与满清联姻的传统,没必要为了所谓的联姻打掉牙活血吞!所以……我跟豪格彻底闹掰了。” “为求自保,我想跟着你,只求将来能有一个善终。” 明玉很欣赏郭尔罗斯氏的勇气,却不怎么喜欢她的为人。 太算计,把别人都当傻子。 这种人相互利用可以,不能交心。 明玉点头:“灾民暴动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也可以帮你在王爷面前说话,不过我不敢保证能办成。” 回话之前,明玉试着站在多尔衮的角度盘了一下逻辑,发现就算没有灾民暴动,多尔衮也会想办法把豪格远远支开。 一来要防着豪格在朝鲜建功,二来要防着豪格留守盛京,背后捅他刀子。 毕竟豪格主管兵部,打仗本正是兵部分内。 不管豪格随御驾亲征,还是留守盛京,对多尔衮都是不利的。 至于郭尔罗斯氏说的什么给李自成挡红衣大炮,明玉觉得多尔衮不会傻到提这种建议。 就算多尔衮提了,皇太极也不能同意。 虎毒还不食子呢。 更何况豪格能征善战,以后进关还有硬仗要打,皇太极不可能让豪格轻易死掉。倒是有可能让豪格策应李自成的农民军,从而牵制明朝的兵力,让明朝无力支援朝鲜,加快朝鲜投降的速度。 见明玉终于答应下来,郭尔罗斯氏大喜:“不管能不能成,汗王宫那边都交给我了,定不负福晋所托。” 本来她也没指望救人,只想以救人为借口,与明玉完成首次交易,一步一步获取信任,给自己的将来找条出路。 当然,大局未定,多尔衮这边是不是出路还未可知,她也不会在明玉这一棵树上吊死。 明玉但笑不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你愿意盯就盯着,可没人托付你。 送走郭尔罗斯氏,明玉派人去军营问多尔衮是否有时间,她想约他见个面问点事情。 倒不是明玉多着急帮郭尔罗斯氏,而是南边逃难来的灾民一天比一天多,她出门一趟兴师动众,委实不易。 温泉山庄离军营不算远,马车走快一点一个多时辰就能到,来都来了,明玉想把事办完再回城。 派出去的人很快来回话,说睿亲王正在赤鹿山那边操练水军,请明玉过去赤鹿山说话。 明玉这才想起来,多尔衮之前好像跟她说过,要在赤鹿山那边操练水军,还跟她借了赤鹿山的田庄居住。 竟然给忙忘了。 明玉又盯了一会儿秋收,随魏循去后院看过新建的粮仓,问了问田庄加强守卫的事,这才上车赶往赤鹿山。 从温泉山到赤鹿山并不算远,可中间的道路都被明玉连成了农田,没有直路可走,马车只能绕远,故而到达赤鹿山的时候已近黄昏。 明玉走进正房,多尔衮已经卸去甲胄换了便服在等她,明玉忙跟他打招呼,歉意道:“温泉山那边事太多,让你久等了,实在抱歉。” 多尔衮喝了口茶,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才道:“不晚,正好一起吃晚饭。” 简单的饭菜端上桌,炖鱼,烤鱼,腌鱼干,一盘拍黄瓜,两碗糙米饭,细看米饭里还掺了少量谷壳。 明玉诧异:“你在军营就吃这个?” 在家别提多挑剔了,白粥难喝,得就着鲜肉包一起吃,光炖牛肉太腻得放番茄,拍黄瓜要淋上辣椒油,把灶上指使得团团转。 都是人惯的。 又想到惯着他的人就是她自己,明玉一阵堵心。 “粮食太少了,有银子都买不到,这两碗糙米饭还是听说你要来特意准备的。”多尔衮给明玉夹了一块烤鱼,“鱼是河里现抓的,很新鲜,你尝尝。” 说着鱼新鲜,他却一口不吃,只吃那盘拍黄瓜。 明玉猜这些天在河边练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多尔衮吃鱼可能都快吃吐了。 两白旗是出了名的地多人少,再加上不屯兵,士兵就是士兵,农户就是农户,种田的人就更少了,根本不可能实现自给自足。 今年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大灾年,粮价飞涨,有市无价,军粮紧张几乎是必然。 据明玉所知,军粮紧张的可不止两白旗,几乎每个旗都很紧张。 她让娜塔拿了一个布袋子进来,从里面倒出两根玉米,玉米金黄,颗粒整齐而饱满,在灯烛下泛着淡淡光泽。 多尔衮拿起一根在手里把玩,猜测:“这个是……玉米?” 薯类的样子他在《农政全书》里见过,不长这样。 而明玉种的马铃薯、番薯都是薯类,还有一样就是玉米。 多尔衮没见过玉米,《农政全书》似乎也没有记载,所以才这样猜。 明玉夸他聪明:“玉米吃法很多,青皮的时候可以煮着吃,等完全成熟了磨成渣可以贴饼子熬粥,磨成面能蒸馒头,吃法更灵活,花样也多,很顶饱。” 多尔衮只关心最后一点,打仗不求山珍海味,能填饱肚子,顶饿就行。 “今天秋收了?”多尔衮有些诧异,赤鹿山这边的苗子还是碧绿的,明显没到收获的时候。 根据魏循和吉兰的建议,玉米地划在了温泉山那边,温泉山离赤鹿山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是去军营的必经之路,多尔衮不知道秋收的事明玉半点不意外。 就像她不关注多尔衮这边的事一样,多尔衮显然也没关注她。 这样很好,做个纯粹的炮.友,不动感情,省得以后情感剥离起来纠缠不清。 明玉的思绪只短暂地开了个小差,见多尔衮看过来,她笑回:“是,玉米成熟早,今天是秋收的第一天。” 多尔衮勾唇:“收成还不错??????” 多尔衮虽然没空去明玉的田庄,也听了不少传闻,大意都是说明玉是菩萨转世,种粮食普度众生。 之前只零星听人提起,最近越传越邪乎,说什么河边的草都旱死了,明玉田庄里的水井却永远有水,秧苗碧绿一片望不到边际,离很远就能闻到香气。 两黄旗那边传的更神,硬说明玉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谁能得使者相助,谁就能一统天下。 就差说他要造反了。 蒙古人一听不乐意了,明玉来自科尔沁,就算要派那也是长生天派来的,上天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此还差点干一架,闹出事端来。 提到收成,明玉还挺高兴的,笑着问多尔衮:“你猜亩产多少?” 多尔衮想了想,余光瞥见明玉唇角翘起老高,不敢猜太多,万一没达到扫了她的兴就不好了,也不敢猜太低,怕明玉以为他看不起人。 “十石。”给出一个标准答案,他记得这是明玉之前说给他的。 当时他以为明玉在说梦话,根本不信。 明玉果然摇头,唇角越翘越高:“三十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明玉在田庄盯了半天,跟魏循一起称的亩产,一共称了五亩地,都在三十石以上。 只要其他地块不是太拉跨,亩产三十石很稳。 这会儿多尔衮感觉自己在做梦,明玉脸上的表情看着都不是那么真实了。 要知道,麦子稻子亩产三石都算高产了,增产十倍,还是在大灾之年是什么概念! 他忽然有点相信那些传闻了,明玉是上天或者长生天派来的救世主,拯救他们这些在战乱和饥荒中禹禹前行的人。 而他是那么幸运,先是受她眷顾,不离不弃,之后被她照顾,无微不至,终于他有幸爱上了她,尝到了她的美好,也得到了她的普惠。 眼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晃了晃,多尔衮一把握住,攥在手心:“明玉,你真好。” 明玉吓了一跳,说玉米呢,怎么扯到她身上了:“松手,我要吃饭了。” 多尔衮握着她的手,虔诚地放在唇边亲了亲,这才松开。 理智回归,多尔衮问明玉:“这事都有谁知道?” 明玉敛笑:“你、我和魏循。” 有时候结果太过惊世骇俗,并不一定是好事,容易招怨。 所以称亩产的时候,只有明玉和魏循两个人在,并从不曾假手他人。 称完魏循也惊掉了下巴,不敢相信又称了一遍,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压抑着激动提醒明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说出去。” 相比高调炫耀打脸那些曾经不看好她的人,明玉更喜欢闷声发大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在多尔衮面前炫耀,把魏循叮嘱的话直接忘到了爪哇国。 难道在她心里,多尔衮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多尔衮严肃点头,跟魏循说了大意相同的话——具体亩产量,绝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并且在征得明玉同意之后,做出了周密的布置,连夜派心腹之人去田庄将七成粮食连带粮仓一起运到军营,对外宣称这批粮食是镶白旗从南边买来的军粮。 由于没有现代化收割机器,亩产又高,一千亩地原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完成收获,可明玉之前收留了大批灾民,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把玉米全部抢收,同时分期分批转移到军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多尔衮在征求明玉意见的时候,两人也谈好了价格。 多尔衮愿意以南边大米的价格购买明玉田庄里的所有粮食,包括已经收获的玉米,和那些还没有成熟的马铃薯和番薯。 看在炮.友加大主顾的情分上,明玉痛快地给多尔衮打了九八折,仅玉米一项,预收货银将近九万两。 马铃薯和番薯的产量预计是玉米的三倍左右,换算下来,这一季粮食明玉稳赚六十多万两。 明玉心里算着小账,坐在赤鹿山田庄的炕头上傻笑,六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足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都是她的! 不不不,还要给魏循和多尔衮分红,魏循占一成能分到六万多两,多尔衮那份……已经算在折扣里了。 吃完晚饭,明玉要走,多尔衮怎么可能肯放她,压在炕上亲软了身子,直接抄抱起去了后罩房的温泉池。 池水荡漾,先是涟漪,而后惊涛,哗啦啦地拍打池岸,明玉几次脱力险些滑到,多尔衮才将她捞出来裹上厚棉布巾抱回内室。 躺在温暖蓬松的被窝里,明玉只想睡觉,却忽然想起郭尔罗斯氏拜托她的事来。 得,净顾着庆祝丰收,把来意给忘了。 明玉在多尔衮怀里翻了个面,可能他抱得太紧,明玉翻过去的时候鼻尖刚好蹭到他锋利凸起的喉结,喉结在眼皮子底下滚了滚,多尔衮声音有点沙沙的哑:“怎么了?还要?” 明玉赶紧摇头,臊红了脸说正事,先把郭尔罗斯氏今天来找她赔礼道歉的事说了,多尔衮接话:“晚了,已经审出来了。” 结果倒是与郭尔罗斯氏所说不差,她只是派那几个人盯着明玉的马车想捉奸,结果其中一个见钱眼开煽动灾民闹事,才有了后来的灾民暴动,明玉马车被劫,以及朝鲜凤林大君见色起意出手救人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拎出一样都够郭尔罗斯氏死上一回,够豪格喝上一壶了,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其实明玉身边有暗卫保护,就算灾民暴动马车被劫,也能保明玉全身而退。 可这事偏偏被凤林大君撞上了,不但撞上了,还让他看见了明玉的脸,并就此觊觎。 这是多尔衮最不能忍的。 明玉心里呵呵,她就说郭尔罗斯氏怎么忽然转了性,巴巴跑过来自己打自己的脸,还主动跟她赔礼道歉,并表示想要投靠她。 原来是早得到消息,怕多尔衮迁怒完豪格之后,再找上她这个始作俑者,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投靠是假,拿她当挡箭牌避祸才是真。 不过她留着郭尔罗斯氏还有用,不能让她落在多尔衮手里,并且还要想办法帮她这一回。 明玉深深吸气:“审完了,人还活着吗?” 多尔衮垂眼看她:“那几个身上都有些功夫,直接杀了可惜,已经编进蒙古先锋营了。” 蒙古先锋营多是战俘,在冲锋的时候,相当于骑兵的人肉挡箭牌吸引第一拨攻击,不死都是命大,死了也会被骑兵的马蹄踩碎,连个全尸都没有。 真够损的,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明玉都有点同情那几个人了,可郭尔罗斯氏只是求她救人性命,并没说让她把人救出来。 现在人没死还得了差事,她也能给郭尔罗斯氏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明玉低低“嗯”了一声:“死得其所。”说起来也算为国捐躯。 多尔衮抵着娇软亲了亲明玉的发顶:“以后谁敢欺负你,你说与我知道,都让他们死得其所。” 明玉被他挤得胸闷心慌,还是坏心眼地问:“可有例外?” 多尔衮此时已经被明玉勾到情动,血往下冲,并没多想:“概莫能外。” 明玉听到“概莫能外”四个字,心里呵呵,身体却自有主张地放松下来,轻易接纳了多尔衮。 可能是这具身体太过稚嫩,每一次接纳都伴随着疼痛,然后疼痛逐渐减少,欢愉次第增加,直至巅峰。 巅峰时刻,多尔衮告诉明玉,他明天休沐一日,问明玉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明玉烦他这时候说话,本来就快结束了,他非要说话分散注意力,眼看着又要从头来过。 明玉被搁在巅峰处,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哼哼着:“学骑马。” 一来马车太慢,去一趟田庄要小半日,不如骑马快。 二来田间路窄马车进去不,不如骑马方便。 三来多尔衮休沐,不找点事给他做发泄一下过剩的荷尔蒙,明天一整天她都别想下炕了。 正想着忽然天旋地转,多尔衮竟然把她举起来跨坐在他身上,狠狠掂了掂:“先在炕上试试,明天再教你。” 最后是怎么下来的,明玉都不知道,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还在多尔衮怀里。 她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多尔衮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儿:“等着教你骑马。”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今晚,我给你当马骑。 明玉:概莫能外,圈起来,划重点,以后要考哦。第61章 作妖 骑马? 想起昨夜在“马”背上被颠到泄.身.泄力, 明玉脸颊爆红。 理智告诉她,多尔衮还没下炕,现在想这些很危险, 可脑海里仍旧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细节。 比如男人时而炙热时而迷离的眸子,比如托举她的那只手臂上微微鼓起的青色筋脉,还有滴在某人腹肌上的她自己的汗水和……口水。 啊啊啊啊啊! 怀里水晶似的小姑娘在听见“骑马”两个字之后,秒变芙蓉玉,红玛瑙, 在明玉快变身鸡血?????石的时候, 多尔衮亲了亲她的发顶,放开她,坐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 嗯? 怎么跑得比她还快? 忍不住偷眼看过去,视线刚好落在某个紧要处, 隔着衣服只能看见一个小帐篷。多尔衮也没叫人伺候梳洗, 就原地坐着不动, 闭目养神。 感受到什么似的, 忽然睁开眼,正好对上明玉探究的目光, 多尔衮下意识垂眸,热意瞬间漫上脸颊。 也不是第一遭滚床单了, 明玉却是第一次看见多尔衮脸红,坏心眼地又看向那处, 帐篷比刚才还高。 然后下巴被人捏住, 狠狠吻下来,在窒息中被迫承欢, 在被迫中体验比之前更加极致的欢愉。 几乎是濒死时才会有的末路狂欢。 事后, 明玉累成狗, 多尔衮提起裤子神清气爽地走了,临走还要补刀:“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明日再休沐一天,多陪陪福晋。” 明玉瘫成死鱼:种马本马,石锤。 等明玉缓过来梳洗完,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吃过午饭,多尔衮拉着她去马场学骑马。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其实会骑马,只不过不是多尔衮教的,而是在给多尔衮打理马场的时候自学成才。 她学骑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马场里的马长时间没人骑会生病,也怕脚力都废了,等多尔衮换马的时候无马可用。 多尔衮的马都很烈,除了他本人,没人敢骑乘。 原主为了学骑马可谓苦头吃尽,有一次差点摔断腿,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非但没换来多尔衮半点怜惜,还被小三当面内涵蠢笨,笑话她生在草原居然才学会骑马。 原主负气当众甩了小三一个耳光,恰好被狗男人撞见,狗男人当众说她神志不清,连夜派人把她扔到城外庄子上“养病”,并且没有说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直到多尔衮再次出征,王府无人照看,他才让人把原主接回来。 等原主欢天喜地回府,多尔衮人已经走了,竟是连一面都不想见。 上辈子欠了他似的,原主仍旧不计前嫌,兢兢业业为多尔衮打理马场、鹰场,不管春夏秋冬,经常骑马架鹰带着猎狗去山林里打猎。 可以说除了多尔衮本人,他养的所有大动物、小动物都很喜欢原主,有时候待原主比多尔衮还亲。 当然记忆都是原主的,还从未发生,跟明玉半毛钱关系没有。 可当明玉才靠近马厩,便引来百马齐嘶,声音嘹亮而欢快,好像在齐齐欢迎她。 明玉&多尔衮:“……” 这下多尔衮也有些酸了:“你很受欢迎啊。” 他来都没这待遇。 多尔衮领着明玉挑选合意的坐骑,不少平时看着极其高冷的骏马在明玉跟前搔首弄姿,公然打响鼻吸引注意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探头到明玉身前求摸的,简直比青楼外面揽客的娼儿还主动,让人没眼看。 相比之下,最先投靠明玉的玉爪还算是最有气节的。 明玉倒也不怕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仿佛哪一个都好,哪一个都喜欢。 就这样被热烈欢迎了一圈,也没找到原主记忆里的坐骑,那匹毛似闪缎,身如小山,四肢修长优美的淡金色大马。 原主给它取名叫大漂亮。 走到马厩最深处,明玉才看见了瘦如枯柴,毛发稀疏,卧在脏兮兮的草垫上,不知死活的大漂亮。 看见大漂亮,多尔衮微微蹙眉,问马厩管事:“还不肯进食吗?” 马厩管事先叹了口气,而后摇头:“奴才给主子养马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在战场上死了主人的名马,往往饿几天或打两顿,都会屈服。这么倔脾气的马,奴才还真是第一次见,打也打了,饿也饿了,这都快饿死了,都不愿意服个软。” “倒是奴才不忍心这么好的马平白糟蹋了,每天给它用最好的草料,可主子您也看见了,它不吃,它自己绝食了。” 马厩管事越说越气:“要不是奴才怕它饿死了,主子怪罪,奴才都不愿意管它了。每天把草料往它嘴里塞,水往它嘴里灌,这才勉强养到如今。您瞧这样子,最多再过几天,怕就要不行了。” 多尔衮也觉得很可惜。 这匹马原来的主人是林丹汗,听察哈尔部被俘的侍卫讲,这匹马是西域那边献给林丹汗的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跑起来脚步如风,是马中的珍品。 就像玉爪,是鹰王一样,汗血宝马也可在马中称王。 他曾经用匕首驯服了这匹马,却始终不能让它认主:“罢了,不用管它,想死就成全它吧。” 成全它的忠诚和贞烈。 再抬眼,明玉已经走到汗血马身边,在脏兮兮臭烘烘的草垫前弯腰,伸出细白的手指给汗血马理顺乱糟糟的鬃毛,轻声唤它大漂亮。 这匹汗血马有多烈,没人比多尔衮更清楚了,当初有人想要趁乱驯服它,直接被它一口咬下了半颗脑袋。 就算是多尔衮想要骑上它的背,也得先用匕首在它身上戳几个洞才行。 而且这家伙特别善于伪装,别看它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惹急了照样能咬死人。 来不及多想,多尔衮冲进马厩,伸手去拉明玉,却还是晚了。 只见汗血马猛地睁开眼,挣扎着竖起脖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擦过明玉的衣裙。 它艰难地张开嘴咬住明玉的袖子,眼中全是惊喜,同时涌出大颗泪珠,打湿了明玉的指尖。 明玉也是一脸激动,顾不得脏,踮脚搂住汗血马的脖颈,亲昵地蹭了又蹭,仿佛久别重逢的至交好友。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漂亮永远雄姿英发,永远健步如飞,能追狼,能战野猪,还能跟熊瞎子单挑而不落下风。 并没有现在这样落魄的时候。 不过明玉能想象到,原主必然为了照顾大漂亮付出良多,才能让如此忠贞烈性的骏马为了她低下高贵的头颅,任她驱驰。 有了玉爪认主的先例,明玉心知大漂亮可能也是重生马。 这下不光把马厩管事惊呆了,多尔衮也有些愣怔,听明玉带着鼻音问汗血马:“你愿不愿叫大漂亮?愿不愿意跟着我?” 汗血马运了半天气才打出一个虚弱的响鼻,算是应下,嘴却还叼着明玉的衣袖,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骨气,活像一个刚刚找到母亲,生怕被母亲遗忘的小孩子。 直到明玉想转身,汗血马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的衣袖,目光紧紧追随着明玉。 明玉转身,眼中含泪,唇角却翘起多高,反客为主给多尔衮介绍:“从今往后,大漂亮就是我的坐骑。” 大漂亮虽然虚弱至极,仍是强撑着长嘶一声,原本热闹的马厩,瞬间落针可闻。 尽显马中王者的威风。 这回多尔衮更酸了,他轻轻点头,吩咐马厩管事给汗血马换个宽敞干净的地方养着,用最好的草料。 想了想又道:“在草料里掺些粮食,让它尽快恢复。” 马厩管事连忙应是,瞧着汗血马一脸温顺,走过去伸手要牵缰绳,却被汗血马一下挥开。 也就是汗血马极度虚弱,不然这一下就能把管事甩出马厩,管事倒退几步站稳,这才想起汗血马往日的凶残,再不敢靠近半步。 多尔衮沉声:“你先去收拾地方,准备草料,我牵它过去。” 管事如蒙大赦,领着人匆匆走了。 多尔衮走近几步,汗血马不安地后退两步,像是怕极了又像是恨极了,一人一马隐隐对峙。 明玉以手扶额,像对待老朋友似的给汗血马介绍:“睿亲王是我的……夫君,也算你半个主人。别怕,跟他走,他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把缰绳递给多尔衮,汗血马乖乖跟着多尔衮走出原来的马厩,去了新家。 其实明玉也可以自己牵,不过汗血马又触发了原主新的记忆。 在未来的某场硬仗中,汗血马凭借自己惊人的速度在红衣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救了多尔衮一条命。 多尔衮重伤,差点死了。 那是多尔衮戎马一生,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只可惜多尔衮并不曾对原主交心,原主对那场硬仗所知不多,明玉搞不清楚时间,便想着给多尔衮机会多与救命恩马培养感情,省得到时候被红衣大炮炸死。 大漂亮还没恢复,多尔衮便给明玉挑了一匹相对温顺的枣红小马让她练手,明玉有原主的记忆,骑马学得很快,才半天就学会了。 日影西斜,明玉又去看了大漂亮一回,见大漂亮吃光了所有草料,这才放心离开。 坐车而来,骑马回家,明玉一身利落的骑装端坐在枣红小马上,与多尔衮并马而行。 走到半路,忽见魏循迎面骑马赶来。 明玉忙勒住缰绳,问魏循出了什么事,魏循脸色难看:“肃亲王带骑兵把田庄围了,说奉了皇上之命,带萨满到田庄驱邪。” 驱邪? 明玉心里呵呵,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从田庄里的秧苗长起来,各种流言?????就没断过,有说她是菩萨转世的,有说温泉山地处灵脉的,还有些玄学派硬说西洋种子成了精,为修炼半夜找人吸□□元。 似乎为了印证这个说法,温泉山最近确实不太平,时常有人口走失,附近牛录派人来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牛录查不出,必然要往上报,案子报得多了,引起皇太极的重视,专门派人过来也正常。 可不正常的是,派人来查为什么要带萨满,还让骑兵围了她的田庄。 明显是冲她来的。 萨满明玉不怕,顶多做场法事,暗中给点好处也就糊弄过去了。 明玉担心的是豪格和骑兵。 若真查起来,不肖别的,只让骑兵骑马在庄稼地里跑上几个来回,把秧苗踩烂,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今年的粮食和她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就全泡汤了。 “可有骑兵进了田庄?”明玉焦急地问魏循。 魏循摇头:“本来是要硬闯的,可肃亲王听我说王爷和福晋就在赤鹿山,事关重大,求他给我一点时间请东家过来主持大局,肃亲王这才没敢轻举妄动,只让骑兵围了田庄,他本人也没进去。” 这时候能吓住豪格的,恐怕也只有多尔衮了。 托了多尔衮的福,明玉决定粮食价格再给他打个九八折。 也幸亏昨日宿在赤鹿山的事明玉差人告诉了魏循,并给他带话,说明日若有时间她会再来田庄看看。 明玉求助地看向多尔衮,多尔衮会意,分了一半侍卫跟魏循先走,另派心腹拿了他的令牌去军营调兵,温声对明玉道:“不急,我陪你骑马过去。” 见多尔衮已经安排好一切,明玉也不急了,仍与他并马而行,速度却越来越快。跑到田庄的时候,明玉几乎算是策马狂奔了。 下马就看见一个身穿流苏衣头戴流苏帽,一手持鼓,一手持槌,一边将圆鼓敲击出神秘的韵律,一边跳出诡异的舞蹈,双眼时而漆黑时而翻白。 等明玉走过去站定,萨满忽然双眼全白,盘膝而坐,嘴里嘟嘟囔囔降下神谕,大意是田里有山精树怪,还有外来的妖精,必须用火烧毁才能保一方平安。 等萨满做完法事,豪格看向明玉和多尔衮,笑道:“我奉皇上口谕,特来调查温泉山附近人口走失一事,现已查明原因,可以点火了吗?” 仅凭萨满一人之言,就要烧毁整个田庄,明玉气得刚要开口,多尔衮已经道:“你请的是哪位萨满?看着眼生。” 明玉闻言看过去,正好瞥见萨满抖了抖,因为身上穿了流苏衣,抖起来特别明显。 不过那张脸画满了油彩,跟戴着面具似的,多尔衮是鹰眼吗,竟然能看出眼生来。 豪格一怔,顿时有些激动:“多尔衮你什么意思?还能有几个……” 话说一半,对面忽然冲出来一个侍卫,手提水囊,大步走到萨满跟前先打掉了流苏帽,而后揪住流苏领子,提起水囊就是一通浇灌。浇灌完还不算,又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条布巾,对着脸又是一通擦。 “多尔衮,你怎么敢亵渎萨满!你不怕遭报应吗?”豪格说话的时候,萨满脸上的油彩已经被洗掉了,露出本来面目。 其实流苏帽被打掉露出下面秃头的时候,闹哄哄的四周立刻静了一瞬,等净了脸,议论声就有些压不住了。 “怎么是个和尚?” “看长相也不是咱们这边的,好像……蒙古人。” “蒙古的喇嘛?” 蒙古喇嘛的出现,再次触发了原主的回忆,明玉恍惚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喇嘛,具体是在哪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很多年前见过一面的人,因为发型特殊,引起了原主的注意,可记忆并不深刻。 明玉的记忆不深刻,多尔衮却深刻极了,深刻的不能再深刻了。 一来是他记性好,十几年前见过的人也能记得很清楚,二来是这个喇嘛与布木布泰有关。 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喇嘛的一句话,让年仅十二岁的布木布泰在一众蒙古格格中脱颖而出,早早入了皇太极的眼,成功嫁入汗王宫。 多尔衮记得很清楚,在父汗崩逝的前一年,皇太极陪大福晋去科尔沁省亲,名为省亲,实则是大福晋想在科尔沁给皇太极挑选一位侧福晋。 当时多尔衮还是父汗母妃的心肝宝贝,与八哥皇太极关系好走得很近。听说八哥要陪八嫂去草原玩,他也吵着要去。母妃不愿意,父汗却说男孩子就要出去见世面,长大才能有出息。 于是多尔衮便跟着去了。 那时候父汗老了,皇太极年轻英俊,又有军功在身,想嫁给他的蒙古格格可真不少,谁知最后却选中了一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小格格。 多尔衮并没见过那个小格格,只是听人说,她是大福晋的亲侄女,还是蒙古喇嘛口中的圣女,据说谁娶了她,谁就能君临天下。 父汗还在,哪儿轮得到八哥君临天下,多尔衮根本不信,亲自去找那喇嘛理论,却只匆匆见了一面。 事后那喇嘛好像凭空消失了,寺里的人说他本就是一个四处云游的喇嘛,居无定所,想找他可难了。 谁知转过年父汗被红衣大炮炸伤崩逝,皇太极受众贝勒推举继承汗位,蒙古喇嘛口中圣女的传说再次被人提起,皇太极也曾宠爱过布木布泰一段时间。 父汗母妃同时离去,多尔衮感觉天都塌了,因此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 后来大福晋派这位“圣女”侧福晋来照顾他,多尔衮心里极度排斥,连着几日掀翻她端来的饭菜,菜汤弄脏了她的裙摆,她也不生气,仍旧好言好语的安慰他。 他对她冷脸相向,任凭她好话说尽都不理,她还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渐渐地,他的心也软了,吃了她端来的饭菜,没好气地问她,是不是她害死了父汗母妃。 布木布泰先是一惊,而后笑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那个喇嘛好色,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挪不动脚,草原上被他封为圣女的可不止我一个。你这么聪明,难不成也信了他的疯话?” 那是多尔衮第一次被女孩子附耳说话,当时便红了脸,忙忙地给她赔礼。 从此,他的生命里有了光。 而眼下,布木布泰口中的好色喇嘛又出现在这里,由不得多尔衮不多心。 对面豪格慌了,被洗了脸的假萨满却半点没慌,还笑着给自己解释:“我从蒙古来,之前确实是个喇嘛,可我听说大清不信佛,而信萨满,便想来这边宣扬佛法。不想反被地神巴纳姆赫赫选中,成了萨满未来的继承人。” 说着目光扫过众人,只在明玉身上停留片刻,神情慈悲道:“若众位不信,可请萨满过来,一问便知。” 豪格这时才找到主心骨:“来人,请萨满!。” 朝鲜战事在即,众人都忙着备战,皇上确实把查证温泉山人口走失的事交给了豪格,却并没有任何指向,也没让萨满随行,更没说包围明玉的田庄做什么法事。 包围田庄,作法驱邪,包括放火,都是豪格的主意。 多尔衮不是背后阴他吗,他当然要阴回去。 动不了多尔衮,他还动不了明玉吗? 再说明玉田庄里的粮食不就是两白旗的军粮吗,今天他就让骑兵踩烂,最后再放把火,看多尔衮临时上哪儿弄那么多粮食去。 要知道,八旗的粮食从来都是自给自足,其他旗搞屯兵还好,勒紧裤腰带勉强饿不死人。两白旗为了战力不肯屯兵,人又少,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军队塞牙缝儿的,每年多尔衮都会派人花大价钱去南边买。 碰巧今天又是灾年,南边人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卖给关外? 就算有,也得让晋商去江南买,价钱昂贵不说,等军粮运回来,朝鲜那边的战事恐怕都结束了。 他仿佛看到了两白旗饿得头晕眼花的杂牌水师,对上朝鲜凤林大君的水上王者,被碾压碾压再碾压,最后全军覆没。 等多尔衮败了,皇上肯定会想起他,也只有他能取代多尔衮打硬仗。 到时候,出关给李自成挡大炮的恐怕就是多尔衮了,而他正在朝鲜战场力挽狂澜建功立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豪格倒是要看看,没有粮草,两白旗饿着肚子还怎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当豪格派人去请萨满的时候,老狐狸听说要去砸多尔衮的场子,居然称病不肯来。 这时有个喇嘛模样的人找到豪格,说愿意代替萨满去做法事,并且承诺都听豪格的,事后多给点银子就行。 豪格见这人在萨满家里做事,想着应该有几分本事,临时拉了这个喇嘛过来装神弄鬼,谁知竟被多尔衮当场识破。 本以为要完,不想这喇嘛竟然是萨满未来的传人。 看来多尔衮气数已尽,连老天都站在了他这边,于是豪格挺起胸膛,派人?????去请萨满。 等萨满一来坐实田庄有异,他才不管多尔衮怎样想,直接踏平田庄,一把火烧完了事。 哪知道在请萨满的这段时间里,多尔衮居然也调来了骑兵,人数虽然不及豪格的多,可贵在以一当十,吓得豪格赶紧让自己的骑兵列阵保护自己,相应解除了对田庄的包围。 等萨满穿戴整齐,匆匆赶来的时候,明玉的田庄已经在多尔衮的掌控之下了,彼时豪格正在叫骂:“多尔衮,我奉了皇上口谕而来,你想抗旨不成?” 说抗旨还嫌不够严重,豪格又加了一句:“抗旨不尊,你这是要拥兵造反哪!” 多尔衮此时正与明玉坐在田庄的正屋里喝茶,听人禀报说萨满来了,当即让请进来。 萨满是豪格派人请来的,当然不能轻易把人交给多尔衮,可萨满那老狐狸谁也不敢得罪,对豪格再三保证说他去去就回,结果一去没了踪影。 豪格站在深浓的夜色里,进退两难,往里冲,打不过,就此撤走,又不甘心。 他病急乱投医问身边的喇嘛:“大师,你帮我问问地神下一步该怎么办?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事儿啊!” 喇嘛笑道:“敌众我寡,不用问地神也知道,王爷合该增兵。” 对呀,多尔衮能叫人,他就不行了。 豪格一拍脑门,让人回去把兵部和王府能打的都叫过来。 喇嘛又给他出主意:“除了人手,王爷还需要一个帮手。” 说起帮手,豪格第一个想到了岳托,毁军粮这个主意还是逛青楼时岳托给他出的,现在弄得他上不去下不来,怎能让岳托在家里安睡。 于是派人去请岳托。 就在豪格整合了府兵、兵部、和镶红旗三部分兵力,准备与镶白旗的骑兵大干一场的时候,多铎带兵赶来,再次被两白旗压制。 喇嘛又给豪格出主意,劝豪格继续增兵,以人数压倒对方的精兵,豪格觉得有理,当即派人去两黄、两蓝旗借人。 骑兵借不来,以他皇长子的身份,找几个打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岳托也派人去他爹的正红旗摇人。 他忍多尔衮很久了,今天就算是打群架以多欺少,也必须给多尔衮点颜色瞧瞧。 等两黄、两蓝和两红旗的侍卫、骑兵与两白旗形成对峙的时候,天边已然铺满绚丽的朝霞,红得发紫,令人炫目。 明玉在多尔衮怀中醒来,揉揉眼睛问他:“豪格走了么?” 多尔衮也刚醒:“不知道。” 明玉:“……” 不知道你拉着我进屋睡觉,心可真够大的。 作者有话说: 明玉:昨天才说的“概莫能外”,今天就有人来欺负我了,快让她死得其所。 多尔衮:……第62章 法事 有了上次被多尔衮带去赤鹿山夜宿的经历, 之后每次出门,明玉都会让人准备换洗的衣裳和洗漱沐浴用品,同时也给多尔衮准备了一套, 全都放在马车上有备无患。 结果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可派去拿东西的小丫鬟很快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东西还拿在手里来不及交出去,就急急向明玉禀报:“福晋,不好了,田庄外面围了好多人!” 明玉看向多尔衮, 多尔衮眼皮都没抬一下, 明玉蜜汁自信地平静下来,吩咐人伺候梳洗,准备早饭。 等明玉和多尔衮梳洗完,魏循过来问, 早饭做多少, 吃什么。 明玉略一思忖, 先回答吃什么:“把昨天试磨的玉米细面都拿出来, 用庄子里种的小白菜,和上猪肉馅, 全都做成肉包子。剩下的玉米粗渣熬粥,熬稠一点, 配上庄子里刘大娘腌的黄瓜条。” 说着商量多尔衮:“庄子里条件有限,早饭吃这些行吗?” 多尔衮淡声:“有肉包子有粥, 还有黄瓜条, 比豪格家吃的都好。”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拉踩豪格,不过豪格家还真吃不到刘大娘腌的黄瓜条, 然后明玉回答做多少:“把昨天磨的玉米都用上, 不管是护在里头的, 还是围在外头的,人人有份,一个包子一碗粥一份腌菜。” “外头的人也有份?”多尔衮有些诧异。 大战在即,多尔衮没工夫搭理豪格,就想着用拖延战术把豪格熬走。明玉这边却要管饭,吃的比人家家里还好,那他的拖延战术岂非不攻自破。 魏循也觉得不妥,虽然食材都够,可一想到要把肉包子拿给外面围困他们的那些人吃,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感觉明玉这善心发的有点大,甚至是敌我不分。 明玉“啊”了一声,转头问多尔衮:“若对方吃饱了,田庄可守得住?” 这是看不起谁呢,要是连豪格他都拦不住,还上什么战场打什么仗,多尔衮看也不看明玉:“自然。” 明玉就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对魏循道:“就按我说的办,人人有份。” 魏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明玉做出的重大决定几乎没出过错,即使不理解,他也会照办。 食材都是现成的,包子粥腌菜组合很快端上桌,明玉才喝了一口粥,多铎忽然撩帘走进来,进来就没好气地问:“这么好吃的早饭,怎么豪格和岳托也有份?” 明玉这才知道岳托也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地问还有谁,多铎不明所以:“……八旗都有人在。” 明玉差点被粥呛到,凑齐人正好打广告,一顿包子粥全能搞定。 广告费也便宜,省得以后上门推销,还能节省好大一笔免费试吃的成本。 多尔衮一边招呼多铎吃饭,一边用手给明玉顺着背,恰在此时,门外有人通禀:“王爷、福晋,皇上来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地事儿都能成! 明玉忍咳,跟在多尔衮、多铎身后出门迎接。只见皇太极一身戎装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肉包子,边走边吃,边吃边跟身旁同样在啃肉包子的范文程低声商量着什么。 看见多尔衮三人迎出来,皇太极很高兴,等众人行礼寒暄过后,举着肉包子笑问明玉:“这就是你田庄里种出来的西洋粮食?” “正是。”明玉一看就知道肉包子很合皇太极的口味。 皇太极说了一声“好”,又问站在身边才把包子啃完的范文程:“范大人,这包子味道如何啊?” 范文程当然知道皇太极话里的意思,忙道:“此黄面与白面几乎无异,用途却更广泛。”粗渣还能熬粥,可以说结合了麦稻所长。 他说着看向明玉:“只是不知这是何种作物?亩产如何?” 明玉才张开嘴,就听多尔衮替她回答:“玉米,亩产比麦稻高一些。” 真是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范文程深知多尔衮的脾性,笑着又问:“田庄今年收成几何?” 又是一个来套商业机密的,明玉学多尔衮说话:“比寻常麦稻多一些。”至于多出多少,长眼睛自己看。 谁知范文程不敢逼多尔衮,却敢逼她:“多出几成?” 多尔衮冷脸,明玉赶紧拉他袖子:“昨日收了一百亩,还没称,粮食就在后院仓里,大人若想知道具体,等会儿称一下便知。” 幸亏前天夜里多尔衮已经派人把七成粮食运走了,如今粮仓里只剩下三成,就算上秤数据也不至于太吓人。 范文程觑着多尔衮的冷脸,不敢再问,皇太极呵呵笑道:“朕还没吃早饭。” 明玉打蛇随棍上,忙请皇太极进屋用早膳,这一篇算是揭过。 吃过早饭,范文程顶着多尔衮刀子似的目光,说要去后院看看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他的田庄。 明玉笑着说好,多尔衮却道:“地是镶白旗的地,农户是镶白旗的人,粮食是镶白旗的军粮,范大人想看什么?” 别打军粮的主意。 范文程何尝不懂多尔衮的威胁,可只有拿到实据,才能印证萨满的话,才能引起皇太极的重视。 只有皇太极重视了,接下来的要发生的事才有意义。 谁知他才迈步,屋外就响起了萨满请神的鼓点,范文程心中暗急,怪豪格太沉不住气,也怪岳托没有及时阻止。 屋外鼓点一起,皇太极也有些坐不住了,带人走出去观看,范文程这时候不好再坚持去后院称粮食,只得原样跟在皇太极身后。 此时院外站着两个萨满,都是脸画油彩一身流苏,其中个子较高的那一个正举着圆鼓在舞,两眼不时翻白,显然已经到了请神的关键阶段。 另一个矮胖的冷眼旁观,眉心紧蹙。 皇太极看见有两个萨满,回头问多尔衮是怎么回事,多尔衮便把蒙古喇嘛的事说了,皇太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多尔衮不提皇太极差点忘了,当年他陪哲哲回科尔沁省亲,确实见过一个蒙古喇嘛。 那会儿他们才到科尔沁,科尔沁郡王、大妃及其家人、族人都来迎接。 众人还在寒暄,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来一个蒙古喇嘛,指着人群中的木布木泰说她是长生天保佑的圣女,谁能?????得到圣女的眷顾便能得到长生天的眷顾。 长生天是蒙古各部落的神,众人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圣女,但谁不想被长生天眷顾呢,布木布泰一时间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再加上她确实貌美,皇太极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也只是几眼而已,皇太极并没放在心上。 皇太极不是蒙古人,对长生天不怎么感冒,连大金那边的萨满,他也只是表面尊敬,心里却是不信的。 十几岁上战场,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皇太极从来只信自己。 至于类似长生天、萨满神格什么的诸天神佛,他从来只当成实现目标或凝聚人心的手段。 当年他选中布木布泰,其实跟蒙古喇嘛的预言半点关系也无,只不过是布木布泰长得漂亮,再加上她很讨哲哲喜欢,最关键的是年龄足够小。 那时候哲哲才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女儿,因为又是一个女儿,心情很不好,夜夜失眠,白天还要操劳贝勒府里的大事小情,人消瘦得厉害。皇太极看着心疼,趁战事间歇提出带哲哲回科尔沁省亲。 哲哲果然很高兴,还贤惠地说要在科尔沁给他选个侧福晋,好早点生出融合科尔沁和大金血脉的小阿哥,稳固他在父汗心中的地位。 皇太极有军功在身,当时的正白旗是八旗之中最能打的,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儿子,所以他并不是很在乎所谓的高贵血脉。 在大金拳头硬才是王道。 可哲哲总是很愧疚,她张罗着要给他挑个科尔沁的侧福晋,皇太极并没拦着。 皇太极十分敬重哲哲,很想让她尽快生下儿子,早点打开心结,所以才挑了年纪最小,虽然漂亮却没什么女性特征,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致的布木布泰。 范文程见多尔衮并没提萨满继承人的事,主动给皇太极介绍,皇太极淡淡“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范文程心里直打鼓,只能寄希望于蒙古喇嘛演得足够逼真,能像十多年前那样打动皇太极。 想着,耳边规律的鼓点又是一变,细听鼓点里仿佛还有哨音,哨音微弱,时隐时现,不仔细听或是耳力不济根本听不出来。 自从玉爪改投,明玉闲着的时候练过鹰哨,因此对哨音很敏感。 哨音持续了一阵,忽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黑乌鸦,嘎嘎嘎叫着遮天蔽日。 乌鸦这种报丧鸟在盛京比喜鹊还受欢迎,是全民图腾一般的存在,据说还救过努尔哈赤的性命。 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在院子里束一根高竿,竿头绑上盛谷物的圆盘,给路过的乌鸦提供食物。 各亲王府邸都有,皇宫也不例外。 乌鸦仿佛被鼓点吸引,如黑色丝带一般围着蒙古喇嘛盘旋,忽上忽下,场面肃穆而壮观。 范文程这才放下心来,心说还是庄妃找来的人靠谱,一出场就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再看皇太极,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饶有兴致地观看鸦群飞舞。 明玉站在多尔衮身后,悄咪咪伸手扯了扯多尔衮的袖子,等多尔衮回头,朝他撅起嘴。 多尔衮:“……” 多尔衮反握住明玉的手,在上面轻轻捏了捏,小声警告:“别闹,等人走了再说。” 明玉:这么多乌鸦跳舞,明摆着有事啊,现在不搅和搅和,人走了搅和谁去? 她想吹鹰哨搅局,可惜哨子忘了带,想请多尔衮帮忙把玉爪叫来。 想起多尔衮刚才异样的目光,抬眼见他耳尖红红,明玉气到想跺脚。 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都打上门来装神弄鬼了,他脑子里居然全是黄色废料。明玉只得又扯了扯多尔衮,等他回头,模仿他之前的样子,将小指放在口中比划出一个吹口哨的动作。 多尔衮摇头,明玉用力晃他胳膊,多尔衮颇为无奈地抬起另一只手,吹出一声嘹亮的鹰哨。 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头顶立刻炸响凄厉的鹰鸣,吓得鼓点一滞,慢了半拍,正在疯狂舞蹈的黑色鸦群顿时溃散,惊得围观众人纷纷后退。 紧接着鼓点再起,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仿佛在召唤什么。 忽然蒙古喇嘛双眼全白,双膝跪地,鼓槌敲断,鼓点骤停。 他朝着明玉的方向顶礼膜拜,嘴巴没动,却有女声传出:“神乌啊,快飞到我选中的圣女那儿去,让她成为我在这里的使者,代我降下恩泽,辅佐下一任大汗。” 圣女?什么圣女?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黑漆漆的鸦群中忽然飞出一只小乌鸦,径直朝着明玉的方向飞过去。 半途被玉爪所拦,多尔衮吹鹰哨驱离,玉爪这才飞回田庄最高的屋顶。 小乌鸦仿佛被玉爪吓得不轻,飞行速度明显变慢,飞出来的时候如离弦的箭,等落在明玉肩膀上时,仿佛一片枯萎的落叶。 “跪拜圣女!”壮观的鸦群散去,蒙古喇嘛恢复黑瞳,声音也变回男声,高声唱和。 被惊呆的众人鬼使神差般纷纷跪下,现场只有三个人没跪,明玉、多尔衮和皇太极。 明玉是神鸦选中的圣女,别人跪的正是她,她自然不必下跪。 皇太极和多尔衮则是从头到尾根本不信。 什么圣女,什么下一任大汗,每句都是挑拨之言,想装神弄鬼让他们兄弟成仇,君臣反目。 至于这场法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挑拨他们用意为何,目前尚不好说。 在诡异的气氛里,多尔衮偏头在皇太极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太极抬眼看他,眼神交流很快完毕,彼此心照不宣。 从多尔衮拦下玉爪让小乌鸦飞向她,明玉就猜到多尔衮想将计就计了,于是享受了一会儿众人膜拜,才端着架子说:“都起吧。” 小乌鸦晃了晃,仿佛被明玉的声音惊醒,展翅飞走了。 众人起身,豪格脸上的震惊还没褪去,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蒙古喇嘛是他请来的,他请人过来装神弄鬼就是想给明玉扣个大帽子,然后指挥骑兵把田庄捣毁,烧了多尔衮的军粮,让两白旗饿着肚子上战场打败仗,他再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把多尔衮彻底踩进泥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蒙古喇嘛都干了些什么? 做法事没给明玉扣上大帽子,倒是弄了一堆乌鸦出来,把明玉弄成了神使。 豪格下意识看向多尔衮,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 转头见岳托正咧嘴对着他笑,豪格后知后觉,原来岳托跟多尔衮也是一伙儿的。 他就说呢,平时他找岳托帮忙,岳托就没一回痛快,昨天怎么一叫就来了,不但镶红旗派了人来,还去正红旗拉了不少人过来给他撑场子。 敢情是跟多尔衮合起伙来圈他,想让他在整个八旗面前把脸丢完。 豪格在心里狠狠记了岳托一笔,然后听皇太极问他:“豪格,你在这里做什么?” 豪格一惊:“儿臣奉父皇之命,来温泉山调查人口走失一事。” “可查出什么来了?”皇太极又问。 豪格狠狠瞪了蒙古喇嘛一眼:“不曾。” 皇太极看看豪格,又看了看蒙古喇嘛,几乎可以断定,此事与豪格无关。 他这个傻儿子又给人当了挡箭牌,于是心累地挥挥手:“这事不用你查了,赶紧带兵出关去吧。” 先把倒霉蛋送走,免得再被人利用闹出什么大事来。 豪格一听立刻急了:“父皇,不是说月底吗,这才过月中。” 怎么感觉又被罚了呢? 皇太极有些不耐烦:“早去早回。” 豪格嘟嘟囔囔:“早回有什么用啊?”等他回来,朝鲜那边多半都打完了。 直到皇太极问侍卫要鞭子,豪格这才脚底抹油跑了。 豪格一走,各旗被他摇来打架的人也纷纷告退,岳托走的时候要带上蒙古喇嘛说有事求教,皇太极没让,只说还有话要问。 范文程眼风扫过岳托,岳托并没坚持,很快带着人也走了。 田庄之围解除,皇太极带范文程回宫,萨满和蒙古喇嘛要跟着走,被多尔衮拦下,直接带回了军营。 天下就没有一顿酷刑撬不开的嘴,一顿不行就两顿。 不出所料,蒙古喇嘛根本不是什么喇嘛,而是游荡在科尔沁四处招摇撞骗的神棍,仗着曾经在西边的喇嘛庙里混过几年,且长相周正粗通腹语,倒是骗了不少钱财。 这回连萨满也被他耍得团团转。 据神棍交待,他早年游逛的时候,曾经受过布木布泰的恩惠,这一次布木布泰花重金,并许给他萨满之位,他才答应过来帮忙。 神棍表示,他愿意站出来指证布木布泰,只求留他一条性命。 多尔衮坐在椅子上,让人接着打,在神棍的哀嚎求饶声中闭了闭眼。 利用豪格引出神棍,利用神棍引来皇太极和八旗众人,然后再利用明玉当众挑拨他和皇太极的关系,布木布泰到底想干什么? 联想到布木布泰怀有身孕,多尔衮无声冷笑,原来她是在为肚里孩子的未来铺路?????。 算一算,布木布泰怀孕也有六个多月了,以巫医的能耐应该能判断出是男是女。 皇上没有嫡子,海兰珠生的八阿哥因为早产身体孱弱,皇长子豪格被他压到几乎没有机会。如果布木布泰能生出一个健康的男孩,她背后有皇后和科尔沁的支持,未必没有机会继承大位。 而他正是她腹中孩子登位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虽然她现在还扳不倒他,但可以使手段在他和皇上之间不断制造隔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功高震主,皇上对他颇多忌惮,两人不合许久,一直在明争暗斗。 该做的他都做了,该提醒皇上的他也提醒了,这个喇嘛的真实身份恐怕远比审出来的复杂。 “王爷,人快不行了,还打吗?”侍卫问。 多尔衮回神:“可查清楚了,温泉山附近人口走失都与他有关?” 参将立刻回答:“已经查清楚了,一部分是豪格所为,还有几个小姑娘被这秃驴奸杀抛尸,从他招认的地方挖出了尸骨。” 多尔衮面无表情,说了一声打,转身出了刑房。 既然抵死不招,便不能留了。 布木布泰此时正在等消息,可等来等去却等来了皇太极。 她被关在汗王宫这么多天,皇太极还是第一次来,布木布泰非常高兴,笑着给皇太极请安,抬头却发现皇太极冷着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眼神让人脊背发凉,布木布泰下意识抚摸了一下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找臣妾可是有事?” 看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皇太极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她看,让布木布泰不由担心起今天发生的事。 这事她和范大人筹划了很久,由蒙古喇嘛唱主角,范大人和岳托从旁策应,还有豪格这个二傻子当挡箭牌,绝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 再说,明玉的田庄确实有问题,别人种粮食几乎绝收,凭什么她的田庄大丰收?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败露了,她肚子里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还有多尔衮,她救过他的命,没有她,他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多尔衮重情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救命恩人去死。 不慌,不慌,她手里能打的牌还有很多,比如皇后,比如海兰珠,比如科尔沁。 想着布木布泰镇定下来,平静地又问了一句,皇太极这才道:“蒙古那个云游的喇嘛,你可还记得?” 布木布泰一惊,后背顿时汗湿,皇太极只在十几年前远远见过那个喇嘛一面,他怎么还记得? 再说萨满做法事的时候都是油彩糊脸,男女都分不出来,皇太极是怎么将人认出来的? 不过认出来又如何,喇嘛是萨满带到盛京的,她并未沾手,咬死了说不知道,谁又能奈何她。 布木布泰脸上笑容不变,细看还有点羞涩:“臣妾自然记得。当年皇上来科尔沁选妃,正是那疯喇嘛的一番话,才让臣妾有幸服侍皇上。” 倒是滴水不漏,可皇太极并不认为是巧合:“确实够疯,人已经疯到盛京来了,今天做了场法事,指着明玉说她是神使。” 话赶话说到这里,布木布泰怎能放过黑明玉的机会:“这还真不一定是疯话,臣妾深居后宫都听说了睿亲王福晋有多能干。今年又是灾年,夏秋滴雨未落,灾民盈野,盛京周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秋天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过冬的嚼用。” 故意顿了顿又道:“可睿亲王福晋田庄的井里永远有水,秧苗粗壮。饶是如此,饱满的粮食还是将枝头压弯,听说是个不折不扣的丰收年呢。” “臣妾还听说,成群的蝗虫飞到睿亲王福晋的田庄里,那也是有去无回,对庄稼没有丝毫影响。若说没有神明暗中庇佑,反正臣妾是不信的。” 看来他这位庄妃虽深居后宫,怀有身孕,消息倒是蛮灵通的,连蝗灾都知道。 前朝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该安守后宅,相夫教子,就像海兰珠那样,一心都扑在他和八阿哥身上,可布木布泰偏不,怀着孩子都不能安分几天。 同胞姐妹怎会如此不同,皇太极很是困惑,心里不禁又爱了海兰珠几分,厌了布木布泰几分。 不过确实如布木布泰所说,明玉的田庄在近乎绝收的大灾之年过于鹤立鸡群了。 可早晨在田庄里吃包子喝粥的时候,明玉跟他当面解释过,人家田庄里种的是西洋粮食,西洋粮食本来就比麦稻高产。再加上赤鹿山和温泉山地势较低,附近河流还有水,所以田庄的井水并未干涸,足够浇灌耐寒耐旱的西洋粮食。 至于蝗虫,皇太极想着舔了下嘴唇,没想到油炸之后佐餐竟如此美味。 当时明玉怕他不肯吃,没告诉他是什么,等他吃完小半碗才说是炸蝗虫。 他问明玉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明玉当即把魏循推出来,魏循说他在福建市舶司的时候见南洋那边的人吃过,听说炸蝗虫在南洋很受欢迎。 今年大旱闹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往田里扎,魏循忽然想起这个,让田庄里会织网的匠人连夜织了几十张细密的大网。第二天亲自带人去网蝗虫,跟打鱼一样,一网能捞到不少。 然后将网到的蝗虫直接下油锅,炸至金黄捞出,洒上盐和辣椒面,比吃肉还美味。 就这样连打了十几天,等蝗灾过去,田庄里的人还在怀念油炸蝗虫的美味。 这么好的法子明玉也没保留,派人通知了盛京附近所有田庄,众人如法炮制,不但吃上了人间美味,还把蝗灾的危害降到了最低。 回来的路上,皇太极特意绕道去正黄旗的田庄问过,提起油炸蝗虫,那是人人怀念,还盛赞魏循派人教他们织细网,并免费提供半斤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干辣椒粉。 明玉手下能人众多,懂得变废为宝,还不藏私令城外田庄人人受益,保住了盛京附近最后一点粮食,怎么到了布木布泰嘴里就成了受神明庇佑? 若这样传下去,以后大家什么也别干了,都在家里烧香拜佛求神明庇佑吧。 大清靠弓马立国,一城一池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所谓神明,不过是上位者凝聚人心或是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绝不能用所谓的神明庇佑掩盖人的聪明才智。 一个只有神明没有能人的国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来找布木布泰,只不过是看在她怀孕辛苦的份儿上,想在多尔衮查出真相之前,先问问布木布泰,蒙古喇嘛的闹剧是否与她有关。 十几年前他在科尔沁选侧福晋,这个蒙古喇嘛指认布木布泰是圣女,把她吹到天上有地上无,让布木布泰达成所愿。 今天又是这个喇嘛,又是圣女传说,难道还想让他抢兄弟的女人,跟多尔衮反目? 若他当真与多尔衮反目,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目光落在布木布泰高高隆起的小腹,皇太极仿佛找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有些事,好像跟我想的不一样。 明玉:确实,我也没想到灵泉人体试验能把九阿哥催这么熟,狗男人滚边去,为鉴婊达人皇太极打call。第63章 救人 难道自己在她心里, 就这么蠢这么毒,耳根子这么软? 细思极恐,皇太极心里的怒气一浪高过一浪, 气得头都有点晕了。 她不是要诛心吗,那他就随了她的心意:“你说的很是,明玉得神明庇佑,是我大清的圣女,朕打算赐她一个超品封号, 就叫睿盛夫人。睿随多尔衮的封号, 盛乃保佑我大清繁盛之意。你熟读经史,见多识广,以为如何?” 什么以为如何,中宫皇后才是超品, 哪怕海兰珠再得宠也不过是正一品宸妃, 而她虽然也是妃位, 却只有二品。 现在怎么着, 明玉不过种了点破粮食,孩子都没揣上呢, 就要越她两级与皇后平起平坐了? 那以后两人碰面,谁拜见谁呢? 要知道她才熬上妃位, 以为今后能压明玉一头,谁知怀上了孩子, 竟然被明玉反超两级! 这不是她想要的! 当初皇太极在科尔沁选侧福晋, 她把海兰珠锁在屋里子,生怕海兰珠抢了她的风头, 饶是如此, 皇太极依然没有注意到她。 眼看嫁去盛京无望, 她只得病急乱投医,找来蒙古喇嘛胡说一通给自己披上圣女光环,这才脱颖而出成了皇太极的侧福晋。 可见皇太极有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言。 这回她打算再找蒙古喇嘛弄出一个圣女,能让皇太极和多尔衮反目更好,即便不至于反目,也要利用明玉圣女的身份和流言,在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制造罅隙。 多尔衮功高震主,皇太极对他颇为忌惮,等流言传起来,罅隙变大,也许会成为压垮皇太极对多尔衮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两人杠起来,范大人才?????好从中斡旋,让她和她肚子里的小阿哥坐收渔利,扭转如今的不利局面。 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舍脸求范先生帮忙,花重金找蒙古喇嘛做帮手,甚至冒着被皇后责罚的风险结交岳托,利用豪格,到头来全给明玉做了嫁衣裳。 布木布泰捏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强笑道:“册封命妇的事,臣妾不敢置喙。”册封命妇是皇后分内,问不着她。 越级晋封,一上来就是朝品,皇后肯定不会同意。 爱问谁问谁去,这个恶人她不当。 当然,她也不会替明玉说好话。 “也是,这事朕应该找皇后说。”皇太极似笑非笑,“皇后最近几日正在为军粮发愁,今日明玉给她解了这个愁,想来皇后也不会反对了。” 布木布泰心口一揪,肚子隐隐作痛。 她忍痛问道:“皇上也要买西洋粮食充军粮?万一将士们吃不惯,耽误了事……” “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皇太极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西洋粮食朕今早已经在明玉的田庄吃过了,味道不错,很顶饱。” 敢情她一顿操作,劳心费力,不但给明玉请了一个超品封诰,还给她拉了生意。 嘶……肚子更疼了。 布木布泰扶着肚子将皇太极送到屋门口,皇太极刚走,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禀报说蒙古喇嘛和萨满一起被多尔衮带回了军营。 不是应该跟着岳托走吗,怎么被多尔衮带走了? 还去了军营! 正自着急,腿间忽然一热,有温热的水流出来,紧接着肚子剧烈疼痛,腰酸到站不稳,幸亏扶着宫女的手才不至于跌倒。 耳边全是宫女的尖叫声,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却仿佛远在天边,布木布泰强撑着吩咐扶她回屋。 从门口到内室只有几步路,布木布泰挪了很久,躺到炕上几乎疼晕。 庄妃怀孕满打满算还不到七个月,就算早产,也不能这么早吧,宫女们尖叫着扶布木布泰躺下,又尖叫着找来有经验的嬷嬷。 离生产日期还远,布木布泰搬来汗王宫的时候并没带稳婆,只带了几个服侍的宫女和一位有经验的老嬷嬷。 老嬷嬷掀开被子,朝布木布泰裙下一摸,顿时白了脸:“要生了!要生了!” 话音未落,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布木布泰在剧痛的间隙,大声呵斥:“都慌什么!平日里白教你们了!” 没有一个像苏茉儿那样顶用的。 她一把攥住早已被吓傻的老嬷嬷的手,厉声问她:“生孩子都需要准备什么?” 老嬷嬷这才缓过神来,叠声吩咐烧热水,准备布巾,剪刀和蜡烛。 布木布泰留了老嬷嬷在身边,叫了一个腿脚利落的小太监让他赶紧去清宁宫禀报皇后,然后又派了两个人出去,一个请巫医,一个找稳婆。 事发突然,汗王宫里什么都没准备,必须分头行动。 可派出去的人很快折回来,苦着脸说,门口侍卫不放行。 “你们、你们没告诉他们说本宫要生了吗?”疼痛间隙越来越短,布木布泰几乎疼到说不出话。 都是因为八阿哥,她才会被被关在汗王宫,就连身边服侍的都不许随意走动,对面娜木钟自嘲说冷宫都没这里管得严。 最先被派出去的小太监急道:“说了!都说了!可门口侍卫说、说娘娘您这才有孕几个月,不可能现在生,让奴才别拿他们当傻子!” 布木布泰疼到咬破了嘴唇:“给了银子没有?” 另一个宫女忙道:“银子也给了!他们都不敢要!” 第三个被派出去请稳婆的小宫女带着哭腔道:“皇上离开以后,门口侍卫立刻换了一拨,奴才一个也不认识。奴才问起奴才的同乡去了哪里,他们都不肯说!” 之前与外界联系都是靠这个小宫女的同乡在传话。 阵痛暂时过去,布木布泰让人扶她出屋,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气喊话:“我要生了!快来救救我!” 多尔衮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就在附近。 对面娜木钟正坐在炕上跟心腹宫女闲聊,听见布木布泰站在院子喊话也没当回事,离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呢,怎么就要生了。 彼时多尔衮正在王府跟明玉一起吃午饭,听见接头暗号,多尔衮起身出去,不一会儿便阴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明玉边吃边问。 多尔衮屏退下人:“她让暗卫给我带话,说她要生了。” 明玉挑眉,看向多尔衮:“谁要生了,给你带话?” 说完才想起是谁,掰着手指头算:“她这才怀孕几个月啊,就要生了?” 忽然想起上次布木布泰用肚里的孩子算计她,被她情急之下喂了一大口空间灵泉的事,明玉不禁心虚。 空间灵泉确实有加速植物生长的作用,没想到还能催熟人类幼崽。 可布木布泰怀的是皇太极的孩子,人又在汗王宫,中宫皇后是她亲姑姑,东宫宸妃海兰珠是她亲姐姐,能有什么危险? 让多尔衮这时候赶去见她,不等于明晃晃告诉皇太极,多尔衮跟他的女人有私情吗? 预产期不对,没准皇太极还会质疑布木布泰肚里孩子的身份,认为多尔衮给他戴了绿帽子呢。 “她可能真遇到危险了。”多尔衮派暗卫跟了布木布泰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反馈,“她救过我的命,她有危险,我不能不管。” 眼见多尔衮穿好披风要往外走,明玉放下碗筷:“我跟你一起去。” 多尔衮脚步顿住,回头看明玉,明玉正趿鞋下地:“信得过我的话,你去见皇上,汇报一下审问蒙古喇嘛的情况。我去给贵妃请安,顺便探探虚实,若当真要生了,我自会禀报皇后知晓。” 贵妃便是同样属牛,跟布木布泰一起搬去汗王宫的倒霉蛋娜木钟。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会儿,忽然走过去,手扣住明玉后脑,低头便吻。 这一吻不同于第一次亲吻时的啃咬,也不同于滚床单时荷尔蒙的强势输出,看起来势汹汹挺吓人,其实只是轻柔碾压,笨拙吮吸,舌头都没动一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到不能再温柔,不带一丝占有欲的吻,让明玉的心忽然乱了一拍。 她轻轻推他,声音下意识变得温柔:“再不走,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别骗我,女人生孩子没有那么快。”当年母妃生多铎的时候,足足疼了一天一夜,父汗就守在门外一天一夜。 多尔衮放开明玉,恋恋不舍地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这才完全把人放开。 按照明玉所说,多尔衮进宫直接去找皇太极汇报工作,明玉则扶着娜塔的手去汗王宫给娜木钟请安。 汗王宫这边没什么人住,守卫比皇宫松懈得多,娜木钟又是个爱交际的,经常有人过来看望她,守门侍卫见来人是明玉,问也没问,立刻放行。 皇上交给他们的任务是不让庄妃那边的人进出,也不许人探望,可没说不让人来给贵妃请安。 娜木钟见到明玉还挺诧异:“呦,今天刮的什么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 明玉让娜塔把食盒端上来,亲自打开盒盖。娜木钟低头一看,只见里面放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摆着两个黄澄澄的包子,还有一碗粥和一碟叫不上名字闻着却格外香的小菜。 “怕我在这儿吃不上饭,巴巴地送牢饭来了?”娜木钟对着明玉就没好话,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食盒。 明玉早有准备,浑不在意,回怼:“是啊,冷宫不比皇宫,真是委屈贵妃了。” 娜木钟“哈”一声,气笑:“懂了,你是成心来气我的。” 明玉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又叫人拿来银箸试过毒,嘴不饶人:“我来给你送断头饭,敢不敢吃?” 娜木钟接过筷子啐了一口,夹起她盯了许久的那盘油炸小菜中的一大块送进嘴里,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脆,味道还是不错的。 又香又辣,唇齿留香。 一口气吃下小半盘,娜木钟笑着问明玉:“这是什么?” “油炸蝗虫。” 娜木钟:“……” 管它是什么,好吃就行。 又吃了几口油炸蝗虫,这才拿起黄澄澄的包子,没吃,先问:“这又是什么?” 倒是学聪明了,不过这个真的只是粮食:“玉米粉包的猪肉馅儿包子,粥是玉米碴熬的,特意拿过来给你尝鲜。” 娜木钟将信将疑地吃了包子喝了粥,同样给出不错的评价,然后问:“说吧,是不是有事求我?” 明玉哈哈笑着夸她英明:“第一拨西洋粮食种出来了,产量不低,想让你帮着试吃一下,看看味道怎样。” 娜木钟说好吃,口感细腻,比白面蒸的包子香味更浓:“这么好的东西,给披甲人吃可惜了,你卖给宫里,或是卖去蒙古、朝鲜,甚至是南边,肯定畅销,能赚更多。” 真羡慕明玉嫁给多尔衮之后还能种菜种粮食赚银子,不像她,一入宫门便不得自由,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 “我都住进冷宫了,难为你还记得我。”娜木钟想了想说,“蒙古那边除了科尔沁,我都可以给你牵线,用得着就说一声。” 娜木钟这回跟明玉想到一起去了,等她再弄点土地回来,种出更多粮食,搞出口是必然。 明玉听说娜木钟出身漠北蒙古大族,其地位跟科尔沁在漠南蒙古差不多。 “行,到时候我肯定要来麻烦贵妃的。”明玉笑道,“不过也不会让贵妃白忙,事成之后有分红。” 娜木钟摆摆手:“到时再说吧。” 眼瞧着对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且个个神色慌张,明玉伸手指了指:“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娜木钟不懈地撇撇嘴:“上午皇上来看过她,结果皇上前脚才走,她后脚就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说她快生了,让人来救她。” “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就要生了,打量谁没生过孩子呢。”娜木钟冷笑,“今天她要是能把孩子生下来,那还真是有鬼了。” 娜木钟的心腹宫女阿兰笑道:“对面从来了就不安分,之前说孕吐的厉害,几次求见皇后想要搬回去住,都被拒绝了。前些日子好像又买通了一个守门侍卫,送进来不少东西。今儿皇上来看她,这不,又闹腾起来了。” 显然早已见怪不怪。 正说着话,对面忽然传来女子痛苦的尖叫,明玉朝外看了一眼,提醒娜木钟:“她这个月份生孩子确实太早了些,可听这动静,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比如忽然流产。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啊啊啊!好疼!我要死了!我不想生了! 明玉:这可由不得你! 众人:六个多月就生了,怕不是怀了一个妖孽。第64章 赐名 娜木钟放下茶盏, 心累地让阿兰去对面看看。毕竟住在一个院子里,她的位份比布木布泰高,真出了什么事, 她也不好向皇后交代。 阿兰笑嘻嘻去了,慌里慌张地跑回来:“贵妃娘娘不好了!庄妃怕是真的要生了,炕上、炕上都是血!庄妃疼得晕了过去,皇后指来的老嬷嬷早吓傻了,一屋子黄毛丫头就知道拍脸掐人中, 把庄妃的脸都拍肿了, 人也没醒!” 娜木钟腾地站起来,明玉也跟着站起来,娜木钟按下明玉:“行了,你又没生过孩子, 就别过去添乱了!” 说完扶着阿兰的手, 快步去了对面屋。 明玉本来也没打算过去, 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炕上喝茶水嗑瓜子, 顺便观望一下对面的情况,等出去见到多尔衮也好有的说。 普通种子淋上一滴空间灵泉就能恢复生机, 那天情急之下她给布木布泰灌了一大口,就算早产加难产也死不了人。顶多是孩子大, 入盆慢,产程长, 产道撕裂, 大人多受点罪。 审问蒙古喇嘛的结果,多尔衮都告诉了明玉, 比起布木布泰做下的那些好事, 不让她受点罪那可真是天理难容了。 娜木钟进屋之后, 对面进进出出立刻变得井然有序,端水的端水,拿布巾的拿布巾,换被褥的换被褥。 没有一时三刻,女人痛苦的尖叫声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后来尖叫变成呜呜,好像嘴里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娜木钟白了脸扶着阿兰回屋,净完手换完衣裳,才说出话来:“真是见鬼了!活见鬼了!只有六个多月的胎儿比人家足月生产的双胎还大,偏庄妃骨架小,孩子卡在里头死活下不来,血流了一炕,这是要难产了!” 娜木钟生过好几个孩子,可以说久病成医,见自己搞不定忙吩咐人去请外援。结果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侍卫不管,还奉劝她们安分一点,别总想着跟外面勾连。 娜木钟又派阿兰去说,结果大差不差。 娜木钟气炸了:“我们是避到这里来的,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让进出!还真把这儿当冷宫了!” 阿兰欲言又止,娜木钟叉腰:“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 “奴才也是这么说来着,可守门侍卫说不让进出是皇上的意思。今天皇上从庄妃屋里出来,不知为何生了好大的气,先是把原来那拨侍卫都治了罪,听说还杖毙了一个,而后对新换上来的侍卫下了死命令。” 阿兰说到这儿都快哭了:“娘娘,咱们可能也被连累了!” 娜木钟脸色铁青,对明玉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平时不积德,报应来了吧!” 嗯,很像狼来了的故事,明玉安慰娜木钟:“娘娘别生气,皇上不让住在里面的人出去,总得让我出去吧。” “我这就去宫里禀报皇后。”明玉说着站起身。 布木布泰之前那么针对明玉,还跟多尔衮不清不楚的,明玉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可见是个菩萨心肠,让娜木钟平白生出结交之意:“好,你快去!以后有空多来陪陪我,我爱热闹,一个人住在这里怪冷清的。” 想着漠北蒙古那帮土豪,明玉点头应是,告辞离开。 走出汗王宫,明玉说腿酸了,让人去传软轿。 明玉出行享亲王仪仗,在宫里不必腿儿着,累了可以坐轿。 汗王宫离轿亭并不近,等明玉坐上软轿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软轿慢悠悠行至内门,明玉下轿先去了关雎宫,把布木布泰的情况告诉了海兰珠,然后由海兰珠带着觐见皇后。 就像多尔衮说的,女人生孩子哪儿就这么快了。 皇后听说吓了一跳,问明玉:“你可看真切了?” 都说七活八不活,这还不到七个月,真的是要生,而不是流产吗? 明玉实属实说:“臣妾没敢过去,是贵妃娘娘亲自去看的,说胎儿巨大,比双生子还大,偏庄妃骨架小,孩子卡住了,下不来。” 贵妃生过不少孩子,应该有经验。 可这就更诡异了,只有六个多月的胎儿怎么可能比双生子还大? 来不及多想,皇后立刻叫上巫医和稳婆匆匆赶往汗王宫。 该做的事都做了,明玉本来想撤,谁知皇后不让,非要带她一起去,海兰珠不放心布木布泰,也跟着去了。 等皇后凑齐人手赶到,又是大半个多时辰之后了。 在这期间,胎儿往下走了一点,布木布泰已经疼死过去好几回,人中被掐出血,脸也被打肿了,要多丑有多丑,要多惨有多惨。 “姑姑,快让人拿刀划开我的肚子!太疼了!我不生了!不生了,好不好?” 再次被掐醒之后,布木布泰开始发热,神志好像也有些不清明,她拉着皇后的手,哭得撕心裂肺:“姑姑,救救我,救救我啊!长在我肚子里的不是人,是恶魔,不能放他出来!疼!太疼了!他想要了我的命!我不想死啊!” “住口!”皇后虽不忍心责备,可也见不得有人这么诋毁皇上的子嗣,“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啊,忍一忍就好了!” 布木布泰疼得在炕上疯狂扭着身子,几个人一起上手都按不住,皇后心中焦急问稳婆:“孩子下来了没有啊?” 两个稳婆都是满头大汗,齐齐摇头。 又问巫医:“可有办法?” 巫医沉吟:“为今之计,恐怕要用催产药或者让稳婆将孩子硬推下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快说!”皇后耐心耗尽。 巫医面皮抽了抽:“只不过怕庄妃娘娘的身体受不住,会血崩或……或当场殒命。” 绕了半天,明玉总算听懂了,就是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 想保大,就硬生,最后可能一尸两命。 要保小,用催产药或野蛮拆卸,也许能保住孩子。 这可是古代产房里最经典也最凶险的问题了,怎么选都是一条人命。 果然皇后根本不敢做主,让人速去请皇上过来。 谁知皇上还没到,布木布泰先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喊着多尔衮的名字,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让多尔衮来救她。 屋里人多嘴杂,皇后不得已让人堵了布木布泰的嘴,布木布泰呼吸不畅,再次疼晕过去。 皇太极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多尔衮。 刚才布木布泰喊的话,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此时见多尔衮跟着皇上一起过来,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多尔衮跟着皇太极走进正屋,面无表情坐下,皇太极问起布木布泰的情况,皇后把难题抛出来,皇太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保孩子。” 蒙古喇嘛到底是谁招来的,豪格到底是被谁利用的,昨夜六旗围攻两白旗的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尔衮已经跟他讲得明明白白。 保孩子,是皇太极能给布木布泰的最后体面。 多尔衮看向明玉,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明玉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你的白月光命硬着呢,死不了。 多尔衮垂眸,喝茶,一言不发。 这时布木布泰又醒了,甩开宫女的手,一把扯掉嘴里的布巾,大声喊:“多尔衮!他们都要害我!他们都是坏人!你?????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皇后手一抖差点掉了茶盏,忙给乌云使眼色,乌云转身进屋,屋里很快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皇太极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好像没听见,多尔衮稳稳端起茶盏喝茶,喝完稳稳放下:“皇上,臣是来接明玉的,人已经接到,臣告退。” 皇太极摆摆手:“走吧。” 第二天中午,庄妃生下一个十斤重的小阿哥,母子均安。 因为母子两个都属牛,为了避八阿哥的忌讳,庄妃生下九阿哥仍然住在汗王宫,新生儿的洗三礼和满月礼也都在汗王宫办。 在九阿哥的洗三礼上,皇太极给八阿哥赐名硕塞,给九阿哥赐名常舒,这让明玉有点傻眼。 那福临是谁? 九阿哥常舒的洗三礼庄妃并没露面,对外宣称身体并未恢复,由同样避居在汗王宫的贵妃娜木钟代为主持。 明玉私下问娜木钟,庄妃到底怎么了,娜木钟苦笑着压低声音:“九阿哥生下来足有十斤,脑袋屁股比八阿哥满月时还大,庄妃疼了一天一夜,叫了一天一夜,听说脸也给打肿了,人中也掐烂了,那儿撕成八瓣还多,这两天只能趴着,根本躺不下。” 明玉没想到战况如此惨烈,心里却半点愧疚也无。 当时要不是庄妃自己作死非要招惹她,明玉还舍不得浪费空间灵泉喂她呢。若没有空间灵泉加持,庄妃就能按时生产,也不必遭这样的大罪了。 “你还记得那天庄妃自己喊的什么恶魔吗?”见明玉晃神,娜木钟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将声音压得更低,“宫里都传遍了,说庄妃生了一个妖怪。” 明玉让娜木钟别跟着瞎传:“我瞧着九阿哥挺正常的,皇上骨架大,也强壮,九阿哥没准儿随了皇上。早出生……许是巫医算错了月份。” 大人的错,就是大人的错,没必要让刚出生的小孩子跟着背锅。 又想到布木布泰乱喊的什么恶魔,明玉也很无语:“当时人疼糊涂了,也烧糊涂了,胡言乱语不作数。” 娜木钟跟明玉咬耳朵八卦:“这孩子跟多尔衮没关系吧?” 明玉推开她:“亲叔侄,哪能没关系。” 娜木钟:“……” 娜木钟被推了也不生气,仍旧凑过去挎着胳膊跟明玉咬耳朵:“你跟多尔衮成亲都一年多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是他不行,还是你不行啊?” 明玉果断甩锅:“他不行。” 娜木钟眼睛都瞪圆了:“不能吧,看着挺行的。” “是吧,中看不中用。”明玉笑,“你呀,早点死了那条心吧。” 娜木钟一听就知道明玉在逗她玩,伸手去挠明玉的痒痒肉:“敢在我面前抖机灵,瞧把你能的!” 其实娜木钟决定结交明玉的时候,便已经在心里放下了多尔衮。 娜木钟短暂离开片刻,海兰珠过来找明玉说话,明玉问起八阿哥,海兰珠笑着说八阿哥除了身子骨有点弱,到现在还不会爬以外,哪儿哪儿都好。 莺歌陪在海兰珠身边,压低声音插嘴道:“松嬷嬷说皇上小时候也不会爬,咱们八阿哥是随了皇上了,以后肯定是个大将军。” 海兰珠笑着拍了莺歌一下,让她别胡说。 历史上八阿哥没活到周岁就夭折了,明玉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一世提前出生能改变八阿哥的命数,改变海兰珠和皇太极的命数,让悲剧不再重演。 “小孩子长得快,身子骨弱养养就好了。”明玉安慰海兰珠。 不过据她观察,八阿哥的身体确实很弱,到现在哭声还跟小猫似的,远不如才出生就生龙活虎的九阿哥。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安慰归安慰,明玉也不想海兰珠到时候太失望:“等皇上壮志得酬,未必需要多少大将军,多读书说不定更有用。” 身体不够,诗书来凑。 “皇上也是这么说的。”海兰珠终于开怀,“皇上说八阿哥的采生人是你和睿亲王,你们都识文断字,睿亲王更是博览群书,能说好几个国家的话,在南边都能考个状元回来。” 莺歌在旁边凑趣儿:“那咱们八阿哥将来也是状元!” 众人都笑。 因为八阿哥忌讳属牛的,庄妃母子又都属牛,海兰珠没坐一会儿便回宫去了。 明玉身边的位置空了,郭尔罗斯氏挤过来,跟明玉说起了蒙古喇嘛的事。 当然她所说的明玉基本都知道了,最后她道:“那个喇嘛自称从西边来,宣扬佛法,可我之前在漠北见过他。当时南边派了使节过来招安,那个喇嘛就在使节的队伍里,后来南边的人走了,他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喇嘛。” “当时我问大汗,南边的使节怎么成了喇嘛,大汗只让我别管。” 郭尔罗斯氏曾经是额哲的大福晋,此时她口中的大汗应该指额哲。 额哲在被多尔衮活捉之前,曾经与南边结成联盟,合作对抗后金。 联系上下文,明玉猜蒙古喇嘛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只可惜人已经被打死了,无法再审。 明玉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郭尔罗斯氏陪着笑,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没话找话问起之前拜托明玉的事。明玉这段时间太忙,郭尔罗斯氏几次去拜访都扑了空,今天终于给她逮到机会。 “你来找我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被编入行伍。”明玉实话实说,“命算是保住了,若能建功,说不定还能谋个好前程。” 郭尔罗斯氏:“……”多尔衮打的全是硬仗,跟着他还能有个好? 作者有话说: 明玉:那福临是谁? 皇太极:一个比九阿哥更有福气的孩子。 多尔衮:这名字不错,我得加把劲儿先占上。第65章 作对 明玉说这话倒不是托大, 多尔衮征朝鲜拿下朝鲜水师之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还在朝鲜史书里留下一段佳话,称赞他温和有礼, 气度不凡,是难得的儒将。 明玉知道这段历史,郭尔罗斯氏并不知道,可她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她当初只求明玉保住那些人的性命, 并没说要将人救出来。 郭尔罗斯氏在心里给那些仆从点好蜡, 又与明玉说起她可能感兴趣的:“九阿哥是妖怪的传闻,福晋可有听说?” 又来了,明玉挑眉:“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怎么传得这样快?” 当日听见喊声的人不是庄妃宫里的, 就是贵妃宫里的, 都被关在汗王宫出不来。 剩下就是皇后的人、她的人、巫医和两个稳婆, 都不是到处乱嚼舌根的。 “我答应福晋盯着这边的动静, 自然不会懈怠,我去给贵妃请安的时候听贵妃无意间提起庄妃生产那日亲口承认自己怀了妖怪, 我怎能不帮着宣扬一二。”郭尔罗斯氏在明玉面前摆功。 谁知明玉并不买账:“九阿哥毕竟是皇子,以后这种事不要再传了。” 郭尔罗斯氏以为明玉怕担责任, 讨好道:“是是是,不传了, 不传了。”不传个人尽皆知, 怎么能算投名状。 豪格领兵出关去了,估计这一趟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肃亲王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要她养活。虽说豪格家底不薄, 不必为吃穿嚼用发愁, 可这一天天的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郭尔罗斯氏这回来找明玉,除了交出投名状,还有事相求:“不瞒福晋说,今年肃亲王府的田庄除了温泉山那一片几乎绝收,一大家子人全靠吃老本活着。我想把温泉山那一片,还有紧挨着的那几千亩地都租给福晋,租金福晋看着给,不给银子,给点粮食也行啊。” 她到不傻,这大灾年给粮食可比给银子划算,不过明玉不缺粮食,只缺适合种粮食的土地。 肃亲王府那片地,紧挨着温泉山,足有五千亩之多,能跟她现在的田庄连成一片,便于管理。 想睡觉有人来送枕头,明玉当然不会拒绝:“这样吧,地我租了,租金用粮食折算,具体的你让管事找魏循谈,契约也跟魏循签。” 如今田庄的事都是魏循在管,山庄交给吉兰打理,明玉只在月底的时候寻一圈翻翻账簿,早已不管具体事务。 明玉这边与郭尔罗斯氏谈妥,并没发现热闹的屋子越来越安静,所有女眷都有意无意支棱着耳朵在听她和郭尔罗斯氏说话。 坐席的时候可就热闹了,原本安排好的座次被打乱,明玉这桌本来只能坐五个人,其他四人分别是达哲、郭尔罗斯氏、岳托的嫡福晋那拉氏和非要与明玉挤在一起的贵妃娜木钟。 结果坐下的时候又硬挤进来好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有明玉认识的,比如索尼长媳佟佳氏,鳌拜的嫡福晋钮祜禄氏和苏克萨哈的嫡福晋富察氏,还有明玉不认识的甲乙丙丁。 眼瞧着开席了,管分桌的小太监有些着急,想把莫名其妙挤过来的那几位给劝回去,可哪里劝得动。 不但劝不动,还被打赏了,明玉笑着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不敢走,下意识看向主持大局的贵妃娜木钟,见贵妃点了头这才敢退下。 明玉吃了一桌席,围着赤鹿山和温泉山一口气租下好几块地,最小的那一块也有一千亩之多,租金都以粮食折算,具体的留给魏循去谈。 与肃亲王府一样,灾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等到九阿哥满月的时候,这几块地的租约早已签好。 其他府的女眷才反应过来,于是九阿哥的满月宴硬是办成了明玉的战略合作新闻发布会。 饶是分桌的小太监有了经验,特意给明玉安排了一张大桌子,还是一下子坐满了人,品阶稍低的官眷根本挤不上桌。 从南边紧急加购的种子还没到,明玉也不敢一下租太多地,只捡了几块面积小的,离赤鹿山和温泉山近的承诺租下。 当然盛情难却,其他人家明玉也租了山庄,同样承诺用粮食折算租金。 与上次的洗三礼一样,九阿哥的满月宴仍然是由贵妃娜木钟主持,不同的是,皇上、皇后都没露面,布木布泰却挣扎着出来见人。 生孩子那天宛如噩梦,布木布泰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还是让她给挺了过来。 不过那天时梦时醒,她只记得自己痛到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至于都喊了些什么,并没有印象。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布木布泰相信自己能母凭子贵否极泰来,在炕上躺了一个月,雄心勃勃地思考了一个月,却在九阿哥的满月宴上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明明是九阿哥的满月宴,可在场的所有女眷都围在明玉身边溜须拍马,明玉轻咳一声,立刻有人端来茶水,明玉笑,众人都跟着笑,明玉说谁好,众人都说谁好。 而她抱着九阿哥孤零零站在一边,站了半天都没人发现。 还是明玉抬眼看见她,招呼众人过来行礼,她自己却端坐不动。 众人都很敷衍,有的说了几句吉祥话,有的偷眼看了看九阿哥,还有人不看也不说话,行礼之后便匆匆走了,重新坐回明玉身边,生怕位置被人抢去。 布木布泰气炸了,把九阿哥交给身边的奶娘,当场发作:“明玉,这里是皇宫,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过来行礼?” 她生下皇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身份卑微的侧福晋了,哪怕是为了九阿哥,也绝不能让人轻瞧了去。 明玉坐着没动:“我享正一品亲王仪仗,非皇上、皇后不必向任何人行礼。论品阶,庄妃娘娘不过二品,哪来这么大脸让我给你行礼?这里若不是皇宫,庄妃娘娘若不是皇上的枕边人,合该娘娘给我行礼才对。” 布木布泰倒是把这个忘了,见达哲、郭尔罗斯氏等人给自己行礼,自然便觉得明玉也该如此。 被明玉硬邦邦怼回来,布木布泰脑子转得飞快,不甘心自己第一次闪亮登场就沦为笑柄。 她咬咬牙,从奶娘怀里抱过九阿哥,走到明玉面前,作势要行礼。 不是拿品阶压我吗,那我就用皇子压你,看你敢不敢受这一礼。 谁知明玉仍旧端坐不动,布木布泰只得抱着九阿哥朝明玉微微屈膝,明玉泰然自若:“起吧。” 布木布泰:“……”她怎么敢! 明玉还真就敢了。 当初布木布泰想用腹中的九阿哥算计她,要不是她给布木布泰喝了一口空间灵泉,九阿哥根本没机会出生。 四舍五入自己也算九阿哥的救命恩人,还受不起他一礼吗? 再说这一礼是布木布泰自己主动的,她敢行礼,自己就敢接。 布木布泰内心屈辱,眼泪围着眼圈转,毫无征兆地朝明玉冲了过去。明玉还以为她气疯了想要打自己,谁知下一秒怀里忽然多出一个大红襁褓。 恰在此时,襁褓里圆乎乎的小奶团子缓缓睁开眼,好像看见了明玉,又好像没看见,却朝着明玉无意识地笑了笑。 众人齐齐一呆,娜木钟拍手笑道:“原本皇后找了多铎来做采生人,想让咱们九阿哥以后能像他十五叔那样战无不胜,结果采生那天,九阿哥一直睡着没醒。洗三礼的时候也睡得正香,谁逗都不醒,今儿满月瞧见明玉倒是醒了。” 说着看向身边的心腹宫女:“去宫里禀报皇后,说咱们九阿哥的采生人找到了,是他十四婶。” 众人无不偷笑,小阿哥的采生人一般都是叔叔或者很厉害的舅舅,九阿哥这个小妖怪真是不走平常路啊。 可不得不承认,明玉确实有本事,只赚银子这一点,比男人都强。 这样一看,九阿哥还是很有眼光的。 布木布泰气到指尖颤抖,两眼发黑。 怀孕之初,她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完全没有理由,就是打心眼里反感,所以才想利用这个孩子算计明玉。 结果被明玉灌下一口不知名的水液,血把裙子打透了,腹中胎儿居然还在,连胎气都没动一下。 前三个月吐到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偏这时还要避八阿哥的忌讳搬出永福宫,重新住回汗王宫这个狭窄逼仄的鬼地方。没资格住正房,只能住自己原来住过的冬冷夏热的西厢房。 原以为如海兰珠那般,吐过三个月自然会好,可肚子里这个讨债鬼硬是让她一直吐到生。 由于孩子长得太快,除了呕吐还有浮肿,让她原本纤细的腰身粗如水缸,小腿一按一个深坑,漂亮的脸蛋每天早晨醒来肿到下巴消失,妆台上的镜子不知被她砸坏了多少块,后来索性不装了。 生孩子的那一天,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那天她差点死了。 提前三个多月早产是她没想到的,蒙古喇嘛掉马被抓也是她没想到的,所以事先为九阿哥出生所做的一系列安排,比如红光满天,乌鸦群飞什么的,银子花了不少,全都泡汤了。 这孩子好像在肚子里就跟她犯冲。 疼了一天一夜,叫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喊劈了,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生下一个身强体壮的小阿哥。 九阿哥生下来就比八阿哥强壮,哭声比好几个月大的八阿哥都洪亮,除了爱睡觉,半点没有早产儿的虚弱。 这让布木布泰重新看到了希望。 听说八阿哥的采生人是多尔衮和明玉,布木布泰不想让九阿哥输在起跑线上,于是托人给多尔衮送信,求他来给九阿哥做采生人。 反正蒙古喇嘛已经死了,谁也没把她怎么样,布木布泰断定多尔衮没审出什么对她不利的,所以才敢去求。 当然,信中并没提明玉。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明玉。 可送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最后还是由皇后做主请多铎过来做采生人。 布木布泰心中不情不愿,可皇后发话了,她也只得遵从。 身边的人安慰她,说多铎是和硕豫亲王,同为和硕亲王,爵位并不比睿亲王低。 关键八阿哥采生的时候,多尔衮还没封爵,这样看来,还是九阿哥赢了。 谁知这小冤家采生那天居然一直昏睡没醒,让多铎空坐了小半日,后来被皇上叫走了。 布木布泰心里那叫一个恨啊,能怎么办呢,孩子总是自己的。于是又去求皇后,皇后也很无奈,在洗三礼那日请郑亲王济尔哈朗做采生人。 同样是和硕亲王,虽然没有多铎军功卓著,但比多铎脑子好使,布木布泰还算满意。 可这小兔崽子在关键时刻又睡了过去,怎么摇都摇不醒,她偷偷掐了一把,小兔崽子咧了咧嘴都没睁眼。 郑亲王与布木布泰没交情,可没有多铎那么好说话,愿意等上小半天,见九阿哥没醒推说他跟九阿哥没缘分,甩着袖子走了。 布木布泰差点当场气晕。 今天是满月礼,布木布泰舍脸去求海兰珠,没想到海兰珠挺给力,求着皇上把和硕礼亲王代善请来给九阿哥做采生人。 礼亲王在众亲王里面资历最老,多尔衮见了都要主动行礼,让布木布泰觉得很有面子。 可礼亲王架子大,说年纪大了喜静,没来满月宴,转而去了宫里,派人带话说让布木布泰亲自把九阿哥抱过去。 只要能把八阿哥比下去,别说把九阿哥抱去皇宫,就是抱去阎罗殿,布木布泰也敢。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带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明玉被众女眷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献殷勤的献殷勤,陪笑脸的陪笑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别处散发铜臭气也就算了,她眼不见心不烦,今天过来搅局九阿哥的满月礼算怎么回事。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了。 于是一个没忍住上前与明玉理论,自讨了没趣不说,还让九阿哥尿了一手,下意识就把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了明玉。 身上这套衣裙是皇上早年赏给她的,留着还有用处,弄脏了可怎么好。 万万没想到,九阿哥尿完一泡睡醒了,居然在明玉怀里睁开眼睛,自己给自己选了采生?????人。 简直是诚心跟她作对! 从接过襁褓的那一刻,明玉就察觉到了异样,襁褓底下湿了一大片。 幸亏天气冷襁褓够厚,不然就不是脏了手这么简单,恐怕要弄脏衣裙让她在人前丢丑了。 饶是这般,明玉也没松手,而是将再次沉沉睡去的九阿哥平放在身边的炕上,熟练地解开大红襁褓。 见九阿哥果然尿了,吩咐宫女拿尿布来,净手之后给九阿哥换了干净的尿布,最后轻轻拍了一下九阿哥粉嘟嘟的小屁股,笑骂道:“差点脏了你额娘的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庄妃火急火燎地把九阿哥扔给明玉,原来是因为九阿哥尿了。 好家伙,自己的孩子尿了怕脏了自己的手,转头扔给别人。 有这样当额娘的吗? 众女眷大多数都生过孩子,就算看出庄妃和明玉之间不太对付,照样无法理解一个当额娘的,怎么会为了恶心别人,把自己的孩子扔给对方。 就不怕明玉心里有气,故意没接住摔了九阿哥? 若当真摔坏了九阿哥,这么多人看着,事发又这么突然,明玉顶多算失手,顶多被罚禁足。 庄妃失去的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照她这受宠程度,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孩子。 这女人是疯了吗! 对比之前的温柔娴静,难道都是装的,生下皇子立刻抖起来现出原形了? 众人都有些不屑,原本与庄妃交好的那几个也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都说一孕傻三年,精明如布木布泰也不能例外,明玉懒得跟个傻子置气,把九阿哥抱给乳母,站起身要走。 白月光生儿子,多尔衮都躲了,要不是娜木钟再三邀请她过来说话,她在家里看看账簿点点银票好不好,何苦来淌这浑水。 还得多送一份见面礼。 “明玉,你装什么好人,当初要不是你故意撞我,害我动了胎气,九阿哥怎么会早产?” 布木布泰倒打一耙,明玉心里呵呵,提前三个多月,您那也算早产? 九阿哥看着比八阿哥还强壮,顶多算催熟。 呸,什么催熟,得了职业病了。 这回没轮到明玉开口,娜木钟先不爱听了:“你当本宫死了是不是?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数?要不要把证人都叫来再分说一遍?” 明玉是她请来的,明玉来也是为了陪她说话,怎么能让庄妃平白往头上扣屎盆子。 以后明玉生气不来了怎么办。 再说那天是谁撞了谁,已然分说清楚,明玉没翻旧账,庄妃倒是翻得起劲儿。 这脸皮厚的也是没谁了。 众人虽然不清楚明玉和庄妃之间还有这样的过节,可看庄妃之前的表现,和贵妃的说辞,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屑。 这时娜木钟派出去禀报皇后的人跑回来,说皇后听了很高兴,皇后差人告知皇上,皇上也很高兴,就让礼亲王先走了。 什么?礼亲王走了? 布木布泰才出月子,怀孕时的亏空还没补上,难产的伤口也没长好。再加上九阿哥不配合,明玉故意给她没脸,多日筹谋泡汤,又遭遇旁人冷眼,身体再难支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身边服侍的手忙脚乱抱着九阿哥抬着庄妃回屋后,贵妃派去通报的人又道:“皇上让奴才给睿亲王福晋传话,说这边忙完了,请福晋去清宁宫说话。” “……” 这回不光是众女眷,明玉也很诧异。 皇上很少传女眷去清宁宫说话,就算要传,也应该由皇后出面。 这边庄妃气晕了,娜木钟也没什么心情攒局闲聊,挥挥手让众人散了,九阿哥的满月宴结束。 明玉走出汗王宫大门,抬眼便看见了多尔衮,只见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军营赶过来的。 刚刚出了蒙古喇嘛的事,明玉猜他肯定不是来喝喜酒的,走过去笑道:“酒席散了,王爷来晚了。” 多尔衮垂眼看她:“散了正好,接你回家。” 明玉发现多尔衮最近忽然变得有些粘人,之前他们从来是各忙各的,彼此互不干扰。等到一定周期,大约一个月左右,多尔衮想了会来找她滚床单,滚完当天或者隔天走,非常规律。 可这段时间不一样了。 布木布泰生产那天他们才分开,他就跑来接她。洗三礼皇上皇后都到了,多尔衮没来,却在王府等着她。今天更是从军营直接追到这里来了。 “皇上传我到清宁宫说话,我可能一时半刻走不脱。”明玉边走边说,“要不你先回府,我这边完事就回。” 多尔衮追上明玉,想牵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明玉躲开:“皇上又没传你,能行吗?” 皇后也在清宁宫,倒不怕多尔衮疑心什么。 多尔衮固执地捉住明玉的手,轻轻牵着:“皇上传你怕是在打军粮的主意,我要不去,怕你受不住威逼利诱,把两白旗的军粮都卖了。” 明玉莞尔:“威逼倒不至于,利诱我多半扛不住。毕竟做生意嘛,讲究价高者得。” 多尔衮哼笑:“商无信不立,做生意最该讲究的应该是诚信二字,你可是早就答应卖给我了。” “可我是奸商。”明玉笑。 多尔衮也笑:“我不要分红。” “分红早算在折扣里了,你哪还有什么分红?”明玉笑得不行。 毫无征兆被人一把扯入暗巷,温热的唇抵上来,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和男人与生俱来的强烈压迫感,辗转厮磨。 明玉被亲到腿软,举白旗:“你赢了,你赢了,粮食卖给你。原价、原价卖给你。” 多尔衮抬眸,眼尾有些红:“明玉,下个月我要出征了,我会想你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说的好像明天就走似的,明玉斟酌着措辞,尽量显得情真意切:“那……提前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想了想觉得太官方,又补了一句:“我会把王府管好,等你回来。” 多尔衮显然并不满意,他倾身过来,几乎把明玉压平在宫墙上:“你也会想我吗?” 明玉深深吸气,昧着良心说:“会,当然会。” 再不会就被压断气了。 “会什么?” “会想你。” 这时暗巷外传来娜塔的声音:“福晋,福晋您在哪儿呢?” 多尔衮和明玉待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所以多尔衮在的时候,娜塔总是故意放慢脚步,慢悠悠在后面缀着。 可今天缀着缀着,把主子们给缀丢了。这里是皇宫,娜塔也不敢大喊大叫,只敢压低声音喊两嗓子。 娜塔的声音就在附近,多尔衮放开明玉,明玉抿了抿唇,快步走出暗巷:“ 我在呢,在这儿呢。” 走出暗巷没多久便到了清宁宫,等在宫门口的小太监见到多尔衮先是一愣,而后恭敬行礼,头前带路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明玉:莫名其妙又做了一回采生人,这事闹的。 布木布泰:我知道你一个秘密,要不要告诉多尔衮那个傻子呢?第66章 放假 被人引入东暖阁, 皇太极正坐在炕上与皇后闲聊,见明玉和多尔衮并肩走进来,也是一愣:“朕只传了明玉, 你跟来做什么?” 多尔衮行礼过后道:“听说皇上只传了明玉,臣怕明玉应付不来,所以跟来看看。” 皇后笑着打趣皇太极:“臣妾就说让臣妾来传明玉,皇上非要自己传,这不, 让人不放心了。” 皇太极哈哈大笑:“朕要加封明玉, 理应由朕出面传召,没有假手皇后的道理。若是早知道把他给引了来,倒不如听皇后的了。” 说完命太监传旨,加封明玉为一品睿盛夫人, 品阶与亲王无异。 之前明玉享亲王俸禄、食邑和仪仗, 品阶随夫, 比多尔衮低一级, 属于从一品,其他亲王福晋也都是从一品。 如今这圣旨一下, 明玉独立于多尔衮之外,有了自己封号, 也是正一品,在品阶上可以说与多尔衮平起平坐了。 本来皇太极要封明玉超品的, 可皇后觉得不妥, 怕树大招风。 不提军粮先册封,明玉被皇太极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等皇太极提到军粮的时候, 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可她才答应了多尔衮, 真的很为难。 皇太极和多尔衮不愧是兄弟,一个比一个坑。 “皇上,臣愿拨出一半军粮支援两黄旗。”最后还是多尔衮先妥协,给明玉解了围。 皇太极知道明玉劳心劳力种军粮都是为了多尔衮,起初他根本没把这点粮食放在眼里,也没出多大力,如今秋收了却想来分一杯羹,要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说他以权压人,不厚道。 他虽然称帝了,也还没到大权独揽的地步,风评对他依然重要。 再说大战在即,他这时候动两白旗的军粮,也怕多尔衮嘴上说愿意,心里系了死疙瘩。 可不要也不行。 今年又是大旱又是蝗灾的,两黄旗田庄的收成差到可以忽略不计,蒙古草场也受了灾,牧草枯死,送来的牛羊?????非常少。 两黄旗每天都有人饿死,士兵一天只有一餐饭,河里的鱼、林子的野味全被吃干净了,饿急了树皮都是美味。 八旗之中,好像只有多尔衮的镶白旗靠着明玉的田庄吸收灾民,还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据他所知,两黄旗的军营已经有人偷着杀马吃肉了。 没有马的骑兵还怎么打仗! 虽然天灾面前人人平等,东边朝鲜的情形更糟,但皇太极仍旧为军粮的事愁得吃不下睡不着。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派兵出关去南边抢粮食,要么伸手向多尔衮硬要。 因为李自成的关系,豪格已经带兵出关,传回来的消息是,南边旱灾蝗灾更厉害,赤野千里,饿殍遍地,十室九空。 两白旗没有屯兵,兵、民严格分开,是大清目前最精锐的战力,不到万不得已,皇太极并不想向多尔衮伸手。 “年景不好,大家都难,朕也不会白要你的粮食。朕出银子买,三两银子一石,如何?”皇太极忽然福至心灵,他买总可以了吧。 三两是市价,很可以了,明玉看向多尔衮,谁知多尔衮并没看她:“皇上,明玉卖给臣的售价也是三两。” “……” 皇太极与皇后面面相觑,明玉给多尔衮种粮食还收钱的吗? 转念一想,地是明玉的地,农户是明玉收留的流民和灾民,种子弄不好也是明玉出银子让魏循从南边买来的。 确实跟多尔衮没什么关系。 既然明玉才是卖主,那卖谁不是卖呀,价高者得,也就不存在他以权压人强买强卖了。 “朕出四两银子一石,买今年收成的一半。”总得给多尔衮留点粮食,对付朝鲜水师还指望他呢。 明玉才张开嘴,多尔衮面无表情:“明玉把粮食都卖给臣了,皇上要买,臣遵旨便是。” 好家伙,跟她玩中间商赚差价,明玉气鼓鼓的,多尔衮瞧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难得明玉有种田的本事,臣想明年把镶白旗的土地都交给明玉。” 明玉吃惊地看向多尔衮,多尔衮还是没看她:“若价钱合适,明年各旗都可以拿银子来买粮食。” 这几年天灾不断,粮价一天一变,谁也说不好明年是个什么行情。 在明玉的田庄秋收之前,多尔衮私下找晋商想从南边买粮食充军粮,晋商开出天价,就这都不敢保证能买到足额的粮食。 今年三、四两银子一石的售价,真的可以算是良心价了。 自从吃过温泉山庄的玉米面包子和粥,多铎来找过他,想把正白旗的土地也交给明玉打理。 可多尔衮怕明玉太累,也怕贪多嚼不烂,委婉回绝了。 不过没把话说死,想等明玉先吃下镶白旗的地,积攒一些人力财力,再跨旗扩张。 此外,多尔衮还有一点私心。 他想让明玉给他生个孩子,最好能生个小阿哥。 西收蒙古,东征朝鲜,等身边的都安分了,他很有可能要直面山海关的坚城利炮。 英勇睿智如先汗却死在了宁远城的红衣大炮之下,大清几次入关都主动绕开宁远城,可多尔衮知道,宁远城这颗钉子必须拔了。 而他极有可能是第一个去拔钉子的人。 从前他无牵无挂,活着死了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他什么也不怕。 他甚至还想过,若他战死了,说不定还能早日在地下与父汗母妃团聚。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心有所系,心有所爱,有了自己的小家,他忽然有点舍不得自己这条命。 更不想明玉在他死后无依无靠。 他想给她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 儿子能继承他的爵位,就算他为国捐躯,明玉有儿子有爵位有银子,还有镶白旗,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若她想改嫁……不行,不能往下想了,再想下去,人没死先疯了。 镶白旗是多尔衮的,镶白旗的土地交给谁打理也是多尔衮说了算,皇太极管不着,也不想管。 多尔衮提前跟他说一声,是给足他这个皇帝面子,皇太极自然要接着,闻言点头:“这个你看着办。” 话是这样说,皇太极心里羡慕死了。他要是有明玉这样一个贤内助,会种粮食还能赚银子,怕是做梦都会笑出声。 要不是两黄旗搞了屯兵,一时腾不出地来,他都想把土地租给明玉了。 不要银子,租金用粮食结算。 吃不了的还能卖掉赚钱。 想着,瞥见皇后一脸的欲言又止,皇太极笑了:“在多尔衮和明玉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后有话直说。” 军营的日子不好过,宫里也一样,缺粮食在哪儿都是主旋律。皇后听说索尼、鳌拜家都把田庄租给了明玉,不禁有些心动。 “本宫听说在九阿哥的满月宴上,明玉租了不少人家的田庄,租金用粮食折算,可是真的?” 明玉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真的。” 皇后看了皇太极一眼:“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皇太极秒懂,立刻接话:“朕有几个皇庄,都荒废着,要是忙得过来,一并租给你好了。租金跟索尼和鳌拜家一样就行。” 这样皇宫也不愁没粮食吃了。 明玉松了口气,还以为皇后要说什么要紧事,几个皇庄而已,她吃得下:“臣妾遵旨。” 商量好具体事宜由内务府与魏循接洽之后,皇后瞧着明玉苗条的腰身,语重心长道:“你也别太累了,赶紧生个儿子才是正理。” 明玉大窘,这话非要当着皇上和多尔衮的面说吗? 偷眼看多尔衮,这家伙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在点头。 皇后这话正是说给皇上听的。为了操练水师,多尔衮吃住都在军营,如今达哲都怀了孩子,众亲王之中只有多尔衮一个人还没有嫡子。 不说嫡子,连个孩子都没有。 战场上刀剑无眼,若真有个意外,多尔衮这一支怕要绝后了。 镶白旗的水师皇太极亲自看过,与朝鲜的王牌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至少建制齐全,表面看没什么漏洞。 水师不比骑兵,不是一年半年能组建出来的。多尔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支像模像样能拉出去打仗的水师已经难能可贵。 扪心自问,就算皇太极自己上,都不一定能比多尔衮做的好。 眼看出征在即,水师操练也不差这一个月了,皇太极对多尔衮笑道:“放你半个月假,回家生孩子去。” 明玉:“……” 出征的事多尔衮早已安排妥当,只等大清出使朝鲜的使团出事,便是当天开拔他也应付得来。 生儿子对他来说,才是头等大事,多尔衮应是:“谢皇上体恤。” 从皇宫出来,明玉整个人都不好了,谈生意就谈生意,怎么又扯到生孩子上来了。 “达哲怀孕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走到宫门口,多尔衮问明玉。 “好啊。”明玉爽快答应。 其实她已经看过达哲好多次了,送去的粮食、菜果和补品把豫亲王府的库房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送东西,明玉还送银票,可达哲死活不收,劝明玉有这功夫不如去军营找找多尔衮,早点像她这样揣个崽。 明玉笑着说还早,达哲说不早了,等明年夏天她生了孩子,从科尔沁嫁过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只差明玉没生孩子。 关键明玉不生,睿亲王府的后院连个侧福晋和侍妾也没有,多尔衮二十好几还没个嫡子,甚至没有孩子,达哲怕明玉受人诟病。 更怕多尔衮以为明玉生不出孩子,或者皇后以明玉不好生养为由,往睿亲王府塞人。 之后明玉再去看达哲,去一次达哲劝她一回,这都快成达哲的心病了。 今天她正好带多尔衮到豫亲王府亮亮相,让达哲安心。 明玉和多尔衮前脚离开皇宫,布木布泰后脚便去皇后面前告了明玉一状。 作者有话说: 明玉:啊啊啊我不想生孩子! 多尔衮:乖。第67章 希望 布木布泰把明玉在九阿哥满月礼上, 仗着亲王仪仗拒不给她行礼的事说了,还说当着众人的面,明玉让她抱着九阿哥给自己行礼。 说到此处, 布木布泰眼眶微红:“臣妾自知品阶不如明玉,拜了便拜了,可九阿哥到底是皇上的血脉。” 她此来目的有二,第一给明玉告状,第二提醒皇后, 她生了皇子, 品阶是不是也该提一提了。 皇后耐心听布木布泰说完,和颜悦色地给她讲:“皇上刚刚封了明玉一品睿盛夫人,与亲王一样都是正一品。之她没有封号的时候,你们见面都不必行礼, 打声招呼就好。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封号和品阶, 你以后见了她就要行礼了。” 提到九阿哥, 皇后便想起了那些传闻, 不由蹙眉:“论辈分,明玉是九阿哥的婶娘, 你抱着九阿哥给她行礼倒也说得过去,不算辱没了九阿哥。” 什么? 皇上当真给了明玉一品封号! 距离上次皇上跟她提起封号的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还?????以为皇上说的气话,或者皇上忙忘了。 还好只是正一品, 不是皇上那天说的超品, 如今她生了九阿哥,顺利的话, 应该也能从正二品升到正一品。 她又能跟明玉平起平坐了。 于是提升品阶的愿望变得越发强烈, 布木布泰点点头, 表示把皇后刚才的话听进去了,之后小心翼翼提醒皇后:“娘娘,臣妾的品阶……” 按理说布木布泰生下皇子有功,理应升一升位份,从正二品升到正一品,与贵妃齐平,就算追不上贵妃,也该升到从一品。 可妃子晋封这事,皇后做不得主,还得皇上开金口,可她几次旁敲侧击,皇上并不接话。 皇后猜可能与九阿哥的那些传闻有关。 “这事急不得,你先回去照顾好九阿哥,等九阿哥满周岁了,本宫再跟皇上提。”只要九阿哥平安长大,没有什么怪异之处,那些传闻自然会消失,说不定皇上也忘了。 皇后等得,布木布泰却等不得了,一想到以后要给明玉行礼,心口就像堵了一团乱麻,扎得慌。 “娘娘,海兰珠没生八阿哥的时候便封了一品宸妃,生下八阿哥便是超品,位同副后。臣妾若没有生育,自然不敢妄想,可臣妾拼死生下九阿哥,提位份合情合理,为什么还要等?” 布木布泰越说越委屈,淌眼抹泪:“论资历,臣妾比宸妃贵妃入宫都早,凭什么臣妾生下皇子,还要等啊!” 皇上刚答应把皇庄租给明玉,皇后还没吩咐下去,眼看着宫里储粮也不多了,真没功夫听布木布泰在这儿没完没了地哭诉。 再说,八阿哥的忌讳还在,布木布泰也不适合在皇宫久留。 “让你等,自然有本宫的道理。”皇后心里烦不胜烦,仍旧耐着性子说话,“你且回去等吧。” 汗王宫平时守卫森严,只在九阿哥满月这日稍有松懈,被她瞅准机会跑了出来。 出来一趟不容易,布木布泰怎肯轻易离开,她跪在皇后面前,抱着皇后的腿哀哀哭求。 皇后忍无可忍,厉声问她:“你难道不知关于九阿哥的那些传闻?” 要不是她生产那日胡说八道,一会儿说九阿哥是恶魔让人划开她的肚子,一会儿说有人要害她,一会儿喊多尔衮的名字,让多尔衮救她,怎么会一下子冒出那么多传闻来? 九阿哥六个多月落生,有可能是巫医算错了生产时间,再加上早产,妖怪一说能勉强反驳。 皇后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的时候有多疼,布木布泰疼晕了,说胡话,感觉有人要害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布木布泰生孩子的时候,不叫皇上,叫多尔衮算怎么一回事? “什、什么传闻?”布木布泰一下被问傻了。 她被关在汗王宫直到生产,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看她,并不知道关于九阿哥的传闻。 一个才满月的小孩子,能有什么传闻? 皇后知道布木布泰性子倔,不把道理跟她说清楚,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九阿哥六个多月出生。”皇后不想再提布木布泰生产时乱喊的那些话,“外面都在传,九阿哥是……不祥之人。”其实说的是妖怪。 “一定是明玉说的!”布木布泰一听就炸了,“九阿哥早产都是她害的!是她给我喝了毒药!九阿哥身上流着皇上的血,怎么会不祥?明玉这个贱人,好狠毒的心肠,连刚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还想母凭子贵升位份呢,结果自己拼死生下的皇子被人污蔑成了不祥之人。 联想到九阿哥满月礼上众人奇怪的表现,布木布泰气得眼前发晕。 皇上怕正是因为这个才迟迟不愿给她晋封吧。 “住口!”皇后让人去捂布木布泰的嘴,“生产那日你自己说过什么,当真全忘了吗?” 布木布泰怀孕之初是动了胎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日已经分说清楚,与明玉无关。 关于九阿哥的传闻也不是明玉传的,在洗三礼上,皇后亲耳听见明玉在跟郭尔罗斯氏掰扯这事,她的每一句话都在维护九阿哥。 至于什么毒药,更是无稽之谈。 若明玉真给布木布泰喝了毒药,她和九阿哥还能有命在? 布木布泰之前多么聪明伶俐,怎么生下孩子神志都不正常了。 被人押回汗王宫,布木布泰叫来贴身的大宫女苏玛问话,一问才知她生产当日疼极之后都胡乱喊了些什么,顿时汗湿衣背。 那些混账话真是她说的? 布木布泰不信,可叫进来的人都这么说,她恨不得穿回去把生产那日乱喊乱叫的那个自己打死。 别的都好说,就算是恶魔什么的,等九阿哥平安长大也会不攻自破,可她为什么要当着皇上的面喊多尔衮的名字? 是了,她想起来了,当日她疼得生不如死,却听见皇上在隔壁说了类似保孩子的话,她以为自己要被皇上舍弃了,以为自己要死了,情急之下才喊了多尔衮的名字。 多尔衮欠她一条命,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生产那日,都有谁在场?”事已至此,布木布泰后悔也没用了,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谣言上。 谣言的源头不用查,是她自己,可传谣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必须查清楚。 要是让她查出来传谣的那个人是明玉,布木布泰冷笑,别怪她不给她留活路。 庄妃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怒气冲冲一会儿又和颜悦色,苏玛都有些不敢认自己的主子了。 “回娘娘的话,娘娘生九阿哥那天,除了巫医稳婆奴才们等,皇上、皇后都在,还有贵妃、睿亲王福晋,还、还有……” “还有谁?快说!”布木布泰颇不耐烦,这个苏玛是苏茉儿的亲妹妹,说话办事缩手缩脚,半点没有苏茉儿的干练果决。 苏玛涨红了脸,她都替主子难堪:“还有睿亲王。” 主子生的是皇上的孩子,可生孩子的时候喊的却是睿亲王的名字。 当时皇上皇后脸都绿了,还好睿亲王够冷静,及时带着福晋离开了,不然苏玛都不敢想,皇上跟睿亲王大眼瞪小眼得多尴尬。 可布木布泰却满脸惊喜:“睿亲王当时也在?” 她知道多尔衮不会见死不救,皇后那边肯定是多尔衮想办法派人通知的,可布木布泰没想到,多尔衮竟然会亲自来。 她果然没信错人。 幸亏她在生死关头叫了他的名字,不然恐怕早就难产死了。 在布木布泰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苏玛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她不知道主子在高兴什么,缓了半天才道:“睿亲王是来接福晋的,只坐了一小会儿。” 就是嘴硬,布木布泰心里甚至有点甜。 明玉也不是第一次来找娜木钟磕牙了,怎么没见多尔衮来接? 偏赶她生孩子那天来了。 至于传谣的人不用费心想了,肯定是明玉无疑。 一则那天在场的人并不多,皇上、皇后和多尔衮的嘴都很紧,问都不一定能问出来,娜木钟跟她一样被关在汗王宫哪儿也去不得,就算想传谣都没机会。巫医、稳婆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分寸。 只有明玉跟她不对付,还长袖善舞到处结交,有动机有能力也有机会传谣。 二则多尔衮在她生孩子那天忽然来接明玉,以明玉的敏感和小心眼,怎么可能猜不到其中蹊跷。 心里指不定多恨她呢。 换做是她,布木布泰也会抓住机会狠狠传播,恨不能把对方踩进泥里才好。 想起那些药渣,布木布泰在心里为多尔衮鸣不平,他之前喜欢自己,自己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碍于身份无法在一起。 成亲之后,他被明玉这个小妖精勾了魂,以为明玉爱他入骨,其实都是欺骗。 明玉根本不爱他,不过是想踩着他的肩膀上位而已。 这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过来回话:“娘娘,睿亲王和福晋已经走了。” 布木布泰挑眉:“可知皇上找睿亲王福晋过去所为何事?” “听说是为了军粮的事。”清宁宫的人口风极严,小太监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和心思才打探到这些。 难怪。 原来皇上有求于明玉,想强买两白旗的军粮,所以直接传明玉过去说话,先给封号,再提要求。 皇上强势惯了,皇后却是个和稀泥的,觉得明玉受了委屈,想要补偿她。 也算自己倒霉,偏赶在这个当口跑去皇后面前告明玉的状,这才无端挨了一顿训斥。 “睿亲王什么时候来的?”布木布泰这才注意到多尔衮也来了。 小太监摇头,苏玛接话:“睿亲王是在九阿哥满月宴才结束的时候来的,在汗王宫门口遇上了睿亲王福晋,听说皇上叫了睿亲王福晋过去问话,睿亲王也跟了去。” 见自家主子脸上绽开笑容,苏玛又补了一句:“睿亲王可能是来接福晋的。” 苏玛是苏茉儿的姐姐,比苏茉儿还早服侍布木布?????泰,却不如后来的苏茉儿更受器重。 即便如此,她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主子和睿亲王的传闻,也见过主子通过苏茉儿与睿亲王书信往来,甚至私下见面。 那时候她就觉得不妥,没少提醒苏茉儿,可苏茉儿根本不听,还警告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少管闲事。 后来苏茉儿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苏玛伤心难过了好久,见主子似乎与睿亲王断了联系,她这才放下心来。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睿亲王还没成亲,如今早有了福晋,主子也给皇上生了九阿哥,终身有靠,在苏玛看来,这段孽缘如果能就此中断,再好不过了。 可布木布泰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生产那日多尔衮来了,九阿哥满月宴,他又来了,当真只是巧合? 如果她猜的没错,多尔衮应该是来参加九阿哥满月宴的,路上可能被什么事拖住来迟了,正赶上明玉独自一人被皇上传召,心中起疑,这才被明玉拉走了。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布木布泰盯了苏玛一眼:“你先出去吧,换个人进屋伺候。”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明玉你等着,我会让多尔衮看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 明玉:你最好快点,我不想生孩子。 小福临:麻麻,你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嗷。我生气了,哄不好的嗷。第68章 偏方 苏玛咬唇, 她知道说这话主子肯定不爱听,可主子是皇上的妃子,又刚生了九阿哥, 怎么就不能像宸妃那样安守本分,一心一意照顾九阿哥呢。 是,睿亲王年轻英俊,战功赫赫,宫里惦记他的人也不少。可那些人要么是收寄来的, 人家有钱有人底气足, 要么位份低,默默欣赏睿亲王,也不会惹人注意。 庄妃不一样,庄妃是皇上皇后亲自从科尔沁挑来的, 又刚刚给皇上生了儿子, 正在风口浪尖上, 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行差踏错, 倒霉的除了她自己,还有她们这些陪嫁来的, 以及她们远在科尔沁的亲人。 苏茉儿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苏玛壮着胆子劝道:“主子, 九阿哥才是您的命和今后的依靠啊,九阿哥都满月了, 您也没抱过他几回。” 想起九阿哥, 苏玛更是忧心如焚:“九阿哥每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几乎没怎么醒过。八阿哥身体不好, 满月的时候也能睁眼玩上个把时辰了, 精神头比九阿哥好很多。主子, 快请巫医过来瞧瞧吧,奴才觉得九阿哥现在这个样子不对劲儿啊。” 布木布泰心里全是多尔衮,哪有心情管跟她八字不合的九阿哥,烦躁道:“九阿哥早产贪睡很正常,满屋里人怎么就你一个觉得不对劲儿。你是不是也信了那些传闻,觉得九阿哥是不祥之人?” 苏玛从来没这样想过,忙忙跪下磕头:“主子,奴才没有,奴才就是有点担心九阿哥。” 布木布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把乱糟糟的心绪勉强压下,凉凉道:“你这么关心九阿哥,以后就去伺候九阿哥吧。” 不等苏玛再开口,布木布泰已然道:“让李贞贤进来伺候。” 李贞贤正在门外候着,听布木布泰喊她立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进来便看见布木布泰手边的茶盏里水少了,利落地添完茶,这才扶苏玛起来:“恭喜苏玛姐姐,得了伺候九阿哥的差事,真让我等羡慕,还不赶紧谢娘娘恩典。” 苏玛推开李贞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主子,她不是科尔沁跟来的,也不是旗人,您当真要让她在屋子里伺候?您不要奴才了?” 说起来,李贞贤祖上是朝鲜战俘,后来举家降金,勉强算是个包衣奴才。 皇宫里包衣奴才不少,不过很少有人能混到主子身边服侍,李贞贤怎能放过眼下这个绝好的机会:“苏玛姐姐心疼九阿哥,娘娘便派姐姐去伺候九阿哥,不是正好随了姐姐心意,姐姐还有什么不满足?咱们当奴才的,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姐姐若对我不满意,大可私底下找我说,当面质问主子,便是姐姐的不对了。” 苏玛自知僭越,又素来是个嘴笨的,一时竟有些接不上话。 李贞贤之前一直跟在苏茉儿屁股后面,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也是个千伶百俐的,至少比苏玛更像苏茉儿。 人比人得死,让李贞贤一比,布木布泰再看苏玛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她不耐烦地朝苏玛摆摆手:“去照看九阿哥吧。” 苏玛含泪去了,布木布泰又问那小太监:“可知道睿亲王进宫来做什么?” 苏玛才因为这事得罪了庄妃,小太监怎么敢乱猜,他只捡自己知道的说:“睿亲王进宫的目的奴才不知,不过奴才听清宁宫的人说,皇上给睿亲王放了半个月假,说是让睿亲王回家生孩子去。” 布木布泰哈一声笑出来,生孩子,就算多尔衮想生,明玉还不想呢。 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然后屏退屋里服侍的,布木布泰问李贞贤:“皇后送去睿亲王府的那个成佳氏你可认得?” 为了方便教规矩,宫里会给每个贝勒府配一个教习嬷嬷,专门负责教新嫁进门的福晋、侧福晋或府中的格格们宫廷礼仪。 这位成佳氏便是多尔衮开牙建府之后,皇后亲自指派的。 当初指派成佳氏,布木布泰也是出了主意的,而且这位成佳氏还是苏茉儿家的拐弯亲戚,也是布木布泰安插在多尔衮府上的一枚棋子。 不到万不得已,布木布泰都不打算动。 苏茉儿死后,布木布泰私下找过成佳氏,成佳氏告诉布木布泰,明玉在与多尔衮同房后会偷偷喝药,她猜是避子药,可惜明玉屋子里的事她插不上手,一直弄不到药渣。 直到布木布泰生产完,成佳氏才成功弄到了一点药渣,并派人送到布木布泰手上。 布木布泰请巫医看过,巫医确定是避子药,还说这药非常温和,像是南边宫里流出来的秘方。 李贞贤之前一直在苏茉儿手下做事,自然听说过苏茉儿有个远房表姑母在睿亲王府做教习嬷嬷,好像就是这个成佳氏。 “奴才不认得,不过奴才听苏茉儿说过,有个成佳氏是她的远房表姑母,现在睿亲王府做教习嬷嬷。”李贞贤边想边说,“苏茉儿还说她的这位表姑母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应景似的眉心长了一颗美人痣。” 成佳氏眉心确实有颗美人痣,布木布泰对李贞贤的记性很满意:“本宫要你明日午时出去,在清风茶楼见成佳氏,当面告诉她可以动手了。” 李贞贤熟悉苏茉儿出宫的套路,再加上九阿哥出生之后,汗王宫这边守卫又松懈下来,花点银子出去不难。 至少比出皇宫容易。 明玉带着多尔衮去豫亲王府看达哲,多铎正好也在家,于是多尔衮跟多铎去前院说话,达哲把明玉领到后院内室,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张药方,红着脸说:“这是助孕的偏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听说很有用。” 明玉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对偏方也不感冒,可达哲诚心诚意,她也只好道谢收下,听达哲又道:“给男人用的,别自己吃。” 明玉:“……多铎吃过?” 达哲直摇头,遣了屋里服侍的,才道:“我嫁给多铎的时候,府中已经有了庶长子,多铎没那方面没问题。” 明玉眨眨眼:“多尔衮那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达哲操碎了心:“那方面没问题,不代表能生出孩子。之前都说咱们科尔沁的女人错窝不下蛋,如今宸妃生了八阿哥,庄妃生了九阿哥,诺敏生过,我也怀上了,只差长姐你。” 说着达哲叹口气:“我跟你是同胞姐妹,母妃那么能生,我也怀孕了,你肯定没问题。” “倒是睿亲王,听说他十几岁上生过一场大病,人都差点没了,天知道是不是碍着什么了,得补一补。” 多尔衮还用补,再补明玉也受不了啊:“你都听谁说的?” 达哲就差趴明玉耳边了:“外边都传开了,这偏方是多铎托人找的。” 明玉没想到她自己不想要孩子,她没事,反倒给了多尔衮莫大的压力。 细想也是,豪格比多尔衮只大两岁,再过一两年豪格的长女都要出嫁了,岳托家也是儿女成群,这两个都是晚辈,与多尔衮一个辈分的,全都做了祖父。 大贝勒代善更是做了曾祖父。 同辈人里,多铎比多尔衮还小两岁,多铎的庶长子已经八九岁大,开始练习骑射了。 只多尔衮一个孤家寡人。 之前还能说他成亲晚,如今他和自己成亲一年多,都还没有动静,也怪不得别人说嘴。 达哲留明玉吃晚饭,明玉心里堵着事也没什么胃口,告辞离开。 出了垂花门远远看见多尔衮朝这边走过来,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的多铎脸色可以说是难看。 明玉坐车,多尔衮骑马,?????从豫亲王府出来一路无话。 回到府中,两人各怀心思用晚饭,吃着吃着,多尔衮忽然抬眸问明玉:“达哲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偏方?” 明玉放下筷子,苦笑:“我都没当回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正说着,娜塔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小声说了一句,主子爷药熬好了,便小心翼翼退下了。 “这是?” “那个偏方。”多尔衮沉着声音说,端起碗一饮而尽,苦得直皱眉,“可能是我的问题,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喝苦药。” 有一次明玉喝避子汤,不小心让多尔衮撞见,多尔衮问她怎么了,明玉对他撒了谎,说自己喝的是助孕的汤药。 多尔衮信以为真。 可能是晚饭太油腻,也可能是这碗浓稠的药汤味儿太窜,明玉吸了吸鼻子,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有点想吐。 明玉还以为多尔衮进补之后会折腾她,可他始终情绪不高,当晚只要了一次。 没有想象中的疾风暴雨,前戏很足,亲不够似的,动作绅士又温柔,还时不时停下来照顾她的情绪,最后的时刻也会与她同步。 让明玉很过瘾,也很满足,感觉从身体到心情都有被照顾到。 之后几天都是这样。 从入冬开始,南边来的灾民越来越少,逃到关外的官员越来越多,但凡有高级别的官员来投,各亲王府轮流设宴款待,睿亲王府也轮到过几回。 除了接风宴,还有不少满月宴。 自从明玉的西洋菜果打败了盛京专吃胎儿的“山精树怪”,菩萨之名广为传播,盛京去年深冬或初春怀孕的妇人组团在今年秋天生产,坐满双月子或三月子,陆续在冬天办满月宴。 多尔衮喜静,向来不爱参加宴请,北投官员的接风宴能推就推,可别人家的满月宴他一个不落。 不管对方级别多低,只要给王府送来请柬,多尔衮再忙都会抽空叫上明玉一起过去,弄得人家一家子受宠若惊。 有胆子大的,还会将孩子抱住来给多尔衮看,去过几次满月宴,多尔衮竟然神奇般地学会了抱孩子和换尿布。 两白旗有好几个武将家里的孩子都是多尔衮给取的名字。 从秋收开始,明玉就忙了起来,哪里有时间出席什么满月宴,每次多尔衮差人来通知她,她都很暴躁。 情绪积压到极点,终于在某日接连参加了几场满月宴之后集中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生不出孩子,可能是我的问题。 布木布泰:哈哈哈笑死,是你的问题,你太傻,被人耍得团团转。 小福临:阿玛,我在呢。第69章 喜脉 “明天我要去田庄, 没空。”明玉忍无可忍,第一次拒绝了多尔衮的邀请。 彼时正在吃晚饭,多尔衮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去了不吃饭, 看过孩子就走。”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明玉为了生孩子,滚床单之后把避子汤都停了,还想要她怎样! 历史上,多尔衮活到三十九岁, 就只有一个女儿, 据说是一个朝鲜侍妾生的。 还不一定是他的。 另有专家猜测,多尔衮后代少,要么是他先天不足,要么是后天在战场受过伤, 且伤到了要紧处, 不行了。 以目前的情形看, 明玉觉得多半是前者。 多尔衮长得帅, 身材好,上马能安邦, 下马能治国,身家不菲, 权倾朝野,才二十四岁已经走上人生巅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讲科学, 是能量守恒。 迷信点,就是天妒英才。 历史就是历史, 不是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正说着, 娜塔又把熬好的偏方端了进来, 多尔衮皱眉一饮而尽。 “中午不是才喝过?”一天一碗,怎么晚上还喝。 喝完药,多尔衮用清水漱过口,道:“多喝见效快。” 明玉满头黑线:“你就不怕把自己毒死吗?” 多尔衮苦笑:“毒死也要生个儿子出来。” 疯了疯了,这是想儿子想疯了。 就寝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做小伏低,温柔小意,多尔衮在炕上几乎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只要明玉愿意,他甚至还能开出一朵花来。 事后,明玉想把垫在身下的枕头拿走,多尔衮不让,给自己身下也垫了一个枕头,身体力行陪着明玉难受。 不知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助孕方法。 今天明玉哪儿也没去,听魏循和账房对了一上午帐,下午见了几个教书先生,从中选出来一个在王府坐馆给达林泰启蒙。 反正忙忙叨叨,说累也不是很累,可明玉总犯困,中午睡了一觉,傍晚又睡了一觉,晚上陪着多尔衮滚完床单,身下还垫着枕头就睡着了。 立冬那天的冬狩,明玉称病没去,病倒是没病,一大早睁不开眼是真的。 结果出事了。 明玉人还在被窝里,达哲和乌云联袂而来。见明玉没起,乌云主动等在外间,达哲慌慌张张走进内室,声音压得极低,开口带着哭腔:“长姐,快起来,出事了!”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明玉第一反应是多尔衮在狩猎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达哲,明玉有点懵:“你不是去冬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这一觉还没睡醒呢。 看看窗外,也还早。 不等达哲回答,乌云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进来:“给睿盛夫人请安,皇后让奴才过来请夫人去宫里说话。” 皇后也没去冬狩,这就很蹊跷了。 明玉吩咐起身更衣,对门外道:“有劳姑姑稍等,我梳洗之后便随姑姑进宫。”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有个小丫鬟嚷道:“你们拿药渣做什么?福晋不许人碰!这里是睿亲王府容不得你们撒野!” 叮里当啷过后,小丫鬟尖叫:“娜塔姐姐,她们把药渣抢走了!” 明玉一惊,抬眸看向达哲。 达哲早吓傻了,她没想到真能搜出药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成佳氏,成佳氏拿着一点药渣去围场找到皇后,当着众位福晋的面,说、说长姐与睿亲王成婚后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汤。” 皇后不信,传巫医过来验看,成佳氏手里的果然是避子汤的药渣。 皇后问哪来的避子汤,巫医连忙跪下,说不是出自他手,还说好像是南边皇宫里的秘方。 明玉身边有魏循,魏循正好是从南边宫里出来的,也确实有门路有手段能弄到秘方。 成佳氏是皇后指派的教习嬷嬷,这么多年不管是在贝勒府还是在王府一直都兢兢业业。多尔衮之前没有福晋,也没有儿女,成佳氏也没闲着,一直教丫鬟们规矩,任劳任怨,从没出过差错。 而且成佳氏除了是教习嬷嬷,还肩负着监督福晋们言行的政治任务,当她发现明玉偷偷服用避子汤,致使王爷无后,是有义务向皇后揭发的。 人证物证俱在,皇后大怒,当即向皇上禀报此事。 冬狩名为冬狩,实则是征伐朝鲜之前最后的练兵,练兵还没开始多尔衮不能离开,皇太极便没把这件糟心事告诉他,而是让皇后即刻回宫处理。 皇后临走前,皇太极又派人过来叮嘱,让皇后务必妥善料理,不能让多尔衮在这时候分心。 大清水师与朝鲜水师这一战,将决定朝鲜今后对大清的态度。 若大清水师侥幸胜了,或者战平,朝鲜将永远臣服,再不敢与南边勾连,威胁大清的战略后方。 若败了,朝鲜有恃无恐,还会如从前那样当墙头草,甚至干脆倒向南边。 这次出征将无功而返。 皇后知道轻重,即刻启程返回皇宫,命乌云去睿亲王府查找药渣,同时请明玉进宫问话。 明玉一边梳妆一边听达哲说话,说到最后达哲都快哭了,她小声问明玉:“长姐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明玉不想让达哲担心,再说乌云找到的药渣并不是避子汤的,而是多铎寻来给多尔衮补身体的偏方熬剩下的。 她拉过达哲的手拍了拍,话被娜塔抢去:“那药是王爷喝的。” 至于福晋喝药的事,娜塔不想说,怕别人以为福晋身体不好才生不出孩子。 达哲这才想起偏方的事来,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可成佳氏手上的避子汤药渣又是怎么回事? 达哲没问,明玉也没说,两人沉默着乘马车进了宫。 来到清宁宫,人还不少,崇德五宫的人都在,还有冬狩跟去的一众命妇,让清宁宫主殿显得有点拥挤。 明玉和达哲并肩走进去的时候,略显拥挤的空间落针可闻,气氛沉重到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皇后一身吉服,端坐主位直视明玉,表情肃穆,眼神冰冷,没有半点往日的慈和模样。 左边下首位是宸妃海兰珠,海兰珠可能没去参加冬狩,并没穿超品吉服,只穿了一身惯常的便服,脸色比平时要白,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明玉。 右边下首坐着贵妃娜木钟,娜木钟身穿一品贵妃吉服,妆容高贵冷艳,坐得笔直,她看见明玉进来朝她?????招招手,唇角抽了半天才抽出一抹笑来。 之后依次是淑妃巴特玛和庄妃布木布泰,再往下坐的都是参与冬狩的命妇。 看这阵仗,皇后是打算杀鸡儆猴了。 人群中只有一个空座位,紧挨着郑亲王福晋,两人给皇后行礼之后,皇后只让达哲起来了。明玉示意达哲坐回去,达哲不去,非要与明玉跪在一处。 明玉跪下之后,乌云将药渣连同罐子一起端了进来,皇后示意拿给巫医查验,巫医验完脸更白了。 不用问,肯定是避子汤无疑,皇后黑着脸问明玉:“睿盛夫人,本宫问你,你最近可在服药?” 还是没叫起。 明玉跪着回答:“是,臣妾一直在服药。” 达哲诧异扭头看明玉,明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海兰珠捂着嘴,娜木钟瞪着眼,巴特玛面无表情,布木布泰轻轻勾了勾唇角,又飞快拉平。 皇后挑眉又问:“可是避子汤?” “避子汤?”明玉故作惊讶,“臣妾为联姻而来,又嫁得如意郎君,还想着今后母凭子贵,为何要用避子汤?” 对方没有实证,明玉当然不能认。 若认下,她顶多被皇后当众申斥,褫夺封号,禁足再罚点银子,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可魏循就该倒霉了。 谋害亲王子嗣,能给留个全尸都算皇恩浩荡。 皇后一噎,没想到人证物证俱在,明玉还敢狡辩。 不过就事论事,明玉所说也在理。 科尔沁郡王家的女孩子从小接受联姻的教育,随时为联姻做准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应该很清楚。 明玉是怎么嫁给多尔衮的,早已传成一段佳话,直接导致蒙古的女孩子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倒追男人了。 据说成功的案例还不少。 明玉把心上人变成了枕边人,又怎么可能拒绝生孩子? 母凭子贵就更不用说了,是个女人都应该懂的道理。 她没有动机啊。 可药渣就摆在面前,还有成佳氏这个人证,容不得皇后不信:“既如你所说,在睿亲王府后院发现的避子汤药渣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巫医跪下接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验过了,乌云姑姑从睿亲王府后院取回来的药渣不是避子汤的药渣,而是补药的药渣。”男人生精壮阳用的。 可他不敢说呀。 达哲瞬间跪得笔直,仰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这药方其实是……” “其实是豫亲王福晋给臣妾寻的助孕偏方。”明玉打断达哲。 海兰珠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长生天保佑,娜木钟“哈”一声笑出来:“皇后怀疑明玉不想给多尔衮生孩子,偷喝避子汤,臣妾说臣妾不信,皇后还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在。现在物证从避子汤变成了助孕偏方,人证呢?是不是该站出来说说清楚啊?” 成佳氏站在门口早吓软了腿脚。 怎么可能! 她找到的药渣确实是避子汤的药渣,怎么乌云从睿亲王府取回来的却是助孕偏方。 乌云是皇后的心腹,只忠于皇后,根本不可能被明玉收买。 两相比较,皇后肯定更相信乌云,而不是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成佳氏脑子一片空白,骤然被娜木钟点了名,顿时吓瘫在地,被太监强行拉了进来,正好摔在布木布泰脚边。 她刚想起身去抱布木布泰的腿喊救命,忽见布木布泰抬腿朝着她的脸劈面踢来,耳边响起咔嚓一声之后失去重心栽倒在地,再想开口说话,发现嘴巴张不开了。 成佳氏还想扑上来,又被布木布泰踢了一个窝心脚,站在布木布泰身后的李贞贤趁乱叫嚷起来:“成佳氏疯了!快来人把她弄出去!” 殿中服侍的闻言一拥而上把成佳氏按翻在地。 物证没了,人证疯了,皇后受到惊吓,也没心情再审了,赶紧挥挥手,让人把成佳氏押下去,以造谣欺主的罪名打五十大板。 成佳氏有了些年纪,又被布木布泰连踢两脚,板子没挨过三十人就咽了气。 等皇后惊魂稍定,这才想起来明玉和达哲还跪着,赶紧命人将她二人扶起,赐座。 达哲还好,虽然怀着孕也不娇气,让起便起。 明玉随达哲起身,才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下一秒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多尔衮搂着明玉,低头问她怎么了,明玉说头晕,多尔衮才不管现场有多少人看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弯腰把明玉抱起。 皇太极、多铎等人跟在后面走进来,皇后觉得自己这事没办好,头前带路让多尔衮把明玉抱到内室的炕上躺着,又叫来巫医诊脉。 巫医搭上明玉的腕脉,舒展的眉头揪起来,多尔衮的心也跟着揪起来:“怎么了?生病了吗?” 巫医摇头,换了一只手腕继续诊脉,多尔衮一瞬不瞬地盯着巫医,盯得巫医大冷天出了一身汗。 最后他闭上眼,又突地睁开,朝多尔衮笑道:“恭喜王爷,睿盛夫人有喜了!是喜脉!” 喜脉? 明玉怀孕了,他要做阿玛了! 多尔衮破天荒有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感觉,眼前跟着有些模糊,声音哽咽:“你确定?” 巫医本来很确定,让多尔衮一问又缩了回去,把明玉两只手腕的脉重新诊过一遍,这才找回自信:“奴才确定。是喜脉。只不过时间尚短,脉象有些浅,等过些……” 被人粗鲁地扒拉开,巫医险些贴在对面炕上,见多尔衮抱起明玉要走,忙道:“睿亲王稍安,睿盛夫人最近有些劳累,刚刚又跪了一小会儿,以致动了胎气,现在不宜挪动,得缓一缓再走。” 劳累? 这段时间明玉确实很累,一边要忙军粮的事,一边要打理王府中馈,每隔几天还要被他拉去赴各种满月宴,晚上也不消停,被他缠着造小人做这做那。 巫医见多尔衮还抱着明玉不放,忽然想起乌云拿回来的那些药渣,忍不住提醒:“除了不能劳累,怀孕期间……房事也要节制。” 其实应该禁止,可巫医经常出诊,见多识广,有些王公贝勒才不管妇人是否有孕,兴致来了只顾着满足自己。 有些人还有这种恶癖好。 为此致妇人流产,甚至终身不孕的都有。 据他所知,睿亲王的后院只有一个嫡福晋,所以没敢把话说死,怕惹这位爷不高兴。 谁知睿亲王却点点:“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多尔衮心里一阵后怕,还好他因为子嗣的事心情低落,没有如之前那般折腾明玉。 明玉肚子里的那个也是块硬骨头,是他的种,被折腾了那么久都还好好的。 成亲快两年,明玉背着他偷偷喝助孕药,肚子始终平平,多尔衮自认也算勤快,喝补药依然没什么效果,看着明玉每天累到沾枕头就能睡着,他几乎都要放弃了。 从不信命的人,忽然迷信起来,认为他注定命中无子。 谁能想到,明玉竟然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多尔衮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就算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大病初愈,都没有现在抱着明玉这样激动过。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多铎暴躁的声音:“打板子死了?达哲怀着孩子,让她跪了那么久,只打了板子吗?真该五马分尸,丢出去喂狼!” 多尔衮这才从狂喜中清醒过来,是呀,他随皇上走到门口的时候明玉也是跪着的,起身时差点晕倒,是他及时扶住了明玉。 这一跤若是摔下去,明玉会怎样,孩子会怎样,多尔衮根本不敢往下想。 巫医好像也说过,明玉这回动了胎气,除了劳累,还有跪了……很久。 多尔衮刚刚太高兴了,忘了巫医具体的措辞,只记得明玉动胎气与下跪有关。 明玉是皇上亲封的一品睿盛夫人,普天之下除了皇上皇后,见到任何人都不用行礼,更别说下跪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让明玉跪! 多铎所说的打板子又是怎么回事? 多尔衮眨了眨眼,有什么掉落下去,眼前逐渐清晰,他轻手轻脚把明玉放在炕上,半跪在炕边,与明玉视线齐平,轻声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还没出征呢,就有人敢欺负明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他走了,明玉和孩子还能有个好? 多尔衮第一次萌生出了不想打仗,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想法。 明玉被多尔衮问到,人还是懵的。 她一直在喝避子汤,只不过这两个月比较忙,多尔衮又粘人得紧,她算着安全期,怕喝太多伤身体,停了那么一两次。 就怀上了? 之前她也算过安全期,也停过都没事啊。 这枪法够准的,亏她还以为历史上多尔衮没儿子是因为先天不足呢。 砖家误我! 有冰凉的水液砸到手背上,凉到明玉瞬间清醒,抬眼便对上了多尔衮的眼睛。眼尾发红,眼眶里水光粼粼,却清晰地倒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惊慌的表情。 他好像问了她?????一句什么,明玉没听清,就见乌云跪在多尔衮旁边把围场和清宁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成佳氏……多尔衮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位成佳氏是何方神圣。 当年他开牙建府,当时还是大福晋的皇后将成佳氏送到他府上做教习嬷嬷。布木布泰曾因此私下找过他,说成佳氏是她推荐给大福晋的,是自己人,让他别担心。 布木布泰说别担心的意思,多尔衮当时没明白,后来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方便了她与他私下见面。 有几次布木布泰乔装从宫里偷跑出来,到贝勒府找他,成佳氏碰巧撞见,转身便走,并没到大福晋面前嚼舌根。 特意选在冬狩这个敏感时间,拿着避子汤的药渣跑到皇后面前当众揭发明玉,污蔑明玉不想给他生孩子,故意破坏满蒙联姻。 成佳氏,自己人,多尔衮只觉得讽刺。 “成佳氏人在何处?”多尔衮问乌云,声音还算平静。 可多尔衮越平静,乌云头皮越麻,她斟酌措辞:“乱棍、乱棍打死了!” 多尔衮声音嘲讽:“没审就打死了?万一她背后有人指使呢?” 没来由地,乌云想起了成佳氏最后扑向布木布泰的动作,话也说得不利索了:“成佳氏疯了,到处扑人打人,想也问不出什么来。” “扑谁了?打谁了?”多尔衮又问。 乌云深深吸气:“……庄妃。” 多尔衮哼笑:“庄妃可有受伤?” 乌云瑟瑟,却不敢隐瞒:“庄妃身上有些功夫,成佳氏扑上来的时候一脚将她踹翻,成佳氏再扑,庄妃又踹了她一脚,奴才们这才反应过来,联手把成佳氏制服了。” 没有受伤正好。 布木布泰是救过他的命,他也愿意用命还她,可他不能容忍布木布泰伤害明玉。 多尔衮半跪在炕前,握了握明玉的手,轻轻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玉此时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的事业才起步,以后恐怕会更忙,并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她从多尔衮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别开眼,泪水无声滚落。 这一幕落在多尔衮眼中,就变成了明玉对他的失望。正是他的一次又一次纵容,才让布木布泰有恃无恐,今天竟然敢算计到明玉头上来了。 多尔衮拍了拍明玉的手背,缓缓站起身,走回清宁宫主殿。 皇太极见多尔衮脸色铁青,不由转头看皇后。 皇后也有点懵。 今天虽然闹出点误会,可误打误撞诊出明玉怀孕,那也是一桩喜事,多尔衮知道了怎么是这副表情? 对上皇太极的目光,皇后开口问多尔衮:“明玉怎么样了?” 多尔衮声音淡淡:“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皇后以为多尔衮在怪她让明玉罚跪,想想也是自己太过相信成佳氏,冤枉了明玉,还让明玉跪着动了胎气,不由歉意道:“今日是本宫做得欠妥……” 多尔衮生硬地打断了皇后的话:“娘娘可还记得成佳氏是谁推荐的?” 皇后一怔,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心里越慌,腰背便挺得越直,见皇后看过来,强撑着一口气道:“成佳氏是本宫推荐给皇后娘娘的,睿亲王觉得有什么不妥?” 其实多尔衮的话一问出来,结合成佳氏和庄妃刚才的反常互动,殿中各位人精就把其中关联,前因后果自行脑补了七七八八。 多尔衮定定看着布木布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人忽然变了副心肠,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不想用恶毒来形容她,可这个词语正在他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多尔衮眸光变冷,如鹰隼般犀利:“是你自己承认,还是让我帮你承认?” 暗卫就在附近,只消吹一声口哨,便能问出布木布泰这些日子都做过什么,去了哪里,见了多少人,说了什么话。 然后再顺藤摸瓜,想查出点什么并不难。 布木布泰闻言脸更白了,比她听说明玉怀孕的时候还白,她怕多尔衮还记得成佳氏是她推荐给皇后的,她怕多尔衮会暗中调查她暗中敲打她暗中对她不利。 万万没想到,多尔衮会把这件事挑明了说,他想干什么,要彻底毁了她吗?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她很多事,包括前不久发生的蒙古喇嘛事件,他都忍了。 今天她及时收了手,让皇后处置了成佳氏,明玉只是动了胎气,又没流产,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只是让明玉动了胎气,多尔衮就要彻底毁了她是吗?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暗卫就是一把双刃剑,即是她的保护伞,又是多尔衮放在她身边的耳目,只要多尔衮愿意,没有什么是他查不出来的。 布木布泰动了动嘴唇,朝着主位的方向噗通跪下,眼泪倏然滂沱,边哭边说:“是臣妾糊涂,着了成佳氏的道儿,她先拿着避子汤的药渣找到臣妾,臣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让她拿去呈给皇后。” 成佳氏是她的棋子不假,也是她主动联系成佳氏,让成佳氏监视明玉的,可成佳氏来找她的时候,拿着的药渣的确是避子汤的。 天知道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谁知皇上皇后还没开口,多尔衮继续逼问:“是想让我帮你说了?” 布木布泰从小到大,还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过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事实如此,难道还要让她自己污蔑自己不成,布木布泰腾地站起身,直视多尔衮的眼睛:“该说的我都说了,王爷不信,尽管去查!” 多尔衮眯了眯眼,刚想招来暗卫,忽然有个小宫女跑出来说:“睿盛夫人说休息好了,请王爷进去说话。” 多尔衮冷冷盯了布木布泰一眼,冷冰冰扔下一句话:“你救过我的命,我可以拿命相抵,可你若再敢算计明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会杀了你。” 说完提步往内室走去。 布木布泰胸口气血翻涌,口中泛起腥甜,没忍住“哇”地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皇太极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觉得皇后有负嘱托,没把事办好,帮了倒忙。 皇后也很生气。 她算是听明白了,鼓动成佳氏在冬狩练兵这一日拿着避子汤药渣大闹围场的人,原来是布木布泰。 就算明玉当真喝了避子汤,以成佳氏谨小慎微的性格也应该主动错开冬狩这一日,悄悄拿着药渣进宫说与她知道。 而不是专挑人多的时候跑过来闹。 她还纳闷呢,到底是谁给了成佳氏这么大胆子。 可是同根同族的,布木布泰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后想不明白,见布木布泰吐血晕倒便吩咐人把她抬回汗王宫去,等苏醒后再问。 “慢着!” 皇太极觉得皇后哪里都好,就是心太慈手太软,才纵得底下嫔妃无法无天,居然敢怂恿人在冬狩练兵这一日大闹围场,影响战前士气。 闹出这样的事,吐血晕厥就能一笔勾销吗,皇后居然不罚。 皇后不罚,他替皇后罚。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明玉怀孕了!我要当阿玛了! 布木布泰:别高兴太早,有你哭的时候!第70章 决定 皇太极越想越生气, 也不管当着多少人,也不管皇后脸上是否挂得住,谁敢影响他的战略, 谁就得倒霉。 今天他就要把布木布泰当鸡,杀给底下这些猴看。 “庄妃受奸人挑唆,不辨是非,助奸人大闹围场影响冬狩练兵。”皇太极面沉如水,扫视众人, “即日起, 降妃为嫔,禁足东边旧宫,非令不得出。” 此话一出,效果立现, 原本作壁上观的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降妃为嫔, 表面上看只是降了一级, 其实妃与嫔之间如隔天堑。 降下来容易, 升上去难。 最要命的是,嫔位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生的皇子, 孩子生下来就要面临母子分离的痛楚。 还有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庄嫔被终身禁足汗王宫了吗? 刚才看皇后的言行, 还以为这次又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生这么大的气。一时间众人都噤若寒蝉, 暗暗在心里给庄嫔点蜡, 同时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干那些触霉头的蠢事。 皇后显然也没想到, 下意识要给布木布泰求情:“庄嫔确实糊涂, 可九阿哥尚且年幼……” “九阿哥也满月了吧。”皇太极不客气地打断皇后, “满月便送去阿哥所,总养在妇人身边算怎么回事?” “庄嫔将至嫔位,九阿哥寄在谁名下?”皇后被抢白了,脸上有点挂不住,可这事必须得问清楚。 皇太极烦不胜烦:“皇后若是闲,便抚养九阿哥好了。” 这一句正好戳中皇后无嫡子的痛处,皇后也不敢反驳,只得含泪应是。 直到回了王府,明玉才无奈接受了意外怀孕的现实。 穿越前,她是被父母扔掉的弃婴,后?????来辗转于多个寄养家庭,因为身患重疾,又被一次一次退回孤儿院,直至在孤儿院长大成人。 其实明玉的学习成绩还不错,清华北大不敢想,考个985、211应该没啥问题,可她没有,在班主任的叹息声中她考上了电影学院,成了一个演员。 演员好啊,演员可以游戏人生,可以终生不婚,不会有人催也不会惹人非议。 明玉生得极美,追她的人并不少,富一代富二代都有,其中不乏有人真心想要将她娶回家,都被明玉拒绝了。 背后没有金主大佬想在娱乐圈混有多难,没人比明玉更清楚了,她只能拼命接通告,拼命演戏,拼命搞钱,拼到最后一米六八的身高体重只有八十多斤。 终于过劳累到病倒。 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以后想结婚想生孩子,就不要过度劳累,更不能过度节食,体脂过低的话以后想生孩子很难。 那时候明玉年轻,根本听不进去,再说她是不婚主义,也没想过生孩子的事,于是继续996继续711,直到手捧大奖却被医生告知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心里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怅然若失。 这点怅然若失还没来得及释怀,遭遇片场停电,明玉穿到了明朝末年的盛京城,穿成了多尔衮的嫡福晋,还擦枪走火怀上了他的孩子。 冷静下来想,这个孩子虽然来得不是时候,却也弥补了穿越前心里的那点遗憾。 怀都怀上了,而且据巫医推算小家伙在她肚子里也住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她虽然还没什么感觉,但也算有些交情了。 明玉决定接受他或她。 哪怕她不爱多尔衮,哪怕多尔衮的心里还有别人,都是大人问题,与孩子无关。 想通这一切,明玉又开始担心起避子汤的药效来。毕竟之前她喝了不少,而且怀孕之前只停过几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明玉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不管有没有影响,她都不会像抛弃她的那对狠心父母一样扔掉自己重病的孩子。 冬狩练兵还没结束,多尔衮是听了暗卫的禀告,说皇后忽然回宫要召见明玉,多尔衮觉得事有蹊跷,去问皇上,皇上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想让他知道。 事关明玉,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多尔衮直觉能在冬狩的当口惊动皇后,还能让皇上忌惮的事应该不小,于是中途退出,让副将指挥练兵,临时向皇上告假,策马赶回皇宫。 多铎听说达哲跟皇后一起回宫了,想到达哲还怀着孩子,有点不放心,急忙告假,也跟着去了皇宫。 皇太极一看,多尔衮和多铎都走了,练兵还有什么意义,于是当场叫停,摆驾回宫。 围场那边的练兵还没结束,多尔衮不能久留,把明玉接回王府,让巫医诊过脉,确认并无大碍,他安慰明玉两句后匆匆赶了回去。 明玉松了口气,吩咐人骑快马把魏循找回来,她得问问避子汤的事。 魏循听说明玉怀孕了,也吓了一跳,比送信的人还先一步赶到王府,将马鞭扔给随从直奔内院。 彼时明玉正在暖阁等他,见魏循风尘仆仆赶回来,忙吩咐丫鬟给他倒茶。 魏循知道明玉意外怀孕,因为避子汤的关系心里肯定特别惶恐,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他挥挥手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压低声音对明玉说:“我给你的避子汤是南边宫里的秘方。说是避子汤,其实是宫里嫔妃们调节月事用的药方,避子的效果也有,只不过比较温和,少有人用。” 当时明玉求魏循给她找避子的药方,魏循就多了一个心眼儿。 且不说明玉年纪还小,过早服用阴寒的避子汤对身体不好,就看圆房后明玉和多尔衮都是一身伤,不难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天雷勾地火。以这样的高强度,如果频率再跟上,怀孕是早晚的事。 再说避子汤不是万无一失的,失败的案例,魏循在宫里也见过。 服用避子汤之后意外怀上的孩子,多半会在怀孕初期流产,侥幸挺过前三个月,在之后几个月里胎死腹中的也不是没有。就算用名贵药材保胎保到生产,生下来的孩子都无一例外身体虚弱,早早夭折。 能活过三岁的,魏循没见过。 所以魏循给明玉推荐的避子汤,都不能算是避子汤,充其量也就是一种能调节妇人月事的千金方。 好家伙,明玉终于知道是谁在坑她了,不是砖家,是内鬼啊。 没忍住在魏循的胳膊上拧了一把,魏循哎呦哎呦直求饶:“你若不想要,寻堕胎药打了便是。” 结果拧得更狠了。 魏循就知道,明玉也是个嘴硬心软的。 等明玉松手,魏循一边呼撸胳膊,一边劝明玉:“你这么想就对了!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根本靠不住,可儿子例外。你看皇后厉不厉害,也是这几年才绝了生儿子的心。” “男人不可能只属于你,可孩子是你的呀!母凭子贵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魏循语重心长:“你是睿亲王的嫡福晋,你肚子里这位就是睿亲王的嫡长子。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我是说万一睿亲王将来有个什么,亲王爵世袭罔替,你有儿子傍身,你的儿子能继承王爵,你也算终身有靠了。” 剩下的话,魏循没明说,明玉也清楚。 按照嫂婚制,若多尔衮真的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她有孩子傍身,便有了选择的权利。 可以改嫁,也可以守着孩子以为多尔衮守节的名义,终身不嫁,避免成为众王公贝勒瓜分的对象。 要知道被收寄的寡妇,是不可能做正妻的,比如娜木钟和巴特玛。 若多尔衮真噶了,有资格收寄明玉的人其实并不多,比如皇太极,比如阿济格和多铎,比如豪格等亲王。 多尔衮虽然狗,但跟这些人相比,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明玉绝望地想。 于是留下这个孩子准备守节当快乐小寡妇的心越发炙热起来。 历史上多尔衮死于三十九岁那年,那时候她也才……三十二岁,正是人生大好年华。 明玉刚刚还脸色发白,现在忽然泛起红晕,唇角带笑,魏循不解:“在想什么?” 明玉眨眨眼:“我决定生儿子,当寡妇。”这一胎不是就拼二胎,不生儿子不收兵。 魏循:“……”我是这个意思吗,我。 冬狩一连十天,多尔衮都没回家。 在第十一天早晨,明玉接到了两白旗开拔去朝鲜的消息,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急?” 没有出征仪式,没用家眷送行,她给多尔衮准备的行装也没人回来取。 多尔衮出征,明玉例行进宫给皇后请安,问起这事,皇后笑道:“怎么你不知道?原本是有出征仪式的,皇上让萨满算好了吉时,可多尔衮忽然建议奇袭,只等朝鲜使团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即刻拔营征讨,打朝鲜一个措手不及。” 巴特玛拍手叫好:“也就是镶白旗的马快,能在朝鲜反应过来之前赶到。要是换成南边那群饿死马饿死鬼,朝鲜国王都逃上江华岛了,人恐怕还没出山海关呢。” 众人都笑,郭尔罗斯氏趁机拍明玉马屁:“大灾年的,谁都不好过。咱们这边能凑齐军粮,不让将士们饿肚子,那也是托了和硕睿盛夫人的福。” 今年明玉的田庄大丰收,七成粮食卖给两白旗,三成卖给两黄旗,刨去各项成本、分红,以及部分折扣,净赚五十多万两白银。 由于解决了军粮紧缺的头等难题,明玉被皇上接连几次嘉奖,赏珍宝无数,加封和硕睿盛夫人,是清朝建国以来第一个拥有土地、农户和独立超品封号的女人。 论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当属中宫皇后哲哲,皇后这个封号是超品,凌驾于所有命妇之上。 可皇后的封号是基于皇后是皇上正妻这一身份,依附皇上而得,并非独立封号。 明玉这个和硕睿盛夫人的超品封号,恐怕只有睿字与多尔衮有点关系,是完全属于明玉个人的独立超品封号。 单论品阶,多尔衮是正一品,明玉是超品,比他还要高一级。 同为超品,明玉见皇后可不下跪,不行礼,见亲王,哪怕是和硕亲王,点头即可。 可谓名利双收。 八旗之中,各王公贝勒府或多或少都有土地、田庄租给明玉。明玉大手笔,凡有土地出租者,可提前预支一年的口粮,以粮食折算租金。 各家都得了实惠,仓中有粮,心里不慌,见郭尔罗斯氏带头称赞明玉,哪个又肯落后。 索尼福晋佟佳氏接话道:“可不是吗,都托了睿盛夫人的福。也不怕各位笑话,往年一打起仗来,粮食都要交给大营,家里大人小孩子都没粮食吃,总吃肉满嘴起泡。今年好了,军粮凑齐了,家里粮仓也是满满的,冬天还有?????新鲜菜果吃,一家老小没有一个闹嘴疼的。” 鳌拜福晋钮祜禄氏闻言点头:“这西洋粮食我吃着很好,玉米磨了细面,跟白面一个样,粗渣还能熬粥,玉米渣熬的粥可比白面糊糊香多了。” “可不是嘛,马铃薯和番薯也不错,挖了地窖装进去能吃一冬天。烤着吃,蒸着吃,炖着吃,变着法儿地吃,天天不重样。”苏克萨哈福晋富察氏笑着补充道。 不但军中有粮,各家都得了实惠,从南边逃难来的灾民也被吸收一空。 如今在盛京城附近,灾民都是香饽饽。 于是更多人得了消息,从南边往北逃荒,其中居然还有不少山海关的守军逃兵。 南边国库空虚,给军队的粮饷经过官老爷们的层层盘剥,真正下放到军队的不足三成。 军队也有层层建制,落实到普通士兵手上的,只有每日两餐饭,每餐半个黑面馒头,就算一天的伙食了。 相比春夏秋,冬天是最难熬的。因为不发冬衣,无论军官还是士兵一律自费保暖,每下完一场大雪都能冻死几十个。 而军官老爷的私兵家奴们顿顿有饭有肉,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走两步都喘,更别说骑马打仗了。 听说关外有粮食,投降之后还能分到土地、牲畜和女人,军功按人头计算,非常公平。 只要有本事有能力都能搏出一个好前程。 于是军队时有哗变。 虽有坚城利炮,却人心浮动,城防不稳。 其中粮食是最诱人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这也是皇太极破格册封明玉为超品夫人最重要的原因。 明玉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却收获了一堆称赞,只好淡淡谢过。 越是处在风口浪尖上,越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明玉这边风平浪静,多尔衮那边战事顺利,内心却日夜煎熬。 作者有话说: 明玉:决定了,不生儿子不收兵! 多尔衮:明玉当真喝了避子汤,她不爱我,也不会留下我们的孩子!我只是一个替身,一个死人的替身。 小福临:额娘加油!阿玛加油!我自己也会加油嗷!第71章 诛心 开拔之前, 多尔衮先后问过保护布木布泰和明玉的两拨暗卫,逐渐拼凑出了避子汤事件的大致真相。 原来明玉跟他圆房之后所喝的汤药,并不是他以为的助孕药, 而是货真价实的避子汤。 暗卫只负责保护明玉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可见明玉总喝同一种药,便起了疑心。怕有人在药中下毒,就取了一点药渣回来, 试过之后无毒方才安心。 为稳妥起见, 药渣并没扔,所以多尔衮问起的时候,暗卫直接拿了出来。 多尔衮拿去给巫医辨认,巫医并没细看, 反而问他是从哪里得来, 竟然与之前庄嫔拿给他辨认的药渣一模一样。 多尔衮心中一惊, 不想多说, 只问巫医这是什么方子。巫医毫不犹豫告诉他,是避子汤, 从药渣看极有可能是南边宫里的秘方。 南边宫里……多尔衮第一个便想到了魏循。 所以成佳氏跑到皇后面前揭发,也不算冤枉了明玉。 只不过这个成佳氏原本老老实实忽然开始注意明玉, 是受了布木布泰的指使,一拿到药渣就去给布木布泰通风报信去了。 布木布泰让人拿着药渣去找巫医, 等巫医确定药渣是避子汤的, 便让贴身大宫女约成佳氏在清风茶楼见面,并约定在冬狩那日到皇后面前当众揭发。 后来的事, 多尔衮不用问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可他不愿意再往下想, 此时脑子已经被“避子汤”三个大字占领了。 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一页一页在眼前翻过。 大婚那日,明玉对他忽冷忽热,洞房花烛夜,一个睡炕上,一个睡地上。 之后他慢慢沦陷,明玉对他的靠近充满抗拒,甚至是敌意。 在出征仪式中,明玉更是直接把话甩到他脸上,到现在多尔衮还记得,明玉说她错了,错在嫁给他,还骂他渣男。 从成亲到现在,他表白了不知道多少次,明玉从来没有回应过,更没向他表白过,连句喜欢都没说过。 他以为是腼腆,其实就是不喜欢。 细想起来,明玉好像也没主动亲过他,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她似乎很少想起自己。 就连圆房,都是因为醉酒。 他傻傻以为,圆房之后明玉能不再腼腆放开一些。事实上明玉的嘴确实变甜了,她夸他脸好看,夸他身材好,还夸他……器大活好,说跟他滚床单很享受,却一次都没说过他想要的喜欢。 那就是不喜欢啊! 多尔衮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逃避。 为什么? 为什么明玉不喜欢他,却要上赶着嫁给他? 哪怕被他拒绝,哪怕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与他拉扯五年,也非要嫁给他。 忽然想起大婚那日,明玉时隔五年再次见到他,拉着他坐骑的缰绳,失魂落魄地喊了一声“骑”。当时他以为明玉想要跟他公乘一骑,现在想来倒也未必。 那极有可能是一个人的姓氏,那个人姓祁,叫祁陈。 在他与明玉第一次说起布木布泰的时候,明玉就明确跟他表示过,她心里也有人,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个人就叫祁陈。 那时候多尔衮以为明玉在故意气他,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为什么? 又一个为什么横空出世! 既然明玉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滚床单,之前有他半强迫的关系,可后来明玉也是很享受的。有时候一次要不够,还会哼哼唧唧暗示他再来一次。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逐渐清晰。 明玉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祁陈,可那个人死了,而自己可能与祁陈有某些相似的地方,所以明玉把他当成了祁陈的替身。 有了替身这个前提,之前所有的为什么,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他,多尔衮,只是一个可怜可悲的替身! 心口剧痛,多尔衮艰难咽下喉中腥甜,咳意猛地往上窜,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血落在书案上,打湿了铺在上面的舆图。 好像他卑微到尘埃里开出的花。 堵在胸腔里的血喷出来,多尔衮人也清醒了许多。 不管明玉心里有谁,把他当成谁,他都爱明玉。这种爱比他预想中要深,并且早已失控,不是他想收就能收回来的。 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明玉。 若明玉留下他的孩子,他可以继续扮演替身,做一个好丈夫,好阿玛,陪着明玉白头到老。 若明玉流掉了那个孩子,他会放她走,给她想要的自由。 反正明玉如今已经是和硕睿盛夫人了,论品阶比他这个亲王还高一级,要房有房要地有地要银子有银子,身边还有魏循和吉兰辅佐。 皇上看重她,朝臣们有求于她,城里城外许多百姓家都挂了她的画像,供奉香火,甚至有人给明玉建了生祠。 虽然不愿意承认,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明玉今后有他没他都能过得很好。 可一想到那个孩子,多尔衮心如刀绞。 天知道他多想要那个孩子,那是他和明玉的孩子,他盼了好久才有的孩子。 唇角再次溢出鲜血,多尔衮浑然不觉。 这时多铎拿着密信走进来,看见多尔衮唇边的血迹,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密信给扔了:“哥,这、这出了什么事了? 几日急行军都很顺利,再过两日便能抵达朝鲜边境了。本来还担心师出无名,这不,就截获了朝鲜扣押大清使团之后向南边求援的密信。 新仇旧恨一并发作,不把朝鲜打残了决不罢休。 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握,他哥怎么坐在大帐里吐上血了,眼睛通红,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 多尔衮这才回神,摇头说没事。 多铎不信。 自从父汗母妃死后,他就没见他哥哭过,哪怕快要病死了,好几个月不能下地走动,吃不下睡不着,他哥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打仗再苦再累,他哥只流过血,都没流过泪。 不对,十几天前他哥还红了眼圈,就是刚听说明玉怀孕那会儿,他哥从清宁宫的内室走出来,眼睛又湿又红,目光冷到吓人。 该不会是想明玉了吧,多铎委婉地问:“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家? 此战之后,他可能再也没有家了。 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太糟糕了,再次心痛如绞,不可抑制。 多尔衮捂着心口,抬眼问多铎:“你会想家吗?” 多铎“啊”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话又在他哥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原来还行,只想达哲一个,如今达哲怀了孩子,心里又多了一个想头。”说起孩子,多铎满心憧憬,“等咱们得胜回去,达哲肚子也该鼓起来了,没准儿肚里那个都会踢人了呢!” 是啊,达哲比明玉早怀孕,等他们回去,达哲的肚子鼓起来了,明玉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早没了生机。 明玉不爱他,只把他当成别人的替身,应该也?????不会想给他生孩子吧。 生孩子多疼啊,鬼门关上走一遭,他不过是个替身,他配吗? 明年多铎有了嫡子或嫡女,而他重回单身,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多铎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憧憬中,完全没注意到他哥脸色惨白,心碎八瓣,又咽了一口血下去。 大战在即,多尔衮觉得再跟多铎聊下去,再吐几口血,他可能比明玉肚里那个先没。 于是强行斩断愁绪,问多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多铎这才想起正事:“哦,刚刚拦下的朝鲜求援信,把咱们的使团扣了不说,还敢向南边求援。他们撕毁盟约在先,就别怪咱们翻脸不认人。” 然后继续补刀:“早点打完,早点回家陪达哲和孩子,达哲才怀孕,身边离不了人。” 多尔衮听了多铎的话仿佛醍醐灌顶,是啊,他也想早点回去,哪怕早一天,说不定能求明玉留下这个孩子。 明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明玉一个人的,他也有份儿,他为什么不能争取一下,却把选择权直接丢给了明玉。 多尔衮腾地站起来,在行装里翻出好几袋兔肉干扔给多铎:“分下去,即刻开拔,明天日落之前赶到朝鲜。” 竟是一夜都等不得了。 于是等皇太极御驾亲征赶到朝鲜的时候,朝鲜国王举白旗的手都摇酸了。 站在朝鲜国王旁边的昭显世子满脸阴郁,他想不明白,蒙古喇嘛虽然身死,到底成功挑拨了清朝皇帝与睿亲王之间的关系。清朝皇帝那么迷信萨满,怎么没跟睿亲王反目,还敢重用他,让他做主帅。 直到看见帅旗,昭显世子才反应过来,原来多尔衮不是主帅,皇太极才是。 心里又是屈辱又是惶恐,清朝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主帅就能把朝鲜按到地上摩擦的程度了吗。 难道这天下真要易主了? 凤林大君此时正被清朝水师围困在江华岛上,朝鲜最拿得出手的王牌水师已然折损大半,剩下的也人人带伤,战力十不足一。 他跟昭显世子一样想不明白,清朝那些夏天才学会在河里洑水的士兵,怎么到了冬天就能把他手里的王牌打得七零八落。 就算对方搞突袭,就算对方士兵吃得饱穿得暖,朝鲜水师作为地头蛇,也占了以逸待劳的优势。怎么可能交锋即落败,只能靠地利和船只的优势困守江华岛,根本不敢冒头。 要知道江华岛上全是皇室的宗亲妇孺,父王几乎是把后背交给了他。只要他不败,就算清朝铁骑再厉害,朝鲜仍有和谈的筹码。 大不了像十几年前那样割地赔款,送美人送山珍海味,假意结盟,继续做墙头草相机而动。 可这一次,他怕是要让父王失望了。 忽然想起在盛京城外官道上搭救的绝色小美人,凤林大君又是气恼又是不甘。 他原本想着,等他用王牌水师大败清朝水师,再约多尔衮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只要多尔衮愿意把府上的小美人让给自己,他也会投桃报李,不让多尔衮输得太难看。 结果情况正好相反。 这时参将来报:“大君,再不突围,明日岛上便会断粮。” 凤林大君眯了眯眼,骨子里的悍性被激发出来:“今夜,所有能战的,随我突围。” 参将感觉他所说的突围,与凤林大君所说的突围好像不是一个意思,顿时大惊失色:“大君,岛上的宗亲怎么办?”全是皇亲国戚妇孺儿童。 凤林大君咬牙:“岛上就要断粮了,便是你我都战死,能保住他们吗?” 既然保不住,还不如尽早突围,能活一个是一个。 都说八旗凶残,两白旗更是凶残中的凶残,十几年前他们就见识过了。 只不过那时候没有多尔衮,朝鲜仗着强大的水师守住了江华岛,保住了皇亲妇孺和朝鲜最后的尊严,靠拖延时日才让对方的主帅阿敏被迫签订“兄弟”之盟,令八旗退兵。 时移世易,朝鲜水师在凤林大君的亲自带领下越发强大,便是与明朝水师对上也有一战之力。谁能想到,会输给才组建不到一年的清朝水师。 道理参将都懂,可一想到当年阿敏带兵屠城时的惨状,再想想江华岛上的妇孺儿童,参将忍不住给凤林大君出主意:“大君,属下听说国王和世子都降了,不如我们也降了吧。” 要是对上明朝,凤林大君早降了。 明朝哪怕是武将也讲究礼义廉耻,只要谈好条件,便能保证岛上人员安全。 可满清不一样,他们是出了名的不讲武德。 当年“兄弟”之盟已然签订,阿敏忽然心血来潮杀了一个回马枪,直到把全城财宝抢劫一空这才心满意足撤兵。 多尔衮凶名更甚阿敏,谁敢保证他不会是第二个阿敏,投降又如何,照样杀人屠城。 “你以为投降就能保住岛上人的性命了?”凤林大君冷笑,“今夜,突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谁知那参将也是个消息灵通的,闻言道:“投降也分怎么个投降法儿,如今江华岛被多尔衮的水师围困,若大君能拿出让多尔衮心动的东西,投其所好,未必不能保得岛上宗亲全身而退。” 父王信任他,才把皇室宗亲都交给他保护。除非万不得已,凤林大君当然不想辜负父王的期望。 可据他所知,多尔衮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对权力也没什么欲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狂人。 放了那么多细作出去,都没打听到多尔衮喜欢什么,怎么投其所好。 说得轻巧。 凤林大君挑眉:“你知道他喜欢什么?” 这个参将还真知道:“属下听说多尔衮极其宠爱他的嫡福晋,他的嫡福晋本人也很出名,大君您肯定听说过。” 见凤林大君蹙眉,参将不敢卖关子,赶紧接上话头:“就是盛京那边传得神乎其神的,号称是什么观音菩萨降世的那位……和硕睿盛夫人?” 原来和硕睿盛夫人是多尔衮的女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臭味相投呢。 提起这个什么夫人,凤林大君气就不打一出来。 要不是这个女人突发奇想在盛京种起了西洋粮食,秋天大丰收,在山海关封锁的情况下,清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凑足军粮搞突袭! 原本大家都饿肚子,打起架来也算势均力敌,可清军本就凶残,如今一个个吃得膀大腰圆,再对上饥肠辘辘的朝鲜士兵,还不跟砍瓜切菜似的。 就连他的王牌水师一天也只能吃两餐饭,一餐一个黑面馒头,一小碗腌萝卜条,半条炖海鱼,根本吃不饱。 他之所以输给多尔衮,一半是因为轻敌,一半是因为饥饿。 现在怎么着,为了投多尔衮所好,还要上赶着巴结他的福晋呗,凤林大君那叫一个气啊。 可若这点牺牲,能换来岛上宗亲的安全,倒也值了。 于是凤林大君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位睿盛夫人都喜欢什么啊?” 参将战战兢兢:“……喜欢种粮食。” 然后飞快闪身,躲开了一个砚台,砚台砸在地上墨汁飞溅还是弄脏了他的衣摆。 参将知道军粮这事戳了凤林大君的肺管子,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更戳:“大君息怒,属下听说这位睿盛夫人租下了盛京城外半数土地,几乎所有山庄,明年可能种出更多粮食蔬果。” 又成功躲过一个镇尺,参将语速飞快,字字诛心:“清军人少,吃不了那么多军粮,明年或者后年肯定要往外卖。若大君这时候提出愿意与睿盛夫人做这笔交易,买下多余的粮食,既解决了我们的军粮问题,又卖了睿盛夫人的好,还投了多尔衮的心头好救下全岛宗亲,岂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啊!”最后一个字说完,终于被帅印砸中。 凤林大君扔完帅印,给出评价:“是个好主意。” 参将:“……”只是意难平。 凤林大君有个好习惯,决定的事从不拖拉,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不后悔。 立刻派人给多尔衮送信,明确表达了愿意用金子买余粮的强烈意愿,只求他和平地接受投降,并放过岛上一杆宗亲妇孺。 直到第二天中午,江华岛存粮告罄,凤林大君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才收到了多尔衮的回信。 信中表示,只要凤林大君率部投降,可以接受和平的条件,并保证岛上宗亲妇孺秋毫无犯。 至于用金子购买余粮一事,多尔衮没多讲,委婉表示这事他做不得主,得回去商议才能确定。 凤林大君举着多尔衮的回信,一边拜读,一边嘲讽道:“多尔衮也是个妙人儿,在外杀出尸山血海,老子天下第一,敢情做不了家里娘们儿的主!” 帐内众将都笑,给他出主意的那个参将笑着说:“属下说的没错吧,多尔衮宠妻如命,这时候提睿盛夫人最好使。” 立刻有人接话:“可我怎么听说,当初是这位睿盛夫人死活追着多尔衮?????要嫁呢?” “哎,我也听说过,死乞白赖追了整整五年,多尔衮迫于科尔沁和皇太极的双重压力才勉强点了头。” “女追男,倒追五年,我猜这个睿盛夫人多半貌丑无盐。” 联姻不就是这样吗,皇太极连寡妇都能娶,还一娶就是俩,多尔衮作为清朝二号人物,委曲求全娶个丑女怎么了。 凤林大君哈哈大笑,嘲讽道:“家有丑妻是宝,你们懂个屁!” 众人:“……”您还没成亲,您懂。 没想到满蒙第一美男子,第一巴图鲁的多尔衮居然迫于形势娶了一个丑妻,还要对外表演夫妻情深,宠妻如命,也够可怜的。 凤林大君生平第一次讨好女人,本来还有点意难平,在听说多尔衮更加不幸的遭遇后居然诡异的平衡了。 多尔衮都能屈能伸,他为什么不可以。 有人见凤林大君心情转好,忍不住凑趣:“属下还听说那个丑女人已经怀孕了。” 要不是两顿没吃,凤林大君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勉强自己娶丑女联姻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跟她圆房传宗接代吗,怎么下得去嘴啊! 真做了,午夜梦回不会吓醒吗,凤林大君都有点同情多尔衮了。 于是凤林大君又给多尔衮写了一封信派人送过去,同意当日中午投降,请多尔衮带兵登岛,在信的末尾提出送多尔衮几个貌美侍妾。 家有丑妻,多尔衮也够惨的。 不过丑妻能为,种粮食赚得盆满钵满,多尔衮应该不缺银子,这时候送银子不如送美女。 自古朝鲜出美人,这些年朝鲜没少给清朝的王公贝勒们府上送美女,一个个都很得宠。 信送出去很快得到回复,多尔衮同意中午登岛,却婉拒了凤林大君送他的美人,并没说原因。 不可避免地又引来一片讥讽嘲笑,有人为了迎合凤林大君,故意嘲讽道:“没想到这个睿盛夫人不但貌丑,还是个河东狮!”好像他见过似的。 “英雄气短,英雄气短啊!” 谁能想到清朝第二号人物,战功赫赫从无败绩的睿亲王多尔衮居然惧内。凤林大君深切同情多尔衮之余,对这个传说中的睿盛夫人也有些好奇了。 能把多尔衮吓成这样,河东狮还不够,怕不是个母夜叉。 等有机会,他一定去盛京会会这位睿盛夫人,看她到底有多丑,有多能耐。 日上中天,多尔衮带兵登岛,除了带兵,还带了粮食,江华岛饿了半天的皇室宗亲们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与信中承诺的一样,士兵登岛围而不攻,没杀一个人,也没有抢劫任何财物,比南边还守规矩。 多尔衮信守承诺,凤林大君依照约定投降,两人斯斯文文在江华岛的帅帐里把酒言欢。 因为同掌水师的关系,两人明里暗里交锋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凤林大君给多尔衮敬酒,暗中打量。 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些年关于多尔衮的战绩和传闻时不时传到朝鲜,与众人一样,凤林大君以为多尔衮应该生得高大威猛,没把子力气怎能一箭射穿两个草原骑兵的马脖子。 高大确实是有的,威猛真算不上,哪怕身穿纯白战袍,银盔银甲,也看不出哪里威猛,那腰比他还细。 若脱下战袍,改换一身长衫,准能被错认成文弱书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打败了林丹汗十几万铁骑,横扫蒙古草原。在地上没打过瘾,又临时组建了一支水师,把他引以为傲的朝鲜之光打得哭爹喊娘。江华岛四周的海水都给染红了,浮漂无数。 除了人冷目光足够犀利,完全看不出凶。 不过凤林大君丝毫不怀疑,如果给多尔衮一对翅膀,他也能造出一支飞行军,占领天空。 就在凤林大君故作无意打量多尔衮的时候,多尔衮也在暗中打量他。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家有丑妻,家有夜叉,多尔衮也不容易。 多尔衮:我想回家。我想明玉。 明玉:啊?这么快就打完了?我还没自在够呢!第72章 王女 对方二十出头年纪, 长眉细目,面白无须,跟魏循一样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不过看人的眼神很邪,自带阴郁气质。 忽然想起明玉初见魏循时那满眼的星星,多尔衮心里又是一阵堵。 看来那个叫祁陈的,除了像自己,还可能有些不男不女。 再看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 就很不顺眼了。 关键这个凤林大君见过明玉, 还作死地救过明玉,多尔衮越想越堵,越想越不爽。 见多尔衮看自己的眼神越发锋利,凤林大君也很不爽。 凤林大君是朝鲜国王的嫡幼子, 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被人捧惯了, 后来执掌朝鲜水师, 战绩可圈可点,更是被吹上了天。 今日江华岛被围, 他为了一岛宗亲妇孺被迫投降,已经很委屈自己了, 还要受多尔衮这样的眼神侮辱吗? 让他不爽,谁也别想爽了, 于是专捡多尔衮不爱听的说:“本君听闻睿亲王身边只有一个……睿盛夫人, 如今睿盛夫人怀有身孕,不方便侍寝, 本君便想着送王爷几个美人充实后宅, 不曾想王爷竟然拒绝了。” 快说理由, 让本君高兴高兴。 此时帅帐里不止多尔衮和凤林大君两个,还有清军和朝鲜水师两边不少高阶将领作陪。 清军这边还好,见睿盛夫人的声名已然传到朝鲜,一个个与有荣焉,面露笑容。 朝鲜水师这边的将领虽然也面带笑容,笑容却都有些僵硬,心说,大君慎言,千万别作死啊。 还敢提明玉,多尔衮压着火气,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显然是不愿多说的意思。 他不想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提明玉,连封号都不想提。 多尔衮越不想提,凤林大君拗着劲儿越想让他提,追问:“可是怕睿盛夫人生气?” 明玉拿他当替身,他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何德何能让明玉为他吃醋生气。 不过这么丢脸的事,他怎么能让对手知道,想起明玉在庆功宴上婉拒大汗赏他美人时说的话,多尔衮淡声:“内人善妒,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话音未落,朝鲜水师那边有人喷了酒,凤林大君用尽毕生的自制力才没笑出声来。 能把惧内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凤林大君拜服。 偷眼看清军那边,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帅的做派,并不以为忤。 多尔衮说完眼神黯下去,只顾喝酒,大有借酒浇愁的意思,凤林大君善解人意道:“可睿盛夫人已然怀有身孕,都不准王爷纳妾吗?” 怀孕? 他出征之前,明玉是怀了身孕不假,可等他回去,说不定孩子早没了。 明玉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做完也是滴水不漏的。 酒入愁肠,多尔衮心里的苦无人能知。 一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孩子,多尔衮的心再次被刀绞了一遍,喝到嘴里的美酒都变得苦涩无味了。 眼眶微热。 这下可把凤林大君得意坏了,他这是把多尔衮说哭了吗? 快告诉他,他是不是把多尔衮说哭的第一人! 可惜多尔衮的眼眶只是微微泛红,坐他这么近盯着看才能发现,远一些的根本察觉不到,竟无人与他作证,与他共享。 锦衣夜行的滋味并不好受,凤林大君决定扩大战果,最好能让多尔衮当众哭出来。 来日父王问起江华岛的情况,他也有吹牛的资本了。 “王爷也不容易。”凤林大君体贴道,“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还要被迫跟她生孩子,那女人怀了孕也不让王爷纳妾,不管她多有本事,终究太不成体统。” 把话说开,哭得更快。 凤林大君打算等多尔衮当着众人痛哭一场之后,送他几个美貌歌姬好好享受享受,最好能带回去一个两个,不敢带回府做个外室也好。 然后想办法让睿盛夫人那个母夜叉偶然撞破,闹将起来。 如果能借此弄掉多尔衮咬牙搞出来的嫡子,破坏满蒙联姻大计,能让睿盛夫人一怒之下放弃辅佐多尔衮放弃种军粮,还能让多尔衮的后院鸡飞狗跳无暇他顾,最好再来个夫妻反目,血溅当场…… 那他此次投降献岛,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有大功! 这些年,凤林大君一直在图谋王位,一边继续执掌朝鲜水师,一边广收幕僚调.教歌姬。歌姬说是歌姬,其实都是细作,随便撒出去几个便能织成一张大网。 网上来的大鱼也不少,还从未失手过。 就在凤林大君坐等多尔衮痛哭流涕的时候,多尔衮的脸忽然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凤林大君:“……本君没什么意思,单纯替王爷不值。” 凤林大君精通满语,也会说汉话,被多尔衮这一盯母语脱口而出。 正想翻译过来,没想到多尔衮听懂了,用纯熟的朝鲜语回他:“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若再敢诋毁或者觊觎本王的?????女人,本王会杀了你。” 诋毁有那么一点,觊觎是什么意思,请不要擅自拉低他的品味。 感受到对面越发不友善的目光,凤林大君抬眸,见清军将领齐齐望向他,眼神傲慢而冰冷。 再看自己这边,一个个忧心忡忡,好像刚吃了馊饭。 可能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凤林大君能屈能伸,强笑着拍拍手。乐声响起,舞姬袅娜走进来,随乐而舞,很快吸引了一众目光。 舞姬之后还有歌姬献唱,一曲清音,绕梁三日。 最后压轴的两个歌姬是凤林大君一早为多尔衮量身定制的,丰.乳.肥.臀,纤腰袅娜,完全符合满清人的审美。 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举手投足间万种风情,清歌一曲更如昆山玉碎。 两个都是处子,却早已学会伺候男人的各种技巧,凤林大君亲自试过,也差点没把持住。 清军那边的将领在看舞姬表演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直了,看到最后的两个歌姬,口水都快滴到桌子上了。 不光是清军那边,就算是跟着他来的朝鲜将领也没好到哪里去。军营清苦,连只母蚊子都少见,更别说是花容月貌的小美人了。 凤林大君志得意满地看向多尔衮,只见他还在饮酒,仿佛跟酒有仇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喝。等着倒酒的时候眼睛望着某处虚空发呆,半个眼神也没分给那两个美貌歌姬。 不急,等他半醉的时候再说。 结果等啊等啊,从中午喝到黄昏,凤林大君自己都醉醺醺了,桌上更是趴下大半,多尔衮依然眼神清澈,好像根不会醉。 不,是越喝越清醒。 也难怪,多尔衮府上有他曾经救下的那等倾国倾城的颜色,又怎会看得上这两个歌姬? 换成凤林大君自己,有幸见过皓月之光,也很难再注意到萤火之微了。 直到朝鲜国王派人来江华岛接宗亲妇孺,酒席方散。 凤林大君借着酒劲儿问多尔衮:“今年秋天,我路过盛京时曾救下一个绝色女子,她做妇人打扮,乘坐睿亲王府的马车,应该是去附近田庄的。王爷可知道她是谁吗?” 当时那女子只做寻常妇人装扮,衣裳首饰都很朴素,甚至有点寒酸,独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和清冷的眼神,令他见之难忘。 从他的描述和马车的规制上看,幕僚们猜测,这个绝色女子应该是睿亲王嫡福晋身边掌事的姑姑。 因为那条路的尽头直通睿亲王福晋的田庄。 多尔衮本来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奈何家有悍妻,凤林大君也不忍明珠蒙尘,美人落难。 见多尔衮不理他,凤林大君靠过去,用肩膀撞了一下多尔衮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实不相瞒,我对她一见倾心,相思成疾,快要病死了。只要你愿意把她给我,条件随你提。” 凤林大君二十几岁还未娶妻,对外宣称不婚,其实并非不婚,而是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 让他如多尔衮那般为了两族盟约而联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甚至是排斥厌恶的丑女回家,还要委屈自己跟她圆房生孩子,打死凤林大君也是做不到的。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别的他都能忍,娶妻绝不将就,宁缺毋滥。 凤林大君是个闲不住的,喜欢到处跑,去过大漠,也去过江南,途中见过的美人千千万,都不及盛京城外流民之中那惊鸿一瞥。 丢了魂了! 不管她是谁,身份如何,婚配与否,他都想得到她。 凤林大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畅想未来,根本没注意到多尔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握紧的拳头。 他自顾自道:“她那么美,你肯定猜到她是谁了,对不对?她在你府上可能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多可惜,我想娶她回家,做我的大妃。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每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只给我一个看。我想让她给我生……” 话还没说完,鼻子上先挨了一拳,顿时血流如注,不得不闭了嘴。 “……” 凤林大君直接被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记重拳,嘴差点给打歪了。 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也不管讲不讲武德了,拔出随身佩剑朝着多尔衮就是一顿砍。 几个照面,佩剑被多尔衮握住,只见他手臂一用力,“咔吧”一声剑身被徒手折断。 深海玄铁剑,被!徒!手!折!断! 凤林大君见势不好要跑,下一秒双脚悬空,被多尔衮平地拎了起来,随手一扔,“噗通”掉进了海水里。 十二月的海水里。 所以皇太极和朝鲜国王并肩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两人齐齐一呆。 朝鲜国王之前得到的消息是,江华岛被困,清朝水师围而不攻,只等岛上粮食消耗殆尽。凤林大君本可自己突围,因不忍岛上宗亲受苦,故与睿亲王多尔衮议和,双方约定秋毫无犯。 这就是秋毫无犯? 皇太极得到消息是,江华岛大捷,朝鲜水师遭遇重创,多尔衮围而不攻,凤林大君率部投降十分配合。 这叫……十分配合? 此时双方将领也有点傻眼,两位水师主帅打仗的时候都没现身,怎么仗打完了,喝过一顿酒倒是动起手来了。 明明喝酒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凤林大君给睿亲王敬酒,睿亲王回敬。 从帅帐里出来的时候,两人还凑在一处闲聊来着,别提多亲近了,怎么一转眼打起来了! 等朝鲜那边人反应过来,凤林大君早自己爬上了岸,甩开想要搀扶他的人,站在十二月的寒风中,哆哆嗦嗦指着多尔衮破口大骂:“多尔衮,你是不是疯了?本君不过跟你要个女人,你特么偷袭我!” 清军这边反应也挺快,看见皇上来了,忙给自家主帅打圆场:“喝多了,喝多了,咱们喝多了就爱打架,越打越亲,不记仇啊!” 神踏马不记仇! 把你们扔海里试试! 可仗打输了,岛上还有宗亲妇孺,对方都这样说了,不认还能怎样。 凤林大君指着多尔衮,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指尖发抖。 被副将搀扶回大帐换衣服,身后传来多尔衮阴恻恻的声音:“再敢乱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凤林大君:“……”我特么说什么了我。 场面总算圆回来了,皇太极和朝鲜国王重新谈笑风生。 这时有人跑过来在朝鲜国王耳边说了句什么,朝鲜国王明显一滞,而后笑开,问皇太极:“睿亲王是不是还没有侧福晋?” 皇太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尔衮生得太俊太扎眼,走到哪儿都是桃花一片,想拦都拦不住。 他闻言笑问:“你这里有合适的?” 明玉刚怀孕,无法侍寝,多尔衮身边倒是缺一个贴身服侍的。 若能娶个朝鲜王女回去,也不算辱没了多尔衮,还能借此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一举两得。 “是我最小的女儿,皇上以为如何?”朝鲜国王苦笑着说。 他这个小女儿与凤林大君虽然是同胞兄妹,可两人从小八字不合,见面就掐。 李贞淑比凤林大君小三岁,又是个女孩子,自然打不过凤林大君,因此没少受欺负。 她就发誓要嫁一个能把凤林大君打到满地找牙的男人。 可凤林大君文武双全,又是王上的嫡子,谁敢打他,于是李贞淑的婚事便拖到了现在。 今年李贞淑十九岁,绝对算是个老姑娘,再不嫁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朝鲜国王深深自责,都是他和王后太宠这个小女儿,由着李贞淑胡闹,才把她的婚事蹉跎到现在。 今天也是巧了,李贞淑乔装跑出来玩,才到海边,正好看见多尔衮把他哥扔进海里。 于是红着脸跑回去告诉王后她的如意郎君找到了,王后问是谁,李贞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对方穿着清朝的官服。王后起初不同意,可耐不住李贞淑的缠磨便派人来问国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多尔衮身边,皇太极以为多尔衮听见了他和朝鲜国王的对话,笑着问他:“王上有此美意,你以为如何?” 多尔衮当初拒绝联姻,接连忤逆他,皇太极也怕多尔衮与明玉鹣鲽情深再次拒绝他,让他在朝鲜丢了脸面,便没立刻答应,转而问起多尔衮的意见。 这段日子,除了打仗的时候,多尔衮几乎都在走神。 他想明玉,想孩子,想回家。 想回家,又怕回家,怕回到家里明玉告诉他,孩子意外流产了。 每天晚上他都在做噩梦,梦见回家,明玉以各种理由告诉他,孩子没有了。 梦里他问明玉:“你爱我吗?你把我当什么?” 明玉冷笑着跟他摊牌:“我爱的人只有祁陈,他死了。你很像他,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见到祁陈,感受他的存在,继续爱着他。你,不过是他的替身。” 提到祁陈,明玉眼中含泪:“你是祁?????陈的替身,可我清楚地知道,孩子不是祁陈的孩子,是你的。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 然后惊醒。 每次醒来,多尔衮都是一身冷汗。 此时仗打完了,尘埃落定,见皇太极说什么美意,多尔衮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下意识觉得皇太极不会害他,便茫然地点了点头。 反倒是皇太极有些诧异,深感多尔衮成亲之后政治觉悟一下拔高很多。他果然没看错,多尔衮是个成大事的。 于是哈哈笑着与朝鲜国王说定了这门亲事。 朝鲜国王派人回去说与王后知道,还叮嘱王后快点把李贞淑的嫁妆打包,等双方签订盟约,便让李贞淑随多尔衮回盛京。 一则李贞淑是个老姑娘,得赶紧嫁,不然真成王室笑柄了。 二则不过是个侧福晋,也没有大婚之说,早点跟去盛京,早点生下子嗣才是正理。 这一次朝鲜国王算是看清楚了,南边连个农民起义都压不住,让李自成连破数城,雄踞西北,哪里有精力管朝鲜这个属国的死活。他几次求援,南边都没有回应。 与南边相比,满清就显得有诚意多了。不但向朝鲜展示了自身超强的实力,还对他对王室宗亲礼遇有加,更是让如日中天的睿亲王多尔衮出面联姻。 朝鲜国王与昭显世子一样,都生出了天下将要易主的强烈预感。 是时候站队了。 昭显世子听说多尔衮要娶他的妹妹李贞淑为侧福晋,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朝鲜虽然战败,那也是一个国家,他的妹妹也是名副其实的王女,如今朝鲜国的王女居然沦落到要给满清王爷做妾。 可转念一想,若将来天下易主,皇太极已然半截入土,多尔衮正值壮年,天下最后落到谁手里还真不好说。 若多尔衮当了皇帝,他的妹妹最差也是个贵妃。 多尔衮的嫡福晋他远远见过,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只可惜美则美矣,却生得偏瘦弱。 说瘦弱都是给面子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脆弱,仿佛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能把人给震碎了。恐怕不是个好生养的,也非长寿之相。 就算先一步怀有身孕,孩子能不能足月生产,生下来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问题。 而他的妹妹李贞淑从小喜欢舞刀弄剑,身体底子好,将来定能生下健壮的孩子。再加上有朝鲜这边的助力,将来未必不能争一争储位。 这样一想,昭显世子心里又平衡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父王这次押宝押得稳准狠。 凤林大君听说他的死对头李贞淑要嫁给多尔衮,差点气炸了肺。 直觉告诉他,李贞淑并一定是看上了多尔衮,极有可能是看见了多尔衮把他拎起来扔进海里那一幕。 李贞淑这个疯子! 凤林大君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一个坏哥哥,他事事忍让李贞淑,可李贞淑偏要事事针对他,他怎么做都不对,后来索性跟李贞淑杠上了。 李贞淑此时听说亲事成了,笑着跑去找世子妃姜嫔说起这事。 姜嫔眸光闪了闪,问李贞淑:“两国联姻不是儿戏,你当真想好了,要借联姻去盛京找人吗?” “贞贤是我姐姐,与我同日出生。母后说起贞贤每每垂泪,北边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差盛京皇宫。” 其实朝鲜国王和凤林大君都想错了,李贞淑想嫁给多尔衮,并不是恨嫁看上了多尔衮,也不是为了跟凤林大君赌气,而是想找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李贞贤。 十几年前,朝鲜发生过一次内乱,正赶上王后生产,生的还是双胎,姐姐李贞贤先落地被乳母抱走喂奶。 叛军忽然杀入王后避难的行宫,生产到一半的王后不得不忍痛转移,因要顾着才三岁的凤林大君,忽略了被乳母抱走喂奶的李贞贤。 直到昭显世子带兵赶来消灭叛军,救下王后,王后生下小女儿李贞淑,这才想起来大女儿和乳母还在厢房。 等昭显世子亲自去找,哪里还有李贞贤和乳母的踪影,昭显世子本来要带兵去追,又被哭闹不止的凤林大君抱住腿,这才晚了一步没有及时追上叛军救回李贞贤。 在十岁之前,李贞淑一直以为自己是王后唯一的女儿。 直到无意间听见王后和世子妃姜嫔对坐垂泪,说起了姐姐李贞贤,李贞淑这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双生姐姐。 见母后提起姐姐这样伤心,李贞淑不敢去问母后,便去找姜嫔。 姜嫔把当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最后强调:“世子要不是被凤林大君缠住,当能追上叛军救回贞贤。” 从此,李贞淑便恨上了凤林大君,仗着父王母后对她的宠爱,事事都要与凤林大君争。 凤林大君读书,李贞淑也嚷着要读书,凤林大君读书到三更半夜,李贞淑也读到三更半夜。凤林大君习武,李贞淑也跟着习武,凤林大君练童子功,要蹲一个时辰的马步,李贞淑也练也蹲。 心里像憋着一口气,凡事针对,处处抢凤林大君的风头,让国王和王后很是头疼。 要不是朝鲜没有女子掌兵的先例,朝鲜水师恐怕都得让李贞淑给抢过去。 等凤林大君接管水师之后,李贞淑赌气女扮男装到各国游历,追着朝鲜叛军的脚步找寻姐姐李贞贤,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只差盛京皇宫。 她混不进去。 午夜梦回,总能梦见姐姐被人训斥,被人鞭打,甚至被迫练习怎样服侍男人,她都感同身受。 现在机会来了,李贞淑终于找到一个能把凤林大君按在地上摩擦,还能带她回盛京进皇宫的男人。 反正她已经是老姑娘,就算父王母后疼她宠她,以她十九岁的高龄也很难嫁到什么好人家了,嫁给满清的王爷还能进宫找姐姐。 李贞淑觉得很值。 再说睿亲王年轻英俊,位高权重,虽然从身高到长相都不是她的菜,但也绝对拿得出手。 婚后能过就过,过不了她就撤,能找到姐姐带着姐姐一起撤,找不到她就设法死遁,去南边继续找姐姐。 只要能梦见姐姐,李贞淑就坚定地认为,姐姐还活着,正在等她去救。 哪怕父王母后都放弃了,所有人都放弃了,她也不会放弃。 李贞淑的嫁妆从十岁开始准备,在王宫的库房里放了九年,当初王后是按照两个女儿的份例准备的,可以说非常丰厚。 本来不用再准备,可一想到女儿要远嫁,还是嫁去满清那种虎狼窝,王后便命人又添了几车。 战事顺利,盟约签订也很顺利。 这一仗打完,彻底将朝鲜打服,也彻底将朝鲜国王对南边的最后一点指望打没了。谈判几乎是一边倒,皇太极说什么,朝鲜国王都没有异议。 直到说起质子。 按照当时的惯例,两国交战,战败的那一方不但要割地赔款,还要送一个王子去他国为人质,称为质子。 商量质子的时候,皇太极十分给面子,没选昭显世子,而是选了朝鲜国王最小的儿子凤林大君。 谁知朝鲜国王却觉得,昭显世子为人持重,更适合去盛京为质。 朝鲜国王的大义灭亲直接把皇太极给整懵了,清朝这边的官员也有点懵,朝鲜那边倒还算淡定。 毕竟王上更偏爱小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也不怪王上偏心,凤林大君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都紧随王上,能力和手腕比昭显世子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如果凤林大君早出生几年,恐怕就没有昭显世子什么事了。 关于王上欲废掉昭显世子改立凤林大君的传闻,从凤林大君刚成年的时候就开始传,这两年更是甚嚣尘上。 所以王上提出让昭显世子去盛京为质,也算常规操作。 昭显世子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倒是凤林大君主动站出来请王上收回成命,说他愿意代替昭显世子到盛京做客。 昭显世子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诧异,不由拿眼看向凤林大君,心说他这个王弟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 眼前这一幕兄友弟恭,让皇太极感触颇深,仿佛看见了他和多尔衮。 想着看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缓慢回神,以为皇太极要他表态,于是淡声开口:“皇上,臣以为昭显世子最合适。” 昭显世子:? 凤林大君:!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我要去盛京!让我去! 多尔衮:你做梦! 作者:下一章战争结束,回到盛京哈~第73章 嫁祸 既然朝鲜国王和多尔衮都这样说, 皇太极只好勉为其难拍板,带昭显世子回盛京学习生活。 朝鲜国王把世子都让出来了,皇太极也不好在其他条件上狮子大开口。再加上还有联姻, 就算不给朝鲜国王面子,也要给多尔衮面子,于是提出的条件还算合理,双方都很满意。 就在清军开拔的前一天晚上,凤林大君把事先准备好的那两个美貌歌姬扮成侍女, 想办法塞进了李贞淑陪嫁的队伍?????里, 跟去了盛京。 盛京那边,自从多尔衮出征,明玉总感觉王府太大,住的人太少, 冷冷清清没有家的感觉。 可能是怀孕的时候激素作祟, 明玉在某一天忽然怀念起原来住过的贝勒府, 于是心血来潮搬了回去。 这座贝勒府在王府刚建成的时候, 并没被朝廷收回分给其他王公贝勒,而是由多尔衮牵线, 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了明玉。 宅子还是原来的宅子,只不过已经不是贝勒府, 也不再属于多尔衮,是明玉一个人的产业。 搬回去那天, 明玉想了想, 决定住在山水院。 一来后院保留了一个暖棚,种出来的菜果只供给这里和王府, 算是明玉给自己留的一片试验田。 暖棚烧炭, 空气不好, 不如前院空气清新。 二来山水院位置好,隔壁就是书房,离账房也不远,明玉想去哪里都方便。 三来她喜欢山水院里的布置,朴素极简,从她第一次踏入山水院就喜欢上了。 不得不说,多尔衮的个人品味还是极好的,非常合她胃口。 冬天农闲,只有山庄里的暖棚还在运转,山庄都有庄头负责,吉兰每天的工作就是巡视抽查,处理一些日常问题,比之前清闲许多。 明玉让吉兰带着达林泰搬到山水院陪她。还嫌不够热闹,又把刚刚做完秸秆还田的魏循也招了回来,让他住在隔壁院子,没事的时候过来陪她下下棋聊聊天。 怀孕以后,明玉倒是没有明显的孕吐,只是吃饭没胃口,还格外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能睡上八九个。 很少外出。 到了给暖棚浇灌灵泉的时间,明玉便会交给吉兰一个水囊,里面是稀释过的灵泉水。 明玉告诉吉兰这是魏循从南边秘密弄来的水肥,可以让秧苗长得更好,结果更多。让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田庄用来浇灌的水井里撒上一些,并叮嘱吉兰要绝对保密,对谁都不能说。 魏循也不行。 吉兰做事很稳,嘴巴极严,替明玉悄悄撒了几回,神不知鬼不觉。 魏循见明玉下棋的时候都能睡着,怕有什么问题,把巫医叫来诊过几次脉,巫医说是正常反应并无大碍,魏循这才放心。 魏循粗通医术,会把平安脉。不管多忙,每日都过来给明玉把脉,见明玉好好的,才会回自己的院子安心歇下。 这一日,娜木钟乔装过来串门,给明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八阿哥着了风寒,断断续续已经烧了好几天也不见退。巫医开出的药方全都不管用,海兰珠急得天天哭,今天早晨终于支撑不住哭晕了过去。 明玉听说也有点上火:“关雎宫那么多人伺候着,地龙烧得滚热,八阿哥怎么能着了风寒?难道有人把他抱出去了?不能啊,这么冷的天,谁这么大胆子!” “不是有人抱了八哥出去,是八阿哥自己闹着要出去的。” 说到这里,娜木钟也很无奈:“庄嫔不是降了位份没资格抚养九阿哥了吗,皇上便把抚养九阿哥的事交给了皇后。皇后住在皇宫,九阿哥避居在汗王宫,照顾起来不方便。天一冷,庄嫔就给皇后出主意,让皇后把九阿哥抱回清宁宫抚养。” 皇后想着清宁宫和关雎宫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算养在一处犯了八阿哥的忌讳,当天便把九阿哥抱回了清宁宫。 九阿哥也是个怪胎,在温暖的屋子里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非得抱出去才能彻底醒过来。 皇后问过巫医,巫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含含糊糊猜测说可能是早产的缘故。皇后无法,只让奶娘在午后最温暖的时候把九阿哥抱出去晒晒太阳玩一会儿。 某一日,走得远些,奶娘晕头迷了路竟然把九阿哥抱去了关雎宫,正巧被八阿哥趴在窗边瞧见了。 八阿哥因为体弱很少出门,也没人敢抱了自家小孩儿来找八阿哥玩,生怕哪里冲撞了,惹皇上不高兴。 八阿哥第一次见到跟自己一样的小孩儿,眼睛顿时亮了,啊啊啊地拍着窗玻璃闹着要出去,不给出去就大哭不止。 海兰珠见不得八阿哥哭,又见九阿哥小脸冻得通红委实可怜,便让奶娘将九阿哥抱了进来。 两个孩子同父,生母又是亲姐妹,小兄弟俩一见如故。 八阿哥对九阿哥那叫一个掏心掏肺,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都给九阿哥玩,很有哥哥的风范。 九阿哥也很喜欢八阿哥,关雎宫那么热,九阿哥都没困,睁着大眼睛躺在炕上跟八阿哥学啃布老虎,啃得口水直流,咯咯咯地笑。 期间清宁宫的人来找过,海兰珠见两个小家伙玩得高兴,便没让九阿哥走。 从午后一直玩到黄昏,再不走太阳都要下山了,小兄弟俩才被迫分开,哭着用他们才能听懂的语言依依惜别。 从那天开始,八阿哥天天趴在窗边等九阿哥来,九阿哥也在清宁宫抱着奶娘的脖子又哭又闹。 没办法,海兰珠只得差人去清宁宫请九阿哥。皇后被九阿哥吵得头疼病都犯了,见关雎宫的人来请,心累地挥挥手让奶娘把九阿哥抱过去。 本来两个小家伙玩得挺好,可有一日九阿哥在屋里玩烦了,闹着要出去,奶娘只得把九阿哥抱出去。谁知八阿哥也闹着要跟九阿哥一起出去。 海兰珠宠孩子,想着外面阳光正好,九阿哥这么小都能出去玩,八阿哥比九阿哥大了好几个月,抱出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结果这一玩,九阿哥没事,八阿哥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连续几天不退,药石无医。 皇后以为是九阿哥犯了忌讳,让人把九阿哥连夜抱回汗王宫,可八阿哥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 海兰珠日夜陪伴在八阿哥身边,又是自责又是害怕,终于熬不住也病倒了。 明玉听得心惊肉跳,难道提前出生也不能改变八阿哥早夭的命运吗? 对,还有最后一招! 明玉忍着困倦趿鞋下地,对娜木钟歉意道:“多谢贵妃来看我,告诉我这些。海兰珠母子出了这样的事,我想进宫去看看,就不留贵妃说话了。改日,改日我定去汗王宫向贵妃赔罪。” 一边吩咐娜塔备车。 娜木钟只当闲聊天,不想明玉竟然有这么大反应:“现在去吗?等你进宫,恐怕宫门都要下钥了。” 这里可不是睿亲王府,离皇宫比较远,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时辰。冬天黑的早,刚下了雪路又滑,明玉还怀着身孕,头三个月正是不稳的时候,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要知道,明玉肚里揣着的可是多尔衮的第一个孩子,当真出了事,多尔衮还不得把她活吃了。 娜木钟本来想在明玉这儿住一晚,跟魏循撩笑几句,等明天雪停了再走。见明玉这会儿要进宫,她也不敢留了,忙忙地让人备车,她要跟明玉一起走。 路上比娜木钟想象的要顺利,两人在汗王宫门口分手,娜木钟回汗王宫,明玉传了软轿往关雎宫赶。 赶到关雎宫的时候,海兰珠又哭晕过去了,人还没醒。 莺歌看见明玉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肿着眼睛说:“夫人您可来了!奴才早就想去请您,可宸妃娘娘说您怀着身孕,不方便出门,拦着不让奴才去。” 明玉进屋就觉得热,脱了斗篷便问:“八阿哥怎么样了?” 说起八阿哥,莺歌摇摇头,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巫医说、巫医说八阿哥太虚弱了,若今晚能退烧,或许还有好转,若不能……” 说不下去了,转而道:“松嬷嬷让人从湖底挖来冰块,裹了帕子放在八阿哥额头上镇着,可烧还是不退,人也叫不醒。八阿哥还那么小,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奶了!夫人,奴才害怕呀!” 怕八阿哥万一走了,宸妃想不开。 八阿哥的情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明玉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若空间灵泉也救不过来,那便是八阿哥命该如此。 “八阿哥还不到一岁,不吃奶怎么退烧?”明玉使用空间灵泉,还需要一个道具,“让奶娘把奶挤出来盛在茶杯里,我来灌。” 海兰珠一晕,莺歌便没了主意。听说明玉敢给八阿哥灌奶,忙不迭地出去端回一茶碗奶来:“这是奶娘才挤出来的。” 八阿哥还昏迷着,就算是松佳氏,也不敢在这时候给八阿哥灌奶。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们死一百回都不够赔的。 明玉接过茶碗,轻轻抚摸,碗中奶水立刻现出一个细小的旋涡,旋涡很小,不盯着看很难发现。 等旋涡消失,明玉抬步往内室去,吩咐松佳氏掰开八阿哥的嘴,将混着空间灵泉的奶水半勺半勺往里灌。开始会外溢,明玉也不管,照灌不误,直到将一茶碗奶水喂完。 喝下最后一口时,八阿哥似乎呛了一下,剧烈地咳起来,直到咳出一身汗才安静下来。 给八阿哥灌完奶,宫门已经下钥,海兰珠仍旧昏睡不醒。明?????玉也给海兰珠喂了点掺有空间灵泉的温水,便去清宁宫给皇后请安,并请求在关雎宫留宿一晚。 八阿哥生病,皇后也是日夜悬心,头疼病犯了好几日,见明玉愿意留下照顾海兰珠母子,心中很是感激。 皇上御驾亲征还没回来,明玉在关雎宫留宿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况且明玉做事有章法,又与海兰珠交好,还是八阿哥的采生人,有她在,皇后也能安心养病了。 “你是双身子的人,别累着自己。”皇后拍着明玉的手殷殷叮嘱。 明玉请皇后放心,转而问起九阿哥的情况,得知九阿哥能吃能睡一切都好,明玉这才放心。 说起来,八阿哥和九阿哥都是她用空间灵泉强保下来的,也算得上是逆天改命了,她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这次八阿哥生病,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明玉也说不好,便没在皇后面前提什么。 皇上出征在外,前朝由郑亲王济尔哈朗代管,后宫都压在了皇后一个人身上。 如今八阿哥病重,生死未卜,海兰珠晕厥,汗王宫那边的庄嫔因为月子没做好也病着。 皇后心里苦,又犯了头疼病,人难免脆弱,忍不住拉着明玉诉起苦来,看样子是打算让明玉直接歇在清宁宫了。 明玉耐心听着,恰到好处地出言安慰,这时有人在门外通禀:“娘娘,关雎宫那边差人来传话说八阿哥退烧了,宸妃也醒了。” 皇后腾地坐起来,不等宫女服侍自己趿鞋下地,问外边:“可叫了巫医过去没有?” 外面立刻有人回:“关雎宫已经派人去请了。” 谢天谢地,谢诸天神佛保佑,八阿哥终于退烧了。 在心里拜过诸天神佛,皇后招呼明玉:“走,咱们去关雎宫看看。” 等皇后到了关雎宫,八阿哥和海兰珠都醒了,老远便听见八阿哥小奶猫似的虚弱哭声,和海兰珠不知所措哄孩子的声音。 皇后加快脚步走进去,焦急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了?” 海兰珠要下地给皇后行礼,皇后没让,急巴巴地看向八阿哥,只见八阿哥哭得小脸通红,鼻尖额上都是汗。 “也不知是怎么了,醒来之后哭闹不止。”莺歌嘴快,替海兰珠回答。 皇后生过三个公主,比较有经验:“快看看,是不是拉了尿了?” 松佳氏也是一头的汗:“奴才看过了,没拉也没尿。” 明玉眨眨眼:“是不是饿了?” 莺歌忙回:“八阿哥胃口小,夫人刚刚喂了一茶碗的奶,娘娘不敢让八阿哥再吃了,怕撑着。” 皇后立刻明白过来:“糊涂!八阿哥是胃口小,可他都多久没吃奶了?一天一夜总有了吧!别回头烧退了,再饿出个好歹来!” 海兰珠赶紧吩咐把奶娘叫来喂奶,皇后操碎为了心:“把奶水挤掉一些,先吃一个,饱了就不要喂了,饿了再吃。”反正有两个奶娘,轮换着来也够了。 结果八阿哥把两个奶娘的奶全吃空了,还饿,还哭。 皇后要派人去汗王宫把九阿哥的奶娘也叫来,明玉笑着阻止:“八阿哥快八个月了,饿了一天一夜光吃奶水自然吃不饱,不如蒸个蛋羹过来喂一喂。” 松佳氏也说好。 因为八阿哥是皇上的第一个嫡子,关雎宫上下格外娇宠。也不知宸妃听了谁的话,硬说人奶最好,七八个月大的孩子不让吃辅食,一天几遍喂奶。怕两个奶娘不够,还准备再加一个。 松佳氏私下跟皇上说起过此事,皇上宠着宸妃,浑不在意,说宫里又不是请不起奶娘,两个不够多请几个便是了。 皇上和宸妃都这样说,松佳氏也不好再坚持。 可她也有她的担心。 八阿哥八个月上还没长牙,松佳氏怀疑与不加辅食有关,再这么喝奶喝下去,她怕会耽误八阿哥学走路。 旗人家的孩子以早早学会走路为荣,认为越早学会走路,身体底子越好,能比别人早学骑射,早上战场挣军功。 在这一点上,皇家也不能免俗。 当年阿巴亥大妃生下阿济格也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天天喝人奶,导致阿济格一岁半才学会走路,被先汗嫌弃。 后来再生多尔衮和多铎,阿巴亥大妃便没那么精心了。结果多尔衮和多铎都是不到一岁便能走得很平稳,如今的军功果然比阿济格多,爵位也在阿济格之上。 听了明玉的建议,海兰珠还是犹犹豫豫的:“可淑妃那边的嬷嬷说八阿哥是早产,脾胃虚,不敢太早吃饭食。“ 皇后恨铁不成钢:“皇上把自己的奶娘都给你了,松佳氏带过皇上,也照看过豪格,难道还不如淑妃身边的嬷嬷有经验?” 有些话皇后没明说,淑妃巴特玛到现在还没侍寝,她心里有什么盘算谁知道。 也就海兰珠没脑子,耳根子又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听风就是雨。 海兰珠被皇后训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松佳氏赶紧出面打圆场:“皇后恕罪,上个月奴才给八阿哥喂肉糜,喂多了一些,八阿哥又拉又吐,把宸妃娘娘吓着了。奴才老了,也有心不到眼不到的地方。” 海兰珠感激地看了松佳氏一眼。 其实上回八阿哥拉肚子,也是她听信了淑妃身边嬷嬷的建议,让奶娘吃了很多补品,把八阿哥给喂上火了。 根本不关松佳氏的事。 皇后头疼,听不得孩子哭闹,便问:“那眼下如何?喂还是不喂啊?” 当然要喂,明玉递给海兰珠一个安抚的眼神,海兰珠素来相信明玉,不再犹豫吩咐莺歌去盯着蒸蛋羹。 蒸蛋羹的功夫,巫医赶来了,给八阿哥把过脉,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早晨还奄奄一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八阿哥,此时的脉象居然平稳有力,完全看不出才生过一场大病。 巫医捋胡子,捋胡子,一用力揪断了好几根,疼得嘴角直抽,看得众人心惊胆战。 明玉也是一颗心高悬。 难道灵泉水加多了? 在连续揪断十几根胡子后,巫医终于冷静下来,见皇后问,忙回答:“八阿哥的烧退了,病也……好了一大半。” 没敢说病全好了,怕皇后以为他之前误诊。 “那八阿哥为什么一直哭?”皇后又问,也怕不是饿,还有什么其他毛病。 巫医仔细看了看八阿哥,见八阿哥正嗦着自己的小拳头哭,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心说,这不就是饿了吗? 他能治病治不了饿,于是委婉道:“八阿哥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可能是饿了。”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 巫医走后,莺歌端着温度刚好的蒸蛋走进来交给松佳氏。松佳氏抱起八阿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八阿哥吃,八阿哥吃上蒸蛋总算不哭了。 八阿哥没事,海兰珠自然也好了,关雎宫上下都累成了狗,人人都需要好好睡一觉。 皇后刚才在清宁宫与明玉聊得投机,也怕关雎宫从主子到奴才疲惫成这样怠慢了明玉,便把明玉带回清宁宫安置在偏殿歇息。 明玉自打怀了孩子总爱犯困,熄灯以后很快入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便是众命妇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明玉没急着回去,先到关雎宫看过海兰珠和八阿哥,海兰珠因病告假,明玉一个人回了清宁宫。 跟每次请安一样,皇后照例安抚众命妇几句,让大家在男人们出征的日子里守好家宅,没事少出去走动,免得招惹是非。 说到此处,皇后眼风扫过淑妃巴特玛,点名:“淑妃,你可记住了?” 巴特玛正在低头玩手指,闻言抬眸:“记住什么?” 皇后看向别处:“管好你的人,不要到处乱逛,到处乱说。” 皇上从蒙古收寄过来的这两个寡妇,对她始终不够尊敬。娜木钟搬回了汗王宫,听说有所收敛,这个巴特玛还是老样子,半点不安分,到处惹是生非。 巴特玛无辜被训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干巴巴道:“皇后娘娘,恕臣妾愚钝,臣妾身边的人去哪儿乱逛,到哪儿乱说了?” 八阿哥生病的事,巴特玛也听说了。可九阿哥是皇后抱进宫的,如今八阿哥病重,皇后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拿她当出气筒啊。 皇后看了乌云一眼,乌云站出来说:“淑妃娘娘,您宫里的嬷嬷跑到关雎宫乱说,请您回去好好管束。” 还真是关雎宫的事。 巴特玛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辛嬷嬷,辛嬷嬷黑着脸点头,表示确有其事,巴特玛忍着气应了一声好。 回到衍庆宫,巴特玛问辛嬷嬷是这么回事,辛嬷嬷让人把宫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叫进来,对巴特玛道:“就是她,最近跟八阿哥的奶娘走得很近,有事没事就往关雎宫跑,也不知被什么勾了魂!” 巴特玛看着那个嬷嬷:“说说吧,你总去关雎宫做什么?都见了谁?说过什么话?” 那嬷嬷说自己和八阿哥的奶娘是同乡,没事爱在一起闲聊?????,就是闲聊,并没说什么。 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点她的名,给她没脸。以巴特玛对皇后的了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冷笑:“不说实话是吧,拖下去杖责,打到说为止。” “娘娘饶命!奴才说!奴才说实话!”那个嬷嬷早吓得魂飞魄散,磕头求饶。 巴特玛这才得知,庄嫔人在汗王宫却把爪子伸到她的衍庆宫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明玉我要回来了。 明玉:听说,你也给我带了一个坏消息? 凤林大君: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我要搬来盛京住了。 明玉:……您哪位?第74章 破案 经过一番调查, 衍庆宫里的嬷嬷田氏的确与八阿哥的奶娘李佳氏是同乡。 只不过这个同乡的关系并不是她们俩自己发现的,而是庄嫔身边的那个大宫女李贞贤最先发现的。 自从九阿哥落生,汗王宫那边的看守逐渐松懈。后来庄妃撺掇成佳氏大闹围场惹怒了皇上, 降妃为嫔失去了抚养皇子的资格。九阿哥从此寄在皇后名下,由皇后抚养。 为了避讳八阿哥,同时照顾九阿哥,皇后经常往来于皇宫和汗王宫之间。听说庄嫔使了不少手段,重新得到了皇后的垂怜, 于是汗王宫那边的守卫越发不成个样子。 庄嫔月子没做好, 身.下一直淋漓不尽,不方便下床走动。可她屋子里的人却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不再受之前的约束。 借着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机会,李贞贤结实了田氏, 告诉田氏她和关雎宫八阿哥身边的奶娘是同乡。 皇宫那么大, 遇到同乡极为难得, 而且这个同乡还是皇上的心尖尖八阿哥的奶娘。 以皇上宠爱海兰珠和疼爱八阿哥的程度, 如果不出意外,将来的皇位极有可能就是八阿哥的。 皇上的奶娘有多风光, 看看松佳氏就知道了,一辈子吃穿不愁,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听说当初跟她要好的几个老姊妹也因为她的照拂,在外头过得还不错。 田氏心眼本就活泛, 再加上衍庆宫的主子别说得宠了, 连皇上的身都没近过,如今徐娘半老, 跟着她也没什么指望。听说自己还有这么个厉害的同乡, 怎么能不结交一番。 海兰珠疼孩子, 照顾八阿哥喜欢亲力亲为,奶娘只负责哺乳,每天都有定数,可以说闲得都快长草了。 闲来无事,忽然在宫里遇上一个同乡,同乡的嘴贼甜,见到她就是一通吹捧,李佳氏没事就爱找田氏聊天解闷。 等田氏和李佳氏混成好姐妹,庄嫔身边的大宫女李贞贤便开始给田氏出主意。说要想拉拢李佳氏,光聊天可不行,得想办法给李佳氏排忧解难。 田氏觉得很有道理。 一打听才知道,八阿哥快八个月大了,松佳氏成天在宸妃耳边碎碎念,说八阿哥月份大了不能总喝能人奶,该添加饭食了。 八阿哥一旦添加饭食,就不需要两个奶娘伺候,而李佳氏明显不如另外一个奶娘会来事,所以走的那一个必然是她。 田氏一听急了,她还指望李佳氏将来风光了能拉她一把呢,怎么也不能让李佳氏就这么离开皇宫。可她脑子笨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帮李佳氏,于是主动去找李贞贤。 李贞贤非常热心地给她出主意,田氏眼前一亮,转头说给李佳氏。 李佳氏喂奶的时候故意给八阿哥换了稍薄一点的被子,八阿哥也很争气吃完奶就打了一个喷嚏。宸妃紧张的不得了,李佳氏趁松佳氏不在给宸妃进言,说天冷了,关雎宫不够暖和,怕冻着八阿哥。 海兰珠生下八阿哥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也怕冷,便在屋里点了几个炭盆升温。 松佳氏提出过异议,说室内外温差太大,人容易生病,都被宸妃以八阿哥还小,禁不得冻为由驳回了。 屋里燥热,人就容易渴,八阿哥不爱喝水,哺乳的次数相应增加。奶喂得足,八阿哥混个水饱,对松佳氏端来的饭食半点不感兴趣,一口也不肯吃。 有几次还把八阿哥给喂哭了,宸妃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于是李佳氏又按照田氏教的背着松佳氏给宸妃进言,说八阿哥是早产,脾胃弱,不能太早喂饭食。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李佳氏偷偷把田氏叫来,田氏胡编乱造,说自己家的儿子也是早产,脾胃虚弱。因为她奶水不足,再加上家里穷请不起奶娘,过早喂了饭食,在一岁的时候不幸夭折了。 其实她根本没有儿子。 宸妃信以为真,吓得够呛,以后任凭松佳氏如何苦劝,都不让给八阿哥喂饭食,甚至还打算给八阿哥再增加一个奶娘。 从此,李佳氏稳稳留在了关雎宫,田氏也很欢喜,对李贞贤言听计从。 八阿哥七个多月还没长牙,松佳氏旧事重提,要给八阿哥喂饭食,宸妃又犹豫起来,私下找到李佳氏讨主意。 李佳氏一个奶娘能有什么主意,于是去找田氏商量,田氏又去问李贞贤。 李贞贤依然很热心,脑子转得也快,给田氏出主意。田氏没有生养过,听完觉得好,便跑去告诉了李佳氏。 李佳氏是生养过的,虽然觉得这个主意有点馊,可她急于保住自己的位置,也对宸妃说了。 之后一段时间每天都是山珍海味,李佳氏胖了一圈,八阿哥却上火了,先是排便不畅,之后又拉又吐。 宸妃责怪李佳氏,李佳氏跪着说自己贪嘴吃多了,少吃一点应该无事。又以此为佐证,说她吃多了饭食八阿哥尚且承受不住,要是直接把饭食喂给八阿哥,后果可想而知。 更加坚定了宸妃不给八阿哥喂饭的决心。 之后李佳氏不敢再胡吃海塞,八阿哥也恢复过来了。 到了十二月,八阿哥依然没长出牙来,只会翻身,不会爬,在大动作上落后同龄人许多。 松佳氏坐不住了,再次提出给八阿哥喂饭食,宸妃坚定的决心也有点动摇。 也正是这时候,庄嫔怕皇后两边跑受累,恳请皇后将九阿哥抱回清宁宫抚养,皇后同意了。 田氏再去找李贞贤讨主意的时候,李贞贤推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听人说小孩子养得太娇气都不爱长牙,走路也慢。如果能找个玩伴,陪着玩陪着闹,时不时抱出去晒晒太阳,应该有用。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田氏对李贞贤的话毫不怀疑,当圣旨似的一字不落都跟李佳氏说了。 李佳氏也觉得宸妃太过娇惯孩子,八阿哥咳嗽一声,能把宸妃吓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关雎宫人人自危。 而且田氏的话很有道理,同龄人的陪伴和适量的运动,以及抱出去透气晒太阳,都对小孩子有好处。 可是八阿哥身份尊贵,上哪儿找个既同龄又同样身份尊贵的玩伴呢? 没过几天,九阿哥的奶娘忽然在宫里迷了路,误打误撞走进了关雎宫。本来要被人拦下,是李佳氏说九阿哥冻坏了,让奶娘把九阿哥抱进院子,她给拿个包被出来再裹一裹。 虽然有忌讳,可九阿哥到底是皇子,其生母庄嫔又是宸妃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真把九阿哥冻坏了,别说皇上会怪罪,就是宸妃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于是便让李佳氏带九阿哥的奶娘进了门,进了院子。李佳氏借着找抱被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算着八阿哥每天爬窗台的时间出来,让八阿哥成功看到了九阿哥。 从那天开始,八阿哥有了兄弟,也有了玩伴。 别看九阿哥才四个多月,不论身高体重都超过了八阿哥,再加两人血缘关系比较近,都长得玉雪可爱,放在炕上好像一对双胞胎。 而且九阿哥已经会坐着了,还坐得很稳,力气也大,抢玩具的时候经常把八阿哥推倒。八阿哥被推倒了也不生气,咯咯笑着发挥自身年长的优势朝后滚,躲开九阿哥的攻击。 九阿哥打不到人,气得哇哇大哭,八阿哥偶尔能朝前爬到九阿哥身边,把布老虎咬在嘴里,让九阿哥打布老虎。九阿哥打了两下布老虎,终于破涕为笑,也拿起身边一个布老虎咬在嘴里。 两个小家伙咬着布老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咯咯咯地笑起来。 八阿哥虽然还没长牙,可有了九阿哥这个玩伴,倒是勉强能爬上几步了。 宸妃很是欣慰,对李佳氏更看重了一些,所以当九阿哥闹着要出去玩,八阿哥也要跟出去的时候,宸妃默许李佳氏将八阿哥抱了出去。 九阿哥从出生开始就比八阿哥强壮很多,又有一个怪癖,在温暖的屋子里总睡,出了屋子就好。不管外面多冷都能玩很长时间,把身边服侍的都冻病了,他依然好好的。 八阿哥也是早产,身体却远不如九阿哥强壮,入秋以后就没出过屋子。再加上关雎宫地龙和炭盆烧得格外热,八阿哥每天只混个水饱,上个月生病才好身体还虚?????着。 就算穿得再厚裹得再多,被十二月冻掉一层皮的西北风一吹,差点被吹去了阎王殿。 田氏只说了她知道的,从外面打听来的也是一些零散的消息。 可巴特玛是谁,巴特玛在被皇太极收寄之前是林丹汗的宠妃,什么鸡零狗碎的宫斗没见过,立刻在脑海里把所有消息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结论。 庄嫔要害八阿哥,目的是扶九阿哥上位。 皇上虽然子嗣众多,可母族出身高贵的儿子几乎没有。 皇后无子,论出身,海兰珠生的八阿哥可以说是皇上众多子嗣中最高贵的一个。 海兰珠虽然不是皇后,却也是平妻,八阿哥就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若能平安长大,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位。 本来豪格作为成年的长子胜算更大,可豪格头脑简单总做傻事,为皇上所厌,离大位越来越远。 如今豪格失势,要是八阿哥再没了,谁最有机会继承大位呢? 当然是庄嫔所生,寄养在皇后名下的另一个出身高贵的嫡子,九阿哥了。 若九阿哥继承大位,不管庄嫔此时的位份如何低贱,只要九阿哥想着她,皇后赏她脸,一个圣母皇太后的头衔是没跑了。 巴特玛心里念着多尔衮,始终不肯侍寝,也没能给皇上生下了一儿半女。将来不管谁做皇帝,她都不过是个太妃。 与多尔衮无关的事,巴特玛懒得管,可不代表别人把她当成软柿子捏,她也要忍气吞声。 庄嫔还不是太后呢,就敢把爪子伸到她衍庆宫来,今后若得了势,还不得把她踩在脚底下摩擦。 想着巴特玛站起身,带人去了汗王宫,先到娜木钟的屋子里坐了坐,也没避人把她知道的和猜到的全都跟娜木钟说了。 娜木钟半点不奇怪,望着窗外冷冷一笑:“我说对面最近怎么这么热闹呢,一会儿九阿哥被皇后接走了,一会儿又被送回来。庄嫔身边那个大宫女也是一会儿出一会儿进的,跟王八过堂似的。” 她撩起眼皮看向巴特玛:“海兰珠是皇上的眼珠子,八阿哥又是海兰珠的眼珠子,这事没人查最好,要是查起来,屎盆子就扣你脑袋上了。你是怎么想的?” 进宫这么久,娜木钟算是看出来了,宫里的女人想要活得好,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得宠,要么能生。 海兰珠独占两个最风光。 布木布泰占了一个母凭子贵,小小嫔位都敢骑到她和巴特玛头上拉屎了。 巴特玛知道娜木钟搬来汗王宫以后跟明玉交好,可能在心里已经把多尔衮放下了,试探着问:“姐姐是怎么想的?” 从前在林丹汗的后宫,娜木钟是大福晋,巴特玛是最受宠的福晋,两人关系一直要好,私下以姐妹相称。 娜木钟想起明玉对她说过的话,释然一笑:“我放下了,等皇上回来,我会想办法生个孩子。不拘男女,也算终身有靠了。” 又劝起巴特玛:“妹妹虽比我年轻,也该早做打算,免得被那起子卑鄙小人算计了去。皇上在时,我们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淑妃,看起来风光无限。等皇上走了,我们就是太妃了。有儿子的可以跟着儿子过,没有儿子的,就只能住在宫里看皇上和太后的脸色。” “生不出儿子,生个女儿也好,女婿要是争气,受新皇倚重,便是出不得宫也能过得很好。” 娜木钟的意思巴特玛明白了,可她就是放不下多尔衮,也不想放下:“提前祝姐姐一举得男,我今后靠着姐姐了。” 老房子着火后劲儿真足,见劝不动巴特玛,娜木钟只得问:“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去皇后面前告发,还是私下解决?” 其实哪一个都不好,告发没有实证,私下解决后患无穷。 巴特玛冷笑:“多谢姐姐提醒。” 娜木钟:“……”我提醒啥了? 巴特玛站起身,问娜木钟要马鞭,娜木钟不解,还是让人把马鞭拿来给她。 巴特玛随意甩了甩鞭子,发出锐响,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姐姐屋里的鞭子用起来更趁手。”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出去,直奔对面。 娜木钟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险些将碧莹莹的茶水洒了出来,然后听见对面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对面屋门嘭地打开,巴特玛挥着鞭子追着庄嫔身边的大宫女不断抽打。 汗王宫地方逼仄,根本跑不开,再加上被巴特玛从对面屋吓出来的,和她这边围观看热闹的,把本来就逼仄的逃生空间一再压缩。 那个大宫女没跑出几步便被巴特玛带来的人追上按住了,足足挨了三十几鞭子,被打到后背渗血昏死过去。 布木布泰这时才追出来,让人抱着九阿哥跟在后面,冷冷看着巴特玛,冷冷道:“有话不能好好说,淑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巴特玛提着马鞭,鞭尖带血:“你管不好自己身边的奴才,本宫亲自替你管。” 布木布泰看了一眼人群中被捆了手堵了嘴的田氏,心里忽然有点慌。 李贞贤做事素来稳妥,算计八阿哥的事也安排得足够隐蔽,她都不曾露面,一切自然而然发生。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巴特玛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如今八阿哥已然好转,布木布泰不想把事情闹大。 倒不是怕皇后追究,毕竟李贞贤足够机灵,事情虽然没成,也没留下什么把柄,她不怕跟着巴特玛到皇后面前分说。 怕只怕关雎宫那边得到风声以后严防死守,再无破绽。 想着,布木布泰不情不愿低下了原本高高扬起的下巴尖,脸上冰冷的表情化开,换上一脸谦卑:“那淑妃可教训完了?若教训完了,我便让人把她抬走,省得再惹娘娘生气。” 审问过田氏,巴特玛肯定猜到了什么,苦于没有证据,这才跑来打人出气。 现在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总该走了吧。 布木布泰听着九阿哥的哭声,暗暗咬牙。等她的儿子当了皇上,等她成了太后,明玉、娜木钟和巴特玛……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她今日的隐忍,是为了以后的图谋,并不是怕了谁。 在九阿哥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巴特玛勾唇,一把扯住布木布泰的手腕,不由分说往外拖:“承认了是吧,走,随本宫去皇后面前分说。” 她还怕布木布泰撒泼,跟她死扛到底呢。 见巴特玛要走,娜木钟慢悠悠从屋里挪出来:“今儿这热闹本宫也看着了,见者有份。你们先走,本宫梳妆打扮一下随后就到。” 皇后偏心庄嫔,她得去给巴特玛当人证。 谁知到了清宁宫,明玉还没走,正坐在炕上跟皇后闲聊,炕下跪着八阿哥的奶娘李佳氏,李佳氏旁边站着松佳氏。 看见巴特玛扯着布木布泰走进来,身后跟着被捆了手堵了嘴的一个嬷嬷,那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门板,被四个小太监抬着。门板上躺着一个血葫芦似的宫女,看脸好像是取代苏茉儿跟在布木布泰身边的那个李姓大宫女。 明玉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巴特玛反应够快,把她想找人的都凑齐了,而是惊讶于巴特玛的霹雳手段。 啥也不问先赏一顿鞭子,自己舒坦了再说。 明玉佩服,心里觉得很解气。 不过这事要是落在她头上,她肯定不会生气,更不会打人,问明白了把人拉到皇后面前分说清楚就好。 皇后跟布木布泰是亲姑侄,布木布泰十二岁服侍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过去早混成了皇后的贴心小棉袄。 如今布木布泰才诞下皇子,又因为生产落下病根,人还在病中。这时候跑过去闹事打人,只会给布木布泰装可怜博同情,甚至反咬一口的机会。 果然,巴特玛还没话,布木布泰抢先挣脱了巴特玛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扑在皇后膝前,哀哀哭诉巴特玛怎么提着鞭子闯进她的内室,什么也不说就扬鞭打人,把九阿哥吓得大哭,把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打到晕厥,她屋子里如今人人带伤。 说着亮出自己的手腕给皇后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臣妾生下九阿哥之后月子没做好,见不得风受不得凉,身上一直不爽利,很久不曾出门了。也不知怎么就碍了淑妃娘娘的眼,让淑妃娘娘如此生气,打了臣妾屋里的人不说,还要拉着臣妾到皇后面前分说。” 巴特玛嘴唇动了动,又被布木布泰抢了先:“若是臣妾宫里的人做了什么错事,淑妃娘娘说与臣妾知道便好,臣妾自会处置,绝不姑息。可淑妃娘娘问也不问就打人,让臣妾今后如何在宫里立足?是不是以后谁在哪里受了气,都能跑到臣妾宫里来撒?” “臣妾只是一个低贱的嫔位,在淑妃娘娘面前本也不值什么,就算娘娘看不上臣妾,也应该替九阿哥想想。九阿哥到底是皇子,臣妾到底就九阿哥的生母…?????…” “扯远了。”明玉淡声打断布木布泰,看向被她成功扇起火气的皇后,“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既然人都到齐了,还是先把八阿哥生病的事说清楚吧。” 再让布木布泰演讲下去,皇后肯定先恼了巴特玛,明玉花了一上午盖好的话题楼也会被成功带歪。 等皇后和巴特玛对上,布木布泰在旁边煽风点火,保不齐皇后会先入为主,认为巴特玛以身份压人,想要捡软柿子捏屈打成招。 那绝对是明玉最不愿意看到的。 布木布泰伏在皇后膝上,在皇后看不见的角度,朝明玉投去怨毒的目光。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这个贱人! 明玉权当没看见,视她为空气,眼风扫过脸憋到紫涨的巴特玛。 巴特玛会意,缓了脸色道:“睿盛夫人说得很是,先说八阿哥生病的事,若臣妾有错,甘受皇后责罚。” 巴特玛先服了软,皇后再生气也要先顾着皇子的事:“也罢,今日事多,一件一件来。” 见布木布泰酝酿好情绪又要开口,明玉抢先咳了一声,佯怒道:“李佳氏,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敢抱着八阿哥出去?谁给你的胆子?” 其实昨天去看八阿哥的时候,明玉就觉得关雎宫好像比她上次来燥热了不少。火炕火墙都比之前热,地龙也是。 不仅如此,屋里还放了好几个炭盆。 关雎宫里的宫女嬷嬷都热得满头满脸的汗,海兰珠在内室只穿春衣,八阿哥却穿着绒衣,眼角糊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细看额头上还长了痱子。 因为八阿哥病重,海兰珠一直哭,一直哭,问什么都是恹恹的,明玉便把莺歌叫来问话,得知关雎宫是从上个月才加的炭盆。 起因是八阿哥的奶娘李佳氏在喂奶的时候抱怨屋里冷,正巧八阿哥打了一个喷嚏,宸妃便急起来,吩咐烧热火墙火炕和地龙,再加几个炭盆。 明玉入冬之后来过关雎宫,并不觉得冷。 皇后居住的清宁宫比关雎宫室温低很多,明玉问皇后为什么不把炕再烧热点,皇后笑着说,盛京冬天寒冷,屋里过热的话,奴才们出来进去开门关门容易被寒气吹到,染上风寒。 室内外温差不宜过大的道理,皇后这个上位者都晓得,李佳氏一个专门伺候小主子的奶娘怎会不知? 昨天明玉便在李佳氏身上打了一个问号,可八阿哥那时候还病着,海兰珠也快支撑不住了,明玉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查。 直到今天早上给皇后请过安,明玉又去了一趟关雎宫,这才给昨天的问号找到了答案。 原来增加室温,不给八阿哥添辅食,劝海兰珠给八阿哥挑玩伴,将九阿哥的奶娘领进关雎宫,大冷天抱着八阿哥追着九阿哥出去玩的,都是这个奶娘李佳氏一个人的手笔。 明玉问松佳氏为什么不拦一拦,松佳氏也很无奈,说海兰珠对李佳氏非常信任,几乎言听计从。她拦过也劝过,都被海兰珠给否了。 李佳氏得了势还暗戳戳讽刺过松佳氏,说现在不比从前,现在条件好了,宸妃和八阿哥又得宠,让松佳氏别老拿之前的经验说事。 还说松佳氏老了,老人身上带死气,八阿哥身体虚,让松佳氏离远一点。 李佳氏这么嘲讽松佳氏,海兰珠只说过李佳氏几句,松佳氏有点寒心,只远远瞧着,不出大格便好。 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明玉又叫李佳氏过来问话,李佳氏推说要照顾八阿哥三请四请都不肯来。 明玉无奈,只得叫上莺歌和松佳氏一起去内室,把刚才听说的零散信息稍微整合了一下说给海兰珠。 这些零散信息单独拎出一个乍看上去都是为着八阿哥好,一旦整合串连在一起,就十分耐人寻味,细思极恐了。 海兰珠不可置信地看向明玉:“问过李佳氏了吗?” 明玉摊手:“我毕竟是个外人,不好在娘娘的关雎宫做主。” 莺歌气不过说:“睿盛夫人派人去叫了李佳氏好几回,她都说要照顾八阿哥不肯来。” 海兰珠鼻尖冒汗,吩咐莺歌:“快把八阿哥抱过来,怎么还敢让李佳氏照顾!” 李佳氏是旗人,婆家娘家都是正黄旗的包衣,能被选进宫给八阿哥做奶娘,必然家世清白,身心健康,打死她也不敢谋害皇子。 海兰珠关心则乱,明玉却并不担心李佳氏敢对八阿哥如何,问海兰珠:“把李佳氏一并请来问问?” 海兰珠狐狸眼都瞪圆了:“这个贱人!把她给本宫押来!” 没用怎么审问,李佳氏全招了。说这些主意都是衍庆宫的田嬷嬷给她出的,她只想保住自己奶娘的位置,将来如松佳氏那般风光,从来没想过要害八阿哥。 海兰珠不信,吩咐拉下去杖责,被明玉拦住:“不能打一顿就算了,得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然今日一个田嬷嬷,明日一个苦嬷嬷,哪里防得住!”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明玉见海兰珠还虚着,八阿哥也还虚着,关雎宫不能无人主事,便自己带着松佳氏和李佳氏去了清宁宫。 临走前,海兰珠把关雎宫的妃印信给了明玉,请明玉全权做主。 明玉带人来到清宁宫,才给皇后行过礼把来意说了,还没开始审问李佳氏,巴特玛便扯着布木布泰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审问从此刻开始。 李佳氏跪在地上,见明玉问,忙把在关雎宫对海兰珠说的那片话又讲了一遍。 衍庆宫的嬷嬷田氏被李佳氏供了出来,巴特玛吩咐人取了田氏嘴里的布巾。田氏早急红了眼,布巾一被取出,不等人问,立刻急巴巴地把布木布泰身边的李贞贤供了出来。 还诅咒发誓,说她只想攀上同乡李佳氏的关系,从来没想过要害八阿哥。 在生死面前,田氏的脑子忽然转得飞快,为自己和李佳氏开脱道:“皇后娘娘明鉴,李佳氏是八阿哥的奶娘,以后大半辈子都要靠着八阿哥过活,谁害八阿哥她也不会害八阿哥。奴才是李佳氏的同乡,攀上李佳氏,也想通过李佳氏靠着八阿哥混得风光一些。奴才和李佳氏保佑八阿哥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八阿哥?” 说着看向被打得血葫芦似的,刚刚被冷水泼醒的李贞贤,尖声道:“是她!她是庄嫔身边的大宫女,庄嫔生了九阿哥,八阿哥要是不好了,对九阿哥最有利。一定是她和她的主子要害八阿哥!” “奴才给李佳氏出的主意,都是李贞贤在背后指点的。怪只怪奴才太心急,又没什么心眼儿,觉得她是好人,这才着了奸人的道儿啊!” 说完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把李贞贤醒来之后为自己辩解的话全盖住了。 李佳氏不甘落后也跟着哭起来,口口声声说,她不会害八阿哥,她是被奸人利用了,求皇后饶命。 逻辑链全部串在一起,指向李贞贤。田氏为了保命更是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布木布泰。 生下九阿哥以后,布木布泰确实有暗害八阿哥的动机。 有了这个动机,所有疑问都不存在了。 可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并非铁证如山,动机全靠猜。 皇后看向布木布泰:“庄嫔,你怎么说?” 她想听听布木布泰的解释。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都没有实证,诛心谁不会。 明玉:来,请开始你的表演。第75章 消息 布木布泰原以为事情查到李贞贤就算完了, 她顶多舍卒保车,再痛失一员爱将,并不会牵扯到她。 谁知衍庆宫这个狗奴才为了保命居然敢攀咬她。 被人当众戳破心事, 布木布泰也没慌:“皇后娘娘,李佳氏是关雎宫的奴才,宸妃生了八阿哥,八阿哥身体孱弱不如九阿哥,臣妾是不是也可以说, 这个局是宸妃做下专门来陷害臣妾, 抹黑九阿哥的?” “同样,田氏是衍庆宫的奴才,淑妃无子,臣妾是不是也可以说淑妃嫉妒臣妾, 想做局来陷害臣妾, 让臣妾与宸妃姐妹失和?” 都是红口白牙, 诛心谁不会。 这时娜木钟走进来, 行礼之后笑道:“好一张厉害的巧嘴,这天下的诛心之言可都让你给说完了。本宫也来诛一诛心, 刚刚淑妃鞭打你宫里的奴才,以你的性格, 肯定要跑来皇后面前哭诉。可你当时就怂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宫问你, 若不是你做的,你心虚什么?” 从前布木布泰做事低调隐忍,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忽然变得高调起来, 生了九阿哥之后更是锋芒毕露。 转变来得太快,让皇后感触颇深。 若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以布木布泰如今的性格,确实不太可能隐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布木布泰身上,布木布泰不慌不忙道:“本不关贵妃的事,贵妃却跑来凑热闹,臣妾是不是也可以说贵妃嫉妒臣妾生了皇子,跟淑妃一样,也见不?????得臣妾好呢?” 诛心就是没有实证,只要她不认,谁又能拿她怎样。 明玉轻笑一声,看向布木布泰:“是,我等都嫉妒庄嫔能生会生。可庄嫔你有没有想过,宸妃视八阿哥如命,就算她要做局害你,她会拿八阿哥的性命做赌注吗?” 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肚里的孩子都能舍。 宸妃有多在意八阿哥,没人比皇后更清楚了,如果八阿哥没了,宸妃八成也会跟着去。 没有人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别人。 皇后的目光冷下来,布木布泰这才有点慌了,脑子却转得飞快。 对,这一串人里,除了李佳氏还有田氏,布木布泰强行狡辩:“就算不是宸妃,还可能是淑妃。” 巴特玛哼笑:“本宫连侍寝都不愿意,又怎会嫉妒你生儿子?你想多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又何妨。 众人:“……” 明玉没想到巴特玛这么猛,把不愿侍寝的话都说出来了。 于是皇后脸色更黑,声音发沉:“都说的是什么话!” 说完看向布木布泰,眼中全是失望。 布木布泰咬牙将李贞贤推出去顶罪:“是臣妾管教无方,让宫里的奴才终日无事闲逛,到处惹是生非,请皇后娘娘治罪。”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红口白牙,都是诛心,完全没有实证的事,她是不会认的。 皇后眼风扫过布木布泰,扫向趴伏在门板上的那个宫女,沉声问:“本宫问你,为什么要接近田氏?” 李贞贤忍着背疼,咬了咬唇,她知道无论说什么庄嫔都不可能保她了。 再说庄嫔生了九阿哥,就算为了九阿哥,皇后也不会拿庄嫔怎样,最后背锅的还是她。 主意明明都是庄嫔出的,她好恨! 可她不是普通的宫女。 主人给她伪造身份,想方设法把她塞进盛京皇宫,不是让她来揭穿庄嫔,从而连累九阿哥的。 正相反,主人看中庄嫔的能力和手腕,想让她找机会从中牵线,与庄嫔取得联系并结盟。 本来这个从中牵线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个蒙古喇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主人忽然给她传信,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所以,此时她不但不能揭穿庄嫔,还要尽力保住庄嫔,借此取得庄嫔的信任,为以后给主人牵线做准备。 同时她还要保住自己,至少不能在今天丢了性命。 李贞贤忍着鞭伤,挤出几滴泪水,哭着喊冤枉,说自己没有刻意接近田氏,是田氏主动接近的自己。 田氏也忙喊冤,说就是李贞贤先接近她的。 可两个人都没有证据。 事情到此断了头无法往下追查,最后李佳氏被打了十板子,轰出宫去,田氏和李贞贤各打三十大板。田氏没熬过三十板,当场断了气,李贞贤拖着半残的身体被罚去浣衣局做苦力。 虽然李贞贤没有供出庄嫔,可皇后还是对庄嫔起了疑心。命人将九阿哥抱去清宁宫,由她亲自抚养,并通知宗人府,准备过继用的玉碟。 过继的事,是皇上定的,皇后一直拖着没办。 主要是皇后心疼庄嫔,不想让庄嫔拼死生下九阿哥,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庄嫔本来就不受宠,不出意外,九阿哥极有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过继的事,皇上已经说了很久,皇后一直拖着,想等到朝鲜大捷,皇上凯旋,龙心大悦的时候再委婉地劝一劝。 毕竟庄嫔从小入宫,在她身边贴身伺候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想到庄嫔生下九阿哥以后好像换了一个人,越发张狂起来,一会儿嘲讽海兰珠生的八阿哥身体弱不堪重用,一会儿嘲讽娜木钟和巴特玛没有儿子嫉妒她。 丝毫不顾及皇后也没有儿子,听了这话该有多扎心。 而且这次八阿哥生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与庄嫔有关。 不管那个叫李贞贤的宫女认不认,不管庄嫔如何狡辩,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皇后也不能再假装看不见,继续纵容庄嫔了。 明玉有句话说得很对,过度的纵容与捧杀无异。 九阿哥当天被皇后抱回了清宁宫,从此再没送回来过。 等布木布泰反应过来派人去打听才知道,九阿哥已然过继到皇后名下,成了皇后的儿子,并且上了玉碟过了明路。 她怀胎七月,一直吐到生,孕期备受折磨,生产时差点疼死,到今天一身的月子病还没好利索。 凭什么,凭什么她拼死生下的孩子成了别人的儿子? 九阿哥才几个月大,等到成年,可还会记得她这个生母? 皇后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跑来抢她的儿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布木布泰把内室里能看见的东西都砸了,犹自气得浑身发抖,才有点好转的月子病越发严重起来。 她不顾病痛进宫找皇后说理,却被汗王宫的守门侍卫拦下,说皇后有命,今后非召她不得入宫。 布木布泰强闯不行,反倒扭伤了脚踝,不得不继续窝在汗王宫养伤,心里把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自己缝了一个小布人日夜扎针诅咒。 正当布木布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近乎绝望的时候,被罚去浣衣局的李贞贤忽然在某天深夜潜回汗王宫找到她。 八阿哥的奶娘李佳氏只挨了十板子,听说已是半残,衍庆宫的田氏根本没挺过二十板,而李贞贤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挨了一顿鞭子,三十大板,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不但伤好了,还有本事在汗王宫守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潜回来,要说她身上没点功夫,反正布木布泰不信。 可一个普通宫女身上怎么会有功夫? 布木布泰夜里睡不着要扎小人,扎明玉、扎多尔衮,扎皇上,扎海兰珠和八阿哥。如今又多了一个皇后,工作量委实有点大,又怕被人发现,晚上睡觉屋子里通常不留人。 所以李贞贤敢直接潜进内室找布木布泰,而不怕惊扰到屋子里其他的人。 此时布木布泰正端坐在炕桌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六个小布偶有男有女并排放在炕桌上,身上的重要穴位扎满了绣花真,看起来不像人,倒像刺猬。 炕桌上一点豆大的灯火,因为有人到来而轻轻摇晃,再看桌上那六个一字排开的人形“刺猬”,李贞贤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察觉到眼前有人影晃动,布木布泰猛地睁开眼,顿时吓了一跳,她以为李贞贤是来找她寻仇的。 之前算计八阿哥的主意都是她出的,可皇后调查的时候,她没有出面保住李贞贤,反而让李贞贤替她顶了锅。 尖叫还没出口,布木布泰却自己捂上了自己的嘴,这一桌“小刺猬”不能让太多人看见。 “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有被人发现?”布木布泰假装关切地看向李贞贤,将声音压得极低,“从浣衣局擅自逃出来,可是大罪。本宫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本宫一日不倒便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就算本宫救不得,还有九阿哥,你且再忍一忍。” “娘娘放心,奴才身上有功夫,从浣衣局到汗王宫,只要娘娘您不告发奴才,还没人有本事能发现奴才的行踪。”李贞贤似笑非笑。 不经事还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就那天的三十个板子,要不是她身上有功夫,随便换成一个普通的宫女,恐怕比田氏死得还早。 当时庄嫔不知道她身上有功夫,那会儿不保她,就是舍弃了她的意思。 如今知道她身上有功夫,怕她寻仇又装出一副伪善的嘴脸,温言哄骗她。 把九阿哥都搬出来了。 真当她在浣衣局只顾着洗衣服,没听说九阿哥已然过继给了皇后,并被皇后养在了清宁宫,早与她没有瓜葛。 “你与本宫主仆一场,本宫当然不会告发你。”布木布泰人精似的,自然听出李贞贤话里有话。 在搞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顺着她说不吃亏。 如果没有任务在身,李贞贤真的会笑出来。她拖着伤腿去浣衣局吃尽苦头,都没见从汗王宫送来哪怕一瓶伤药。 这主仆情谊还真感人呢。 “娘娘,九阿哥的事奴才听说了。”李贞贤怕再被恶心到,于是直奔主题,“九阿哥如今是皇后的儿子,与娘娘您没有任何关系了,娘娘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九阿哥过继给皇后的事连浣衣局最卑贱的奴才都听说了。 想到自己刚才哄骗别人的话,布木布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笑着接上话头:“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贞贤瞥了一眼炕桌上的六个人形“刺猬”:“娘娘不会就想……这样自欺欺人地了此残生吧?” 扎了这么多针,那些人都好好的,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被人三番两次地嘲讽,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撑?????不住,布木布泰沉下脸:“所以你深夜登门是专门来嘲讽本宫的?” 一个功夫还不错的宫女本就不寻常,要说她背后没人,没阴谋,反正布木布泰不信。 果然李贞贤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不是。我家主人十分欣赏娘娘,一直想与娘娘合作,奈何总也找不到机会。如今娘娘失宠于皇后,又痛失独子,可以说走到了绝境,我家主人想帮娘娘一把,故而派奴才过来谈谈娘娘的口风。” 如果布木布泰没记错,李贞贤是四年前内务府拨给她用的,后来一直跟在苏茉儿身边,没少替苏茉儿办事,苏茉儿在她面前也不吝夸赞。 难道四年前她就被人给盯上了? 被人盯了这么久,连细作都安插到身边来了,而她居然毫无觉察,布木布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后背汗湿,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敢问你的主人是?” 李贞贤挺直腰背:“昭显世子。” 朝鲜国未来的继承人昭显世子? 布木布泰脸上平静的表情差点裂开,进一步确认:“是朝鲜国的昭显世子?” 李贞贤与有荣焉:“这世上只有一个昭显世子。” 布木布泰愣怔片刻,很快做出决定:“世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帮我,敢问条件是?” 她本就不受宠,之前有皇后怜爱和多尔衮的支持,等皇太极死后,这大清朝或许还能有她的一方天地。 可明玉嫁过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多尔衮变了心,如今皇后又抢走了她的儿子,几乎与她视同水火,说不准哪天会留子去母。 勾结外敌,视同叛国,道理她都懂。 可眼看命都要没了,叛不叛国又算得了什么? 自古成王败寇,等她夺回儿子,等九阿哥登基,等她成为摄政太后,区区一个朝鲜又能奈她何? 史书都是成功者书写的。 巫蛊之术她都用了,迈出叛国这一步,对山穷水尽的布木布泰来说,并不算难。 甚至可以说是一次机会。 李贞贤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晓以利害,毕竟弄不好要背上叛国的罪名,谁知布木布泰居然将她最担心的跳了过去,直接问起条件来。 这种彻底无下限的自私,把李贞贤惊得半天才反应过来:“世子会帮娘娘把九阿哥抢回来,并支持九阿哥登上大位,条件是娘娘必须先帮忙在盛京杀掉凤林大君。世子虽然欣赏娘娘的……才能和手段,但合作之前也想试一试娘娘合作的决心。” “等娘娘这边成了,世子会在朝鲜起事,以朝鲜国王的身份帮助娘娘。”说着李贞贤眼中泛起光彩,“等九阿哥做了皇帝,要迎娶朝鲜王女为后,自此结两国永世之好。 布木布泰心里呵呵,她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贞贤口中的这位凤林大君,布木布泰听范文程提起过,说此人文武双全,且文治武功都在昭显世子之上。又因容貌性情几乎复刻朝鲜国王,颇受朝鲜国王的喜爱和器重。 昭显世子在朝鲜都搞不定凤林大君,却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她,布木布泰简直受宠若惊。 她如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嫔位,想走出汗王宫都难,怎么能杀得了远在朝鲜的凤林大君? 是她疯了,还是昭显世子疯了? 不过布木布泰仍旧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委婉地向李贞贤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李贞贤冷笑:“娘娘放心,满清征伐朝鲜必胜,到时候世子会把凤林大君推出来做质子。等凤林大君到了盛京,娘娘只需想办法挑起凤林大君与多尔衮之间的矛盾,借多尔衮的手杀了凤林大君。” “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把人以质子的身份送到盛京来的话,布木布泰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布木布泰深思熟虑之后,点头:“好,本宫等着世子那边的好消息。” 人要是弄不过来,布木布泰会在第一时间告发李贞贤是朝鲜的细作,并借此戴罪立功,咸鱼翻身。 类似豪格的猪队友,她不想再拥有第二个了。 与此同时,清军回程途中出了点意外。 原本作为质子随清军回盛京学习生活的昭显世子忽然病了,且病势沉重,有进气没出气。 质子就是人质的意思,怎能还没到盛京死在半路上。 由于还没走出多远,皇太极只得下令安营,派人把奄奄一息的昭显世子送回朝鲜,要求更换质子。 朝鲜国王一共两个嫡子,昭显世子病重,再不愿意也得让凤林大君顶上。 朝鲜国王一夜愁白了头,凤林大君倒是挺高兴,说他愿意替世子去盛京为质。 交换质子之后,清军再次启程返回盛京。 这一日,又到了进宫请安的日子,由于明玉怀孕以后总是嗜睡,皇后体恤免了她的请安。 可临近月底,也没见大军返回,也没收到多尔衮一封家书,朝鲜大捷的消息她还是听达哲说起的。 朝鲜离盛京并不远,算算日子多尔衮早该回来了。 若放在平时,明玉肯定不会在意,可人在孕中难免多思多想。 肚子里的小家伙身上有一半是多尔衮的血脉,虽然很乖不闹人,也没让明玉如海兰珠那般孕吐,可胃口总是不好,吃什么都不香,夜里也睡得不是很安稳,爱做噩梦。 比如梦见多尔衮浑身是血,站在高大的城墙下,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炮口,不时有火光和轰隆声传出。多尔衮倒在血泊中,他身后的骑兵一排排倒下,像一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 明玉再次惊醒,浑身汗湿,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朝鲜没有红衣大炮,红衣大炮都在山海关。 刚刚只是做了噩梦,梦都是反的。 再躺下睡意全无,跟打了鸡血似的。 明玉看一眼窗外,叫娜塔进来伺候更衣梳洗,她今日要进宫请安,顺便打听一下多尔衮的情况。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并且不介意成为一个年轻的有钱的小寡妇,可肚里的孩子还要几个月才能出生,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多尔衮得活着,给年幼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若肚里的是个小阿哥,作为正一品和硕亲王和超品睿盛夫人的嫡长子,生下来便能获封世子。等多尔衮没了,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和旗主之位。 若肚里的是个小格格,明玉打算再拼二胎。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世道艰辛,她的事业才刚刚展开,需要镶白旗和朝廷的扶持。 明玉掰着手指算了算,等多尔衮没了,这个孩子刚好成年。 进宫之后,明玉照例先去清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见到明玉笑容有些尴尬。 不仅是皇后,其他命妇看向明玉的目光无不充满了同情和怜惜,明玉细看达哲,达哲脸上是笑着的,可眼圈红红,好像才哭过。 明玉心里咯噔一下,问话时声音都是抖的:“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可、可是睿亲王出了什么……” “没有,睿亲王好的很!”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皇上给本宫写了亲笔信,说睿亲王大破朝鲜水师,首战告捷,连战连捷。等皇上带兵赶到的时候,朝鲜已经投降了。此战,睿亲王当记首功。” 众命妇闻言,表情复杂地给明玉道喜,明玉嘴里说着谦虚的话,心中越发疑惑。 几天前达哲收到了多铎的家书,跑过来给明玉道喜,大捷的消息明玉早听过了。 大捷,首功,不是挺好的吗,众人看她为什么都是这副表情。 很快皇后揭晓了答案:“江华岛大捷之后,朝鲜王提出联姻,想让王女给睿亲王做侧福晋,皇上问过睿亲王的意见便答应下来。如今王女已然随军开拔,最迟后日到盛京城。” 说着看了明玉一眼,见明玉脸色如常,继续道:“皇上让本宫提前知会你一声,王女虽然是侧福晋,到底身份尊贵,等人到了,要好生安置。” 侧福晋一般都是皇上指的,这个没毛病。嫡福晋有孕,也该有个侧福晋在王爷身边伺候,这也没毛病。 这事恶心就恶心在,侧福晋的出身比嫡福晋高,一个弄不好就是家反宅乱,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 出身高的侧福晋摸不得碰不得,若是个性情安分的还好。可朝鲜国王只有一个嫡女,这位王女是出了名的不安分,从小文武双全,酷爱到处游历,据说还跟自己的哥哥凤林大君抢过朝鲜水师。 而大清这边与朝鲜完全不同。 朝鲜王女在朝鲜有父王母后宠爱,玩惯了疯惯了,没说没管习惯了。骤然嫁到睿亲王府,骤然被拘在后院哪儿哪儿都不能去,还不得把天给捅漏了。 若明玉是个好性儿的也罢了,随侧福晋闹好了,可明玉善妒啊,参加过汗王宫夜宴的人都知道。 成亲快两年,睿亲王府后院只她一个,听说睿亲王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 如今明玉正怀着身孕,还?????在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府中突然多出一个作天作地且身份高贵的侧福晋…… 众人都不敢往下想了。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或多或少都与明玉的粮食生意有些关系。很多人还指望着明玉田庄的粮食菜果过冬呢,就算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也不希望明玉出事。 毕竟在大清,能在大灾之年种出像样粮食的只有明玉一个。 别无分号。 多尔衮迎娶朝鲜王女联姻的消息,明玉点半不知道,听皇后说完人还是懵的,并没立刻接话。 虽然明玉脸色没变,达哲仍是不放心,轻轻唤了一声长姐,眼圈又红了一层。 达哲也怀着孩子,偶尔孕吐,孕期有多难熬,她感同身受。 偏偏在这个时候睿亲王迎娶侧福晋,不要说向来心高气傲的长姐,便是她听到皇后说起时,心里也是一阵膈应。 若联姻的人换成多铎,她恐怕得膈应死。 明玉被达哲这一声长姐叫回了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释然,有轻松,有庆幸,可能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那点不舒服多半来自占有欲。 就好比某个物件一直归你所有,随你使用,忽然有一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人要与你合用。 关键合用的还不是一个物件,而是男人。 明玉瞬间决定,如果这个男人脏了,她就不要了,不管肚子里揣的这个是男是女。 作者有话说: 明玉:这男人脏了,不要也罢。 多尔衮:谁,谁脏了?你把话说清楚。 明玉:都有侧福晋了,还装! 多尔衮:什么,什么侧福晋?谁的侧福晋?第76章 误导 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 多脏的男人明玉都见过,可做戏是一回事,来真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有洁癖, 不管是身体的还是精神的。 多尔衮心里有白月光,精神已经脏了,若身体也脏了,就算拼上事业不要,明玉也绝不会委曲求全。 男人身体不能脏, 是她的底线。 这一点, 明玉有言在先,多尔衮心知肚明。 若他敢挑战自己的底线,明玉不介意再做一回大清和离第一人,她真的会休夫。 在达哲又唤了一声长姐之后, 明玉彻底回神, 并没循例应是, 而是问皇后:“迎娶侧福晋需要置办酒席吗?” 其实她是想问洞房了没有。 如果朝鲜那边坚持要举行仪式, 比如摆酒席。在仪式之前,王女多半不会被允许提前圆房, 多尔衮极有可能还是干净的。 若不需要…… 皇后没想到明玉会是这个反应,愣怔过后, 笑着安慰她:“朝鲜王女出身再高贵嫁到盛京也不过是个侧福晋,抬进门便是了, 不必摆酒。” 迎娶侧福晋的酒席可摆可不摆, 并没有什么章法。 如今明玉正怀着身孕,睿亲王府除了明玉没有女主子, 她不方便操持, 酒席不办也罢。 毕竟与多尔衮的子嗣相比, 朝鲜王女也不算什么了。 皇后是一番好意,可落在明玉耳中,翻译过来,就成了朝鲜没那么多讲究,王女在路上已经侍寝,是多尔衮的女人了,办不办酒席无所谓。 出征一个月,再加上之前练兵的半个多月,算起来多尔衮这个种马已经快两个月没近女人的身了。 之前他愿意素着,是为他心里有白月光,想为白月光守身如玉。 与她成亲之后,因醉酒破戒,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半个月已经是极限。 而她怀了孩子,最少一年无法侍寝。多尔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才破了色戒尝到甜头,怎么可能为她守着? 明玉嘴上应是,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胃里同时一阵犯恶心,捂着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昨晚她没胃口,强迫自己吃了几颗草莓。凌晨被噩梦惊醒,早饭也没吃,几乎无物可吐。 众人齐齐一惊,郭尔罗斯氏坐在明玉旁边,叫人拿痰盂来。见明玉吐不出,又着人端茶水过来给她漱口。 用温茶水漱过口,又喝了一点白水,胃里恶心的感觉总算被压了下去。 明玉笑着说她没事,只是孕吐,没有一个人相信。 皇后让明玉去偏殿躺会儿,被谢绝了。明玉问起大军什么时候回城,她也好尽快在王府给朝鲜来的侧福晋安排寝院和伺候的下人。 其实大军回城的时间刚才已经说过,皇后担忧地望着明玉:“后日一早是凯旋和献俘仪式,腊月天寒,你又怀着孩子,准你告假在家中休养。” 也就是说,只给她一天准备时间。 若没有新人进府的事,出征短短一个月时间,即便多尔衮不给她写信,明玉也觉得没什么。 之前他们俩忙起来经常一个月一个月谁也顾不上谁,偶尔想滚床单才会聚在一起。 可这次不一样。 迎娶侧福晋这么大的事,哪怕是两国联姻她没有资格置喙。可她作为他的嫡福晋,睿亲王府的当家主母,他也应该写封信提前知会她一声吧。 如今让她猝不及防从皇后口中得知,差点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不说,还只给一天时间安排所有。 她怀着孕,不舒服,就别怪她不周到不贤惠了。 从皇宫出来,明玉先回了一趟王府,把多尔衮要迎娶侧福晋的事简单说了,将所有事宜一股脑都丢给了总管事。 错在多尔衮,与朝鲜王女无关,她就算生气也不会把账算在远嫁联姻的女孩身上。 时间紧任务重,她没精力管,安排还是要安排的。 总管事一一应下,还算沉着,见明玉要走,才有点慌:“王爷凯旋在即,福晋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搬回来?她连多尔衮都不想要了,怎么可能回来住。 明玉笑笑说:“我最近有点忙,空了再搬。” 总管事:“……”还有什么比王爷更重要吗? 再说侧福晋进门,也要先给嫡福晋敬茶论资排辈啊,等侧福晋来了,嫡福晋不在,王爷还不得活吃了他。 总管事之所以能混到总管事那也是个人精,插上尾巴就是猴的主儿。他猜王爷迎娶侧福晋,福晋心里指定不痛快,搞不好是跟王爷耍小脾气呢。 老话讲,小夫妻吵架床头打床尾合,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没必要替主子们操心。 到时候王爷问起,他以福晋的原话告知即可,至于王爷会怎样做小伏低,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总管事应是,亲自将明玉送上马车,送出门外,匆匆安排迎接侧福晋的事宜去了。 后日的凯旋仪式,明玉还是去了。 一来,这一日她早早醒了,没事做很无聊。 自从她被诊出有孕,魏循几乎把所有工作一肩挑了,明玉爱看账本就看看,不看也行。 二来,凯旋这日不只是多尔衮一个人凯旋,还有皇太极、多铎等人,她不去不合适。 虽然皇后准了假,可达哲同样怀着孩子,她都能去,自己怎么也要过去露个脸。 等她离开多尔衮,如果皇太极或者多铎愿意帮忙,说不定她的事业还能继续下去。 不过露脸归露脸,明玉并不想把这个脸给多尔衮,索性没梳两把头,也没穿旗装,而是将长发编成一缕一缕的小发辫,让娜塔简单梳了一个公主头。戴上珊瑚和绿松石的发饰,换上蒙古衣裙,完全是在科尔沁生活时的日常装扮。 考虑到肚里的孩子,明玉没给自己化妆,脂粉不施反而如出水芙蓉一般,越发显得人清透娇嫩,只许远观不敢亵玩。 饶是日日对着明玉,给明玉梳妆,娜塔望着镜中美人仍是一脸花痴相:“都说朝鲜出美人,今日便让他们知道知道,长成什么样才算是美人。” 明玉笑笑没说话,她只想去露个脸,证明她足够重视没有告假。至于比美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 可娜塔似乎会错了意,以为她故意反其道,穿蒙古的衣裙是为了跟谁比美,从而引起谁的注意。 真是想太多。 皇后前天准了明玉的假,谁也没想到她会来,所以城门口并没给明玉留位置,也没谁邀请明玉过去一起看。 再加上临时起意去的晚,没用亲王仪仗,只坐了一辆双人小马车匆匆赶到城门口。 城门口人太多,明玉怀着孕不敢往前挤。 幸亏娜塔眼尖,寻了一块地势较高的所在,让随行的丫鬟婆子围住,这才扶着明玉过去。 仍是站在人群里,却也能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非常凑巧,这时候骑马过城门的将领是多铎。明玉上次参加凯旋仪式,同样来晚了,看见第一个骑马入城门的人也是多铎。 多铎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依旧昂首挺胸。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走过城门,他忽然驱马踏出队列,停在某处,翻身下马。 后面的队列并没受到影响,缓缓前行。 明玉踮脚看去,原来那处正是达哲站立的地方。多铎低头与达哲说着什么,达哲红着脸好像在催他,多铎笑着拍了拍达哲的肩膀,这才重新坐上马背?????追赶队列去了。 说是追赶,其实也不急,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目光扫到明玉,多铎一怔,随即笑开朝明玉扬起手臂,用力摆了摆。 明玉:“……” 无数道目光扫向明玉,明玉只好有样学样,朝多铎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在无数道目光之中,有两道最为炙热,其中一道来自多尔衮。 其实不用多铎帮忙,多尔衮早看见了明玉,原因无他,人太白,太想念。 就算明玉把自己藏在芸芸众生之间,他也不用刻意寻找,一眼便看见了。 相比出征之前,明玉清减了许多,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 她今日穿了蒙古的衣裙,梳着蒙古发饰,让多尔衮想起在科尔沁初见明玉时的情形。 那时候祁陈在哪儿呢? 已经死了吗? 当时明玉看见他,眼中泛出的光彩,是因为喜欢他呢,还是终于发现了一个祁陈的替代品呢? 视线扫过明玉平坦的小腹,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吧? 其实这么多天过去,多尔衮已经接受了明玉不爱自己,自己只是祁陈替身的事实。 也说服自己接受了明玉以后都不可能爱上他,并且不会给他生孩子的残酷现实。 可接受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多尔衮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明玉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回望,逃也似的挪开了视线。 多尔衮的本能逃避,让明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男人脏了,不能要了。 想到这里,明玉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强忍着才压了下去。 等多尔衮走过,集中在明玉身上的目光也随之散去。只剩下一道炙热滚烫,黏在明玉身上。明玉忍着恶心没注意,反倒把娜塔给看毛了。 娜塔忍不住啐了一口,指给明玉看:“福晋,那个人总盯着这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顺着娜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正与那人撞上,明玉几乎被对方灼热的目光烫到。那感觉好像当明星的时候忽然偶遇脑残粉,哦不,是男友粉。 那人身形高大,生得长眉细眼,山根细而高挺,天生一副笑唇,看人的时候很邪很魅,那种阴柔气质与魏循极像。 如果说魏循的阴柔是早早净了身的缘故,这位如果不是太监,便是与生俱来的,而且看起来比魏循更阴更邪。 此人一身锦帽貂裘,穿着很是随意,似乎是混在凯旋队伍里的行商。 一个行商怎么可能混在军队之中? 想着另一个迷糊的人影在脑中浮现,与骑马缓缓而过的年轻男子完全重合,这人……好像是灾民暴动那天出手搭救她的义士。 虽然那天有骑兵和侍卫保护,明玉并不需要任何人搭救,但对方到底曾经路见不平一声吼。 如今再见,对方明显认出了她,明玉也不好假装不认识,于是朝那人微微颔首。 谁知对方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的主儿,明玉朝他微微颔首,他竟然学多铎,朝她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 明玉:“……”这动作传染吗? 在众多目光朝这边射过来之前,明玉转身便走,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本来打算等到皇太极骑马经过再离开,现在这情形也只能先走了。反正多尔衮、多铎都看见她了,周围也有许多官眷认出了她,目的已经达到。 这是清军的凯旋仪式,本来没凤林大君这个人质什么事,可凤林大君听说凯旋仪式上清军将领的家眷也会到场,便说动了清朝皇帝给他在凯旋的队伍里留了个位置。 考虑到凤林大君的身份,皇太极本来想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以表示两国亲厚之意。可凤林大君不愿意,非要跟在多尔衮身后,笑着说他是朝鲜第一美,要在万众瞩目的日子里跟大清第一美比一比,看谁更美更受欢迎。 比美这种事,于国事无关,皇太极便没计较依了他。 比美纯属扯淡。凤林大君之所以非要跟在多尔衮身后,一来很好奇多尔衮的嫡福晋,那位声名远播到朝鲜的活菩萨睿盛夫人,到底长得有多丑,多彪悍。 二来想看看睿盛夫人身边是不是站着那个让他一见倾心,发誓她无论是嫁了人还是没嫁人都要娶回家的绝色女子。 结果睿盛夫人没来,倒是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显然也认出了他,还朝他颔首呢,可当他学着清朝人的方式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居然害羞走了。 清朝民风开放,他走在队伍里,时不时能接收到官眷命妇们投来的目光,还有妇人大着胆子与旁边人议论他的容貌,不断将他与一个叫魏先生的人进行比较。 凤林大君问身边的幕僚:“刚才站在人群里的那个蒙古女子你可看见了?” 到盛京为质,幕僚的心从离开朝鲜就一直悬着,哪有心情观察什么蒙古女子啊。 关键清朝热衷与蒙古联姻,人群中蒙古人并不少,蒙古女子也多,大君说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幕僚满头黑线,实话实说:“臣没注意。” 凤林大君扬手在幕僚眼前晃了晃:“天仙似的小美人就站在那儿,如鹤立鸡群,你没看见?眼睛还好吧?” 幕僚:“……”这么多美人,到底哪一个是天仙啊。 他是国王派来辅佐大君的,又不是来看美人的。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幕僚接话:“是大君刚才对着招手的那一位?” 接话的这个幕僚,如果凤林大君没记错,应该是昭显世子埋在他身边的钉子:“知我者,信儒先生也。” 金信儒奉承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此女只应天上有,仿若仙子落红尘。大君好眼光!好眼光啊!” 凤林大君眯了眯眼:“之前我来盛京游历,曾经在温泉山那边救过她。此女当时做普通妇人装扮,乘坐睿亲王府最普通的小马车,有人猜她是睿盛夫人身边得脸的管事娘子。可她今日又是一副蒙古少女装扮,先生可猜得出此女来历?” 金信儒早年曾在科尔沁游历过,暗中投在昭显世子麾下之后被秘密派往蒙古科尔沁部打探消息。 他当然知道凤林大君问起的那个绝色女子是谁,更知道这个绝色女子后来嫁给了谁。 不过这些,都不能让凤林大君知道。 金信儒想了想说:“臣听说赤鹿山到温泉山那一带好像都是睿盛夫人的田庄,此女先是做妇人装扮,在温泉山被大君所救,说她是睿盛夫人身边一等的管家娘子倒也合情合理。” “今日又做蒙古少女装扮嘛……”金信儒故意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什么,不确定道,“臣听闻,睿亲王的嫡福晋睿盛夫人是蒙古贵女,而大清对服饰要求并不严,睿盛夫人身边的侍女穿蒙古衣裙倒也正常。” 说了等于没说,却故意误导了凤林大君,还暗戳戳挑了一波事。 “照你这么说,此女极有可能是睿盛夫人的心腹了?”凤林大君顺着对方的思路问。 金信儒点头,意味深长道:“还极有可能不是一般的心腹哦?” 比如暖床丫鬟或是睿盛夫人送给睿亲王固宠的工具人。 凤林大君虽然对金信儒有防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认为是后一种情况。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明玉我…… 凤林大君:睿盛夫人,你这个恶毒的母夜叉,敢欺负我的小美人,你给我等着! 明玉:在皮岛开过互市的那个凤林大君来了?啊啊啊啊!谁有他联系方式?第77章 冷战 与此同时, 明玉挤出人群,扶着娜塔的手上了马车,吩咐随车管事:“回明园。” 明园就是原来的十四贝勒府, 后来由多尔衮牵线被明玉买下,宅子交到明玉手上时,大门口的匾额上题了两个字“明园”。 字体清隽,极具风骨,一看就知道是多尔衮的手笔。 回到明园, 魏循亲自在大门口迎接, 小心扶明玉下车,等进了门,笑着问明玉今天是不是要搬家。 明玉是睿盛夫人,也是睿亲王福晋, 睿亲王出征归来, 福晋没道理还住在外头。 明玉只顾闷头走, 并不理魏循。 魏循用眼神询问娜塔, 娜塔比了一个口型“侧福晋”。魏循盯着娜塔,蹙起眉峰, 也比口型“睿亲王?”。娜塔点头,继续比口型“朝鲜来的”。 原来是这样, 魏循秒懂。 两国交战,除了割地赔款, 或者称臣纳贡, 战败国一般都会给战胜国的主要将领送美女。 可一上来就是侧福晋,魏循猜娜塔口中这位侧福晋多半是朝鲜王女, 嫁给睿亲王是为了联姻。 朝鲜国王好眼光, 对明玉来说却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 人都已经到了,退是退不回去的,明玉迟早要喝这碗敬茶,总躲在明园也不是事啊。 魏循试探着问明玉:“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再住一段时间,要不,把人叫来这?????里给你敬茶?” 明玉怀孕以来,除了胃口比从前差些,身体一直很好,魏循怕她总憋着心里不舒服。 毕竟明玉才怀上孩子,多尔衮就急吼吼领新人进门,确实有些不厚道。 搁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两国联姻,不是多尔衮一个人说了算的,明玉身为嫡福晋,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没理由不喝侧福晋的敬茶。 这事往小了说是善妒不贤惠,往大了说,那就是破坏两国联姻,是极其恶劣的政治事件。 西征察哈尔部,从而征服整个蒙古,之后东征朝鲜,下一步皇太极的兵峰将直指山海关。 在这个关键当口,谁敢掉链子,皇太极肯定会不留情面地收拾谁。 魏循怕明玉在这时候钻了牛角尖,被有心人利用,阴沟里翻船。 魏循都脑补到皇太极打过山海关入主中原了,也没等来明玉的回应。 进到屋中,明玉挥挥手屏退下人,才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你去打听一下,朝鲜那边派了谁来为王女送嫁。” 魏循:“……”难道是他会错了意? 带着满头问号,魏循只好出去打听,回来对明玉说:“朝鲜这回可能是被打怕了,不但将唯一的王女送来联姻,还要送昭显世子到盛京为质。” 明玉眨眨眼:“所以是昭显世子送嫁?” 魏循摇头:“昭显世子才出发就得了重病,朝鲜国王只有两个嫡子,昭显世子来不了,只得让他最疼爱的嫡次子凤林大君顶上。” “凤林大君?” 明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封号,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魏循:“这个凤林大君是不是那个十几岁执掌朝鲜水师,还曾经跟皮岛的毛文龙做过互市贸易的那个凤林大君?” 野史上好像记了这么一笔,因为与名将毛文龙有关,明玉特意多看了几眼。 魏循只打听到凤林大君在朝鲜执掌水师,至于明玉所说的互市贸易,并没有这方面消息。 毕竟雄踞皮岛的毛文龙六七年前就被他的顶头上司袁崇焕给咔嚓了,时过境迁,想问都没地找人去。 见互市的事魏循也不清楚,明玉又问起别的:“你见过凤林大君吗?是不是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生得长眉细目……” 不是要说朝鲜来的侧福晋吗,怎么绕来绕去都是凤林大君啊,魏循脑子嗡嗡的:“明玉,你等等,你等等,现在要来给你敬茶的不是凤林大君,是凤林大君他妹。” “敬什么茶?他妹跟我有什么关系?”明玉连多尔衮都不想要了,那个朝鲜来的侧福晋自然不会跟她产生关系,她现在关心的是互市贸易。 互市一般开在两国交界的地方,由两国商议划定市场范围及贸易范围,并且派兵守卫。 在互市开放期间,两国的大商人可以在议定的市场范围内,交易被允许的所有货物,包括大宗的粮食、马匹、药材、毛皮等紧缺物资,互通有无。 如果她看过的野史不算太离谱,凤林大君与皮岛毛文龙共同开辟边贸互市的时候,曾经与南边的明朝、西边的蒙古各部、北边当时的大金,还有东边的日本,做过不少大宗商品交易。 明玉想与多尔衮和离,甚至休夫,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界绝对是空前绝后的,阻力可想而知。 若她还想同时保住自己的事业,就必须在皇太极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必须做出一些别人没办法做到的事。 种军粮算一样。 可据明玉所知,满清入主中原时,兵力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万人,且八旗蒙军、汉军都是自给自足。真正的八旗兵不足十万人,对军粮的需求有限。 只军粮一样,可能还不足以让她在离开多尔衮之后,继续得到清廷的扶持。 所以她的粮食生意不能只局限于军粮,而应该在满足军粮需求的基础上开展对外贸易,赚更多的银子回来。 毛文龙困守皮岛,空手套白狼尚且能赚得盆满钵满当上土皇帝,她手握粮食这个硬通货,就不信不能闯出一番新天地。 当然明玉敢这么规划,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皇太极的开明。 清朝才刚刚建国,还处于奴隶社会,崇尚能者胜力者强,还没被南边的封建思想裹住小脑,对女性相对宽容。 皇太极本人也很开明,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不论民族,不论出身。 明玉才敢大胆设想,有一天皇太极也会因为她的能力,在不论民族、不论出身后面加上一个不论男女。 可如今世道不太平,各国、各地区之间大战不断,小摩擦也时有发生,很多地方的互市都停了。 原本最繁荣的皮岛互市也在毛文龙死后沉寂下来。 明玉手上无兵,离开多尔衮以后的处境恐怕还会更艰难,现阶段她需要一个手握兵权且熟悉互市的盟友。 而这个盟友,死去的毛文龙已经替她选好了。 此人在朝鲜身份高贵,曾执掌王牌水师,在数年前就与毛文龙一起把皮岛建设成了几国互市的通商口岸,一时间风头无两。 从凯旋仪式回来,明玉一直在盘算如何与多尔衮和离,如何打动皇太极在她和离之后还能继续支持她的事业。 回到明园才想到互市,由着互市想到毛文龙,由着毛文龙想到了朝鲜和凤林大君。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人目前就在盛京,还阴差阳错地救过她一回。 见魏循没明白她的意思,明玉反思了一下,可能自己思维太跳跃,也可能是她给出的信息还不够多。 有些事应该让魏循知道了。 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后,明玉缓缓开口;“我善妒,眼里容得沙子,你知道,多尔衮也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带了别的女人回来,触犯了我的底线,这事我忍不了,也不想忍。” 魏循知道明玉善妒,睿亲王府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主子,便是她怀有身孕,也没像别府福晋那样假装贤惠张罗给爷们儿纳妾。 睿亲王倒也甘之如饴。 可联姻不是简单的纳妾,明玉也不是平常女子,应该有这个政治觉悟才对,怎么就钻了牛角尖? 魏循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明玉,这位侧福晋是朝鲜王女……” “我知道。”明玉打断魏循,“所以我退出,把嫡福晋的位置让给朝鲜王女。” 魏循要说的话明玉早猜到了,也知道魏循之所以会这样说,全都是为了她好。 大道理她都懂,可懂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魏循刚刚端起茶盏的手一抖,洒了一些茶水在案几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嫡福晋之位让给朝鲜王女?” 魏循将茶盏重重顿在案几上:“是不是皇后或者睿亲王对你说了什么?他们给你压力了对不对?” 明玉没说话,魏循以为自己猜对了,哈一声笑出来,声音冷峻:“莫说是朝鲜王女,便是南边来的公主,也不够格与你相争!凭什么让你腾位置!” 那些个所谓的王女、公主,魏循在南边后宫里见得多了。 除了会投胎,啥也不会,出了皇宫,啥也不是。 这些人怎么能跟明玉比! 明玉做的事看起来很小,无非是种菜种粮食,可在这个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的年月,那就是天大的事。 在魏循心里,那些所谓的王女、公主都是朝廷的蛀虫,有一个算一个给明玉提鞋都不配。 人在矮檐下,魏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玉还等着他给她出主意呢,他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那是怎么个让法?让你腾位置给朝鲜王女,让你做侧福晋?”心中默念冷静冷静,可说到这里,魏循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也不等明玉回答,又深深吸气,自顾自咬牙道:“受辱至此,还不如和离的好。” 听之前的话音,明玉还以为魏循会劝她隐忍,没想到她自己还没说出和离的话,魏循已然替她说了。 明玉觉得这样很好,便没解释:“有这个打算。” “我这就帮你把和离书写好。”魏循快气死了,说干就干,笔走龙蛇很快把一式两份和离书写好。 明玉想都没想分别签字按手印,只等多尔衮来找她。 谁知等来等去,多尔衮没来,朝鲜王女也没来,只等来了王府总管事,总管事来问明玉今晚宫里的庆功宴她是否参加。 明玉说她不去,想了想问道:“王爷可回来了?” 总管事摇头。 明玉又问:“朝鲜来的侧福晋呢?” 还是摇头。 明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从朝鲜大胜而归,多尔衮并没回城,更没回府,而是躲去了军营。 他害怕,怕回城之后遇到某个熟人,委婉地告诉他明玉流产了,让他节哀顺变。 也怕回到王府,由明玉亲口跟他说出这个噩耗。 今日有庆功宴,军营里有一半人回了家,过几日等那一半从家里回来,剩下的一半回家轮休。 别人都有家,他也曾经有过,?????可现在没了。 多尔衮坐在空荡荡的大帐里,独自饮酒。 黄昏时分,多铎过来找多尔衮吓了一跳,他偷偷藏在军营里的酒全被他哥找出来喝光了。 大约有七八坛,都是好酒,一滴都没给他剩。 “哥,你怎么了?”比起酒,多铎更担心多尔衮。 刚在朝鲜打了大胜仗,皇上给他哥记了头功,顺带着把朝鲜王女给拐了回来做侧福晋。那个朝鲜王女他见过,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军功财宝美人都尽在掌握,还有什么可愁的,这怎么还哭上了? 由着侧福晋想到嫡福晋,多铎忽然福至心灵:“哥,是不是因为我嫂子呀?你娶侧福晋的事跟我嫂子说了吗?” 明玉善妒,到现在他哥身边都只有她一个,再没别的女人。 难道是明玉知道他哥有了侧福晋,跟他哥吵架了? 非常有可能。 怀孕的女人爱暴躁,达哲从前多温柔体贴,怀了孩子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只要他敢去别的侍妾屋里过夜,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多铎的思绪刚飘到达哲身上,忽然听他哥冷着声音问:“什么侧福晋?哪儿来的侧福晋?” 多铎:??? 不是,人都到盛京了,还能因为明玉跟你吵架退货不成? 装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多铎一时无语,愣了半天才道:“在江华岛,朝鲜国王说想把王女嫁给你,皇上问过你的意思才定下亲事。如今朝鲜王女跟来了盛京,嫁妆什么的也都到了,只等进府给明玉敬茶。” 多尔衮一脸茫然:“你胡说什么!” 自从得知明玉喝避子汤,不打算给他生孩子。除了上战场的时间,多尔衮几乎都在出神,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江华岛他有印象,朝鲜国王他也有印象,可他什么时候同意娶侧福晋了? 还要娶一个出身比明玉高的侧福晋。 就算明玉把他当替身,不想给她生孩子,那也是他和明玉两个人的事,这时候又插进来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 多铎:“……哥,你还好吧,娶侧福晋是你点了头的。人都来了,就在驿站呢。我是不是胡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要不是凤林大君找不到他哥派人来找他,多铎都没发现他哥不在城中。想着晚上还要进宫赴宴,便从王府一路找来了军营。 多尔衮此时脑中一团乱,他第一个想到明玉,问多铎:“明玉是不是知道了?” 多铎想了想,犹豫着点头:“我去王府的时候,嫂子不在,管事说她搬去明园住了。” 难怪他没回家,明玉也没派人来找,原来是在生他的气。 她不是不爱他吗,她不爱他,为什么还见不得他娶侧福晋? 是了,他是别人的替身,明玉深爱着的那个人的替身。明玉可以不爱他,他却不能背叛明玉。 想到这里,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多尔衮浑浑噩噩被多铎拉去皇宫参加庆功宴。 庆功宴上,别桌都是一家团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坐着,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余光瞥见有道纤细的身影朝他这边走过来,多尔衮精神一振,转头看去,不是明玉,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只是身形与明玉有些像。 多尔衮失望地移开视线,那陌生女人却径直朝他走过来,自来熟地给他行礼:“奴才李贞淑见过睿亲王。” 李贞淑?不认识。 多尔衮向来不喜欢自来熟的人,特别是自来熟的女人,可别人恭敬地给他行礼,他也不好不回应,于是淡淡“嗯”了一声。 谁知那女人蹬鼻子上脸,居然示意跟来的宫人拉开他身边的椅子,打算跟他坐一桌。 他旁边的位置永远都是明玉的,也只能明玉坐。 多尔衮并不看那女子,伸手挡开了宫人想要拉椅子的手:“这儿有人,去别桌坐吧。” 作者有话说:第78章 相见 宫人没想到多尔衮会拦, 直接愣在当场,这可是您的侧福晋,去别桌坐合适吗? “福晋来了是吗?人在哪儿?” 李贞淑在驿站左右等不到睿亲王府的人来接, 于是找到凤林大君让他派人去催。凤林大君不但不帮忙,还嘲笑她恨嫁没见过男人。 差点把李贞淑气吐血。 亲哥哥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谁知不提福晋还好,提起福晋睿亲王先炸了:“福晋没来,本王身边这个位置也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你是哪儿来的, 懂不懂规矩?” 李贞淑为了找双生姐姐, 自愿嫁到盛京给人做侧福晋,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被正妻刁难磋磨的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睿亲王对她竟然是这个态度。 假装不认识? 本来她还想着能过就过,只要能找到姐姐, 嫁谁不是嫁, 在哪儿不是过日子。 现在看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李贞淑的脾气也上来了, 冷道:“奴才是王爷的侧福晋, 王爷您看,奴才坐哪桌合适?” 明玉没来, 多尔衮给皇上皇后敬过酒,也不想一个人在这儿看别人合家团圆受刺激了, 闻言站起身:“来,你坐这儿。” 坐就坐, 李贞淑在宫人震惊的目光中坐了过去, 然后看见多尔衮提步便走,头也不回。 “……” 好巧不巧, 这一幕被刚刚敬酒回来的凤林大君瞧见了, 他端着酒杯凑过来, 嘲讽李贞淑:“被耍了吧?打得过我的男人好玩吗?” 李贞淑一杯酒泼过去,凤林大君早有准备灵巧闪开,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损:“别恨多尔衮,他惧内。” “……” 不等李贞淑再动手,凤林大君仰头饮下杯中酒,将酒杯倒扣在桌上,转身去追多尔衮。 多尔衮心中满是愁绪,刚刚在宴会上又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走得很慢,才走出宴会厅就被凤林大君追上了。 凤林大君提了两小坛酒走过来,在寒风里站定,把其中一坛酒递给多尔衮。 多尔衮伸手接过,撕开封口,仰头往下灌,凤林大君直咋舌:“好酒得细品,没让你拿来牛饮!糟蹋了!可惜!” 灌下几口,身上终于不冷了,多尔衮闷声开口:“我喝什么酒都是一个味道。”从前是辣的,如今是苦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没有品位的人讲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凤林大君也懒得饶弯子了,开门见山道:“你是打算让我妹妹一辈子都住在驿站吗?” 又是这破事,多尔衮很不耐烦:“不想一辈子住在驿站就回去,待在朝鲜多好,何必要来盛京蹚浑水。”把明玉都气走了。 这话凤林大君就不爱听了,他虽然也烦李贞淑,可李贞淑再怎么招人烦那也是朝鲜的王女,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凤林大君走近些,用自己手中的酒坛磕了一下多尔衮的,也仰头牛饮了几大口,仗着酒意,再开口就有些不客气了。 “多尔衮,在朝鲜我敬你是条汉子,才让你轻松登上了江华岛。” 凤林大君磨了磨后槽牙:“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当初我父王提出把我妹妹许配给你做侧福晋,你是点了头的。在场的人不少,都是见证。” “如今我妹妹来了,就住在盛京的驿站里,你想反悔不成?” 对面一片死寂,凤林大君快气死了:“若你敢反悔,我现在就带人离开!”这样的奇耻大辱谁能忍,盟约就像个笑话。 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好像什么话都威胁不到他似的,凤林大君气得砸了手中的酒坛子,哗啦一声尖锐刺耳。 美酒洒了一地,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微光。 “好!”凤林大君咬牙,“多尔衮,本君在江华岛等你,咱们不死不休!” 之前是他轻敌才着了多尔衮的道儿,如今背水一战,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靠在树上的人终于动了,他提着酒坛子从漆黑的树影里走出来,摇摇晃晃,没有半点狂妄,背影居然还有些落寞。 走出几步,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不想回家,便把人送去王府吧。”反正明玉不在,他也不打算回去住了。 凤林大君:“……”我特么! 等多尔衮走远了,凤林大君暴怒的一颗心才堪堪平静下来,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宴会厅。 庆功宴依旧热闹,好酒好菜,载歌载舞,李贞淑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多尔衮让给她的绝佳位置上找人。 李贞淑知道,她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她。福晋告假,王爷不在,只她一个还赖在这里,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正要起身离开,余光瞥见有人朝她这桌走过来,李贞淑立刻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若有人愿意跟她说话,找个人打听一下也是好的。 打过招呼之后才发现对方故意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很中听,甚至夹枪带棒。李贞淑要离开对方都不放过,临走时还不忘嘲讽几句。 为了找姐姐,她都忍了。 谁知凤林大君忽然去而复?????返,不顾身份地与对方吵了起来,之后强拉着她走出宴会厅。 “跟我作对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到盛京就怂了?”凤林大君刚被多尔衮羞辱完,回到宴会厅找李贞淑的时候,又看见李贞淑被一个满清官眷堵着嘲讽,顿时火往上撞。 凤林大君身高腿长步子大,李贞淑穿着旗装花盆鞋哪里跟得上。 眼看快摔倒了,她用力甩开凤林大君的手:“我怂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凤林大君决定先不跟李贞淑计较,把人拉到僻静处,说正事:“我去找过多尔衮了,那厮想反悔。他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请回国,要么自己去王府。” 不等李贞淑选,凤林大君自顾自道:“多尔衮除了有张好皮囊,人品也就那样,不值得托付。况且他家里还有个善妒的母夜叉,你去了也是遭罪。如果他肯放你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尔衮的人品,李贞淑算是领教过了,不敢恭维。他家里有母夜叉的事,凤林大君在驿站里早敲打过她。 如果她猜得不错,刚刚主动跑过来为难她的那个官眷,不是母夜叉的亲戚,就是她的至交好友或者狗腿。 母夜叉身边的人都如此锋利,更不要说她本人了。 可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够接近盛京皇宫,并且进到宫里找人的机会。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在梦里,姐姐住的地方朱墙金瓦,与盛京皇宫很像。 比起姐姐所经历的,眼前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李贞淑先谢过凤林大君,毕竟凤林大君为了她的事去找过多尔衮,看表情就知道过程多半不愉快,甚至还可能受了气。 而且刚刚凤林大君所言,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接下来的话,恐怕会激怒他:“我选后者,明天便搬去睿亲王府。以后我的事,就不劳大君费心了。” 说到底,她为联姻而来,不管多尔衮承不承认,她都已经是他的侧福晋了。 果然,凤林大君暴怒,抖手指了她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第二日,李贞淑在驿站雇了一辆马车,厚着脸皮主动登门。 谁知竟然扑了个空,王爷不在,福晋也不在,是王府总管事和后院的管事嬷嬷联合接待了她。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像是她的到来拆散了原本恩爱的王爷和福晋,让王府群龙无首。 凤林大君不是说睿盛夫人是个貌丑无盐的母夜叉吗,因为很会种粮食很会赚钱,颇受满清皇帝倚重,连睿亲王见到她都有点英雄气短。 可……怎么跟她在王府里听到的不一样呢? 误差不是一般的大。 出了王府角门,李贞淑身边一个叫翡翠的丫鬟给她出主意:“奴才在驿站里打听到,睿亲王府在城中还有一处别院,叫明园。侧福晋您说,睿盛夫人会不会住在那里呀?” 其实明园不是她打听出来的,是凤林大君搬走前告诉她的。 翡翠说完,另一个叫碧玺的丫鬟接话道:“在不在,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马车最短租一天,花了这么多银子,现在回去怪可惜的。” 一天见不到王爷福晋,就一天没办法从驿站搬出来。除了房费,还有衣食住行都要用银子。朝鲜那边的陪嫁多是实物,银子给的并不多,导致李贞淑的手头也不宽裕。 这回李贞淑学聪明了,先让人给明园递拜帖,求见福晋。 明玉接到拜帖,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把王府让出来了,这位侧福晋怎么还没完没了。 明玉连多尔衮都不想要了,和离书也写好了,当然不会见多尔衮刚娶回来的侧福晋,更不会喝她敬的茶。 明玉让人把拜帖原路退回,给出的理由是身体原因不方便见客。 李贞淑无法,只得先回驿站。 转眼半个月过去,李贞淑手里的银子水一般地往外流,眼看着要见底了。 那个叫碧玺的丫鬟又给她出主意:“侧福晋,奴才跟驿丞打听过了,王爷好像一直住在军营,根本没回城。要不,咱们去军营找找?” 再住下去,朝鲜国的脸都要丢光了。凤林大君给她们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侧福晋弄进睿亲王府。 李贞淑算计着手里的银票,又差人暗中典卖了几件嫁妆,让驿丞帮忙租了几辆马车拉上全部家当,又去了一趟睿亲王。 睿亲王不是托凤林大君给她带话,让她选吗,她选后者,自己搬来王府住。 王爷和福晋都不在,府中无人做主,朝鲜来的侧福晋主动登门,用装嫁妆的马车把府门给堵了,可把总管事愁得够呛。 这位侧福晋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任他如何苦劝就是赖着不走,硬是从艳阳高照一直坐到日暮西山。 总管事没有军营的通行令,也不敢打扰王爷练兵,只得亲自去了明园一趟,请福晋做主。 听总管事说完,明玉这才知道,原来多尔衮凯旋之后一直住在城外大营,并没回王府。 离谱的是,多尔衮自己不回王府,也没派人把朝鲜来的侧福晋接走。 这位侧福晋到盛京半个多月了,居然一直被晾在驿站没人搭理。 难怪前几日送了拜帖来求见她。 这都是什么事啊,明玉懒得管,让总管事去城外大营找多尔衮拿主意。 人是他带回来的,他想始乱终弃,凭什么让她做坏人。 总管事苦着脸说没有军营的通行令,正好明玉有,让人拿了给他。 总管事苦着脸离开,又苦着脸回来,说王爷军务繁忙,没空见他。 院子里已然掌了灯,城门怕都关了,明玉心累地吩咐总管事让他回府先把朝鲜来的侧福晋好生安置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翌日明玉才梳妆完,宫里忽然来人传召,说皇后要见她。 不年不节,也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后找她做什么? 不敢怠慢,明玉即刻按品大妆匆匆进了宫,好巧不巧,在宫门口又又又一次与多尔衮偶遇了。 这操蛋的缘分。 男人一身戎装,都没来得及换朝服,显然也是被临时薅进宫的。 大半个月没见,多尔衮更瘦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凯旋仪式上,那时候明玉就发现多尔衮瘦了一大圈。今日再见好像又瘦了一圈,让原本棱角分明的俊脸,变得越发锋利,好像一把才出鞘的利剑,冷而锐。 目光落在男人腰间,明玉郁闷地想,再过两个月等她显怀了,腰身恐怕会比多尔衮还粗。 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见多尔衮已经看向她,避无可避,明玉只得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 话还没说完,多尔衮逃避似的飞快移开视线,好像没见她,大步朝宫门走去。 明玉:“……” 明明是他挑战了她的底线,一句话没说就领了一个侧福晋回来。现在怎么着,看多尔衮这表现,倒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还有没有天理了! 明玉冷哼一声,摸了摸袖袋里的和离书,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些天全靠和离书帮忙排解,不然没烦死,也要被膈应死了。 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从宫里出来得想办法堵住多尔衮让他签字画押。 在心里做了决定,明玉吩咐传软轿,往清宁宫而去。 谁知冤家路窄,等明玉赶到清宁宫东暖阁,多尔衮也在。 不但多尔衮在,皇上和皇后都在,坐在一处唠嗑的还有礼亲王代善。见她走进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明玉硬着头皮走进去,给皇上皇后行礼,与礼亲王互相见礼,看也没看多尔衮一眼,把他当空气。 皇上、皇后对视,都无奈地笑起来,礼亲王不自在地勾了勾唇。 考虑到明玉怀着孩子,皇后让人给她搬了个绣橔过来,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颇有些维护之意。 明玉坐定,才见礼亲王张开嘴,好像要问她什么,话头却被多尔衮截住。 “慢待朝鲜王女的事,是我的疏忽,与明玉无关。”多尔衮生硬道,“二哥有什么要问的,问我便好,明玉……明玉她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问他,他语焉不详,明玉一来倒知道抢话了,代善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昨天正好是代善的生辰,虽然不是整寿,家里还是简单操办了一下。 晚上寿宴才开席,凤林大君忽然登门,提着一大堆礼物跑来给他祝寿。 代善就知道这里边有事,果然凤林大君一开口便是他的王妹不远千里到盛京联姻,为的是两国交好,却无故被多尔衮晾在客栈大半个月。 说着让人把他送给代善的生辰礼拿上来,一件一件打开,每件都是珍品,可每件礼物的锦盒里都有一张当票。 凤林大君亲自把那些当票拿给代善,同时将朝鲜王女的嫁妆单子一并递过去,冷道:“说出去都没人敢信,我朝鲜最尊贵的王女被丢在驿站半个多月无人问津。睿亲王出尔反尔,?????睿盛夫人避而不见,都已经落魄到典卖嫁妆度日了。” 他冷眼看向代善:“这就是大清皇帝承诺给我父王的庇佑?这就是两国结永世之好的联姻?睿亲王不认,想反悔,我想大清总有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吧。王爷您掌管礼部,事关邦交找您没错吧。” 就这样,把代善好好的一个生辰宴给搅黄了。 邦交联姻都归礼部管,代善想生气都找不到理由,只得好酒好菜地招待凤林大君,答应他第二天一早便去宫里告多尔衮一状。 代善看了多尔衮一眼,又看明玉,见两人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顿时没了问下去的兴趣,转而向皇上讨说法:“皇上御驾亲征朝鲜的时候,臣还在家中养病,并不知道在朝鲜发生了什么。凤林大君忽然找到臣,臣不知内情,臣惶恐。” 皇上,这俩滚刀肉,还是您自己审吧。 您要是都审不出来,也别指望臣了,臣也是受害者。 状是代善告的,问都不问就丢给他,这个老狐狸。 可联姻是皇太极应下的,当时多尔衮也点了头,并没表现出任何抗拒的态度。 回京之后忽然变卦,半点不像多尔衮的做派。又想到明玉进来之后都不拿正眼看多尔衮,皇太极怀疑多尔衮的变卦很可能与明玉有关。 毕竟明玉善妒,大家都是知道的。 多尔衮极宠爱明玉,大家也知道。 为了跟明玉腻歪,脸都可以不要,更别说一个联姻的侧福晋了。 可他是皇帝,申斥朝臣没问题。对上女眷,尤其是怀着孩子的女眷,由他来说就显得不合适了。 万一他把话说重了,让明玉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他怎么面对多尔衮。 于是皇太极看皇后。 皇后知道这烫手山芋砸她手里了,强笑着对明玉说:“联姻涉及两国邦交,不是某个人能左右的,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明玉:“……” 天地良心,错在多尔衮,是他领了人回来却不肯好生安置,怎么到头来锅砸她脑袋上了? 这个锅明玉不背。 她站起身刚想为自己分辩,忽然眼前发黑,腿一软,摔在一个硬邦邦的怀中,听多尔衮急急哄她:“乖乖,不生气啊,不生气。我不要侧福晋,什么女人都不要,这辈子只你一个!” 哪怕被当成替身,哪怕绝嗣,他也认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多尔衮忽然想通了一切。 他有明玉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当着一屋子人,多尔衮喊她乖乖,明玉的低血糖差点被他喊成高血压。 想用力挣开多尔衮,可这男人两条手臂跟铁钳子似的,凭她那点力气哪里能撼动分毫。 皇后眼瞧着两人动起手来,忙站起来喊多尔衮:“明玉怀着孩子呢,你仔细些!”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激动:乖乖,孩子还在是吗? 明玉吸氧:和离书了解一下。第79章 忏悔 孩子? 哪儿来孩子? 多尔衮愣住, 明玉趁机挣脱,才挣脱又被人捉回怀中,在脑门上狠狠亲了两下:“明玉, 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对不对?” 明玉差点高血压变脑溢血,不是你的孩子,是我一个人有丝分裂的! 怎么出去打了一场胜仗, 把脑子打坏了? 看明玉又羞又赧气急败坏的眼神就知道, 他的孩子还在! 他和明玉的孩子还在! 他们的孩子好好的,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做阿玛了! 明玉怀着他的孩子,他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 一点偏见, 躲了她大半个月。 不但有家不回, 还莫名其妙弄了一个朝鲜女人回来给明玉添堵, 让明玉生气。 明明都是他的错,却让明玉怀着孩子被召进宫来一同聆训。 什么侧福晋, 什么联姻,什么邦交, 在他心里都不如明玉和孩子重要。 再不能让别人把明玉和孩子架在火上烤了,多尔衮不由分说抱起明玉, 大步往外走。 “……” 皇后说教完明玉, 皇太极本来还想说多尔衮两句,结果一抬头人没了。 朝鲜王女怎样安置, 凤林大君那边怎样交待, 皇后才开了一个头, 什么都还没说呢,多尔衮怎么就抱着明玉走了? 想起凤林大君还在他的书房里等着,代善也坐不住了。 他不敢拦多尔衮,只得伸着脖子大声嚷嚷:“怎么走了?朝鲜王女怎样安置,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啊!” 多尔衮根本没理,倒是明玉大声回了一句:“放心吧,人已经在王府了!” “……” 在皇太极心里,战败一方的王女不过是用来联姻的高级战俘,哪怕出身再高贵,也没法跟明玉相提并论。 明玉虽然只是郡王的女儿,可科尔沁是漠南蒙古第一个主动投靠他的大部族,是蒙古四十九盟的领头羊。这么多年跟着他东征西讨,忠心耿耿,早被他划在自己人那一列。 朝鲜是什么,朝鲜是明朝的附属国,要不是明朝自顾不暇,朝鲜到现在还是他的敌人。 朝鲜国王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加强两国之间的联盟,皇太极自然愿意。可朝鲜若想借机生事,撕毁盟约,他不介意把朝鲜从一个国家变成大清的一个省。 皇后与明玉同族又是同母,在她心里,明玉可比所谓的朝鲜王女金贵多了。 就算今天代善不来告状,她也打算把明玉召进宫好好劝导一番,让她不要耍小性子跟多尔衮置气。 不管是对科尔沁,还是大清,明玉与多尔衮之间夫妻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多尔衮肯先低头对明玉示好,明玉也通情达理地将朝鲜王女接到王府安置,在皇太极和皇后这里,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至于接回去之后,明玉怎样对待这个侧福晋,那就是睿亲王府自己的事了。 这会儿多尔衮和明玉都走了,代善还傻傻坐着没动,皇后看了皇太极一眼,皇太极挑眉:“礼亲王还有事?” 当然有事,朝鲜王女安置好了,谁去平息凤林大君的怒火。那家伙浑身带刺儿,心眼被蜂窝还多,馊主意一个接一个,他都快被逼疯了。 代善不想承认自己无能,委婉地把凤林大君的情况说了,皇太极蹙了蹙眉:“与番邦接洽是礼部分内,多尔衮管吏部,恐怕不方便出面。” 自己分内的事都推给别人,要礼部何用? 代善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只得讪讪然离开,回家独自面对凤林大君的怒火去了。 万一明玉妒火中烧对朝鲜王女做了什么,或者朝鲜王女自己作死对怀有身孕的明玉做了什么,又或者两个女人都没作,多尔衮哪天脑抽风要兑现明玉此生只有她一个的诺言……到时候,他与凤林大君与朝鲜恐怕还有不少嘴仗要打。 明玉被多尔衮抱着,一路从清宁宫走到宫门口,沿途不知惊掉了多少个下巴。 好家伙,上次他们被惊吓下巴还是两人甜蜜手牵手。睿盛夫人才怀上,就要睿亲王抱着出宫了,这要是来年生下个小阿哥,还不得骑在睿亲王脖子上啊。 明玉享亲王仪仗,坐四乘大马车,马车足够宽敞,可多尔衮抱着她上了马车也没把她放下,而是让她侧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 明玉嫌多尔衮身上硬,多尔衮二话没说,当场脱了甲胄,要不是明玉拦着,他敢把贴身穿的软甲也脱了。 眼看快过年了,外面滴水成冰,马车里有炭盆和汤婆子也不算多暖和。多尔衮想为孩子做点贡献,抱着她给她送温暖,明玉并不抗拒。 相反还有点享受。 人皮沙发,人皮暖宝宝,就是不一样。 “明玉,你别生气了,之前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多尔衮脸贴着明玉颈侧,低声忏悔,“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不问你一声,就认定你会不要我们的孩子。” “我害怕,特别害怕,我怕见到你,更怕你告诉我孩子没有了。” 脖颈处有温凉的水液划过,一颗一颗坠入领口熨帖着衣领下的皮肤。声音顿了顿,短短数秒仿佛摧毁了谁的骄傲,也给了谁勇气和决心。 “明玉,我愿意,我愿意做祁陈的替身,代替他陪你白头到老。” 衣领下冰凉一片,冷得明玉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祁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已经死了。哪怕多尔衮与祁陈共用一张脸,她偶尔恍惚,也没从把多尔衮当成祁陈的替身。 她嫁的人是多尔衮,跟她滚床单的人也是多尔衮,孩子是多尔衮的,生下来叫多尔衮阿玛。 可多尔衮为什么会这么想,以为她把他当替身,以为她会不要他的孩子。 明玉把多尔衮埋在她颈侧的俊脸扒出来,与他四目相对:“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谁的替身,也从来没想过不要肚里的孩子,你凭什么这么想我?” 于是多尔衮猩红的眼睛更红了,也不解释,抱着明玉一通亲吻,明?????玉别开脸,推他:“你快说,别想蒙混过关!” 明玉怀着孩子,多尔衮不敢跟她闹别扭,而且明玉太聪明,随便编借口根本瞒不过去。 “我发现,你一直在喝避子汤。”多尔衮只得实话实说,“以为、以为孩子是个意外,你不想要,会想办法流掉。” “你知道,我那段时间非常、非常想要一个孩子。”眼前有些模糊,多尔衮抬手飞快抹了一下眼角,这才重新看清明玉的脸,“除了我爱你,想跟你有个孩子,我还怕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没有孩子没有依靠,会过得不如意。” “我说这些,绝不是危言耸听。如今蒙古和朝鲜都臣服了,皇上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山海关。” 多尔衮低头吻了吻明玉冰凉的指尖,将人又抱紧了一些:“我父汗就是被山海关的红衣大炮炸伤的,后来伤重不愈殡天了。那时候我还没成年,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我要杀进山海关,为父汗报仇!” “刀枪无眼,山海关的坚城利炮也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我步了先汗的后尘,皇上体恤你生育有功,看在孩子是我唯一骨血的份儿,也会对你多加照拂。” 多尔衮望着明玉的眼睛:“没有孩子,只能等着被人收寄。有孩子,你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明玉忽然想起一段野史来,好像有人推测,说多尔衮在攻打山海关的时候被红衣大炮炸伤,而且伤到了某处要害,导致从此不能生育,以致绝后。 为了佐证这一观点,那人还把多尔衮唯一的女儿东莪格格的出生年份拿来说事,说东莪格格正是在那之前出生的。 再加上原主关于多尔衮重伤的记忆,明玉几乎可以预见,在攻打山海关的某次大战中,多尔衮被红衣大炮炸伤,虽然没有死,也去了半条命。 就算野史不靠谱,原主的记忆还是可靠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时间很模糊,只记得多尔衮受伤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起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养好伤之后一度消沉,然后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冷血弑杀,两白旗精锐所过之处,人畜尽灭,没有活口。 入主中原之后,多尔衮命多铎带兵南下围剿残明抵抗势力,并多次下令屠城。 其中最恶臭的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屠,很多人都在骂多铎,其实都是多尔衮的手笔。 想到这里,明玉忽然觉得,那段野史可能是真的。 多尔衮被山海关的红衣大炮所伤,且伤到了要害,被人为地绝了后。 为白月光守身如玉不想生孩子,和被炸伤了重要器官不能生孩子,绝对是两码事。 骄傲如多尔衮怎么能忍,再加上性格里的偏执,他肯定恨毒了所有抵抗势力,甚至所有汉人,下令屠城也是他能做出来的。 正是那一场惨烈的大战,把朝鲜史料中记载的“温文尔雅的儒将“变成了几乎可以与白起齐名的人屠。 明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深觉这个孩子来得及时。若多尔衮有嫡子或嫡女,哪怕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他心里的恨会不会因此少一些? 多尔衮心里的恨少了,等哪一日满清入主中原,被战争波及的百姓是不是也能少死一些? 在这个时代生活越久,明玉越能深切地感受到南边朝政的腐朽,有的是听魏循说起的,更多的还是北逃灾民的现身说法。 南边朝政已经烂到根了,哪怕老朱家人骨头再硬,也早晚会被满清这样更年轻更富有活力的政权取代。 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回天。 明玉只是历史洪流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能做的,只是想办法让她看见的、接触到的那些人过得相对不那么艰难。 如果她肚里的孩子能安慰到多尔衮,让他心里的恨少一点,再少一点,让南边被战争波及的穷苦百姓少死一些,明玉不介意继续留在多尔衮身边。 哪怕这个男人脏了,可他在历史上举足轻重,明玉无法改变历史,或许可以感化这个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男人。 “不会的,你不会死!”明玉忍着恶心,环住多尔衮的腰,言不由衷地背着琼瑶剧台词,“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 历史上,你活到了三十九岁,暂时还死不了。 事实证明,多尔衮很吃琼瑶剧台词,闻言又红了眼圈,与明玉四目相对:“所以……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明玉呕。 居然还能用类似的台词回应,叫她怎么回答? 说不爱前功尽弃,明玉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是,多尔衮情绪有点激动,忍不住低头吻上明玉的唇。 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滚过床单,身子脏了,嘴也脏了,明玉下意识偏开头。多尔衮不让,明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伸手推他。 拉扯间,袖袋开了,有两个纸卷掉到马车底板上,明玉看见了弯腰想捡,多尔衮怎么能劳动明玉,于是自己弯腰捡起来。 捡的时候没注意只拿了一个边边,纸卷正好在眼前展开,“和离书”三个大字与他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 “……” 作者有话说: 明玉咬手指:书到用时方恨少,还有什么琼瑶式台词来着? 多尔衮黑人问号脸:嗯?和离书? 作者:请看清朝真人秀——史密斯夫妇,谢谢支持,鞠躬。第80章 敬茶 明玉前脚才承认爱他, 后脚就把随身携带,并且已经单方面签字画押的和离书掉了出来,她到底什么意思? 多尔衮把和离书卷好, 递给明玉,明玉感觉琼瑶剧台词都拯救不了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跟多尔衮摊牌:“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早便同你说了。你却不声不响地带了一个侧福晋回来恶心我, 我曾经……喜欢你没错, 可我爱洁净,受不了脏了的男人和脏了的黄瓜!” 所以要和离。 “黄瓜?”多尔衮正惊怒交加,却被明玉这个不恰当却又很形象的比喻给气笑了,“那个侧福晋是怎么来的, 我都不知道。他们都说我点了头, 可我根本不记得!我没脏, 黄瓜……黄瓜也没脏。” 明玉怀疑地眯起眼, 种马本马素了两个多月,居然没偷腥吗? 所有人都说他点了头, 多尔衮不知道该怎么跟明玉解释,只得在明玉面前发下毒誓, 说他的黄瓜要是脏了,让他一辈子不能用。 明玉:“……” 有了那段野史的警示, 和原主的记忆, 明玉知道黄瓜对多尔衮的重要性,姑且相信了他的话。 不过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到底有没有脏, 还得问过另一个当事人才行。 明玉还是没让多尔衮亲她,多尔衮也不生气,抬手覆上明玉并没有任何起伏的小腹,一脸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明玉猜多尔衮以后可能是个孩奴。 “避子汤的事,我可以解释。”现在和离书和脏黄瓜的误会解释清楚了,明玉认为有必要把避子汤也一并说了。 现在不说,难保以后不会变成一根刺扎在多尔衮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 多尔衮爱怜地摩挲着明玉的小腹:“不必解释。如果你一直服用避子汤,就不会有这个孩子了。” 南边宫里的秘方,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直到现在多尔衮才想明白这件事。 其实他真正在意的是,明玉为什么一开始喝避子汤,后来却不喝了? 明玉了解多尔衮,他嘴上越是不在意,心里就越在意。 若不把他心里在意的那个点解释清楚了,他会自行脑补出若干情节,而且这些情节多半是负面的。 明玉在多尔衮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这才开口解释:“我听说女人太早生孩子伤身体,而且生孩子的时候很疼。我怕太早怀上,更怕疼,所以才会坚持喝避子汤。” 后来嫌药汤太苦,还有怪味,便存了侥幸心理,认为安全期行房不用喝苦药汤,这才中了招。 “后来见你想要孩子,我的心也软了。”明玉昧着良心说,“其实我很喜欢孩子,也想给……我爱的人生孩子。” 如果条件允许,她宁愿一辈子单身,守着金山银山过。 穿越之前,明玉也是演艺圈一线小花,演技自不必说,关键她肚里实实在在揣着货,由不得多尔衮不信。 避子汤这根刺算是□□了。 走到岔路口,随车管事问明玉回哪儿。多尔衮刚想替明玉回答回王府,这才反应过来,车是明玉的车,车夫和管事都是明玉的仆从,跟他没关系。 明玉看多尔衮,多尔衮垂着眼并不看她,手指在明玉小腹上轻轻画圈圈,明玉想了想,还是说:“回王府吧。” 多尔衮抬眸,商量她:“要不先去明园搬东西?” 这是要把她彻底搬回去啊,明玉忙摆手:“不用!东西太多,一天搬不完,以后慢慢搬。” 车和人都是明玉的,多尔衮说了不算,也并没坚持。 先?????把人哄回家再说。 马车在府门外停稳,明玉没急着下车,转头问多尔衮:“府中那一个你打算如何安置?” “府中?哪一个?”多尔衮并不知道明玉把朝鲜王女安置在王府居住的事。 明玉斜眼看他:“你的侧福晋。” 难得明玉在他面前俏皮一回,多尔衮爱极了,低头亲吻她的眉眼,哼笑:“我不知道什么侧福晋,我没有侧福晋,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子把人弄到我家来了。” 昨日总管事拿着通行令到大营找他,多尔衮便猜到总管事先去找了明玉。 没有他或明玉点头,打死总管事也没那么大胆子敢把人擅自留在王府安置。 他没见总管事,所以这事八成是明玉干的。 果然明玉承认了,说话却夹枪带棒:“你把人带回来,始乱终弃。同为女子,这点同情心我还是有的。” 多尔衮想在明玉肋骨上弹琴,惩罚她的口无遮拦,又想到她怀着孩子,没敢轻举妄动。 薄唇贴在明玉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话,明玉登时臊红了脸,直推他:“谁要检查?脏死了!” 多尔衮把明玉按住亲:“没脏。真的。” 明玉瞪他:“……你再胡说!” 多尔衮只顾亲她,不说话了。 这一吻缱绻缠绵,诉尽相思,明玉感觉自己快被男人的荷尔蒙烤化了,撑不住轻哼出声。 多尔衮立刻停下动作,明玉一脸懵:“怎么停了?” 多尔衮哑声轻笑:“怀着孩子呢,得收着点。” 明玉:“……”不是,谁先耍的流氓? “就算你没始乱终弃,人都到盛京了,你打算怎么办?” 明玉接上之前歪掉的话题,暗戳戳钓鱼执法:“反正我怀孕了,你什么也做不了,憋着也难受,要不让她留下伺候?” 多尔衮才不上当,他立起眼,凶巴巴的:“明玉,你以为我不挑的吗?谁想伺候就能伺候?” “得比你白吧,得比你美吧,得比你聪明,比你贤惠吧。” 多尔衮真诚发问:“这样的人,有吗?” 不管这样的人有没有,明玉的确有被恭维到:“出去打了一回仗,见了世面了,嘴跟抹了蜜似的。” 话题再次歪掉,明玉泄气地想,算了,还是她来善后吧。 进了府,明玉和多尔衮梳洗更衣之后去了正堂,让人把朝鲜的侧福晋叫来问话。 李贞淑早得了消息,特意打扮得低调朴素,没办法,福晋貌丑无盐,她也不能太出挑。 她本来还想靠美貌得到王爷的认可,谁知王爷惧内,福晋不愿意,王爷都不敢认她,吓得连家也不敢回。 为今之计,只能抱福晋的大腿了。 可等她走进正堂,直接被眼前一幕惊呆。 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年轻英俊,身高腿长,清贵淡漠,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而端坐在他身边,仅有一桌之隔的那个女子,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眉眼如画,肌肤胜雪,腰身纤细欲折。那种易碎的脆弱感,让李贞淑无端想起了凤林大君喝葡萄酒常用的水晶杯。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与王爷很像,淡漠疏离,好像在看一个玩意儿。 李贞淑一口气差点没喘匀,会不会是搞错了? 她试探着朝坐在主位上的两个人行礼:“奴才见过王爷,见过……睿盛夫人。” 说着抬起眼眸,看向那个绝色女子,只见她眉眼不动,淡声说:“起吧。” 还真是睿盛夫人! 李贞淑一边站直身体,一边在心里把凤林大君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是不是眼瞎,天仙似的一个大美人叫貌丑无盐? 难怪庆功宴那夜她精心打扮,睿亲王都不曾用正眼瞧她,谁家里有这样一个天仙,还能瞧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啊! 亏她还天真地相信了凤林大君的话,以为睿亲王的冷淡不是因为她不够美,而是惧内。 今日见到睿盛夫人本人才明白,就是因为她不够美,也差太多了。 非要做一个比较,那便是萤火与皓月争光。 小丑是她自己。 明玉瞧着这位朝鲜王女倒还好,容貌冷艳,苗条高挑,虽然衣着朴素,装扮老气,却是个御姐气质的人物。 而且看着有点面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颜狗如明玉,说实话有点心水,但话还是要讲明白的:“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王爷也答应过我,这辈子只有我一个,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朝鲜去,王爷会写信给朝鲜国王说明情况并致歉,我赔你十里红妆。你以后有用得着王爷和我的地方,只要不违背盟约,有失道义,我们都会帮忙。” 见李贞淑张了张嘴,明显不愿意回去的样子,明玉又给出第二个选择:“你留下也可以,在王府后院做一个挂名侧福晋,不许侍寝,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和王爷保你一生平安富贵,你该有的尊荣半分也不会少。” 多尔衮诧异地看了明玉一眼,这就是心有灵犀吗,给出的选择几乎跟他一样。 明玉挑眉,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李贞淑认真思考起来,她嫁到盛京是来找双生姐姐的,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能接近盛京皇宫的机会。 她不可能错过。 “我选第二个。”李贞淑不卑不亢道。 在这个时代居然有人跟她怀揣相同的志向,不婚不育,一辈子做单身狗? 明玉有点惊喜,也有点不信。 毕竟这是古代,女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对她们来说太难了。 “好,选第二个,我依你。”明玉轻眯起眼,“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敢阳奉阴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李贞淑指天发誓:“我以我二哥凤林大君起誓,若我违背誓言,叫他上刀山下火海,永坠阎罗,不得超生!” 多尔衮正在喝茶,险些没喷出来。 明玉却是眼前一亮,想见恨晚:“你是凤林大君的妹妹?” 明玉还以为朝鲜送来联姻的所谓王女,多半不是朝鲜国王的亲闺女,顶多找个宗室女,认个干亲,号称王女送到盛京来。 这种骚操作在古代并不少见。 可见李贞淑胆大包天,竟然敢拿凤林大君发这么毒的誓,明玉便意识到可能误会朝鲜国王了,人家就是这么硬核,送真王女过来联姻。 李贞淑没想到明玉会是这个反应,有点懵,半天才道:“……是,凤林大君是我哥哥,亲哥哥。” 正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愁没有门路接近凤林大君,这不,凤林大君的亲妹妹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明玉脸上的职业微笑终于有了几分真,吩咐人端茶过来,她要喝侧福晋敬的茶。 谁知多尔衮不让:“既然是挂名,茶不喝也罢。” 明玉坚持:“挂名那也是王府的侧福晋啊,名分还是要给的。” 不管是否有事相求,明玉都会喝这杯茶。 若她今日不喝,过不了多久整个王府都会知道,朝鲜来的侧福晋不招王爷喜欢,也不招福晋待见,福晋都没让她敬茶。 虽然睿亲王府看起来一派和谐,可哪里都会有攀高踩低的奴才,她不喝李贞淑的茶,保不齐就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日子久了,再察觉到多尔衮根本不去她那屋,这样的侧福晋在王府恐怕还不如一个得脸的奴才风光。 之前明玉答应会给李贞淑体面尊荣,就一定会给。如今又有了凤林大君这一层关系,不光体面尊荣,明玉还打算照拂她一二。 这回轮到多尔衮膈应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侧福晋,等知道了也没关注。 跟明玉一样,多尔衮也以为这次联姻不过是朝鲜国王使的一个障眼法,所谓的王女指不定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划拉出来的宗室女。 不成想,朝鲜国王如此心诚,竟然把亲闺女送来联姻。 再想到凤林大君对明玉毫不掩饰的觊觎,多尔衮肺都要气炸了。 他甚至怀疑,朝鲜国王用亲女联姻其实是凤林大君鼓捣的。这样一想,昭显世子忽然重病,搞不好也是凤林大君的手笔。 明玉并不知道多尔衮心中已然惊涛骇浪,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吩咐人端茶进来。 李贞淑接过茶盏,规规矩矩跪在明玉面前,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恭声说:“奴才李贞淑给睿盛夫人敬茶。” 在王府,下人们都称明玉为福晋,可李贞淑从进门开始便只以封号称呼明玉,这让明玉又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茶递到手边,明玉正要笑着接过,忽然从旁边伸出一条手臂将茶盏抢去。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多尔衮也正在看明玉,明玉挑眉,多尔衮抬手仰头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连茶叶都没给明玉剩。 像喝酒一样干杯,还把空杯子展示给明玉看,然后倒扣在桌上,站起身走了。 气压低到不行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 喝茶就喝茶怎么把茶叶都嚼了,不苦吗? 明玉一脸无语目送多尔衮离开,也没了再喝茶的打算,干笑着让人扶起李贞淑,干笑着替多尔衮解释:“别担心,王爷他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我怀着孩子,巫医说不宜饮茶,王爷他就……他就代劳了。” 至于为什么嘎巴嘎巴嚼茶叶,明玉真的解释无能,自动跳过:“只要你信守承诺,我自然也不会食言,这茶谁喝都一样。王爷喝更好,更好!” 李贞淑一脸懵地站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 睿亲王什么毛病,怎么把她给睿盛夫人敬的茶抢去喝了,一滴水没剩,连茶叶都嚼了,还嚼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听睿盛夫人解释完,虽然有点牵强,李贞淑倒也能理解。 毕竟睿盛夫人肚里揣着的是睿亲王的嫡长子或嫡长女,睿亲王格外重视一些也是有的。 至于嚼茶叶,可能是睿亲王不为人知的癖好吧。 明玉问李贞淑如今住在哪个院子,住得可舒坦,是否需要更换。 李贞淑一一答了,说院子是她自己选的,最后道:“落梅轩虽然离正院远些,倒也清净自在。屋子后头就是花园,种了许多梅树,名字也应景。妾身爱梅,很是喜欢。” 落梅轩? 王府太大,且庭院众多,明玉不记得还有这么个院子,可听李贞淑说紧挨着花园,就知道位置有多偏僻了。 院子是李贞淑自己选的,以她的高贵身份,完全可以选离正院最近的翊华院,可她却独独选了位置最偏的什么落梅轩。 因为朝鲜战事的关系,明玉找人打听过朝鲜的情况,知道朝鲜国王子嗣不丰,嫡子只有两个,嫡女只有一个。 与两个嫡子相比,朝鲜国王和王后似乎更偏宠独女。 所以明玉万万没想到,朝鲜国王会舍得让独女远嫁盛京联姻。 起初她猜,可能是多尔衮样貌太出挑,毕竟长了一张顶流脸,还是九头身大长腿,也不是第一次受人追捧了。 娜木钟和巴特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看李贞淑给自己选的这个院子,和刚才的选择,明玉否定了之前的猜想,觉得这次联姻对李贞淑而言可能也是一种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结果。 这样,明玉良心上也能安稳一些。 她还真怕来一个像娜木钟和巴特玛那样,对多尔衮痴心一片的。 娜木钟和巴特玛成过亲,生过孩子,人生该有的都有了,就算多尔衮没有回应,她们也能看得开,日子照样过得很舒坦。 可小姑娘情窦初开,未经人事,有时候为了所谓的爱情,什么都豁得出去。 当年祁陈自杀,就有脑残粉差点跟着去了。 要真是闹起来,明玉也觉得棘手。 况且让一个深爱多尔衮的小姑娘嫁给他之后还这样守着,明玉也觉得有些残忍。 看来多尔衮也并非人见人爱,她自己就不爱,人家李贞淑小姑娘宁可爱梅都不爱他。明玉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对李贞淑的好感值蹭蹭飙升。 又问了几句生活起居上的事,刚要说到凤林大君这个正题,娜塔忽然凑过来附在明玉耳边小声说:“福晋快些吧,王爷催了几遍饭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吗,没见她在忙正事吗,明玉烦不胜烦:“催饭就上饭,饭又不是我做的,让王爷先吃。” 这才几点呀,她一点都不饿呢。 娜塔支支吾吾:“饭早上了,王爷不吃,非要等福晋一起用。” 这是等她喂吗,明玉还想说什么,李贞淑已然起身:“夫人快去吧,莫让王爷久等了。” 同时在心里又把凤林大君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跟她说睿亲王和睿盛夫人只是联姻,并没有什么感情。 来了才知道,睿亲王只对外人高冷,在睿盛夫人身边好像换了一个人,又温暖又贴心。 与睿盛夫人说话的时候,全程看着她的眼睛,照顾她的情绪,目光温存到化不开。 睿盛夫人不看他的时候,睿亲王也在看她,目光仿佛黏在睿盛夫人身上。 不管屋里有谁,有多少人,明晃晃的宠溺都写在眼神里,半点也不避讳。 还有点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意思。 睿盛夫人善妒,睿亲王就把她晾在驿站不管不问。她自己厚着脸皮上门给睿盛夫人敬茶,睿亲王怕睿盛夫人心里不痛快,居然自己把她敬的茶水抢过去喝了。 当时她还想不明白,现在全明白了。 凤林大君说睿亲王惧内,倒不如说睿亲王深爱着睿盛夫人,毫不掩饰地宠溺,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面子。 男人的尊严和面子有多重要,李贞淑在朝鲜见得多了,更听母后说起大清的男人是天,比朝鲜男人更爱面子,让她千万沉住气,不然再受宠的女人也会被抛弃。 如睿盛夫人这般反驳睿亲王,就是她的母后也不敢如此与父王说话,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坚持己见。 尤其当着外人的面。 在朝鲜的时候,李贞淑就听说过睿盛夫人的大名,知道睿盛夫人会种粮食会赚钱,羡慕得不得了。 到了盛京才知道,清朝只有睿盛夫人一个女人名下有土地、食邑,其他官眷都只是男人的附庸,别说土地,想出趟家门都不容易。 女人的地位比朝鲜还低。 而睿盛夫人能在这种大背景下拥有自己的土地、食邑和封号,能种粮食能赚钱,绝对与睿亲王的支持分不开。 事业上有人支持,感情中被人宠溺,而且这种支持和宠溺独属于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与人分享。 李贞淑狠狠羡慕了。 眼睁睁看着李贞淑离开,而明玉关心了人家半天还没说到正题,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对着多尔衮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再加上怀孕之后胃里总是满满的,并不觉得饿,吃了几口明玉便放下筷子。 “怎么不吃了?”听说明玉怀孕之后胃口一直不好,多尔衮破天荒亲自去了一趟厨房,吩咐灶上捡明玉爱吃的做,不必考虑他的口味。 他口重,爱吃肉,爱吃辣,明玉跟他正相反。 今天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怎么回事,多尔衮觉得口味清淡的饭菜也很好吃,比平时多用了一碗,吃完却发现明玉早放下了筷子。 对上多尔衮的目光,明玉揉揉肚子:“吃饱了,再多会撑。” 多尔衮数过,明玉只喝了小半碗鸡汤,夹了一筷子笋,两筷子蘑菇,饭都没吃就说饱了。 且不说她如今怀着孩子,就算没怀孕只吃这一点也太少了,多尔衮给明玉夹她最爱吃的红烧鹿筋:“乖,再吃一点,你太瘦了。” 瘦到他以为孩子没了。 别人家福晋怀着孩子都看起来胖乎乎的,比如多铎的福晋达哲。上次在庆功宴上给他行礼,多尔衮看了一眼,感觉达哲比之前胖了不少。 再看明玉比他出征前还瘦,四肢纤细腰身苗条,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身体要被拖垮的。 谁知鹿筋夹到明玉碗里,明玉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捂着嘴干呕起来。多尔衮慌地忘了叫人,自己拿了痰盂递过来。 明玉对着痰盂什么也吐不出来,脸颊憋成樱粉色,眼泪围着眼圈打转。 多尔衮心疼极了,将痰盂交给旁边的小丫鬟,净手之后把明玉抱坐在他怀里。 因为孕吐此时屋里站了一圈服侍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多尔衮抱着明玉还有些拉不下脸,挣扎着要自己坐。 多尔衮知道她脸皮薄,吩咐把痰盂留下,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 这一顿饭明玉是在多尔衮怀里吃的,多尔衮亲自给她夹菜喂到嘴边,吃一口给她揉几下胃,吃一口揉几下。肚里那一个也神奇地没闹她,竟然吃下了一小碗饭,并肉菜蛋奶若干。 一顿比之前明玉一天吃的都多。 作者有话说: 李贞淑:凤林,你是不是眼瞎?@#¥%&*&%¥#@ 明玉:替我问你哥好,说我有事求见他。 多尔衮:糟糕,好像被人算计了。第81章 互市 吃过午饭, 明玉要去落梅轩找李贞淑,多尔衮不让,先带着她在正院里散了一小会儿步消食, 而后携手去内室午睡。 午睡醒来,明玉要去落梅轩,多尔衮还是不让,吩咐端水果上来。 因为有暖棚,睿亲王府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 冬天有草莓、樱桃和西瓜, 草莓和樱桃用温热的水洗过装盘,西瓜切块用细签子扎着吃。 午饭吃太饱,明玉哪里吃得下水果,多尔衮如法炮制怀抱式投喂, 一边吃一边轻轻顺着, 算是让明玉吃下一点, 剩下的他自己吃了。 饭也吃了, 觉也睡了,水果也投喂了, 这回总该让她去后花园散散步吧,谁知多尔衮竟然拉着她去内书房看书。 平时多尔衮处理军务都在前院书房, 很少用到内书房,明玉处理内务一般在花厅, 处理田庄事务去明园, 从未走进过内书房。 今天一来才发现别?????有洞天,好多育儿书啊, 有成套成套的, 有孤本, 竟然还有许多残本。 书皮上的文字各异,汉文居多,也有用满文和蒙古文写的,再翻翻还有朝鲜文、日本文、英文和……明玉不认识的文字。 即便是汉文,也分小篆、楷书等等,楷书的繁体字明玉能看懂,小篆就只能连蒙带猜了。 除了育儿书,桌案上还整整齐齐摞着几本笔记,字迹雄浑而飘逸,用汉字书写,一看就是多尔衮的亲笔。 “这些是?”明玉拿起一本笔记翻了翻,问多尔衮。 多尔衮坐在椅子上,把明玉抱坐在大腿上才道:“给咱们的孩子准备的。” 自从给八阿哥当过采生人,被迫抱了一会儿那个软软的小襁褓,多尔衮就开始搜集育儿书,笔记是他在出征之前抄录的。 额娘生多铎的时候难产,人差点没了,多尔衮那时还不到三岁,对那一天却记得格外清楚。 他趴在额娘床边大哭,求额娘再不要生小弟弟了,他不喜欢小弟弟,额娘虚弱地摸着他的头,答应他再也不生了。 “可你也要答应额娘,长大以后照顾好你的弟弟。” 当时年幼的多尔衮郑重点头,把这句话牢牢刻在了心里。 除了这句话,额娘还说:“生孩子太疼了,你以后也要对你的福晋好一点,对每一个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好一点。” 这辈子他只要明玉一个,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所以他要对加倍对明玉好:“你只管生孩子,我来养,一定不让你操心。” 可惜男人无法生育,不然多尔衮恨不得连生孩子的罪都替明玉受了。 如果多尔衮红口白牙这么跟她说,你生孩子我来养,明玉肯定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如今满屋子育儿书和一书案笔记摆在她面前,由不得明玉不信。 只不过那个画面……明玉想想就觉得好笑。 “行啊。” 明玉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经常帮着校长和老师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小孩子。 哪怕是之后当了演员,成了明星,赶上休息也会抽时间到孤儿院当义工,可明玉打心眼里并不是很喜欢孩子,她为孤儿院做事更像是一种回报。 穿越之后,明玉确实很喜欢达林泰,可那是因为达林泰很招人喜欢。他聪明勇敢,天赋异禀,并不是所有小孩子都能像达林泰那样早慧。 明玉清楚地知道,她身上有劣根性,而这个劣根性很可能来自那两个遗弃她的人。 要不是避子汤太苦太难喝,让她存了侥幸心理,要不是多尔衮那段时间过于种马,不辞辛苦,明玉根本不可能怀孕。 明玉对多尔衮的感情很复杂,可能有点喜欢,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材,喜欢他的胸肌腹肌人鱼线,喜欢跟他滚床单。 仅此而已。 明玉从来没想过给多尔衮生孩子。 面对多尔衮的表白,宠溺,甚至是纵容,明玉会偶尔心动,也会时刻提醒自己,走肾可以,不能走心,免得将来分开时拖泥带水。 如果不是多尔衮强求,根本不会有这个孩子。 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明玉也不敢保证自己会爱他或她。 多尔衮愿意自己养,那再好不过了,明玉痛快答应下来。 不用她养孩子,还看什么育儿书,明玉一身轻松提出想去后花园逛逛,并且不用多尔衮跟。 逛花园是假,去落梅轩找李贞淑是真。 谁知多尔衮还是不让。 明玉想站起身,没成功,于是气结:“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你管。” 虽然王府是赐给多尔衮的,可府中开销明玉早已包下,这点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住着也硬气。 多尔衮还是不让,态度强硬:“你去哪里都好,就是不准去落梅轩。” 不准去见李贞淑,凤林大君的亲妹妹。 明玉斜睨多尔衮:“我非要去呢?” 多尔衮亲她脸颊:“我陪你一起。” 也罢,她和多尔衮一起去落梅轩送温暖,李贞淑今后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一些。 明玉说走就走,多尔衮果然没再拦,给她穿好两层厚斗篷戴好兜帽,牵着明玉的手走了出去。 半路多尔衮问明玉去后花园看什么,明玉说看你的侧福晋,多尔衮不解:“我的侧福晋,我都不想看,你总往人家屋里跑算怎么回事?” 明玉晃了晃手腕:“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再说我和她都是联姻来的,都为了自己的家族,同病相怜,她又答应我只做个挂名侧福晋,我想对她好点,有错吗?” 错倒是没错,可同病相怜这个词让多尔衮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跟她怎么能一样?” 明玉想说我还不如她呢,结果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多尔衮也没追问,牵着明玉的手又紧了紧:“你去落梅轩,是不是与凤林大君有关?” 蒙古与朝鲜素来没什么联系,据多尔衮所知,明玉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草原,不可能认识凤林大君。凤林大君虽然是个喜欢到处跑的,好像也没去过蒙古。 两人除了在温泉山见过一面,几乎没有碰面的可能,也就是那一面,让凤林大君开始觊觎明玉,难道明玉也…… 明玉没想到多尔衮连这个都猜着了,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于是并没多想干脆点头承认:“算是一个目的。”也想送温暖来着。 结果多尔衮彻底黑了脸,弯腰抄抱起她就往回走。 明玉有点懵,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等反应过来,明玉挣扎着要下去,多尔衮不放,可把跟在身后服侍的吓坏了,娜塔更是情急之下喊出了声:“王爷,福晋怀着孩子呢,禁不起折腾!” 多尔衮还是不肯放下明玉,却忍着醋意开口道:“并不是所有兄妹关系都好,凤林大君和朝鲜王女就是个例外。” 这事是多铎在朝鲜时听说的,当成趣闻说给多尔衮,多尔衮那时候心情低落,左耳听右耳冒,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明玉果然放弃挣扎,抬眼看他:“你和凤林大君很熟?” 连人家的家务事都知道。 “打败过他几回,算不得很熟。”多尔衮淡声。 明玉有被凡到:“我想见一见凤林大君,你能帮忙引荐吗?” 多尔衮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宠明玉有些过头,才让她有了上房揭瓦的勇气。 让自己的丈夫给她介绍野男人,是明玉疯了,还是他疯了,多尔衮顾忌着明玉的身体,不得不压下滔天怒意:“你见凤林大君做什么?” 多尔衮心碎成渣,脸色依然平静,明玉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做生意啊,还能做什么?” 忽然明白了多尔衮的反常,明玉哭笑不得:“我都被你搞大了肚子,还能做什么呀?”这男人脑子里怎么全是黄色废料。 原来是做生意,多尔衮脸色这才阴转晴,晴转暴晒:“有什么生意非要找他,找我不行吗?” 您还真当自己是全才了,做生意跟打仗完全是两码事。在战场上打败过凤林大君几回,不代表做生意也能跟他一样厉害。 需要经验的好吗。 明玉有求于人,当然不能驳了多尔衮的面子,只得顺着他说:“你要管镶白旗,管水师,管吏部,将来还有硬仗要打,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凤林大君在朝鲜开过互市,听说盘子做得很大,如今他在盛京做人质,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向他讨教一下如何开办互市。” 如今明玉名下有三四千亩土地,如果明年西洋粮食产量不减,这三四千亩土地产出的粮食足以养活镶白旗的军队。 除此之外,明玉还租下了镶白旗所有闲置的土地,从郭尔罗斯氏那儿租下了肃亲王府五千多亩地,再加上从其他旗租赁的土地,总数足有数万亩之多。 八旗之中,除了两白旗,其他旗都有屯兵,数万亩土地产出的粮食光靠卖军粮,肯定卖不完。 而且据明玉所知,各旗都在暗中减少屯兵的数量,想效仿两白旗培养自己的精锐,以图在入主中原时建功。 减少屯兵势必会腾退大量的土地,目前各旗都派了人在与魏循接洽,想把腾退的土地出租,租金以粮食进行结算。 土地越来越多,粮食也会越来越多,而消费粮食的市场几乎没变。 市场决定价格,供大于求,价格必然要降。 如果想保持高价,必须扩大市场,增加需求。 根据史料记载,清朝入关前总兵力不足二十万,基本盘只有这些,想要扩大市场,增加需求,只有互市一条路可走。 互市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并不容易。 首先需要各国对互市的承认,基于承认愿意提供保护,并遵守互市规则。 其次还要选定一个合适的互市场所,位置好,交通便利,以减少互市带来的运输成本和政治风险。 最后还要拟定交易范围,比如粮食、马匹和铁器等在各国都是很敏感的,尤其在战时,能不能交易?????、如何交易都是问题。 明玉需要一个有成功经验且有资源的指路人。 互市这个词,多尔衮不是第一次听说,他不但听说过,还去过皮岛的互市。 很繁华,很热闹,都是大宗交易。 说实话,多尔衮当时很心动,甚至还让晋商出面在互市买过一大批军粮,价格比从南边买低很多,运输时间短,运费也便宜。 只可惜毛文龙死后,皮岛互市大不如前,粮食、马匹不被允许交易,能够买卖的都是一些与战事无关的货物,比如药材、香料、毛皮等等。 这次在朝鲜谈判时,朝鲜国王以重金买下皮岛,如今皮岛已经是朝鲜的地盘了。 若他没有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早些与明玉沟通,买下皮岛送给明玉开互市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巧了,皮岛是我的。 作者:谢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第82章 奖励 皮岛是毛文龙战败后机缘巧合逃上的一个荒岛, 面积不大,当时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因其位置好,来往便利, 被毛文龙开发成了一个交易黑市,从各国走私出来的东西都能拿到岛上交易,皮岛日益繁华。 后来毛文龙搭上了朝鲜的凤林大君和辽东巡抚,这才让皮岛的黑市交易摇身一变成了互市,一时间名声大噪。 皮岛最鼎盛时, 附近六七个国家同时派人登岛交易, 其中不乏大宗的战略物资,可谓盛况空前。 如今皮岛被朝鲜买走,后悔也晚了。 多尔衮把明玉抱到内室炕上坐好,给她脱了斗篷脱了鞋, 拿来迎枕给她靠着, 这才道:“互市是个好主意, 我支持你。凤林大君办过互市, 确实有经验,你想见他, 我可以给你引荐。” 天知道说出这些话,对多尔衮来说有多难。 “可凤林大君这个人……蹬鼻子上脸, 便是要向他请教,也不能让他看出来你在求他。不然他会提很多过分的条件。” 多尔衮看着明玉的眼睛, 见明玉没有怀疑, 继续道:“这样吧,凤林大君到盛京来, 皇上很重视, 让各亲王府设宴款待。等轮到我这里, 我请他来府中做客,你顺便向他请教。” 把凤林大君引荐给明玉,多尔衮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慢慢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在凤林大君看明玉的时候,心里肖想明玉的时候,不要失态,不要发狂,不要杀人。 要不是征伐朝鲜之后,皇上有意让他带兵入关试探宁远城的虚实,进一步削弱南边的实力,为打进关内做最后的准备,太多事压在他肩上,分.身乏术。 一个小小的互市,还难不倒他。 从她提到凤林大君开始,多尔衮的脸就全黑了,刚才说帮忙引荐的时候,眼尾都憋红了,额上青筋鼓了又鼓。 盛京这边的民风虽然开放,可女眷见不相干的外男也是不被允许的。 就算皇上让各个亲王府设宴款待,明玉也只是负责操办,并不能去前院见客,更不可能与外男攀谈。 多尔衮愿意支持她到这一步,明玉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因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明玉本来没指望多尔衮能支持她,让她光明正大地向凤林大君请教。只想通过朝鲜来的侧福晋与凤林大君私下通些书信,暗中请教一二。 如果能当面请教,效果肯定比通信要好。 而且私下通信有风险,万一被有心人拿住,又是一场风波。 “请客的顺序是怎么轮的?”算起来凤林大君到盛京也有半个多月了,若按权势排班,睿亲王府首当其冲。 “礼亲王府排在第一个。”多尔衮说。 按皇上的意思,多尔衮与凤林大君在战场较量过,比别人更熟悉,再加上多尔衮掌管吏部,是六部之首,无论怎么排睿亲王府都该排在第一个。 多尔衮却以军务繁忙为由,请主管外事的礼部出面,由礼亲王府第一个宴请凤林大君。 礼亲王在众亲王之中资历最老,又掌管礼部,也说得过去,皇上便允了。 资历最老的礼亲王排第一,论资排辈,资历次之的郑亲王理应排第二,然后是英亲王,睿亲王府排第四。 轮到睿亲王府,多尔衮又以明玉怀孕不到三个月胎像不稳,无法操持筵席为由,将凤林大君推到了豫亲王府。 大清的亲王统共没几个,肃亲王豪格还在关外陪李自成吃土,人没回来,怎么算,下一个也该睿亲王府摆酒了。 可多尔衮就是一个拖字诀,能拖一天是一天,一拖就是好几天。 明玉之前并没关注过宴请的顺序,反正轮到睿亲王府摆酒,她就全扔给王府总管事,半点不操心。 听多尔衮说礼亲王府排第一,明玉猜可能是按照资历排序,便没多问,而是道:“好,等着就是了。” 只要能跟凤林大君见上面,她可以等。 眼看日影西斜,明玉吩咐摆晚饭。晚饭明玉依旧没胃口,多尔衮依旧抱着她,一边往下顺一边投喂,竟也用了不少。 吃过晚饭,多尔衮坐在内室的大炕上看书,一直看到初更末刻。 明玉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提醒他:“你是在外间睡,还是去书房睡?两边都收拾好了。” 按照盛京这边的规矩,妇人有孕无法侍寝,男人都要睡去别处,不能同房。 多尔衮当然也知道这个规矩,可小别胜新婚,他不想跟明玉分开,一时一刻都不想。 “我哪里也不去。”多尔衮放下书,看向明玉,“我跟你睡。” 明玉哈欠打了一半,顿住,挑眉:“好。” 你睡哪儿都行,不过别指望我伺候你。 之前多尔衮在的时候,铺炕都是明玉,这回明玉也没假手他人,她是怀孕,又不是残疾,稍微活动一下也好。 谁知多尔衮不让,也没叫丫鬟,自己蹲在炕上铺毡毯,铺褥子,铺棉被,放枕头,把卧具摆放得妥帖整齐。 明晃晃只铺了一床被褥。 明玉:“……” 明玉无语躺下,很快睡着,半夜又醒来。 虽然对方动作很轻,先掀开被子一角,挪出去,立刻给明玉掩好,明玉还是被一掀一盖产生的凉风给弄醒了。 明玉怀孕之后吃饭不行,睡眠一直很好,不过睡得很轻,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 “夜壶在外间。”明玉以为多尔衮要起夜,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多尔衮应了一声,趿鞋下炕,朝外间走去。 明玉怕睡着了再被弄醒,索性支着眼睛等他,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人都等精神了,多尔衮才回来。 见明玉还没睡,正一脸幽怨地等着他,多尔衮生平第一次有些窘。赶紧脱鞋上炕,钻到被子里抱住明玉柔软的腰身。 然后再次不可遏制地…… 明玉虽然背对着多尔衮,还是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被子再次被掀开,多尔衮要走,被明玉翻身按住了。 四目相对,多尔衮轻轻呼吸,勉强朝明玉笑了一下:“我去外间睡。” 明玉仍旧按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起身,手顺着他的手臂向下,吐气如兰:“乖,闭上眼睛。” 多尔衮身体一僵,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掌控过。 完全被女人操控的感觉很奇特也……很美妙,是一种全新且令人着迷的体验。 不知倒了多少次手,明玉长长吐出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 为了睡一个好觉,不被中途吵醒,她尽力了。 其实让多尔衮睡去外间也不是不行,可明玉了解这个男人,种马又偏执,不让他达到想要的目的,他就会变着法儿地折腾人。 等两人都清洗好,重新换了干净的被褥,多尔衮心满意足地躺在被窝里,抱着明玉附在她耳边问:“手酸不酸?” 明玉耳朵痒,伸手推他的脸:“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她还怀着孩子呢。 多尔衮轻笑,故意对着明玉的耳朵吹气:“当然不是故意的,是你对我太不上心了。其实有个加快的办法,你之前用过好几次,百试百灵,可你到现在还没总结出来。” 明玉虚心请教:“所以办法是什么?” 多尔衮卖关子:“下次,下次告诉你。” 明玉最怕别人说一半留一半地吊胃口,心里猫爪似的睡不着,于是缓了一会儿又把手伸了下去,手感没变。 这男人是真的狗。 明玉手上用劲儿:“说不说?” 多尔衮深深吸气,附在明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明玉顿时脸颊爆热。 这一次,多尔衮果然没折腾人,不过明玉演戏过了头,把嗓子哼唧得有点哑。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明玉醒来多尔衮已经走了,直到吃早饭人才出现。 早饭照例抱着投喂。 吃过早饭,多尔衮又骑马走了,临走时说中午回来吃午饭,让明玉等他。明玉欣然答应,没人给她揉胃,她也吃不下什么。 说好了今天去看达哲,多尔衮走后,明玉也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达哲喜欢吃城西杏花楼的招牌点心杏花酥。杏花酥要热乎的才好吃,所以明玉并没让人提前去买,而是吩咐马车绕一小段路,去杏花楼买刚出锅的放在食盒里热乎乎给达哲送去。 买点心本来不用明玉亲力亲为,可坐了一路马车,明玉有点犯困,便想着下去走走透透气,免得在马车里睡着了再下车着凉。 盛京冬日里天亮得晚,等明玉走进杏花楼,里面的人已经不少了。 由于没提前打招呼,再加上明玉出门衣着朴素,且平时出门几乎都是去田庄,很少在盛京城里逛,这片几乎没人认识她。 有一种明星在国外逛街无人识的轻松自在感。 明玉只带了娜塔一个走进杏花楼,见售卖杏花酥那边排起了长队,便也规规矩矩地排在队尾等着。 排队买来的东西最好吃。 满满的仪式感。 这也不是明玉第一次在杏花楼给达哲排队买杏花酥了。 前边有人吆喝了一声杏花酥起锅,队伍缓慢前行,过程中好像有人插队打了起来,现场大人喊孩子哭乱成一团。 明玉站在队尾,扶着娜塔的手转身要出去,忽然被从身后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下。对方冲劲儿很大,明玉失去重心向前扑去,娜塔抢着去扶,却被别人抢了先。 明玉扑进一人怀中,头顶响起男子清朗的声音:“姑娘小心!” 站稳之后,明玉慌忙后退,看也不看那人,低头道谢要走。谁知却被那人伸手拦住,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满的惊喜:“是你?” 蓦然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近妖的脸,比美人还美,比妖还邪,身穿深紫色劲装,正朝着她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你是……”明玉一激动,狂飙蒙古语。 对方用纯熟的蒙古语回答:“在下李淏。”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我,李淏。(蒙古语) 明玉:啊啊啊啊这也能偶遇?(汉语) 多尔衮:嗯,拳头硬了。(朝鲜语) 作者:加更,感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第83章 礼物 这一耽搁杏花楼更乱了, 好像打死了人命,不断有人往外跑。凤林大君朝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无声退下, 他亲自护送明玉平安走出杏花楼。 明玉向他道谢,凤林大君谦逊地说不客气,然后问起明玉的姓名。明玉刚要回答,娜塔忽然插嘴道:“时候不早了,豫亲王福晋还等着呢。” 顺势把问题给岔了过去, 明玉这才察觉出不妥, 再次向凤林大君道谢,不等对方接话匆匆上了马车。 温泉山初见,她惊鸿一瞥,城门口二见, 她神龙见首不见尾, 杏花楼三见, 她落荒而逃。 虽然没问出名字, 好歹揽过她腰,用蒙古语跟她说了几句话。 人美声音也甜, 一直甜到他心里,哪儿哪儿都合意,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 听她同伴的话, 她们两人应该是替睿亲王府那个母夜叉到杏花楼给豫亲王福晋买现出锅的杏花酥来了。 遇上杏花楼大乱, 杏花酥没买到,她要怎么向母夜叉交差? 会不会被罚? 想到这里, 凤林大君逆着人群走进去, 把杏花楼里刚出锅的所有杏花酥都买了下来, 吩咐送去豫亲王府。 杏花楼离豫亲王府不算远,等杏花酥全部起锅,明玉已经坐在豫亲王府的暖阁里与达哲聊上天了。 达哲嘴上说天太冷,王府什么都有,不让明玉跑过来给她送东西,心里却暖烘烘的。 从她怀孕开始,明玉隔三差五便来王府看她。每次来至少带两辆马车的东西,有蔬果粮食,有药材补品,把豫亲王府的库房全都塞满了。 除了吃的用的,还有不少给小孩子做衣裳的布料,有些达哲都没见过,听说是托魏循从江南买的。 棉布细软,缂丝名贵,都是江南的时新货。 长姐对她可真好,要是诺敏还活着,肯定会嫉妒死吧。 多铎望着被堆满的几个仓库,也是一阵感慨,说他有两个亲哥哥,却还不如明玉这个嫂子疼他。 年景差到离谱,别人家过年如过关,他家却是仓廪足养硕鼠。 明玉之前便时不时让人往豫亲王府送东西,达哲怀孕之后,豫亲王府的仓库都不够用了,临时占了好几间厢房才算把东西全部安置。 要不是达哲坚持不收银票,明玉也能送个万八千两过来。就算他啥也不干,靠明玉送来的东西过活,豫亲王府都能撑上好几年。 多铎这样感慨,达哲不爱听,说这哪是嫂子心疼小叔子,分明是姐姐心疼妹妹,跟多铎没关系,让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多铎呵呵笑,也不与达哲争辩,说不管是谁心疼谁,反正东西进了他的府邸,进了他家库房。 达哲用靠枕扔多铎,多铎笑着接住扔回炕上,对明玉说户部还有事,他得出去一趟。 明玉让他有事赶紧去,她留下陪达哲说话。 多铎向明玉道谢,自去了。 话说多铎骑马才出府门,就见杏花楼的伙计推着一个平板车朝他走过来,车上整整齐齐摆了两排食盒。 再往后看,平板车后面还有一个平板车,两个平板车上装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达哲爱吃杏花酥,经常差人去杏花楼买,也有叫伙计送上门的,可一下送这么多,还是头一回。 对方行礼过后,多铎望着平板车上密密麻麻的食盒,挑眉问:“怎么着,杏花楼干不下去了?这是要兑店吗?” 住在盛京城谁不知道杏花楼的名号,头牌点心杏花酥,想吃热乎的要提前一天预订,不然就得起个绝早排长队去买。 稍晚一点就售罄,还得再等上一个多时辰,等下一锅出炉。 其他点心也很畅销。 要不是干不下去了兑店甩卖,上哪儿淘换这么多盒点心给达哲送来呀。 “王爷说笑了。”押车管事笑得一脸谄媚,“别人不知,爷您还不知,杏花楼是郑亲王府的产业。谁干不下去了,杏花楼也不至于的。” 郑亲王于军功并不热心,却对经商充满兴趣,盛京城不少店铺都是他的产业,其中以杏花楼最为著名。 “那你们这是?”多铎用马鞭指着一前一后两个平板车,“是郑亲王让送的?” “不是,是睿亲王府买的。”管事想起客人交待的话,让他们以睿亲王府的名义把杏花酥送到,“睿亲王府花双倍价钱把小店刚出锅的杏花酥全买了,并吩咐小的送来豫亲王府,点心还是热乎的。” 好家伙,明玉这是又发大财了? 知道达哲爱吃杏花酥,之前明玉来一般只拿两盒,今天直接送来两车。 这是要请全府吃吗? 不管了不管了,多铎也爱这口,吩咐押车管事,一车送进王府,一车送去户部。 年底户部格外忙,多铎想借花献佛,给手下人谋点福利。 反正这么多杏花酥,全府一起吃一车也够了。 多铎半路截胡,美滋滋带着一车杏花酥来到户部,按人头发下去,每个人领到都很欢喜。 户部启心郎得了一整包,自己舍不得吃,忙让人趁热送回家孝敬阿玛额娘,笑着问多铎哪儿来这么多杏花酥。 多铎也没多想,告诉他是睿亲王府送的。 杏花酥金贵又难得,一般官员根本吃不起,户部发放杏花酥人人有份的消息很快在六部传开。 别的部门还好说,吏部不干了。 睿亲王府给豫亲王府送了两车杏花酥,豫亲王府吃不了,户部人人有份,而他们吏部只有干看着眼馋的份儿。 睿亲王掌管吏部,他们才是睿亲王府的嫡系啊,这嫡系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多尔衮从城外大营赶到吏部点卯的时候,吏部官员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幽怨。 多尔衮问启心郎怎么回事,启心郎把户部发点心的事说了,最后幽怨道:“点心都是小事,奴才们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多尔衮看了启心郎一眼,心说这点出息。 达哲爱吃杏花酥,明玉每次去看她都会绕路买上一些,偶尔回来跟他抱怨,说杏花酥难买。 多尔衮问明玉要不要他去跟郑亲王打个招呼,给她开个后门,明玉说不用,越难买的点心吃起来越香。 明玉满肚子歪理邪说,固执得很,她认为难买的点心好吃,就不会一下买那么多送给达哲。 既然不是明玉所为,他也不知道这事,那点心是谁买的? 在多尔衮百思不解,准备招暗卫过来问一问的时候,明玉也正在跟达哲抱怨杏花楼:“杏花酥太难买了,这回又没买到。” 怕达哲担心,明玉没提杏花楼因为插队闹出乱子的事,只说了一个结果。 达哲笑着说没事:“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买杏花酥得看缘分。” 豫亲王府离得近也经常买不着,买不着是常态,能买到才是意外。 正说着,有小丫鬟在门外禀报:“福晋,杏花楼的管事送杏花酥来了。” 明玉惊喜地看向达?????哲:“你也差人去买了?”还买到了。 达哲一脸懵:“没有啊。” 又问门外的小丫鬟:“是有人买了送来的吗?” 小丫鬟脆声回:“杏花楼的管事说,是睿亲王府买了让送来的。” 达哲看向明玉,明玉摊摊手,表示不是她买的。 不管是谁买的,货都送到了,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达哲让拿进来,门外报信的小丫鬟有点迟疑:“福晋,杏花楼送了满满一车过来,好多食盒,都、都拿进来吗?” “……” 明玉猜这可能是多尔衮的手笔,之前她跟他抱怨过杏花酥难买,今天他知道自己要来看望达哲,没准儿跟郑亲王打过招呼,给她走了后门。 一车……也太多了。 明玉把猜测跟达哲说了,达哲让把杏花楼的管事叫来问话。 管事说杏花楼上午出了点小意外,把顾客全都吓跑了,这时有位年轻的公子走进来,出双倍的价钱把刚出锅和即将出锅的杏花酥全买了,并吩咐伙计以睿亲王府的名义送到豫亲王府。 本来推了两车过来,到门口被豫亲王带走一车,现在府门外只剩下一车了。 “……” 杏花酥是杏花楼的招牌,买一盒并不便宜,一口气买下两车还是双倍价钱,那得多少银子。这样不管不顾地买,很像多尔衮的风格。 败家男人! 杏花楼不愧是杏花楼,一车杏花酥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达哲拆开一盒解馋,留下两盒准备明后天吃。 想让明玉拿走两盒,明玉不爱吃便没要,达哲赏了娜塔,让她拿回去分给府中好姐妹。 剩下的一半分送给各亲王府的福晋、侧福晋,另一半干脆赏给了府中下人。 点心最多留三天,再留就没法吃了。 在豫亲王府吃过午饭,明玉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多尔衮也查清楚了两车杏花酥的真正买主,还问出了明玉在杏花楼遇险,又被凤林大君所救的事。 那个混蛋搂了明玉的腰,跟明玉说了话,还想问明玉的姓名。 问完暗卫,多尔衮黑着脸离开吏部,本来应该回军营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家。 回到家中,屋里也是一股子杏花酥冷掉的味道,很甜很腻。 明玉没想到多尔衮会这么早回来,忙招呼娜塔进来为他更衣。娜塔刚吃了两块杏花酥,身上也有甜腻的味道,多尔衮不悦地挥挥手让她出去。 娜塔担忧地看了明玉一眼,明玉递给她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先下去。 娜塔走后,明玉趿鞋下炕亲自服侍多尔衮更衣,多尔衮也没拒绝。 在明玉给他解腰带扣的时候将人拉进怀中,鼻尖凑在脖颈处细细闻嗅,从颈侧一直嗅到唇边,吻住。 亲够了,咬着明玉的嘴唇,轻声问:“你怎么没吃杏花酥?” 明玉被他亲软了腰身,伏在他怀中轻轻喘息着回答:“太甜,太腻,我不喜欢吃。” “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要去杏花楼排队买?”多尔衮将明玉抱起,放在炕上,弯腰为她脱鞋,故意用手指挠她脚心。 明玉浑身都是痒痒肉,脚心更是痒得不行,只好用脚踹他。 多尔衮捉住明玉的脚踝,与她四目相对,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去排队?” “你跟踪我?”明玉就知道今天给豫亲王府送去的两车杏花酥是多尔衮的安排。 他肯定看见自己排队时被路人撞到,怪她不够安分,非要自己排队。因为她怀了孩子,又不好冲她发作,所以趁乱把杏花楼的杏花酥都买下来,送去豫亲王府给她提醒。 见多尔衮没否认,明玉眨眨眼:“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半天多尔衮都没回话,额上青筋鼓了又鼓,脸色沉了又沉。 他要是亲眼看见了,凤林大君还能活蹦乱跳地买两车杏花酥送去豫亲王府讨好明玉吗? 必然不能,多尔衮心想。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我买的,喜欢吗? 明玉:一定是多尔衮干的,这个败家男人! 多尔衮:…… 作者:感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第84章 拖延 多尔衮不回答, 明玉就当他默认了:“所以你买了两车杏花酥送去豫亲王府,只为给我提个醒?”让她以后买杏花酥找他,不必自己排队。 原来明玉不知道杏花酥是谁买的, 多尔衮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看着明玉,就是不说话。 被问到哑口无言了?明玉揪多尔衮的脸:“就为给我提个醒,花这么多银子!你个败家男人!” 明玉这个小财迷,生起气来怎么这么可爱, 多尔衮心中醋海翻涌, 可对着明玉半点脾气也无,只想亲她。 是的,只想亲她。 多尔衮遵从内心,再次低头吻上明玉的唇, 谁知明玉并不买账, 伸手推他:“快说, 花了多少银子?” 多尔衮买杏花酥送给达哲, 明玉不想占他的便宜,打算以后找机会悄咪咪把银子还他。 明玉推他, 多尔衮就亲吻明玉的手指,明玉不依, 多尔衮才幽怨道:“没花多少银子,你不爱吃, 以后不买便是。” 又想起达哲爱吃, 补充道:“我把杏花楼买下了,以后达哲想吃多少杏花酥, 只管差人拿着豫亲王府的腰牌去取, 想吃多少有多少, 管够。” 好家伙,好家伙,无数个好家伙在明玉脑中盘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忽然想起在杏花楼遇见的那个人,明玉再次变得兴致勃勃:“行,我先替达哲谢过你,回头让人把铺面的契约拿给我,银子我来出。” “明玉,非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多尔衮握着明玉的手,与她并排坐在炕沿上。 明玉睨他:“我肚里揣着一个,已经跟你分不清楚了。” “那是意外。”虽然多尔衮不想承认,可在他心里还是很介意明玉喝避子汤这事。 “多尔衮,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其实明玉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哪一次有的,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个意外。 可她想要这个孩子,打算生下他或她,就不能让这根刺长在多尔衮心里,不能让多尔衮也觉得是个意外。 存在即合理,没有什么意外不意外,明玉想甩开多尔衮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那避子汤的药方是南边宫廷流出来的秘方,若我坚持服用,你觉得会有这个意外吗?” 原话还是他说的,今天居然跟她翻旧账。 多尔衮握着明玉的手,听完明玉的话,忽然觉得屋子里杏花酥甜腻的味道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看多尔衮的脸色,明玉很确定,避子汤这一篇在多尔衮心里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就算以后有人拿这说事,他也不会理,惹急了还可能遭到反噬。 拔了多尔衮心里的刺,趁他心情正好,明玉说起了今天在杏花楼偶遇凤林大君的事,笑着问多尔衮:“什么时候轮到你请客?” 如果可以,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轮到他。 多尔衮强笑:“郑亲王还没请,哪里就轮到我了。别急,没那么快。” 明玉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就再等等好了。 谁知明玉等得,凤林大君却等不得了,直接找到吏部,当面问多尔衮什么时候给他办接风宴。 本来按照清朝皇帝的意思,多尔衮应该第一个宴请他,以示亲厚重视。凤林大君也想去睿亲王府见他的心上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人从睿亲王府里弄出来,顺便再瞻仰一下满清第一母夜叉的尊荣和威风。 凤林大君很好奇,就多尔衮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性,得是什么天降的夜叉才能让他臣服,把他管得服服帖帖,被人当面嘲讽惧内都不生气。 还能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鬼样子。 凤林大君好奇死了。 可多尔衮这厮总说军务忙没时间,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把清朝皇帝都给拖没了脾气,发话让礼亲王先设宴款待他。 结果礼亲王完了是郑亲王,郑亲王完了是英亲王,英亲王完了是豫亲王,还好肃亲王在南边打仗没回来。 凤林大君以为豫亲王宴请完了怎么也该轮到多尔衮了吧,结果多尔衮还是忙还是没时间,硬生生又把他支回镶红旗,由成郡王岳托设宴款待他。 满清的亲王没几个,郡王委实不少,再把郡王轮一圈,凤林大君没那么多耐心。 尤其是在杏花楼又一次偶遇心上人,不但搂了她的腰,还用对方的母语跟她说了话。 凤林大君少时读过曹植的《洛神赋》,觉得里面的描写过于虚幻,得长成什么样才能被描写成“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至于什么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凤林大君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可自从温泉山初见,《洛神赋》里的所有描写忽然都有了具象。 一见倾心,再见成狂,三见就快疯魔了,今天多尔衮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他就不走了。 哪知道他不走,多尔衮先走了,直接把他晾在了吏部。 两白旗的军营是多尔衮的?????底盘,清朝皇帝去了都不好使,凤林大君不敢贸然往里闯,于是转头去礼亲王家做客了。 礼亲王被凤林大君烦得不行,可礼部主管外事又甩不脱,只得带他去见皇太极,让皇太极来主持公道。 把蒙古和朝鲜都收拾明白了,皇太极的舆图只剩下山海关极其以南的大好河山还没插上大清的龙旗。 皇太极早年征战落下一身伤,再加上年纪大了又添新病,饶是心有豪情壮志,身体也不允许他再上马提刀了。 反观宁远城,城墙依旧,红衣大炮仍在,只等他们过去送死。 可不把宁远城这颗钉子拔了,便是再怎么派兵出关削弱明朝的力量,背后始终悬着一把利剑。 这把利剑随时可能捅穿后心,与南边形成夹击之势,令大军腹背受敌。 有宁远城一日,大清入主中原就只能是一个梦。 八旗之中,唯一有能力拿下宁远城的,只有多尔衮。 这也是皇太极对多尔衮最后的考验。 如果多尔衮能继续保持全胜的战绩,让镶白旗的快马踏平宁远城,立下不世之功,等皇太极百年之后,大位肯定是多尔衮的。 几乎不会有任何悬念和争议。 这些话皇太极并未与多尔衮讲明,可多尔衮如今厉兵秣马应该是明白了他的苦心,正在为攻打宁远城做准备。 大清无数英烈都惨死在宁愿城下,尸骨被砌入城墙之中,先汗也死于宁远城的红衣大炮。 皇太极本人照样没在宁远城讨到什么便宜,可以说屡战屡败。 就算多尔衮目前的战绩是全胜,对上朝鲜王牌水师都不带怕的,可面对八旗的坟茔宁远城,也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既然多尔衮存了拿下宁远城的心,不管他现在有多忙都是应该的,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明玉刚怀上孩子,没精力操持接风宴也是有的,皇太极非常体恤,也非常理解。 可让凤林大君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皇太极决定自己替多尔衮招待凤林大君,开宫宴给足朝鲜面子。 明玉从达哲那儿听说宫里要开夜宴给凤林大君接风,兴冲冲跑回家问多尔衮是不是真的,多尔衮见瞒不过去只得实话实说。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赴宴,你又怀着孩子,也不方便……” 说到一半被明玉兴冲冲打断:“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去。” 多尔衮:“……我不去,你怎么自己去?” 明玉:“我有独立封号,比你还高一级,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她给他讲道理:“你若参加,我便以睿亲王福晋的身份跟着你去。你没时间,我也可以用自己的独立封号参加,自成一桌。” 没准儿还能把娜木钟、达哲她们都勾过来,跟她坐一起。 之前没机会见凤林大君,她可以等,现在有机会了,为什么还要等? 平时明玉很低调,多尔衮差点忘了她有独立封号,还是超品,可以用自己的封号参加任何宴会。 还比他高一级,多尔衮无奈苦笑:“那我还是跟你一去吧。” 明玉挑眉:“又有时间了?” 多尔衮宠溺一笑,不接话:“你怀着孩子,一个人赴宴我不放心。” 那就是有时间了。 明玉就知道他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忙,要真忙,哪有时间一天三顿掐着点回家陪她吃。 很快到了宫宴那日,明玉午睡醒来发现多尔衮还在身边。 他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睛睡着了,身上没盖被子,只盖了一本书。 之前没注意,这时候细看才发现多尔衮比征朝鲜刚回来那会儿还瘦,鼻梁更高,下颌线更锋利,整个人又高冷许多。 再看自己,最近被多尔衮精心喂养胖了足足一圈。 明玉坐起来,用手比比自己的腰,凑过去比划多尔衮的腰,再胖比男人的腰都粗了。 不防被人扯入怀中,明玉低呼,听男人用慵懒低哑的声音问:“想偷偷抱我?” 只想比个腰。 窗外日影西斜,眼瞧着时辰不早了,她还要按品大妆,明玉没工夫跟他磨牙,便遂了多尔衮的心意,轻轻环住他的腰,真心实意道:“你太瘦了,腰都细了。” 明玉自己不想减肥,就盼着多尔衮能多吃一点,胖一点,免得将来自己太胖,跟他站在一起不协调。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是你胖了,显得我瘦了。” 啊啊啊啊啊,就算是事实,也别说出来啊,太伤人了。 明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怀孕后期还会更胖,你嫌弃我?” 多尔衮哈哈笑着把明玉箍在怀里,他的小福晋怀孕之后越来越可爱了,敏感爱生气,还学会了撒娇。 “不会。”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多尔衮抱着明玉安慰她,“我以后多吃点,保证比你胖,把你衬托得纤细苗条。” 这是什么直男语录,明玉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被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给气笑了。 两个粗腰胖纸。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望眼欲穿。 明玉:望眼欲穿+1。 多尔衮:我没空+10086。 作者:浅浅加更,感觉宝子们的支持,鞠躬。第85章 最美 坐在妆台前, 娜塔为明玉梳头,明玉熟练地给自己化妆。 倒不是王府没有会上妆的丫鬟,而是明玉化妆的思路太前卫, 要求此时有妆胜无妆。丫鬟们学的都是大浓妆,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明玉没精力带徒弟,只好自己来。 “眉毛画浅了,深点更好看。”一个没注意,让多尔衮摸到了妆镜前。 明玉不理, 继续画眼线, 多尔衮又说:“唇色用淡粉,不如朱红大气。” 明玉自己做过演员,当过明星,自然知道自己的脸适合什么妆容。 黑眉大眼红唇, 确实大气, 却并不适合她。 要是她把自己画成那样, 不说老十岁, 也差不多了。 明玉不理他,多尔衮反而更来劲了, 见说不动明玉,开始影响娜塔:“少用珍珠宝石, 不贵气,就用刚才那个, 对, 赤金的步摇。” 娜塔本来被明玉熏陶得很有品味,不用明玉说, 也能根据明玉的妆容搭配最合适的钗环首饰。 谁知让多尔衮一搅和, 忽然变得不自信起来, 给明玉插了满头金翠,压脑袋压脖子不说,与妆容严重不符,看起来老气横秋。 再配上超品明黄色的吉服,简直是灾难。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比皇后还大气,还资深,还有岁月感。 明玉拔掉头上那根最大的赤金步摇,感觉脖子都轻松了,忍不住在妆镜里怒瞪多尔衮:“你故意的,是不是?” 平时多尔衮的品味也不这样啊。 多尔衮耐心给她讲道理:“你现在是超品封号,就该有超品封号的威仪,再打扮成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轻浮不尊重。” “超品吉服是明黄色,你的妆容和首饰必须与之匹配,不然会显得人压不住衣服,气场全无。” 好吧,明玉被他说服了。 算起来,这还是明玉第一次穿超品吉服在人前亮相,是应该打扮得高贵冷艳一些。 以后她可能要跟少女纯欲妆说拜拜了。 洗脸重新上妆,明玉给自己捏了一张高贵冷艳脸,柳叶眉,狐狸眼,高鼻,红唇,清贵神秘,不可一世。 配明黄色超品吉服,极品东珠耳坠,一耳三钳,头上戴金钗,金步摇,少量点翠。 望着妆镜里早已看傻的男人,明玉朝他邪魅勾唇,抛出一个高贵冷艳的媚眼:“怎么样?可有威仪了?可有气场了?可撑得起超品吉服了?” 多尔衮动了动唇,说了一句“真美”,然后词穷。 仿佛所有语言在“真美”两个字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怎样装扮都是美人,既然无法掩饰她的美,就将她好好地保护起来吧。 平常皇宫夜宴,多尔衮只穿常服,来不及换衣服穿戎装或便服也是有的。为此皇后还专门提醒过他,他现在是亲王了,再忙也要重视仪容仪表。 今日为了配得上明玉的美,多尔衮破天荒穿了和硕亲王的吉服。同样是明黄色,衬得脸色愈加冷白,扣上腰带之后,就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人间理想。 配上顶流禁欲脸,和杀伐果断的高冷气质,直接把气场拉高了八米八。 与明玉站在一处,相得益彰,蓬荜生辉。 满屋子服侍的下人都看傻了眼。 明玉往外走的时候,娜塔忘了扶,还是多尔衮伸手扶住了她,明玉转头向多尔衮道谢,多尔衮回给她一个宠溺的笑。 高冷气场瞬间冰消,屋里看傻了冻傻了的下人们这才动起来,忙着各司其职。 娜塔跟上去要扶明玉,多尔衮不放,明玉给娜塔使了一个眼色,娜塔缩了缩脖子,只好落后半步在后面跟着。 今日夜宴是皇上为凤林大君接风洗尘,李贞淑作为朝鲜王女,凤林大君的亲妹妹也在受邀之列。 她穿了亲王侧妃的吉服,被两个陪嫁丫鬟缠磨着着意装扮了一番,?????也算明艳照人。 临出门时,忽然想到睿盛夫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立刻改了主意,将钗环减半,怎么轻省舒适怎么来。 两个陪嫁丫鬟大急,再三苦劝,说今夜皇宫必然群芳争艳,如何装扮都不算华丽,李贞淑笑笑说:“皓月凌空,谁愿做那不知死活的流萤便做好了,与我无关。” 既然争不过,何必自苦。 李贞淑穿戴好便扶着碧玺的手,去正院给王爷和睿盛夫人请安。等见到正屋里那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李贞淑非常庆幸自己之前的选择。 流萤不该与皓月争光。 与其自不量力自取其辱,倒不如落得一个轻省自在。 人到齐了,各自上了马车,多尔衮没骑马,与明玉同乘一辆车。 “你压到我裙边了。”明玉指着对面空位,对多尔衮说,“你去那边坐。” 多尔衮不去,还振振有词:“天太冷,你怀着孩子,我们挤坐在一边暖和些。” 年关将至,天确实冷,可马车底有炭盆,座位上铺了厚绒毯,厚绒迎枕,还有汤婆子和手炉取暖,身边再挤一个大活人,真的会热。 “我不冷,很热。”其实刚刚好,就是有点挤,明玉怕把吉服压皱。 多尔衮用手给她扇风,明玉:“……” 马车停稳,多尔衮给明玉罩上两层裘皮斗篷,戴上双层兜帽,拨旺了手炉,这才扶着明玉下车。 下车接软轿,明玉坐上软轿,多尔衮也没羞没臊地挤了上来,明玉满头黑线:“你怎么也上来了?” 多尔衮老神在在:“我也是正一品,为什么你能坐轿,我不能?” 确实,正一品都能乘轿。 可多尔衮一个大男人,真好意思。 明玉一脸无语:“我叫的单人小轿,加人抬不动。” 多尔衮倾身过来给她出主意:“正一品只能坐单人轿,超品可以换大轿子。你如今是超品了,让我也沾沾光。” 明玉气结:“你想坐轿不会自己叫?我就爱坐单人的。” 多尔衮又往明玉那边挤了挤:“一个人坐轿怪冷的。” 明玉被缠到无法,只得问随轿太监,能不能换大轿子。太监说大轿子不常用,且没放在轿亭,换的话可能要等一等。 多尔衮沉声说:“不换了,多添几个轿夫。” 太监应是去了,没一会儿单人小轿载着两个人,吱呀吱呀地朝宴会厅而去。 凤林大君来到宫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轿子影儿,他回头问守门侍卫:“睿亲王可来了?” 守门侍卫指着远处的轿子影儿回话:“在前边的轿子里。” 凤林大君一脸不屑:“大男人还坐轿子,都什么毛病。” 守门侍卫给他解释:“是睿盛夫人要的轿子,睿亲王陪夫人。” 凤林大君哈哈大笑,心说,惧内也不分个场合。 天色已暗,轿影渐渐没了,凤林大君朝前走出两步,发现前边有一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李贞淑?你是吗?” 凤林大君唤了一声,加快步子,前边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也加快了步子,踩着高跷似的花盆底健步如飞。 这么讨厌他,又这么让他讨厌的女人,不是他的亲妹妹李贞淑又是谁。 睿亲王惹不起睿盛夫人,陪着睿盛夫人坐轿子走了,把侧福晋李贞淑一个人丢在宫门口不管不问。 多尔衮可真有你的! 当朝鲜人都死光了不成! 李贞淑也是没用,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新婚燕尔连个男人都拢不住,就这样被扔在宫门口给朝鲜丢脸。 让他撞见了还敢跑。 跑得还挺快。 凤林大君用上轻功才抓住了脚踩花盆底狂奔的李贞淑,在她撞到别人之前,一把揪住她的兜帽,成功避免了一场事故。 “想跑?再跑给我看看?”凤林大君喘着气,仗着身高优势拎着李贞淑斗篷的兜帽,差点把李贞淑勒死。 李贞淑自知不是凤林大君的对手,为了保命,利落地脱掉斗篷,让凤林大君拎了个空。 她自己则双手抱臂,站在暗巷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与他对峙。 英明如父王母后怎么生了李贞淑这个傻子,天这么冷,她不怕把自己冻死吗。 凤林大君气死了,再次抓住李贞淑,将手上的厚斗篷劈头盖脸给她罩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骂她:“想冻死也给我死远点,别死在我面前,让我回去没法跟父王母后交待!” 李贞淑静静站着,眼睛盯着凤林大君的动作,心里暖暖的。 觉得在异国他乡凤林大君终于有点哥哥的样子了,嘴上却不饶人:“放心,我要死也死在你后头!” “行,死在我后头。” 李贞淑嫁给多尔衮,成了睿亲王侧福晋,侧福晋不比嫡福晋能出门参加各种宴请。 睿盛夫人又是那样一个出了名的妒妇,想也知道不会带李贞淑出门走动给自己添堵。 过了今日,他恐怕很难再与李贞淑见上面,凤林大君不想再跟李贞淑拌嘴,转而问起李贞淑在睿亲王府的情况。 李贞淑说她过得很好,凤林大君不信,又问她的陪嫁丫鬟,两个丫鬟齐齐低下了头。 李贞淑气笑了:“我在王府锦衣玉食,没有公婆,没有妯娌,也不用早起去嫡福晋跟前晨昏定省立规矩,难道过得还不好?” 这种好事在朝鲜也是没有的。 “可是,可是王爷从没来过侧福晋的院子。”碧玺忽然涨红了脸接话。 凤林大君蹙眉:“一次都没去过吗?” 碧玺摇头:“一次都没……” “放肆!”李贞淑轻斥,“我与大君说话,哪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还懂不懂规矩!” 他就说睿盛夫人这个貌丑无盐的妒妇怎么会对李贞淑这么好,敢情是想让李贞淑做一个挂名的侧福晋,守一辈子活寡啊。 睿盛夫人怀着孩子自己无法侍寝,却霸占着多尔衮不放,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还有他这傻妹妹,自己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凤林大君真的真的很好奇,睿盛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能把桀骜清高的多尔衮驯得服服帖帖,能让嘴硬脾气臭的李贞淑吃这么大亏,还反过来替她遮掩,替她说话,觉得自己在睿亲王府的日子过得不错。 不管睿盛夫人再怎么传奇,再怎样厉害,她也不能让李贞淑嫁到盛京独守空房! 李贞淑是朝鲜最尊贵的王女,是朝鲜送到盛京联姻的,她身上肩负着政治任务,必须与多尔衮圆房生下带有两国血脉的子嗣。 唯有如此,朝鲜与大清才能真正结成同盟。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贞淑不是朝鲜王女,可她是他的亲妹妹,有他在盛京一日,谁也别想欺负他妹妹。 转出暗巷,宴会厅近在眼前,之前宫里派出去接人的宫女太监追了上来,接引两人进入宴会厅落座。 凤林大君是贵客,被安排在主桌右边下首第一张桌子,睿亲王府的桌子在他正对面。 凤林大君坐下便朝对面望去,结果一下愣住了。 只见对面坐着一对璧人,男的修长英俊,女的纤细冷艳,两人都是一身明黄色吉服,清贵雍容,天造地设。 刚刚被宫女引过去的李贞淑,与这对璧人坐在一处,显得极不协调,格格不入。 对面桌绝美的女子,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正隔着身边男子与李贞淑打招呼,好像是想让李贞淑坐近一点。李贞淑朝她摆摆手,就着长条桌案的边角坐下。 那绝美女子还想跟李贞淑说什么,被身边的男子慢悠悠拉了回去。 男子对桌边服侍的吩咐两句,那服侍的很快叫人另搬来一张小桌,将小桌与长桌拼接在一起。李贞淑一边回应着绝美女子,一边搬到了小桌后坐定。 从李贞淑离开长桌开始,画面重新和谐起来。 绝美女子朝身边男子嘟唇,男子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绝美女子转头看了李贞淑一眼,便转正身子不再说话了。 然后绝美女子忽然朝对面望过来,看见什么似的,朝他这个方向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明媚到晃眼。 凤林大君下意识回头,身后没有人。 没错,她在朝他笑,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他的心上人,此时此刻正在朝着他微笑。 可谁能告诉他,他的心上人为什么身穿吉服坐在多尔衮身边? 如果他没记错,明黄色的吉服在清朝除了皇后,任何女人都没有资格穿。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多尔衮的嫡福晋,那个会种田会赚钱,才嫁给多尔衮一年多就屡获晋封,直至超品的,和硕睿盛夫人。 凤林大君脑子嗡嗡响,耳边却是一片死寂。 也就是说,多尔衮的嫡福晋,他以为貌丑无盐的母夜叉睿盛夫人,与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他的小仙女,其实是同一个人。 想明白这一切,凤林大君腾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到把旁边服侍的都吓了一跳,忙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林大君这才想起,今日夜宴是清朝皇帝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是主角?????,清朝皇帝人还没到,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走。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明玉也有点郁闷,之前几次偶遇凤林大君,场面还算正常,今天是怎么了?看见她好像见了鬼,脸都吓白了。 明玉转头小声问多尔衮:“我今天是不是用力过猛,妆容有点吓人啊?” 对面凤林大君的反应,多尔衮早看见了,也觉得很奇怪。 不过挺好,省去他不少麻烦。 “怎么会吓人,你今晚特别美,是全场最美的女人。”多尔衮本来想奉承明玉几句,反衬一下凤林大君的失态,结果发现自己还是词穷。 除了美,真美,最美,根本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此时此刻的明玉。 也许凤林大君只钟情于小家碧玉,或是地位比他低,看起来美丽温婉的女子,比如之前的明玉。 并不是谁都能配得上高贵冷艳的女人。 比如此刻的明玉。 明玉心里想着怎样结交凤林大君,没心情听多尔衮的恭维,虽然他说的都是真话。 见凤林大君站起身要走,明玉下意识也要站起来,却被多尔衮给拉了回去。 “你可是超品,第一次在人前亮相,注意形象。”多尔衮附在明玉耳边小声提醒。 明玉:“……”没完了是吧。 大人物一般压轴登场,明玉和多尔衮到的时候,宴会厅已经来了不少人。 明玉心里吐槽多尔衮管得宽,身体却依言重新坐好,眼睛时不时瞟向对面,跟多尔衮咬耳朵:“凤林大君没走,我还有机会。” 多尔衮忽然转头,嘴唇飞快贴了一下明玉的唇,明玉睁大眼睛,当着这么多人耍流氓真的好吗? 明玉心虚地往旁边看看,坐在另一边的李贞淑正脸颊红红地低着头把玩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站在身边伺候的两对宫女太监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可微红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们。 宴会厅里,除了皇上、皇后和后宫妃嫔,有资格来参加的基本上都到齐了。 明玉不好当场发作多尔衮,又忍不下这口气,便伸手在桌下拧多尔衮的大腿,拧不动也拧,一连拧了好几下。 明玉力气小,多尔衮不必绷着劲儿明玉也拧不动。可明玉拧不动肯定更生气,多尔衮很想让明玉拧动,可惜事与愿违,只得蹙眉装疼求饶。 根本就没拧动,还装可怜,明玉怎肯放过多尔衮,指挥道:“你去,把凤林大君给我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讲。” 朝鲜是战败国,凤林大君是质子,就算皇上专门为他开夜宴接风以表重视,也该凤林大君给多尔衮敬酒,断断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明玉知道她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机会难得,等皇上皇后来了夜宴开始,凤林大君将被轮番敬酒,不喝醉是不能走的。 这种场面明玉见过不少。 到时候想说句话都难。 错过今日夜宴,眼看到年关,各府都要为过年做准备,忙完就开春了,还不知要轮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多尔衮请客。 互市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需要争取许多资源,联系很多人,不是谁一拍脑袋就能定下来的。 就算她今日与凤林大君达成共识,顺利取得凤林大君的支持,互市在明年秋天也不一定能办起来。 若没有互市,满足军粮需求之后,多出来的粮食就只能降价。 而且明玉已经跟魏循商量过了,打算培育一批优质粮种低价卖给八旗的农户。 虽然没有空间灵泉加持,产量无法保证,但只要明年的年景不比今年差,自给自足还是能做到的。 穷苦农户和百姓的银子,明玉不会赚,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样一来,没有民间的支撑,粮价只会更低。 割完清廷极其贵族的韭菜,明玉又盯上了南边东林群贤衮衮诸公的荷包。 李自成打进北京城收割韭菜的历史,明玉还是知道一点的。 朝廷平息战乱,既要攘外又要安内,奈何国库空虚,皇帝知道朝臣们有银子,于是搞了一场大型募捐。 结果很悲催,举全朝廷之力,只捐上来二十几万两饷银。 其中单笔捐银最多的是国丈,起初只捐了五千两,皇后感觉太丢人,私下典卖首饰补贴了国丈五千两充面子。 可真到拿银子的时候,国丈把皇后补贴的银子扣下两千两,最后只捐了八千两。 国丈尚且如此,其他官员可想而知。 因此明朝还上演了一幕幕闹剧。 有钱的官员生怕被朝廷割韭菜,连夜把自家宽宅大院翻修成了破烂院子,互相攀比谁更复古。 平时上朝八抬大轿,募捐之后所有人都腿这儿,因此累病了不少人。 酒局宴会全免,官员见面流行比穷比惨。 崇祯皇帝有时间陪朝臣们演戏,不愿意跟世家大族撕破脸,泥腿子李闯王可不管这些。 攻进北京城之后挨家挨户打土豪,硬是从“清廉”的明朝官员家中抄出了七千万两白银。 皇帝募捐二十万,闯王抄家七千万,明玉当时以后自己看岔了,特意数了数后面的零。 等多尔衮带兵入关,李自成败出北京城,那些才被抄了家的“清廉”官员居然还能拿出银子孝敬多尔衮。 这样的土豪韭菜,明玉不薅,也得让李自成和多尔衮联手给薅了。 那还不如让她先来薅一拨。 如今韭菜长在地里等着薅,明玉也找到了帮她薅韭菜的人,只差跟人家搭上话了。 只要能搭上话,明玉相信自己一定能说服凤林大君与她联手。 时间紧任务重,盯着韭菜的人太多,明玉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了。 明玉本以为多尔衮会直接拒绝,或者顾及她肚里的孩子不正面拒绝,选择跟她耍花腔。 谁知多尔衮竟然痛快地答应了,当即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端着酒杯朝凤林大君走去。 不光明玉和众人,凤林大君本人也很诧异,见多尔衮端着酒杯走过来,他也只好端着酒杯站起身。 宫宴还没开始,两人寒暄几句,各饮一杯,很快分开。 宴会厅不小,虽然坐对面,明玉还是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能从表情上判断,聊天过程还算愉快。 多尔衮端着酒杯往回走,凤林大君并没跟,只遥遥端着酒杯朝明玉举了举,明玉刚想回应,就被多尔衮给挡住了。 等多尔衮重新坐下,立刻有人效仿他去给凤林大君敬酒,人不少,把凤林大君团团围住,明玉想看一眼都难。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明玉还等着跟凤林大君说话呢。 多尔衮朝明玉无奈一笑:“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可人家不接话,我也没办法。” 明玉挑眉:“你跟他提互市了?” 多尔衮点头:“提了,他说他没兴趣。” 明玉:“……” 明玉垮下肩膀,多尔衮及时安慰她:“在朝鲜的时候,朝鲜国王答应用金子买你田庄里的粮食,价格随便你定,我当时没答应。若你愿意,照样作数。” 半句不提凤林大君。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表情认真:“那他可能买不起。” 多尔衮:“……” “你知道我现在手里有多少田庄,多少土地吗?”明玉忧心忡忡,“你知道这些土地明年能产出多少粮食吗?别说用金子,就算用银子买,也买不起。” 天灾不断,粮价飞涨,朝鲜国王买粮食肯定也只会买军粮,顶多为王室储备一些,断不会分发给穷苦百姓。 明玉向多尔衮打听过,朝鲜人口不比大清多多少,军队人数比大清还少。 除了朝鲜水师,所有军队都实行屯田,兵民不分。 也就是说,朝鲜的基本盘还不如大清,根本吃不下过剩的产粮。 即便多出一个销路,也只能让粮食的价格不至于下跌太严重,与南边那些土豪“韭菜”根本没法比。 明玉端着酒杯站起身,多尔衮拦住她:“不就是一个互市吗?交给我。” “你有时间?” 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不会怀疑多尔衮的能力,无论是安邦还是治国,他都是奇才,也是全才。 明玉自然也不怀疑。 可眼下蒙古朝鲜已定,入关被提上日程。宁远城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多尔衮肯定会越来越忙。 而互市也不是开辟一个市场那么简单,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和民生,非常敏感,非常复杂。 多尔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没有时间,累死也不可能两边兼顾。 果然多尔衮动了动唇,没再坚持,却仍旧拦着不让明玉去给凤林大君敬酒。 僵持中,对面那拨敬酒的人散了,不等第二拨上来,凤林大君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走过来,在桌前站定。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有被美到,不请自来。 明玉:来来来说正事。 多尔衮:来,说,谁先说? 作者:有肥章兮~谢谢支持~鞠躬~第86章 暗算 凤林大君朝明玉举杯:“在朝鲜的时候, 我承诺睿亲王用金子买夫人种的粮食,有多少,买多少。睿亲王?????说他回来要与夫人商量, 不知道商量得如何了?睿盛夫人可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原来想买粮食的不是朝鲜国王,而是凤林大君。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都没听他提起过,多尔衮正提着茶壶往她的酒杯里倒茶水。 明玉决定先不跟多尔衮计较,于是端起茶盏, 扬起笑脸:“久仰凤林大君之名, 买粮食的事好说。” 凤林大君望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心上人,心中苦涩,唇角依然带笑:“在夫人面前没有什么凤林大君,杏花楼前便与夫人自报家门, 在下李淏, 夫人唤我名字就好。” 几杯酒下肚, 把他刚才的敲打全忘了。 见明玉举杯, 多尔衮先一步与凤林大君碰杯,要不是凤林大君早有准备, 手中的酒杯不是掉了就是碎了。 “福晋有孕在身,这杯酒由我代劳。”多尔衮再一次宣示主权。 长这么大没爱上过什么人, 第一个让他倾心的女人居然是有夫之妇。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不甘心, 凤林大君一时间进退两难。 仰头饮下伤心酒, 凤林大君并不理多尔衮,只跟明玉说话:“还不知怎样称呼夫人?”早就想问她的名字了。 明玉张了张嘴, 多尔衮替她回答:“大君不必客气, 唤睿盛夫人便好。” 果然连问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凤林大君被拒绝也不生气, 甚至很能理解多尔衮。 若是换成他,有幸拥有这么美这么有本事的女人,他可能会把她锁在家里,谁都不让见。 就在凤林大君不抱任何希望,却赖着不肯走,自顾自往杯中倒酒的时候,对面响起清甜女声:“博尔济吉特·明玉,你可以叫我明玉。”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明玉,连名字都这么合他心意。 从见面开始,凤林大君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哪怕此刻微醺,都没有任何失态,可明玉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约是朝鲜战败,而且败的有点惨,导致凤林大君心情低落吧,那她就跟他说点高兴的。 比如发财。 明玉斟酌措辞:“我听说凤林大君……” “在下李淏。” 还挺执着,明玉改口:“我听说……李淏你曾经与皮岛的毛文龙一起开过互市,而且做得很大,是不是真的?” 凤林大君没想到明玉会问这些陈年旧事,他与毛文龙一起在皮岛开互市的时候,他还没成年。 那会儿也没什么正事,就喜欢四处游历,结交朋友,顺便打听他那个被叛军劫走的妹妹。 有一次在海上遭遇风暴,船被吹上皮岛,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毛文龙。 当时皮岛还只是一片石头滩,寸草不生。 岛上有黑市,所有交易货品大部分是走私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抢来的,交易秩序混乱。毛文龙既是明朝将领,又是岛主,更是海盗头子。 毛文龙与凤林大君一见如故,留凤林大君在岛上小住。凤林大君就给他出主意,建议他利用地理优势在皮岛开设合法的互市,交易大宗商品,取缔黑市,禁止所有海盗行为。 毛文龙还真听了,在皮岛开互市,生意越做越大。 因为凤林大君的支持,朝鲜是第一个加入皮岛互市的国家,被允许交易的货物品类放得很开,主要包括粮食、马匹、人参和各种海货。 朝鲜也因此受益。 后来周围几个国家相继加入,皮岛互市盛极一时。毛文龙也成了皮岛上真正的土皇帝,即便没有明朝的支持,自费打仗,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毛文龙被袁崇焕以十二条大罪斩首,皮岛互市才逐渐衰败直至消失,重新变回一座荒岛。 毛文龙死了,凤林大君对皮岛还是很有感情的,于是自掏腰包以朝鲜的名义从皇太极手中将皮岛买下。 如今他是皮岛的新岛主。 思绪飘得太远,明玉又问了一遍,凤林大君才回神,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不错。 有时候野史也很靠谱,明玉继续试探:“现在皮岛怎样了?” 凤林大君“啊”了一声,彻底回神:“追思故人,皮岛被我买下来了,现在荒着。” 那么好的位置,只为追思故人太可惜,明玉再进一步:“你就没想过重开互市?” 还真没想过。 今时不同往日,皮岛互市兴盛的时候,正是朝鲜、明朝和后金战事相对稳定的时期。各国虽然明争暗斗,倒也愿意为了各自的利益互通有无。 现在不一样了。 明朝换了皇帝,新皇帝刚愎自用,以雷霆手腕扫除阉党,把那些给先帝捞银子的太监杀了个干净。宁可搞募捐也不愿意搞经济,应该不会支持互市。 大金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八旗以弓马治天下,从来没懂过经济。有银子就花,没银子就抢,多半也不会支持互市。 朝鲜更微妙,以前跟着明朝,现在被多尔衮打服了改投清朝。再加上这几年年景不好,国内闹粮荒,人参都拿来充饥了,附近海货也被打捞一空,拿什么开互市。 想到粮食,凤林大君眸光闪了闪,看向明玉。明玉抓住机会赶紧点头:“我想开互市卖粮食,可行吗?” 大灾之年,粮荒在哪里都是主旋律。朝鲜缺粮食,明朝缺粮食,哪儿哪儿都缺粮食。粮食是硬通货,粮食可换万物。 开互市卖粮食,可行,当然可行。 没有比这个更可行的了。 可互市都是大宗交易,只卖粮食的话,她有那么多粮食吗? 凤林大君看了多尔衮一眼,沉着声音问:“你手上有多少土地?” 明玉说了一个数,凤林大君闭了闭眼,摇头:“粮食你还是卖给我吧。” 土地太少,就算西洋粮食再高产,产量能翻上两三倍,刨去八旗军粮,能够用来交易的更少,不足以支撑互市。 当初怕树大招风,对外宣称西洋粮食亩产是传统麦稻的两三倍,明玉报土地数量的时候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于是她倾着身子,压着声音,朝凤林大君那边又补了一句:“明年粮食亩产比今年可翻上十倍,你觉得够吗?”这还是保守估计。 明玉发现,空间灵泉对粮食的作用比其他作物要好,对小颗粒粮食的作用比大颗粒要好。 比如今年玉米的产量,与本来就比它高产几倍的薯类几乎持平,只少了一点点。 明玉还让魏循在赤鹿山那边开辟了一片试验田,种植水稻和小麦,结果水稻和小麦的亩产比玉米还高。 明年,明玉打算在两白旗地块种植麦稻和玉米,在其他旗的零星地块种薯类。 明年的种植面积是今年的几十倍,亩产是今年的十倍以上,明玉不信这还不足以打动凤林大君。 其实明玉不知道,刚刚她朝凤林大君微微倾身的动作,已经打动了凤林大君。 不过接下来的话也算没白说,惊得凤林大君差点掉了手里的酒杯,气得多尔衮直接将酒杯捏碎。 凤林大君惊讶于明玉的口出狂言,亩产翻十倍,明显违背常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多尔衮气明玉竟然对一个陌生人交了底,她之前是怎么跟他保证的,西洋粮食的实际亩产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明玉还倾着身子等答案,结果被多尔衮捋直了,轻轻按在座位上。 凤林大君又看了多尔衮一眼,心说这有你什么事,别给自己加戏了行吗。 他朝明玉笑道:“够了,满够了。” 明玉兴致勃勃地往上窜了窜,被多尔衮无情镇压,她白了多尔衮一眼,笑着问凤林大君:“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好聊一聊。” 要聊的实在太多了。 “择日不如……” “今天不方便。” 多尔衮又给自己加戏,凤林大君忍无可忍:“那你说,什么时候方便?” 明玉举手:“我什么时候都方便,看你时间。” 凤林大君好声好气:“明天?明天怎么样?” 多尔衮蹙眉:“我明天忙。”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懂互市吗,凤林大君不想让明玉为难:“后天也行。” 多尔衮冷脸:“后天也忙。” 凤林大君刚要当场发作,好好问问多尔衮他什么时候不忙,殿外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凤林大君朝明玉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仰头饮下杯中酒:“再约。” 明玉回了一声“好”,学着他的样子,把多尔衮给她倒的茶水喝光。 凤林大君朝她微微颔首,转身回了自己那桌,再不看对面,却在明玉看向别处的时候痴痴望着她。 皇太极的开场发言一如既往地冗长,回顾过去,立足当下,展望未来,等他说完,一桌菜凉了大半。 明玉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凉掉的饭菜哪里吃得下,多尔衮吩咐人换热菜热汤来。 旁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慌了,皇上皇后都没嫌菜凉,您这桌换菜合适吗? 最后在多尔衮的坚持下,还是换了几道热菜过来,至少有两样是明玉爱吃的。 多尔衮?????给明玉投喂,明玉扭头看别处,十分不配合。 “红烧鹿筋是你最爱吃的,你尝尝,味道还不错。”多尔衮放弃投喂,夹了一块红烧鹿筋放在明玉碗中。 明玉气都被他气饱了,没心情吃饭,无聊地手撑下巴看歌舞。 然后被连人带椅子拖过去,大手抚上胃部,轻轻按揉:“后日,我抽时间在王府宴请凤林大君,你回去准备一下。”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这么快就轮到你了?” 多尔衮把冒着热气的酥酪推到明玉手边,贴心地递过羹匙:“我想办法,插个队。” 明玉这才接过羹匙,慢慢吃起来,心说,肚里揣了货就是不一样,有人质在她手上,不怕多尔衮耍花样。 一碗酥酪吃完,终于被多尔衮揉得胃口大开。明玉居然在宫宴上破天荒吃完了一碗米饭,菜就不用说了,吃完饭菜吃点心,吃完点心吃水果。 直到明玉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罪恶感才涌上心头,于是把气全撒在了多尔衮头上:“让我吃这么多,你在喂猪吗?” 多尔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于是风卷残云比明玉多吃了两碗米饭,桌山冷掉的饭菜也吃了七七八八:“放心,你不会比我胖的。” 明玉满头黑线,心说,我是女人,自然要跟女人比,为什么要跟你比? 一曲歌舞闭,敬酒环节开始。 轮到多尔衮给皇上敬酒,按理明玉也要去,多尔衮没让,说那边人太多,怕有人不小心冲撞明玉。 宴会厅确实有些乱,菜上齐之后关了殿门,暖和是暖和了一点,可饭菜味酒气味脂粉味和人身上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实在算不上好。 刚刚有多尔衮坐在身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明玉觉得还能忍。他一走,就有点想吐。 怀孕之后,除了贪睡,明玉的嗅觉也比之前敏锐许多。 可能是殿中气味难闻,也可能是刚刚吃了太多,明玉胃里一阵不舒服,恶心想吐。于是扶着娜塔手去殿外透气,散步消食。 明玉前脚才离开,凤林大君便被一个冒失的宫女泼了半盏茶水在身上,不得不去偏殿更换衣服。 走出宴会厅,转了个弯,凤林大君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偏殿门口散步的明玉。 不等领路的太监看见明玉,凤林大君便找了一个借口,把太监支开,大步朝偏殿走去。 今晚云遮月,光线并不是很好,明玉为避嫌没在主殿门口转悠,特意多走几步路在偏殿附近透气。 “外头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凤林大君本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可在心上人面前他根本端不住。 光线暗,明玉没听出是凤林大君的声音,也没认出人,扶着娜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娜塔壮着胆子问:“是谁?睿盛夫人在这里,闲人退避!” 明玉如今是超品,在宫里,除了皇上,可以要求所有男人避嫌。 凤林大君有内家功夫,能夜视,明玉没有,没看清楚也正常。 怕吓到明玉,凤林大君赶紧自报家门:“在下李淏。刚才被宫女泼了茶,想去偏殿换衣服。谁知走迷了路,没有冲撞夫人的意思。” 听说是凤林大君,明玉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没人给大君引路吗?” 倒不是怀疑凤林大君说的话,而是皇宫太大,每个建筑都长差不多,没人引路很容易迷路。 而且凤林大君身份特殊,没人引路不合规矩,也不合常理。 凤林大君赶紧解释:“宫里没有我的衣服,我也穿不惯别人的衣服,便让领路内侍去找我的人拿了。本来已经问清楚怎么走,结果还是走迷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明玉正相反,怀孕之后反而变得敏感,容易把芝麻粒大的一点小事无限放大。 比如现在。 皇后治理宫闱重规矩,御下极严,不可能让凤林大君一个外客孤身在宫里乱走。 就算凤林大君穿不惯宫里的衣服,需要找人去拿他自己的衣服,被指派到凤林大君身边伺候的太监也不可能丢下凤林大君,自己去拿。 今晚宴会厅当值的宫人不少,常规操作应该是,凤林大君提出要穿自己的衣服,当值太监差人去取,他自己则陪凤林大君去偏殿。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玉虽然很想向凤林大君讨教开互市的事,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再说多尔衮也承诺,后天会请凤林大君到府中做客,再急也不差这一两天。 “大君且在这里等等。”明玉说着要走,“我去那边找个人过来给大君引路。” 好不容易撇开多尔衮,凤林大君哪里舍得心上人就这样走了,仗着酒劲儿不管不顾地伸手拦住:“夫人且慢!” 随着凤林大君靠近,明玉嗅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酒气,好像是盛京最著名的烈酒迎风倒。 明玉也不是头一回参加皇宫夜宴了,为怕王公贝勒们醉酒闹事,宫宴用酒都很淡,比如马奶酒什么的。 第一次接触烈酒迎风倒,还是拜娜木钟所赐,就是娜木钟偷偷换酒想跟多尔衮喝交杯那次。 后来自己莫名其妙跟多尔衮圆房,好像也与迎风倒有关。 平时闲磕牙的时候,明玉问过娜木钟迎风倒这酒,娜木钟一边笑一边告诉明玉,迎风倒除了纯度高,还附带催情的作用。 所以那日夜宴,她想跟多尔衮喝交杯酒才偷偷将酒换成了迎风倒,而不是别的烈酒。 明玉顿悟,难怪她与多尔衮圆房时什么也不记得,而且战况十分惨烈。 今日又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将凤林大君的酒换成了迎风倒? 想到这里,明玉也没慌。 她悄悄放开娜塔的手,自然垂下手臂,从袖袋里取出鹰哨,紧紧攥在掌心,脸上笑意未减:“大君这是何意?我对这片宫室也不熟,无法为大君引路。大君且在此处等等,我这就找人过来。” 凤林大君今日喝了不少酒,不过以他的酒量当不至于喝醉。 可从宴会厅出来,被风一吹,头忽然有些晕,人也发飘。他以为是清朝的酒后劲儿足,便没在意。 谁知见到明玉之后,酒气直冲上头,竟然有些……有些情难自禁。 明知她是多尔衮的嫡福晋,明知她怀着孩子,脑子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明玉,身体却自有主张。 好像脑子和身体被什么东西割裂开了,脑子越想离开,身体就离明玉越近。 直到被明玉身边的大丫鬟厉声呵斥:“大君请自重!我们、我们夫人要回去了!” 凤林大君脑子“嗡”的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唯一有印象的是,头顶忽然炸响一声鹰鸣,尖锐凄厉。 多尔衮敬酒回来就发现明玉不见了,对面桌的凤林大君也不见了,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赶紧出去找。 可惜走岔去了另一侧偏殿。 鹰哨乍然响起,明知明玉身边有暗卫保护,不会出意外,多尔衮仍是急出了一身汗,掉头往回跑。 等他赶到,暗卫还没来得及出手,玉爪已经把凤林大君的发冠给啄掉了。玉爪的翅膀也被凤林大君的匕首划伤,一人一鹰遥遥对峙,谁都没敢妄动。 而现场并没有明玉。 多尔衮冲过去一把揪住凤林大君的衣领,厉声逼问:“明玉在哪儿?” 凤林大君此时脑子还是嗡嗡的,多尔衮问了好几遍,他只听见了“明玉”两个字。 是呀,他怎么跟一只鹰打起来了? 明玉呢? 明玉去了哪里? 正想着,偏殿的门开了,明玉从黑暗中走到月光里,美得不像话:“多尔衮,我在这儿。” 身体失重,摔在偏殿的阴影里,只见明玉被多尔衮弯腰抱起,偏殿里很快亮起灯光。 多尔衮将明玉放在炕上,扯过迎枕给她靠着,吩咐娜塔去请巫医,焦急地问明玉:“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夜宴的缘故,两侧偏殿预留给人醒酒或是更衣,都烧了地龙,炕也是热的。 明玉坐在热炕上,靠着厚实的迎枕,两只手都被多尔衮握在掌心里。 嗅着熟悉的淡烟草香味,明玉砰砰乱跳的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可能孕期激素不稳,明玉忽然很想哭。 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明玉没有受伤,只是眼眶里汪着一泡泪,多尔衮大致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放开明玉的手,腾起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早知有今日,他就该在朝鲜杀了凤林大君这个畜生! 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紧接着腰被人从身后抱住,抱得死紧。 多尔衮只得收住脚步,听明玉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有人换了凤林大君的酒,给他喝了迎风倒。然后趁我出来透气的功夫,把茶泼在凤林大君身上,借着换衣服的由头,将他引到我身边来。” 多尔衮也喝过迎风倒,自然知道这烈性酒的厉害,以及它的……特殊功效。 酒能乱性,专指这种。 多尔衮轻轻拉开明玉的手,转?????过身抱住她,低头吻着她的发顶:“我知道了,都交给我。” 有了刚才的意外,多尔衮一步也不敢离开明玉了,一直守到巫医赶来,诊过脉说明玉没事。 “现在查,也许还能查到点什么。”巫医走后,明玉催多尔衮去查,“晚了,可能死无对证。” 如果她手边没有鹰哨,如果玉爪的反应再慢一点,明玉的清白和她肚里的孩子可能就全没了。 搞不好明玉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嫡福晋被人侮辱,嫡长子或长女流产,多尔衮必然震怒,与凤林大君不死不休。 至少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明玉想不出,对方这拨到底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凤林大君来的。 抑或两者都有。 对方用心险恶,且能在皇宫动手,可见实力不容小觑,必须马上彻查,否则很可能被对方抢先湮灭证据。 可多尔衮的心思明显全在自己身上,半点要去追查的意思都没有,明玉催他,他只说不急。 被明玉催急了,多尔衮才淡淡道:“已经有人去查了,用不着我出手。”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也不配吃他的接风宴。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听说昨天有人想我,我就来了。 明玉:有些人就是不禁念叨。 作者:暗算开始辽~感谢各位宝子支持~么么哒~第87章 细作 跟玉爪对峙过, 流了血,凤林大君的酒好像醒了。 多尔衮把明玉抱进来的时候,凤林大君就跟在后面, 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巫医过来他躲开了,巫医走后又出现在门口。 等明玉把话说完,门口的人影彻底不见。 如果凤林大君到盛京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也别想跟明玉讨论开互市的事了。 万一他死于非命,明玉免不了还要失望。 多尔衮刚刚赶到的时候, 及时阻止了暗卫动手, 吩咐他们盯紧凤林大君。就算凤林大君真是个草包,什么也没查出来,暗卫也会给他一个结果。 明玉光顾着后怕了,并没注意凤林大君, 问多尔衮:“谁去查了?你已经派人去查了吗?” 多尔衮脱下身上的厚斗篷盖在明玉身上, 没提凤林大君, 淡淡“嗯”了一声:“放心, 已经在查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去宴会厅等结果。” 半个时辰还没到, 宴会厅那边已经闹了起来。 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被五花大绑扔进宴会厅, 凤林大君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自己的随从大步走进来, 给坐在主位上的皇太极和皇后行礼。 宴会厅此时正喝得如火如荼, 有人醉酒出去吐,有人喝了太多去净房放水, 还有人跑去茶房找醒酒汤。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什么, 也没人发现明玉、多尔衮和凤林大君出去了很长时间。 皇太极也喝得有些醉, 瞧着被人扔进来的两个人形粽子,微微蹙眉,问凤林大君:“这是怎么了?怎么绑起来了?” 这里是盛京,是皇宫,就算奴才们伺候不周,或者犯了错,也该他或者皇后出面处置,凤林大君这是什么意思? 凤林大君也很无奈,在盛京抓到了朝鲜细作,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呢? 虽然这两个细作骨头够硬,打死不说受谁指使。可朝鲜就那么大,想让他死,且有能力把细作安插到盛京皇宫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用后脚跟想都知道是谁。 就算他们不说,他们耳后的刺青照样出卖了他们的主人。 只不过这事闹到满清皇帝面前,凤林大君觉得有点丢人,丢人都丢出国了。 可今日他不说,不给满清皇帝提个醒,让他赶紧彻查皇宫里的朝鲜细作,天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朝鲜王室内斗,成王败寇,大不了赔上性命,但他不能连累无辜,特别这个无辜还是明玉。 考虑到明玉的声誉,凤林大君故意没说他醉酒之后偶遇明玉的事。只说在宴会厅被人换了酒,又被泼了茶,然后借着换衣服的由头,被人引致偏殿,一个人在宫里游荡,险些闯进内宫酿成大祸。 迎风倒这个酒的烈性和特殊功效,喝过的都懂。 要是让凤林大君一个外男,喝醉迎风倒再闯进内宫,皇太极眉心跳了跳,感觉他头上多半会绿。 “仅凭几个巧合就说宫里有朝鲜细作,会不会有点牵强。”宴会厅设在后宫,后宫归皇后统管,出了这样的事,皇后难辞其咎。 仅凭巧合确实不足以认定。 凤林大君想起在偏殿门口看见明玉眼中含着的泪水,轻轻磨了磨牙,将那个被捆绑的太监扔到主位前,揪着他的耳朵给皇后看:“每一个朝鲜细作耳后都有类似的刺青。” “……” 这样的机密是能随便说的吗? 朝鲜让你来盛京做人质,没人你来帮忙抓细作。 宴会厅里,众人齐齐一呆,而后在心中疯狂吐槽。 凤林大君这不是醉了,是疯了。 皇后不懂什么这些,看向皇太极,皇太极怔了怔,随即命人按照刺青抓人。 不出一时三刻,竟然在皇宫里揪出了三个耳后有刺青的奴才,细查根底,全都出自当年最先投降大清的朝鲜包衣之家。 还都是大家族。 皇太极大怒,当即让人把这几个朝鲜细作押入天牢,严加审讯,务必要审出幕后主使。 这时那个被捆的太监忽然吐出嘴里的布团,高声喊道:“凤林大君觊觎……” 才说到觊觎两字,头骨早被人一掌拍碎,身体晃了晃失去支撑软到在地。 凤林大君杀完太监,眼风冷冷朝宫女看去,宫女凶狠地瞪着他,咬紧牙关,口中登时溢出鲜血,当场毙命。 其他三个细作有样学样,齐齐咬碎毒药自尽。 这样忠贞的细作,绝不是那三个卖主求荣的家族能培养出来的,凤林大君才不要管他们的死活。 被连坐更好,只当他为朝鲜清理门户了。 在细作耳后留刺青这种蠢办法,朝鲜国王不会做,凤林大君自己也不会做,只有他的好哥哥昭显世子才热衷于此。 他今日自爆刺青,正好借满清皇帝的手拔了昭显世子留在盛京的暗桩,让昭显世子没办法再向他下手。 身边干净了,安全了,他才敢继续与明玉接触,才有精力助明玉重开互市。 等明玉和多尔衮收拾好重新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几个朝鲜细作的尸体早被拖了出去,地面也清洗干净了。 在座的朝臣多是武将,尸山血海里不知滚过多少遭,怎样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在餐桌前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照这样该吃吃该喝喝。 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腥味,要不是厅中命妇一个个都脸色苍白,明玉会以为回来早了,还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不停有人来给多尔衮敬酒,告诉多尔衮刚才发生的事,明玉听完很震惊。 等一拨人走了,她小声问多尔衮:“是昭显世子的人?” 多尔衮正吩咐身边服侍的换些热点心过来,服侍的太监宫女也习惯了,让干啥干啥。不但换上了热点心,还贴心地端来了热牛奶和明玉爱吃的酥酪。 多尔衮将酥酪推到明玉手边,递羹匙给她:“乖,吃点东西压压惊。” 明玉不接,多尔衮无奈一笑:“多半是。” 表面看是这样的,至于宫里有没有内应,还得等暗卫那边的消息。 多尔衮答了,明玉还是不接羹匙,又推了一盘新出锅的点心过去,明玉推还给他。 多尔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明玉没好气:“撑,吃不下了。” 越过多尔衮,瞥见李贞淑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小桌后面,面前的菜肴早已冷掉,好像也没动几筷子。 远嫁异国,无依无靠,还要亲眼见证两个嫡亲兄长骨肉相残,明玉有点同情李贞淑。 她指了指桌上的热点心、热牛奶和酥酪,又指了指多尔衮那边的小桌,示意他把这些给李贞淑推过去。 多尔衮假装没看见。 明玉白他一眼,心说,人是你弄回来的,现在却把人丢给我,算怎么回事啊。 明玉吩咐身边服侍的,将刚才端来的吃食全送去给李贞淑,服侍的见两位主子意见不合,左右为难。 明玉在桌下又拧了多尔衮一把,多尔衮这才淡声开口:“谁官大的,听谁的。” “……” 从宫宴开始,李贞淑的位置就很尴尬。隔壁睿亲王和睿盛夫人夫妻恩爱,她坐在另一边发光发热,除了碍眼,就是碍眼。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煞风景。 好容易熬到宫宴开始,再没人用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扫射她,等清朝皇帝长篇大论讲完话,饭菜都凉了。 李贞淑从小在朝鲜长大,朝鲜的饭菜比较清淡,不像满清这边全是大鱼大肉,还是凉掉的大鱼大肉。 饿急了,李贞淑才勉强吃了几口垫肚子。 后来王爷去主位敬酒,睿盛夫人离席,李贞淑趁机把宴会厅里的所有女子全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她要找的人,心里又是一阵失望。 借着去净?????房的机会,她又把在外围服侍的宫女挨个看了一遍,也没有。 等她磨磨蹭蹭回到宴会厅,屁股还没坐稳,两个五花大绑的宫人被推了进来。凤林大君当场揭穿他们朝鲜细作的身份,还说他们换了他的酒,故意引他去后宫,企图加害他。 之后凤林大君自曝朝鲜细作耳后有刺青,满清皇帝顺藤摸瓜,在皇宫揪出三个朝鲜细作。 凤林大君当场杀了一个,其他四个集体自杀,等细作死完,之前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再次凝在她身上。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同情也没有嘲讽,全是满满的敌意。 毫不掩饰的敌意。 李贞淑就想不明白了,朝鲜细作为什么要加害自家大君? 因为王位之争,李贞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昭显世子,又很快否定。 世子本性善良,为人谦和,就算能力不如凤林大君,却有一颗仁人之心。 哪怕父王再偏心,哪怕凤林大君打上门去挑衅,世子仍旧忍辱负重,不争不抢,安守自己的本分。 与之相反,凤林大君心胸狭窄,心狠手辣,每天变着法儿地在父王面前邀功,想方设法打压世子。 父王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了去,竟然动了废世子改立凤林大君的心。 李贞淑虽然没有证据,却先入为主地断定,这些所谓的细作,其实与世子无关,只不过是凤林大君打压世子的手段。 在满清皇宫演一出监守自盗,意在把事情闹大,好传到朝鲜去,传到父王耳中,令父王忌惮世子,尽快下决心废掉世子。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凤林大君真好狠毒的心肠。 为了打压世子,不惜出卖朝鲜细作的机密,牺牲这么人,只为成全他一个人的狼子野心。 亏她之前还觉得凤林大君变了。 李贞淑孤零零坐在小桌后,又饿又冷,不但要承受满清众人敌视的目光,好要默默消化自家兄长骨肉相残的现实。 要不是身上有功夫,强撑着一口气,随便换一个人坐这里,恐怕早晕倒了。 可宴会仍在继续,满清的王公贝勒们好像根本不在乎餐桌前死人这事,查清楚了该怎样还怎样,猜拳行令,歌舞升平。 就在李贞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人给她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吃食,几盘精致小点心,一碗牛奶,一碗酥酪。 李贞淑越过睿亲王,下意识朝明玉看去,见明玉也正在看她,用手比划着让她吃。 李贞淑心里一暖,忽然掉下眼泪。 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第一个关心她的人,竟然是睿盛夫人。 明玉见李贞淑哭了,心里有点替她难过,不由也红了眼圈。 可能是孕期激素作祟,明玉除了嗜睡,嗅觉灵敏之外,同理心贼强,还特别爱跟人共情。 多尔衮心不在焉地观看歌舞,余光一直瞄在明玉身上,生怕她刚才被吓到动了胎气。 这会儿见明玉红了眼圈,余光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壁小桌,果然见有人在抹眼泪,不由心烦。 朝鲜这对兄妹也真是够了,一个为争王位惹祸上身,差点连累明玉,另一个在旁边淌眼抹泪,惹人同情,让明玉跟着伤心。 想着,多尔衮的身体朝后靠了靠,将两人对视的目光挡了一个结结实实。 “……” 明玉手肘支在桌上,仰头看多尔衮:“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还不许别人有。 “不知道。”多尔衮继续看歌舞,并不看明玉,“我只知道……你的心不是。” 成亲这么久,孩子都有了,从没主动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或许,明玉愿意给他生孩子就是喜欢,可比起他,明玉似乎更喜欢,不,是热爱她的事业。 多尔衮认为在明玉心里,事业排第一,银子排第二,他和孩子是否能排进前三都值得商榷。 多尔衮喜欢把心里的事藏起来,喜怒哀乐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可他在明玉面前总是绷不住,想什么就要问出来。 他转头望进明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声问:“明玉,我和孩子在你心里排第几?” 都什么跟什么,不是说李贞淑吗,怎么忽然扯到他和孩子头上来了。 排名的事明玉从来没想过。 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排第一,事业排第一,银子排第三,亲人排第四,当明玉伸出第五根手指来,多尔衮差点破防。 果然没排进前三。 对上多尔衮受伤的眼神,明玉赶忙收起手指,扬起笑脸安慰他:“都重要,都重要,排名不分先后。” 多尔衮:“……”我信了你的鬼。 让他这一打岔,明玉的共情被迫中断,直到夜宴结束也没续上。 回到王府,暗卫那边才有了消息,所有调查都断在了浣衣局一个叫李贞贤的宫女身上。 这宫女也是朝鲜包衣,因耳后并没有任何刺青,侥幸逃过一劫。 可那几个自杀的细作,都或多或少与她有些关联。 而且这个叫李贞贤的宫女,曾经在庄嫔身边服侍过,因为八阿哥重病受罚,被贬至浣衣局做苦力。 朝鲜包衣,李贞贤,庄嫔,蒙古喇嘛,细作,昭显世子,多尔衮还想到了凤林大君,然后又在人名单里把凤林大君给划掉了。 李贞贤,李贞淑,多尔衮手指沾着茶水在书案上写下“李贞”两个字,问暗卫:“可是这两个字?” 暗卫点头:“正是。” 多尔衮看着那两个字出神半晌:“盯着这个李贞贤。” 说完摆了摆手,暗卫应是退下。 等多尔衮回到正院梳洗完,明玉已经睡着了,多尔衮在熏笼边将自己烤暖和,这才轻手轻脚脱鞋上炕。 掀被子的时候明玉动了一下,多尔衮赶紧躺下,被子还是让明玉抢走了。多尔衮从身后抱着明玉,明玉嘟嘟囔囔转身挤进他怀里,多尔衮笑着亲了亲明玉的发顶,给自己盖好被子,心满意足睡去。 第二天一早,明玉睁开眼,多尔衮还在。 他已经醒了,却没起。 “你今天不忙?” 明玉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又被人扯了回去,低磁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这两天哪儿也不去,在家陪你和孩子。” “你要忙就去忙,我没那么金贵,不用陪。”明玉说着坐起来,准备叫人更衣。 睡着怎么都好说,睡醒之后她不习惯在多尔衮怀里赖着。 多尔衮侧躺着,以手支头看她:“你不需要,我儿子需要。” 明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明玉吩咐人进来伺候更衣,多尔衮不让:“我儿子说想让我给他穿衣服。” 明玉斜眼看他:“那麻烦你先把他叫出来。” 多尔衮:“……” 最后还是明玉叫人进来伺候更衣梳洗。 早饭才吃到一半,娜塔气呼呼进来禀报:“王爷,福晋,那个凤林大君来了,说是来给福晋赔礼!” 昨夜明玉遇险的时候,娜塔就在旁边伺候,可把她给吓坏了。 虽然后来查清楚了,凤林大君是被人陷害的,可娜塔总感觉凤林大君清醒的时候看福晋的眼神也不对劲儿。 宫宴上,福晋看对面的时候,凤林大君一直在看歌舞,可福晋才移开目光,凤林大君就看过来。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快请。” “不见。” 福晋和王爷同时出声,且意见相左,娜塔站着没动。 论理她是福晋的人,应该听福晋的话,可这回王爷是对的,凤林大君对福晋别有用心,最好还是不见。 明玉挑眉看向娜塔,娜塔垂下头,脚却没动。 明玉又看多尔衮:“人都来了,为何不见?” 多尔衮淡声:“后天宴请,早来不见。” 明玉有样学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你儿子说要见。” “……” 多尔衮不敢说让明玉把他儿子叫出来的话,用力转了转手上的翠玉扳指:“把人领去正堂,中午设宴。”少见一次是一次。 娜塔应是,忙忙地出去了。 直到吃午饭,明玉才见到了凤林大君的面。 事出仓促,来不及请人作陪,明玉在征得多尔衮同意之后,把魏循、吉兰和侧福晋李贞淑叫上了桌。 凤林大君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魏先生,脸长得美,身材也好,冷冷清清一个美男子,只在看明玉的时候有些笑模样。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魏循居然没剃发。 与此同时,魏循也在打量凤林大君,早听说他搞互市是一把好手,当年毛文龙要不是得他指点,恐怕很难有皮岛昔日的盛况。 此人生来一副好皮囊,看人眼神不善,却天生笑唇,不笑的时候还好,笑起来让人感觉很邪。 可他看明玉的时候不一样,朝明玉笑的时候格外……纯真,魏循想破了脑袋,只想到了纯真两个字。 酒过一巡,凤林大君给明玉道歉,话才起了头,被多尔衮打断:“昨天的事已然分说清楚,大君不必挂怀。” 凤林大君讪讪地看向明玉,明玉朝他点头,转而聊起他擅长的话题。 说起互市,凤?????林大君好像换了一个人,从阴郁寡言变得谈笑风生。 明玉把想问的都问了,魏循也问了几个问题,凤林大君知无不言,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明玉问凤林大君互市的地点该如何选取,凤林大君朝明玉笑笑:“现成的,不用选。若夫人不嫌弃,皮岛随时可拿来重开互市。” “哦?”魏循对此颇感兴趣,“皮岛的事,大君能做得主?” 听说皮岛被朝鲜买了下来,魏循还觉得有些惋惜,若是划归大清版图,明玉应该有门路弄到手。 凤林大君勾唇一笑:“不才正是皮岛岛主。” 明玉闻言与魏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喜。 就连吉兰都抬起头来,看了凤林大君一眼。 多尔衮微微蹙眉,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让凤林大君投了明玉所好。 果然明玉兴冲冲举杯,以茶代酒敬凤林大君:“皮岛我明年秋天要用,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魏循也敬凤林大君:“租赁或者分红都可以,好商量。” 自从明玉跟他提起互市,魏循就上了心,并着意打听过,还真没找到比皮岛更合适的地方。 对于这种稀缺资源,得到就是赚到,没必要拿乔讨价还价。 条件什么的凤林大君根本没想过,之前没想,昨晚他冲撞了明玉,就更不会想了。 凤林大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默默吃饭的李贞淑:“我当初买下皮岛,不过是为了追思旧人,并没想过还有重开互市那一天。如今皮岛还荒着,夫人要用便拿去用好了。”谈钱伤感情。 说完饮下杯中酒:“只求夫人善待李贞淑,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李贞淑从小与昭显世子亲厚,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凤林大君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李贞淑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还是希望她过得好。 李贞淑没想到凤林大君会提到她,手一抖差点掉了筷子,闷声回应:“你有两个妹妹,你忘了,我没忘。” 凤林大君捏紧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没忘,我也在找她。” 这么多年,李贞淑一直坚信李贞贤还活着,一直在找她,其实凤林大君也在找。 李贞淑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听说凤林大君有两个妹妹,多尔衮挑了挑眉。 气氛尴尬,明玉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她与李贞淑的约法三章,只是点了点头。 善待可以,至于其他,她给不了。 这一桌人不是性子冷,就是心情冷,还有性子和心情都冷的,冷场可太正常了。 明玉紧着给魏循使眼色,相比多尔衮和凤林大君,魏循都能算活泼好动了。 亏得魏循在南边宫里学了一身插科打诨的本事,几句话说出来,餐桌上尴尬的气氛顿时冰消。 喝完杯中酒,筵席撤下,多尔衮说了几句委婉送客的话,凤林大君假装听不懂,主动问明玉能不能带他去田庄转转。 明玉求之不得,多尔衮却硬邦邦替她回答:“明天忙。” 明天忙什么,她怎么都不知道? 明玉心里郁闷,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下多尔衮的面子,抢着说:“明天确实有事。后天吧,后天都有时间。” 说着摸了摸肚里的人质。 多尔衮磨牙,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后天大练兵,多铎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必须得回军营去。 凤林大君看了多尔衮一眼:“好,后天我坐马车来接你。” 多尔衮并不看他,看魏循,魏循干笑:“福晋出门不方便,后天我陪大君去田庄转转。我是田庄总管事,田庄里的事,我比福晋更清楚。” 明玉觉得不妥,虽然饭桌上凤林大君说皮岛可以免费给她用,只求她善待李贞淑,可明玉不缺银子,也不喜欢欠人情。 在商言商,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 至于怎么给,给多少,不是魏循能谈的。她是东家,得亲自跟凤林大君谈:“我这身体不碍事。后日,田庄见。” 委婉拒绝了凤林大君来接她的提议。 不过后日能再见明玉,凤林大君已然达到目的,便没坚持。 魏循猜明玉肯定不会白用皮岛,约见凤林大君多半要谈银子。皮岛面积不小,租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做不得主,还得明玉自己谈。 这回任凭多尔衮看过来的目光如刀似剑,魏循都硬着头皮顶住了,死活不开口。 多尔衮相信明玉,却不相信凤林大君。 昨日夜宴凤林大君失态冲撞明玉,可能与迎风倒有关,也不敢说他对明玉就没有别样的心思。 “王爷放心,我会时时陪在福晋身边,确保福晋的安全。”凤林大君太过慷慨,本身就不合常理,魏循理解多尔衮的担心。 多尔衮用力转了转手上的翠玉扳指,头也不抬:“记得带上骑兵和侍卫。”明玉身边的暗卫也得增加一些。 只要多尔衮不作妖,别说带骑兵和侍卫,就算让她摆超品的仪仗去田庄,明玉都愿意。 说定后日再见,凤林大君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众人散去,多尔衮吩咐重做一桌饭菜,明玉问他:“你没吃饱?” 多尔衮弯腰抱起明玉,回了内室,边走边说:“我儿子没吃饱。”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明玉,我想升一升排名。 明玉:可能有点困难。 多尔衮:姐姐…… 明玉:……(⊙o⊙)第88章 提醒 当初为了照顾李贞淑的口味, 王府总管事特意寻了一个朝鲜大厨在灶上伺候,今日凤林大君突然来访,正好派上用场。 面对朝鲜传统美食, 腌萝卜条,腌萝卜块,辣白菜腌葱这等亚硝酸盐套餐,明玉确实没有胃口,扒拉两筷子一直在喝水。 回到内室, 坐在多尔衮怀里, 让他一边揉着胃一边哄着吃,明玉这才吃饱,打着饱嗝说:“你儿子说他吃饱了。” 多尔衮放下筷子,亲了亲明玉的脸颊:“我儿子就是乖。” 不像八阿哥和九阿哥, 前几个月差点把他们的额娘折腾死。 鉴于多尔衮今天的良好表现, 明玉决定给他和他儿子提一提排名。 她想了想朝多尔衮伸出三根手指, 多尔衮哼笑:“做什么?” “你和儿子并列第四。” 多尔衮:!!还是没进前三! 多尔衮摇头:“不行, 要排进前三!” 还学会撒娇了,明玉目瞪口呆, 感觉多尔衮在放飞自我这条路上是不打算回头了。 “姐姐,你告诉我, 你怎样才能爱上我?”多尔衮将明玉平放在炕上,虚虚压着, 与她四目相对。 饶是做过那么多回, 孩子都有了,明玉还是遭不住狼狗变奶狗, 咬着耳朵用气泡音叫姐姐。 还好饭菜已经撤下去了, 多尔衮在的时候内室一般没人伺候, 不然她和多尔衮这人设就妥妥全崩了。 想着,身上被剥得只剩一件中衣,腿凉飕飕的。 多尔衮埋首下去的时候,明玉紧紧攥着衣角,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三个月,胎像便稳了。 她不让多尔衮纳妾,他有生理需求,不找她找谁。 总用手也不过瘾。 明玉觉得自己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可直到她哼哼着在多尔衮怀中绽放,他忍到眼尾泛红,都没有进入,而是吻着她的脸颊问她:“姐姐,你爱我吗?” 明玉餍足地抚摸他结实的胸肌:“你很好。” 懂她,且会伺候人。 孕妇也是人,也有生理需求,明玉怀孕之后极力克制,可越克制就越汹涌。 还是没有得到正面回复,多尔衮也不气馁,早晚有一天,他要取代那个人在明玉心里的位置。 让明玉爱上自己。 多尔衮轻轻吻着明玉的唇,小心翼翼问:“祁陈排第几?” 祁陈,又有祁陈什么事,排位的时候明玉都没想到他。 明玉正在消化释放之后的余韵,闻言一怔,回应多尔衮的动作停了一瞬。 多尔衮会错了意,以为祁陈多半排第一,不然明玉怎会犹豫着不肯说。 “行了,我知道了。”多尔衮放开明玉,叫了水。 怎么又生气了,翻脸比翻书还快,明玉推他,掰着手指给他算:“我自己排第一,事业排第二,你、儿子和银子并列第三,还不满意?” “祁陈呢?他排在我后面?”多尔衮不信。 明玉都让他气笑了:“祁陈是我的偶像,偶像你懂吗?就是图腾一样的存在。我喜欢他,崇拜他,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就好像你们崇拜地母赫赫,你们会想把她娶回家吗?” 刚爬上墙头那会儿,明玉是祁陈的女友粉,确实对他有过非分之想。后来祁陈去世,他在明玉心里变成了一束光,一个图腾。 “多尔衮,祁陈这事能翻篇了吗?你儿子说能。”明玉拉着多尔衮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翌日夜,明玉投桃报李,累到手酸。 转过天的早晨,多尔衮陪明玉吃完早饭离开,约定中午在赤鹿山田庄一起吃午饭和晚饭,并在此留宿。 送走多尔衮,明玉立刻叫上魏循,坐马车赶往?????温泉山。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凤林大君已经在田地边上等了,明玉将凤林大君请到田庄里,魏循吩咐上茶果点心。 茶水和点心都是寻常,倒是新鲜水果在这个月份的盛京难得一见。 在几个亲王、郡王府上做过客,凤林大君对草莓并不陌生。 皇宫夜宴上也吃过几样叫不上名来的水果,都用小碟子盛着,每碟只放几颗,如温泉山庄这样豪横的水果拼盘还是第一次见。 红的,绿的、黄的水果拼在一起,色彩鲜艳,令人食指大动。 用小签子扎着放入口中,轻轻咬下去,汁水四溢,甘甜美味。 听礼亲王说,草莓的市价是二两银子一斤,在朝鲜普通农户辛辛苦苦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二两银子。 本以为草莓已是天价,谁知还有更贵的,比如在郑亲王府吃到的荔枝,比草莓还贵。 凤林大君看着手边这一大盘水果,在心里默默估价,恐怕没有几两银子是吃不到的。 正屋里不光他手边有一盘,明玉、魏循、吉兰手边都有,让过他之后,每个人都吃得泰然自若,好像这些价格昂贵的水果只是些稀松平常之物。 再看田庄正屋里的摆设,好像朴实无华,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精品,甚至是古董。 就连刚才进屋回话的庄头,身上穿的也是湖绸,腰间系着羊脂玉佩。 凤林大君默默观察着田庄里的一切,心中感慨,都说睿盛夫人能赚钱会赚钱,之前他还没有概念,来田庄一趟,让他大为震撼。 难怪多尔衮视明玉如珍宝,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在宫宴上又是夹菜又是倒茶,恨不得直接喂到明玉嘴里,殷勤到让人没眼看。 得妻如此,换做他是多尔衮,恐怕比多尔衮本人还要殷勤。 凤林大君一边吃果盘,一边赞道:“我去其他王府做客,王爷们都夸夫人好能耐,在寒冬腊月也能种出如此鲜美的水果,饱了大家的口福。” 明玉谦虚:“我不过出个主意,全是魏循和吉兰他们弄的。本来只想饱自己的口福,谁知竟然推广开了。” “如此美味的水果,在冬天南边也是很难吃到的,朝鲜更少。” 这样说都是给朝鲜脸上贴金了,朝鲜的冬天什么水果也没有,王室想吃水果还要花高价从南边买。 买回来能冻坏一半,且品相参差不齐,味道差很多。 “如果保存得当,水果也可以拿到互市来交易,金贵的水果量少一点也没关系。” 其实凤林大君没做过水果的互市,不过他很想把这些美味的水果运到皮岛,不愁没有销路。 这样朝鲜王室在冬天也能吃上甘甜美味的水果了。 随着山庄的租赁,王公贝勒之家基本实现了草莓自由,买其他蔬果也很便宜。 而朝臣之家因为财力有限,对蔬菜水果的购买力也很有限,普通人家干脆买不起。 所以今年不管是水果还是蔬菜,售价都有下降,明玉也不打算再扩大蔬果的种植面积。 原来高单价小批量的鲜货只要保存得当,也能在互市流通。 这是明玉之前没想到的。 “还能这样,那简直太好了。”明玉赶紧让人把山庄现有的蔬菜、水果,包括烟叶子和鼻烟都拿来给凤林大君过目。 结果都能卖。 销售方式也更灵活,可以单独成批出售,也可以搭配出售。 凤林大君对鼻烟最感兴趣,这东西既能提神又能解乏,还能通窍治病缓解疼痛,真真是个妙物。 如果能成批生产,成批销售,可能比粮食和蔬果更赚钱。 明玉夸他有眼光,心说,烟草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暴利。 看完样品,魏循陪凤林大君去了几个山庄调研。凤林大君对山庄的经营赞不绝口,心中对明玉爱慕更深,甚至还生出点敬佩之情。 午饭前回到温泉山庄,明玉请凤林大君吃火锅。 辣椒经过专业炒制香辣扑鼻,火锅表面漂起一层透亮的红油,待水热油滚,奇特的香味极其勾人。 薄薄的羊肉片放在滚锅里涮一涮,几乎不用放开筷子,立刻夹出蘸着调好的料汁入口,香辣鲜美,吃完一口还想吃第二口,根本停不下来。 不管是牛肉还是羊肉,不管是豆腐还是蔬菜,甚至是鱼,什么都能往里放,放什么都好吃。 朝鲜也吃辣椒,一般腌着吃,像这样炒制后放在锅里涮菜,凤林大君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一次就爱上了。 并且爱了一辈子。 凤林大君一边刷肉,一边对明玉说:“你给了辣椒灵魂,这样吃真的好吃。多种辣椒,你信我,连着火锅的炒制方法一起卖,我保证辣椒比烟草更赚钱。” 明玉笑着让人给凤林大君倒冰镇酸梅汤,香辣火锅配冰镇酸梅汤,凤林大君只顾着吃喝,都没跟明玉说上几句话。 如果说,前天凤林大君答应把皮岛借给明玉开互市,是因为爱情,那么今天,完全是为了利益,巨大的利益。 凤林大君吃着香辣火锅,喝着冰镇酸梅汤,心里想着皮岛互市光明的未来,和堆在岛边的金山银山。 若干年后,明玉的儿子做了皇帝,明玉成了太后,凤林大君那时候已经是朝鲜的王。他带着礼物去慈宁宫看望明玉,还记得当年在温泉山明玉请他吃的那顿香辣火锅。 谁知火锅才吃到一半,多尔衮来了。 明玉看见多尔衮才想起今天早晨答应过他,要在赤鹿山陪他吃午饭。 结果在温泉山吃火锅吃嗨了,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说来也怪,明玉今天胃口意外很好,不用多尔衮投喂,竟然也跟风吃了很多。 忽然看见多尔衮走进来,条件反射觉得胃有点疼:“对不住,忙忘了。你过来,一起吃。” 凤林大君差点被一口酸梅汤给呛死,让睿亲王吃剩饭,整个大清恐怕也只有明玉敢这么做。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眼风扫过餐桌。 餐桌是圆形的,明玉坐在魏循和吉兰中间,凤林大君挨着魏循坐,另一边空着,他坐哪儿? 坐在另一边吗? 多尔衮看向明玉,想什么问什么:“我坐哪儿合适?”这里是明玉的地盘,他客随主便。 明玉想说你随便坐,刚才他们就是随便坐的,田庄里没那么多讲究。 可她扫了一眼对面那半张桌子,觉得让多尔衮孤零零坐在那边似乎有些不妥,于是看魏循。 魏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座。 让多尔衮和凤林大君坐一起,明玉也觉得不妥,于是按下魏循,她自己坐到对面去,跟多尔衮坐一边。 结果一活动,胃更疼了,撑得慌,还有点想吐。 多尔衮扶明玉坐好,见她脸有点白,吃喝也不如刚才活泛,问她怎么了。 明玉说胃疼,多尔衮叹口气,直接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手放在鼓胀的胃口上,慢慢按揉,一边揉一边问明玉有没有好受一点。 当着外人的面,多尔衮紧张成这样,明玉羞都要羞死了。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疼的,脸颊涨得通红,额角生汗。 吉兰第一个站起来说吃饱了,魏循紧接着,凤林大君紧张地看着明玉,完全没注意身边两个人的举动。 多尔衮看了看桌上的香辣火锅,和先前明玉坐的位置上喝了半杯的冰镇酸梅汤,微微蹙眉。 他抱着明玉起身,淡声说了一句“各位慢用,我们先走了”,直奔内室而去。 等明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炕上,靠着迎枕,鞋也脱了。 “凤林大君是客,我这样走,也太失礼了。”明玉不顾胃疼,挣扎着要起身。 多尔衮不敢强按明玉,只能弯下腰指尖触墙,将她困在两臂之间:“他让你陪他吃这么多,又是火锅又是冰镇,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敢说你失礼不成?” 明玉蔫下来,好吧,她今天太高兴,确实放纵了,胃也着实撑的厉害。 那边有魏循招待凤林大君,就算她提前离席有些失礼,以魏循的能耐应该也能圆回来。 对上多尔衮的眼睛,明玉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肚子:“是我不好,让你儿子受苦了。” 多尔衮哼笑:“你知道就好,乖乖靠着,等我。” 上午事忙,为了赶饭点,多尔衮一路疾驰去了赤鹿山,结果扑了空。得知明玉在温泉山,多尔衮又往温泉山赶,路上烟尘大,落了一身的灰。 骑马出了汗,身上味道也不好闻。 明玉怀孕之后对气味敏感,多尔衮吩咐人准备干净的衣服,去后罩房洗了个战斗澡,这才脱鞋上炕给明玉揉肚子。 揉了足足一刻钟,明玉的胃疼终于得到缓解,她问多尔衮:“你还没吃饭吧?正好火锅都是现成的,叫人给你摆一桌。” 刚才吃撑了有点反胃,明玉不太想闻火锅的味道,可多尔衮爱吃火锅,都看见了,总不能不让他吃吧。 多尔衮手上动作没停,只是放轻了一些:“最近肉吃多了,有点上火,做些家常菜就好。” 明玉心里松了?????一口气,吩咐下去做家常菜。 饭菜很快上桌,多尔衮吃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旧给明玉揉胃。 明玉问他什么时候走,多尔衮抬眼看窗外:“天快黑了,我不走了,留下陪你和儿子。” 是夜,明玉再次累到手酸,可多尔衮还没到,明玉娇声哼哼也不管用了。 多尔衮怕她太累,说自己去浴房解决。明玉第一次主动吻上多尔衮的唇,微微喘息着叫了一声好哥哥,多尔衮顿时在她手下溃不成军。 于是哥哥姐姐成了一个梗,百试不爽。 等多尔衮清洗完,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明玉翻了个身想趴着说话,被多尔衮拉进怀中:“别压着我儿子。” 明玉:“……” 明玉顺从地窝在多尔衮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小声说:“今天你不请自来,我的生意都没谈完。过两日还得请凤林大君吃饭,跟他好好商量皮岛租金的事。” 多尔衮挠明玉痒痒:“学会倒打一耙了!今天是谁答应我中午一起吃饭,自己给忘了,害我从赤鹿山找到温泉山。” 明玉笑着躲,多尔衮不敢再闹她:“幸亏我到的早,不然我儿子都要被你撑坏了。” 多尔衮笑着捏明玉下巴,让她别躲,看自己:“你说,是我儿子重要还是你的生意重要?” 明玉肋骨还在别人手底下,哪儿敢说生意重要:“当然是你儿子重要。” “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多尔衮挑理。 明玉改口:“我们儿子重要。” 多尔衮这才放过明玉,想了想道:“李自成败了,豪格年后回来,皇上可能派我入关。明天我要住回大营去,年前才能回家。” 没来由地,脑海里闪过昭显世子阴郁的脸,多尔衮嘱咐明玉:“这段时间你乖乖待在王府,不要轻易出门,让魏循也搬回王府住。想请凤林大君可以,见谁都可以,约在王府。” 想到皇宫里可能还有朝鲜细作,多尔衮不放心:“明天我让人去宫里替你告假。夜宴上发生的事,便是凤林大君不说,皇上皇后现在也该知道了。你怀孕受惊告假,皇后必然允准。” 大冷天明玉怀着身孕也懒得到处跑,只要多尔衮不作妖,能让她跟凤林大君见面把生意谈完便好。 明玉放下心,听说多尔衮要带兵入关,忽然想起他从朝鲜归来之前她做的那个噩梦,仰头问他:“你这次入关,绕道蒙古还是……”要去挑战宁远城的红衣大包? 历史上,清朝一共六次入关,每一次都在不同程度上削弱了明朝的实力。 多尔衮带兵这一次,应该是第四次,也是清朝历次入关,规模最大,杀伤力最大,战果最大的一次。 在吴三桂投降之前,清军每次入关都绕远,主动避开宁远城。 不出意外的话,多尔衮这一次应该也会绕道吧,明玉觉得自己这样问可能有些杞人忧天了,谁知多尔衮半开玩笑:“这一次我想去宁远城碰碰运气。” 之前绕道是因为军粮不充足,没精力跟宁远城死磕,一门心思就想入关抢粮食抢银子,补给军需。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明玉,军粮超额储备,兵精粮足,还能省下大笔买粮食的银子购买火器。 宁远城有红衣大炮,镶白旗也有。 除了红衣大炮,多尔衮还花重金购买了更适合骑兵的先进火铳。 如今袁崇焕已死,多尔衮觉得他可以试着拔了宁远城这颗钉子。 大练兵结束,皇上会亲自到两白旗大营检阅,届时多尔衮便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并向皇上展示两白旗的火器和实力。 虽然多尔衮是半开玩笑的口吻,明玉右眼还是自有主张地跳了跳。 她赶紧垂眸,往多尔衮怀里扎了扎,闷声劝他:“宁远城易守难攻,还有大炮,你若耗在那里,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儿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不管肚子揣的是男是女,明玉都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不用像她这样,用一生治愈不幸的童年。 所以多尔衮不能有事。 带兵入关,为父报仇,可以说是多尔衮一直以来的愿望。 从前条件不成熟,他只能隐忍,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便不能忍,也不想忍了。 多尔衮也想陪明玉安然度过孕期,看着他们的孩子呱呱坠地,可宁远城这颗钉子不拔,父汗大仇难报,皇上壮志难酬,八旗子弟只能困守关外苦寒之地,永无出头之日。 多尔衮不想骗明玉,手指轻轻抚过明玉微凸的小腹:“明玉,对不住了,我还是想试试。” 若成了,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大清将是另外一番光景。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两句诗最能概括明玉此时此刻的心情。 劝不住,只能拖:“这事急不来,能不能等到秋天。等秋天开互市有了大笔进项,我拿出三成收益为两白旗再添些火器,到时候胜算也大些。” 火器生产不易,又被山海关封锁,想买更多,恐怕也买不到。 等到秋天,她肚里的孩子也出生了。 也许时间和这个孩子,能让多尔衮狂热的心冷静下来,让他三思而行。 入关是必然,能不能去宁远城拔钉子,还要看几日之后的检阅,听皇上的安排。 想要拿下宁远城,光靠两白旗的战力根本不够,需要举全国之兵,一击而胜。 能不能打,什么时候打,以怎样的方式打,不是多尔衮一个人能定的。 不过以多尔衮对皇太极的了解,入关可能在春末,最晚立夏,绝不可能拖到秋天。 时间没定,多尔衮不想让明玉担心:“这事怎么也得等到年后,等豪格回来,听他说说南边的见闻才能定。” 也对,入关这事多尔衮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皇上做主。 明玉打算找机会劝劝皇太极,皇太极年纪比多尔衮大很多,应该比多尔衮更加沉得住气。 入关这事搁在一边,明玉又想起一事,觉得应该给多尔衮提个醒:“之前在温泉山装神弄鬼的那个蒙古喇嘛,你还记得吗?” 多尔衮不知道明玉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挑了挑眉:“记得,怎么了?” 蒙古喇嘛的来历,明玉只是听郭尔罗斯氏说过那么一嘴,也不是很确定:“我听说那个蒙古喇嘛在没做喇嘛之前,曾经跟着南边的使团去过漠北蒙古招安。” 多尔衮蹙眉:“你听谁说的?” “郭尔罗斯氏。在闲聊的时候说起的。”明玉回答。 郭尔罗斯氏的母家在漠北蒙古,据多尔衮所知,南边几次试图招安漠北蒙古都没成功。 顺着夜宴那日揪出来的朝鲜细作,暗卫查到了浣衣局宫女李贞贤,扯出庄嫔,由庄嫔联想到当初那个身份存疑的蒙古喇嘛。 多尔衮还以为蒙古喇嘛是昭显世子安插到庄嫔身边的细作,可听明玉这么一说,蒙古喇嘛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蒙古喇嘛:我深不可测。 多尔衮:呵呵。第89章 奏折 有些事让明玉早点知道也好, 免得着了别人的道儿,多尔衮跟明玉交换信息,把夜宴那晚暗卫查到的情况都跟明玉说了。 明玉从多尔衮怀里爬出来, 与他面对面躺在鸳枕上:“李贞淑,李贞贤,朝鲜国王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女儿,李贞淑却说凤林大君有两个妹妹。” 想起什么似的,瞪眼捂嘴:“我就说第一次看见李贞淑的时候, 感觉她有些面善。” 明玉眨眨眼, 问多尔衮:“你还记得庄嫔身边的那个大宫女李贞贤长什么样吗?” 这段时间多尔衮连庄嫔都没怎么正眼看过,哪里会注意到她身边的什么大宫女,于是摇头。 明玉有点失望,还是笃定道:“庄嫔身边那个叫李贞贤的大宫女, 与朝鲜嫁过来的王女李贞淑长得很像, 说是双生子都有人信。” 李贞贤是苏茉儿出事之后才出现在庄嫔身边的, 一直随庄嫔避居在汗王宫, 没怎么露过面。 所以明玉一直没注意到她。 李贞贤唯一的高光时刻,还是因为八阿哥生病, 被衍庆宫的嬷嬷田氏咬出来,因此挨了淑妃一顿鞭子。 明玉这才多看了她几眼。 没想到还有这样惊人的收获。 这回多尔衮也有点惊讶了:“如果李贞贤是朝鲜细作, 那李贞淑……”会不会也是? 李贞淑就住在王府,明玉岂不是很危险? 明玉想到的却是:“李贞淑是朝鲜王女, 李贞贤会不会也是?” 她还记得第一次宴请凤林大君的时候, 李贞淑提醒凤林大君说他有两个妹妹,凤林大君说他没忘, 他也在找这个妹妹。 凤林大君要找的这个妹妹, 会不会就是李贞贤? 多尔衮与明玉同时开口, 同时闭麦,只不过多尔衮没说完,明玉说完了。 此时,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让朝鲜王女当细作,朝鲜是没人了吗? “还是说……”结合凤林大君和李贞淑的反?????应,联系上下文,明玉推测道,“李贞贤没丢,而是被人送去了某个间谍组织,成了朝鲜的一个细作。” “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朝鲜王女,也许那时候她还小不记事,李贞淑和凤林大君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直在找她。” 这事细思极恐,明玉看向多尔衮:“你说谁有能力拐骗年幼的朝鲜王女?” 那可是王女,身边肯定有一大堆伺候的人,怎么可能说拐走就给拐走了呢? 而且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事情太复杂,牵扯到朝鲜、蒙古和南边,多尔衮也不好下断言,不过他觉得明玉的推测方向可能是正确的。 多尔衮不给回应,明玉也没当回事,自顾自分析道:“可能是朝鲜国王,可能是昭显世子,也可能是凤林大君,或者南边安插到朝鲜王室中的细作。” 除了朝鲜王室自己人,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拐走朝鲜年幼的王女。 多尔衮没给出回应,却重复了一遍明玉最后说的那几个字:“南边安插到朝鲜王室的细作?” 他记得昭显世子的婚事是南边皇帝赐婚,所娶姜嫔好像是南边的一个什么郡主。 之所以注意最后一点,是因为朝鲜国王、昭显世子、凤林大君和那对双生王女是骨肉至亲。 虽然王室骨肉相残的案例不少,可一般都是为了权力。 如果没有权力纷争,谁会傻到伤害自己的亲人。 明玉也觉得不可能是骨肉至亲。 看李贞淑的嫁妆单子就知道她在朝鲜有多受宠,怎么李贞贤就这么招人厌恶,被拉去当间谍了呢? 明玉睁大眼睛,认真向多尔衮求教:“要真是南边做的,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内室烛光摇曳,他的小福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瞪着眼睛不肯睡,躺在鸳枕上跟他分析别国细作的事。 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多尔衮被明玉的认真劲儿给逗笑了,凑过去亲她脸:“乖,这事交给我吧,你别想了,仔细累着儿子。”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先搬去明园住。” 让他这么一说,明玉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无凭无据在被窝里瞎猜:“行吧,反正你不在,我一个人住在王府怪冷清的。正好魏循就住在明园,也不用搬来搬去的那么麻烦了。” 原来他出征的时候,明玉搬去明园住是因为害怕冷清。 他在,王府不冷清,他不在,便冷清了。 他只是一个人,又不是千军万马,他在与不在,对明玉还是有些影响的。 多尔衮心中一暖,将明玉重新搂在怀里:“乖,我空了就回来看你和儿子。”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便是遇到什么,也不要害怕,我的人会在暗中保护你。” 谁知明玉并不买账:“你派人跟踪我?” 她就说避子汤的事那么隐蔽,多尔衮是怎么知道的。 多尔衮抱着明玉狡辩:“不是跟踪,是保护。” 明玉气结,推他:“有区别吗?” 多尔衮却将人抱得更紧:“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说。暗卫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别的一概不管。” 推不动,明玉只能眨眼用长睫毛挠他的喉结,闷声质问:“那避子汤是怎么回事?暗卫变长舌妇了?” 多尔衮:“……” 多尔衮向明玉保证,等明玉生完孩子,就把暗卫从她身边撤走,明玉这才作罢。 翌日,多尔衮要亲自护送明玉回明园住,明玉没让,挤眉弄眼说有那些人保护她足够了。多尔衮实在忙,便没坚持,吩咐总管事摆超品仪仗。 明玉回到明园不足一个时辰,魏循就风尘仆仆赶回来问她是不是又跟多尔衮闹矛盾了。 李贞贤的事还没查清楚,不方便让魏循知道,明玉笑着打哈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没闹矛盾就好,魏循放下心来,把那天明玉走后,他和吉兰招待凤林大君的事说了,最后道:“我想着银子的事还得你出面谈,那天便没提。” 明玉也正在想这事:“明天,你约凤林大君在……来明园,我跟他谈租金。” 想起多尔衮临走前的碎碎念,想起在暗中保护她的那些“长舌妇”,明玉决定最近都待在明园养胎,哪儿也不去。 明园是明玉的私产,在这里约见凤林大君真的好吗,多尔衮有多爱吃醋,魏循可是领教过的。 他忍不住给明玉建议:“要不要换个地方?王府似乎更合适些。” 盛京的民风虽然比南边开放,后宅女眷必要时可以见外男,只要不是单独见面就行。约见地点一般选在府宅的正堂,由前院管事人等作陪。 前院管事都是男主人的心腹,由管事作陪,除了在旁边伺候,也算是有一个见证人。 可明园是明玉的私产,不管是前院的管事还是后院的管事都是明玉自己的人,跟多尔衮没关系。 在明园约见凤林大君,恐怕有损明玉的清誉。 明玉理解魏循的苦心:“这事王爷知道,你只管去办好了。” 魏循向来不怀疑明玉的话,可多尔衮这个大醋坛子,真能允许明玉在私宅会见外男? 见魏循愣着不动,明玉挑眉,玩笑道:“怎么,忘了谁是你的东家了?” 再不管管,魏循都快成多尔衮狗腿了。 魏循哈哈大笑:“没忘,没忘,你是东家。” 结果魏循还没动,凤林大君自己送上门来,连明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位鼻子也太灵了,她才搬来明园,他就上门求见,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啊。 魏循也很郁闷,问明玉见不见。 来都来了,生意还没谈完怎能不见,明玉站起身迎出门外。 凤林大君见明玉迎出来,不由加快了步子,把跟在身后的那群幕僚甩开老远。 走到明玉面前想伸手扶她,见魏循就跟在明玉身后,伸出去的手只得扬起来尴尬地抚过鬓发。 站定之后,凤林大君朝明玉笑道:“又见面了。” 明玉也笑:“是啊。又见面了。” 两边寒暄行礼完毕,明玉转身往回走,凤林大君却还站在原地,差点被跟在身后的幕僚撞到。 明玉回头:“凤林大君,里面请。” 凤林大君这才回神,几步追上明玉,跟在身后的幕僚们不敢跟得太紧,远远缀在魏循后面进了屋。 到屋中坐定,照例上茶水、点心和水果拼盘。有些幕僚跟着凤林大君去过温泉山庄,见识过果盘的魅力,还算淡定。有些第一次见到,吃下一口,不停与同伴交换眼神。 太特么好吃了! 这回除了水果拼盘,明玉还让人端了炸薯片和炸薯条上来。薯片取材马铃薯,薯条是番薯切条油炸而成,鲜香酥脆,回味无穷,让人吃完疯狂想舔手指。 凤林大君也是第一次见,笑着说好吃:“不知这两样取材何种作物?烹制可费时费力?” 明玉示意凤林大君喝茶,给他解释道:“这两样的取材大君都见过,薯片取自马铃薯,薯条取自番薯,切薄片,切条,放到油锅里煎炸,出锅时一个撒盐,一个撒糖。” “烹制简单,切的时候可能需要一点刀功。” 凤林大君没想到马铃薯和番薯还有这种吃法,对明玉说:“到时候马铃薯和番薯的售价,再好好斟酌一下。” 明玉笑着说好,顺势说起皮岛的租金,凤林大君坚持不要,明玉坚持给,最后还是凤林大君先妥协:“货是你的,运力你出,我只出场地,给净利的一成分红,满够了。“ 明玉觉得有些少,凤林大君却说什么也不肯多要,事情就此谈妥,当日签订契约。 契约没有时限。 签完约,太阳早挂在西山之上,凤林大君告辞离开,约定明天一早过来起草互市交易的范围和章程。 互市不是个人行为,是国家行为,需要得到各国君主的支持,必须审时度势,规避某些敏感货品,同时还要足够吸引人。 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之后几日,凤林大君连续出入明园,早去晚归,还有一次忙到吃了晚饭才回。 交易范围和章程终于起草完,凤林大君打着哈欠坐在明玉书房的桌案后,捏着眉心问:“饿了,能给点宵夜吃吗?” 明玉伏在另一张书案上,仍在校对,校对无误誊抄在奏折上。 这是她作为超品夫人,第一次给皇上写奏折,不知不觉间又成了大清建国以来第一个给皇上呈奏折的女人。 听见隔壁要夜宵,明玉抬眸,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吩咐上宵夜,然后继续伏案,一个字一个字校对,一个字一个字誊抄。 凤林大君走过来,在明玉要蘸毛笔的时候把砚台拿走了:“差不多得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你受得住,孩子也受得住?” 凤林大君在朝鲜那是出了名的做事认真,生平最讨厌“差不多”这三个字。要么不干,要么好好干,干得差不多,还不如不干。 可见明玉比自己还拼,比自己还认真,凤林大君都有点不忍心了。 毛笔蘸?????了个空,明玉短暂抬眸,目光很快回到面前的奏折上:“还有两页就写完了,你饿你先吃,我还不饿。” 凤林大君举着砚台:“你不饿,孩子都饿了。” 明玉无奈搁笔,起身去凤林大君那桌拿了砚台过来,继续伏案校对:“我娃随我,也随他阿玛,铁打的。” 凤林大君:“……” 窗外敲响三更鼓,凤林大君才离开,与他同时离开的还有暗卫。 多尔衮也才歇下,就听见屋外有布谷鸟叫,于是把暗卫叫进来问话:“可是福晋那边出了什么事?” 暗卫吞吞吐吐,汇报日常情况,多尔衮蹙眉:“大半夜吵我睡觉,只有这些?” 暗卫眼一闭心一横:“主子,凤林大君连续几日天天去明园做客,早去晚归,也不知在做什么。今日更是三更末刻才离开。” 开互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多尔衮私下了解了一些。 凤林大君与毛文龙一起开过互市,而且很成功,有他帮忙,明玉当不至于太辛苦。 可忙到三更半夜,多尔衮蹙眉:“你来的时候,福晋人在何处?” 暗卫:“还在书房。”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一整日,福晋、魏先生和凤林大君三个人一直待在书房,直到魏先生和凤林大君离开,福晋还没从书房出来。” “所以你晚上跑来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多尔衮一边说一边披衣起身。 暗卫下意识后退一步:“凤林大君看福晋的眼神很不一般,奴才怕……”他给主子您戴绿帽子。 再抬眼,多尔衮已然穿戴整齐,大步经过他身边,人走出去了,凉凉的声音却飘回来:“爷的女人,爷自己清楚,舌头是个好东西,不想要跟爷说。” 暗卫吓得捂住嘴。 多尔衮星夜赶到明园的时候,内书房的灯烛还亮着,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一个纤细却格外认真的人影。 她搁下毛笔,活动了一下脖子,拿起书案上一本奏折模样的文书凑在灯烛下阅读。 多尔衮走近几步,并没发出任何声音,可端坐在书案后的小美人似乎有所感应,忽然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 看见他,严肃的俏脸上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多尔衮也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快走几步进屋。 明玉刚刚把要呈给皇上的奏折写完,正愁没人给她把关呢,多尔衮就心有灵犀地回来了。 多尔衮进屋,脱掉身上的玄狐皮斗篷,飞快搓了搓手才把朝着他走过来的小美人抱在怀中。 低头在她柔软的发顶上亲了又亲,温声问:“在忙什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明玉仰起头,想把手里的奏折拿给多尔衮看,谁知对方亲头顶还没亲够,一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唇上。 熟悉的淡烟草香味瞬间将她笼罩,许久没闻到这种香味,明玉竟然有些发晕,下意识迎合他。 这一迎合不要紧,奏折也掉了,身上的衣裙也没了,直亲到地老天荒,亲到自己躺在被窝里化成一段软雪。 “姐姐,想我了吗?”狼狗变奶,声音蛊惑。 明玉微微喘息着,欢愉过后,巨大的疲惫感将她笼罩。可她不能睡,她怕一觉醒来多尔衮已经走了,谁帮她看奏折? 魏循写过奏折,却是写给南边皇帝的,凤林也写过,是写给朝鲜王看的,只有多尔衮给皇太极写过奏折,最了解皇太极的喜好。 多尔衮也忙,甚至比她还忙,机会难得,明玉不想错过。 明玉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抬手搂住多尔衮的脖子,将他往下压。 与他四目相对,轻轻“嗯”了一声,娇声道:“好哥哥,你要来吗?” 奏折不短,章程更长,让人加班卖苦力之前总要先给点甜头。 果然多尔衮眸光变深,一个翻身将她虚虚压在炕上,说话时有点咬牙切齿:“现在还不行,得等你生下孩子。” 巫医说,妇人有孕,房事要节制。 多尔衮私下把节制改成了严禁。 明玉想了,他可以帮忙,但他自己不行。 他是要当阿玛的人了,他得忍着。 压在他脖子上的纤纤素手往下滑,柔弱无骨似的。 多尔衮松开对明玉的禁锢,与她并排躺在炕上,顺势捉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乖,夜深了,我抱着你睡吧。” 虽然没摸到,但刚才抵着她的时候,明玉还是有感觉的。 都那样了,还能忍? 明玉对多尔衮这匹种马的自制力又多了一层认识,是个狠人。 不做可以,但不能睡。 明玉做事有个习惯,要么不做,做就要保质保量,并且保证效率。 重要的工作没做完压在心里,她睡不好。 明玉睁开眼,拥着鸳被坐起来,说正事:“这几天我拉着凤林把互市的交易范围和章程写好了,还给皇上写了折子。” “我知道,你最会写奏折了,要不,你先帮我看看?”这还真不是明玉吹彩虹屁,皇太极不止一次夸多尔衮奏折写的好,说他用词精准,言简意赅。 明玉连着忙了几天,就算她不累,肚里的孩子也吃不消。 多尔衮应了一声,却拉着明玉躺下:“明天我休沐一日,专门给你改奏折。我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一日足够了。 看脸上的胡茬就知道多尔衮很疲惫,明玉闻言点头,安心躺在多尔衮怀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梳洗完吃过早饭,明玉推着多尔衮去自己的书房,押着他看章程改奏折。 望着明玉那笔狗爬字,多尔衮心累地揉了揉额角,重新找了一个空白奏折,提笔写起来。 虽不如他给自己写奏折时顺畅,倒也不曾中断,一气呵成。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写好了,明玉深感震撼:“怎么用簪花小楷?” 多尔衮搁笔抬眸:“你写的,簪花小楷。” 明玉杏目圆睁,指自己:“我写的?”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会写簪花小楷? 多尔衮哈哈笑着将她拉到怀中,让人坐在他腿上:“你给皇上的奏折,怎能让他人代笔?” 明玉挽尊:“我还真会一点楷书。” 上学时练过,结果自成一体,把练字老师气到自闭。 多尔衮睁眼说瞎话:“嗯,有基础,能看出来。” 练字班的老师都不看出来,您真厉害,明玉也不戳破多尔衮的谎言,缠着他教她写字。 怕以后露馅。 多尔衮教了一会儿,也快自闭了,刚想拉着明玉在书房里做点什么,门外有人禀报:“王爷,福晋,凤林大君来了。” 明玉一边吩咐快请,一边从多尔衮腿上下来,跟多尔衮念叨:“互市的章程是凤林写的。” “他的字也很好看,魏循都自叹不如呢。” 反正都比她写字好看就对了。 明玉说完亲迎出去,多尔衮坐着没动,打开互市的章程,提笔在白纸上誊抄起来。 凤林大君听魏循说多尔衮过来了,却只见明玉一人出来迎他,笑着问:“睿亲王可是走了?” 明玉这才发现多尔衮并没跟出来:“他在书房里帮我改奏折,正写到要紧处,没敢惊动他。” 快到中午了还没走吗,凤林大君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太阳,笑着说:“改奏折也是一门学问,那就不要打扰王爷了,我们去正堂说话吧。” 他今天来也是想给明玉改奏折来着,改不改先搁在一边,誊一遍还是很有必要的。 魏循也觉得好,看向明玉。 明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只得硬着头皮把他们带去了正堂。 多尔衮写完一整页纸,也没见明玉回来,问过人才知道明玉把人都带去正堂说话了,微微蹙眉。 今日是小年,再过二十几天豪格便要带兵回来了,留给他练兵的时间越来越少,留给他陪明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多尔衮坐在书案后转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坐了一会儿吩咐人去找明玉过来,说奏折写好了。 明玉来了,凤林大君和魏循两个讨厌的家伙也一起跟了过来。 凤林大君看着放在书案最显眼处的那本奏折,笑着问明玉:“能让我拜读一下么?” 怎么说都是商量好的,没必要藏着掖着,明玉把奏折拿给凤林大君过目。 凤林大君从头看到尾,惊讶于多尔衮的笔力和修养,却故意拿字体说事:“没想到王爷写奏折竟然喜欢用簪花小楷。” 这反差萌也是没谁了。 魏循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喷出来,簪花小楷不是女子专用吗,王爷这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多尔衮还没说话,明玉不爱听了:“簪花小楷是我写的。” ??? 凤林大君和魏循面面相觑,两脸震惊,就你那笔狗爬字,当我们瞎? “爱信不信,反正就是我写的。”明玉打算就这么呈给皇太极,以后奏折都让多尔衮帮她用簪花小楷誊一遍。 冒充是她写的。 眼看到饭点,多尔衮想陪明玉安安静静吃一顿午饭,没时间陪凤林大君和魏循闲聊,于是道:“明园的宵夜可好吃??????” 也不知是在问谁,却让凤林大君额上有点冒汗。 都是养过暗卫死士的,昨夜被人盯梢,居然毫无觉察,凤林大君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挑了挑眉:“味道还不错。” 魏循似乎嗅到了火药味,赶紧说有事向凤林大君请教,连拉带拽总算把凤林大君弄出了书房。 然后大中午的多尔衮跟明玉说他想吃昨晚的宵夜,明玉知道他阴阳怪气的时候,不是吃醋了,就是想要了。 多尔衮醋劲儿大,醋点多,明玉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耐心把人哄好,一律按后者处理。 直接上手。 导致吃午饭的时候,明玉手酸拿不动筷子,多尔衮笑着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揉着一边喂,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好多好性有多好性。 阴阳怪气,根本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多尔衮你绿了,没绿,我也得给你说绿! 多尔衮:除了我媳妇儿,谁也别想绿我。第90章 机会 翌日天不亮多尔衮小心翼翼起身, 还是把明玉吵醒了。 昨夜雨疏风骤,明玉两边手臂都累酸了才算糊弄过去。 懒得起,她侧躺在被窝望着眼前的男人, 循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那男人满脑子黄色废料,居高临下道:“要是想我了,派人去大营送个信儿,晚上就能到。” 明玉白他一眼,翻身仰躺, 肚子忽然动了一下。 起初还不是很确定, 明玉轻轻拍了一下肚皮,回应她似的,肚子又动了一下。 明玉眼睛亮了亮,有点激动地招呼多尔衮:“你、你过来看看, 你儿子是不是动了。” 多尔衮闻言飞快穿好衣服, 还整了整衣领, 这才伸手在明玉的肚子上摸了摸, 没有任何动静。 明玉笑多尔衮:“他在肚子里,你穿这么正式, 绷着个脸给谁看?” 多尔衮也是博览过育儿百科的男人,严肃道:“在儿子面前, 时时刻刻都要做表率。” 明玉笑死了,故意逗他:“你怎么知道这一胎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谁是多尔衮更严肃了:“阿玛在女儿面前, 更要注重仪容仪表。” 明玉:“……” 当日, 明玉按照多尔衮教的流程,以超品睿盛夫人的名义, 把关于互市的奏折连同章程一并呈了上去。 直到年前, 都没有任何回复, 仿佛泥牛入海。 明玉几次派人去问,得到的消息都是年底奏折多,得排队。 倒是明玉和凤林大君的绯闻在盛京城悄然传开,说的有鼻子有眼。 多铎听说之后,委婉地提醒了他哥一嘴,劝他哥多回家看看,别总猫在军营,后院失火。 结果平白挨了一个白眼,让他哥教训管好自己的舌头。 皇后也听说了此事,她虽然相信明玉的为人,还是将明玉叫到跟前委婉地提点了几句。 谣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递了奏折之后传出来,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明玉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谣言不能堵,容易显得心虚,越描越黑。 吃瓜群众的脑子堪比金鱼,七秒钟记忆,所以堵不如盖。 即用更劲爆的大瓜,覆盖之前的谣言,甚至推翻之前的谣言。舆论风向可瞬间逆转,甚至让幕后推手遭到反噬。 按照正常的流程递折子不好使,明玉索性另辟蹊径,将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奏折及附件交给皇后,求皇后转呈到御前。 没错,这份奏折也是多尔衮代笔的。 本来多尔衮想直接进宫面圣,问问情况。 因为摸不清皇太极的想法,明玉让他先等等。 后来流言传出,明玉让多尔衮别管,别管奏折,也别管流言,静静等着皇后传她进宫。 之前给皇后当陪聊也不是白干的,明玉得知皇后在这一时期权力不小。许多来自科尔沁的紧急奏报都是经由皇后之手,直接转给皇上,并不需要经过内秘书院。 皇后看过明玉的奏折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明玉私下与凤林大君见面原来是在准备这么一件大事。 当年皮岛互市很出名,皇后也听说过。她还曾托人在互市上进了一批江南上好的胭脂水粉给后宫嫔妃使用,硬生生把后宫嫔妃的颜值拉高了一个档次。后宫人人欢喜,皇上见了也说好。 只可惜好景不长,毛文龙一死,皮岛互市日渐衰败,交易的货品越来越单一,再也没卖过女人用的物件。 如今有人愿意在皮岛重开互市,皇后当然高兴,可这人是明玉又让她忍不住担心:“这事不急,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对女人来说,什么都不如子嗣重要。 明玉知道皇后这么说是为自己好,她领情,却不能苟同:“互市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是找个地方做买卖。如今地方找到了,帮手也有了,货物都是现成的,该臣妾忙的都已经忙完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如今只差把奏折呈给皇上,臣妾便能安心养胎了,具体事宜会交给下边的人去做,求娘娘帮帮臣妾。” 明玉有实力有野心,皇后一直都知道,也适应了,也认可了,甚至还有点羡慕。 之前明玉帮过她不少,比如八阿哥和海兰珠相继病重那会儿,要不是明玉赶过来帮忙,天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算起来这还是明玉第一次求到自己面前,不过给皇上递个奏折,于公于私她都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于是皇后收下奏折,找机会呈给了皇上。 皇后呈奏折上来不奇怪,之前也有过,可奇怪的是,这封奏折并不是来自科尔沁,而是出自明玉之手。 用过晚膳,皇太极破天荒没走,留在清宁宫喝茶,与皇后闲聊:“明玉的奏折怎么递到你这里来了?” 朝廷递奏折有既定流程,就算明玉不知道,多尔衮也不可能不知道。 皇后时常给科尔沁部递折子,也没想那么多:“可能是觉得由我来递更快些。” 奏折皇太极细细看过,落款时间是过年之前,明玉要是这么着急,为什么不早点来求皇后,非要等到现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太极让人去内秘书院暗查,还真查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奏折,连落款日期都没变。 皇太极有点生气,叫来内秘书院掌院大学士和内三院掌院范文程过来问话。 之前两人接到这份奏折,先是惊讶,惊讶于明玉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给皇上写奏折,而后是震惊,震惊于奏折里明玉的野心和手腕。 她是怎么说服凤林大君帮忙的? 用一成分红,租下整个皮岛,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多尔衮脱离掌控,庄嫔被幽禁汗王宫,蒙古喇嘛身份差点暴露,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拜明玉所赐。 把他这盘棋搅和得七零八落,却想另换棋盘下自己的,哪有这样的好事。 直觉告诉范文程,明玉这个女人是祸害,便是有多尔衮的保护除不掉,也绝不能让她继续做大做强。 于是私下授意内秘书院将明玉的奏折挂起。 反正年底奏折多,军情也多,排队很正常。 同时造谣传谣,试图瓦解多尔衮对明玉的信任,让他们先内讧,然后借多尔衮的手除掉凤林大君。 等凤林大君一死,多尔衮肯定会受到牵连,豪格便能趁势崛起,与多尔衮分庭抗礼,争夺储君之位。 明玉的互市也开不成了。 总之,清廷越乱,对南边的压力就越小。 可范文程万万没想到,多尔衮这个大醋缸居然对铺天盖地的流言无感。正在他焦头烂额准备设计捉奸的时候,明玉居然另辟蹊径,在后背捅了他一刀。 范文程气到心慌,面上却不显,他果断承认了自己的失察之过,并当着皇太极的面训斥自己的下属:“睿亲王为朝廷出生入死,德高望重,睿盛夫人上个奏折,你居然敢让她排队等着!这下好了,人家绕开秘书院直接找上皇后,让皇后娘娘替你把活给干了!凡事都让主子们亲力亲为,要咱们这些奴才还有什么用!” 暗指多尔衮功高震主,明玉以权压人走后门,扰乱朝堂秩序。 内秘书院掌院立刻跪下认罪,半句也不为自己辩解,自请罚俸一年。 范文程也跟着跪下,请皇太极责罚。 年底事多,奏折也多,排队是常事,皇太极当然不会重罚两人。 申斥之后,只罚了掌院半年俸禄,罚了范文程三个月俸禄了事。 皇太极挥挥手让掌院退下,将范文程留下说话,问他对互市有何看法。 范文程年轻的时候主动归降先汗,因为是汉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重用,直到皇太极当上大汗,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鞍前马后追随多年,范文程了解皇太极。 那是一个英明果敢的人,心中认定的事很少与人商议,会直接吩咐下去。 他问你意见,多半是他不愿意,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方便自己宣之于口的,想借别人的嘴说出来。 范文程心领?????神会:“开互市是把双刃剑,既能补己,又可资敌,还请皇上三思。” 范文程这话正好说中了皇太极的心事。 开互市,想法是好的,可如今战乱不断,各国实力变化此消彼长,并不适合。 是夜,皇太极照常歇在关雎宫,海兰珠见皇太极从进来便绷着一张脸,瞧见八阿哥也只是勉强笑笑,于是屏退屋里服侍的,温声问皇太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前朝的事,皇太极很少会在后宫说,可海兰珠和明玉十分要好,皇太极便把明玉上奏折要开互市的事跟海兰珠说了。 想让海兰珠给明玉提前递个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奏折被驳回时心里不痛快,影响到多尔衮。 如果不是顾及到多尔衮开春要带兵入关,正是操练的紧要关头,皇太极可能在看完明玉奏折的时候就直接驳回了。 开互市的事,海兰珠早听明玉说起过,还答应明玉会在皇太极耳边帮她吹枕头风,促成此事。 明玉两次救过八阿哥的命,又明里暗里帮过她好多回,多到海兰珠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的程度。 她听说明玉想找个海岛建市场,在市场里把粮食、蔬菜瓜果卖到别国去,赚别的国家的银子,还能用换回来的银子买别的国家的特产或者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觉得很好。 所以明玉请求她帮忙的时候,海兰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会儿听皇太极主动提起,海兰珠温婉一笑:“臣妾愚钝,倒也觉得明玉这个主意好。” 海兰珠心思单纯,没什么主见,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皇太极不忍心驳了海兰珠的面子,问她好在哪里。海兰珠仰头想了想,也说不上来,最后腼腆道:“明玉救过八阿哥的命,两次。” 海兰珠伸出两根葱白似的手指,鼓足了勇气道:“虽然她不图回报,可臣妾不能忘恩负义。皇上曾经为了八阿哥大赦天下,明玉是八阿哥的救命恩人,只不过想做点小生意,皇上就允准了吧。只当、只当为八阿哥为臣妾还了明玉这一份人情。” 刚刚海兰珠说明玉的主意好,皇太极还以为是明玉来求过她了,现在听海兰珠并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一心想报恩,反倒放下心来。 是啊,明玉确实帮了海兰珠不少,海兰珠也很少求他什么。 否定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被皇太极咽了下去,他笑着将海兰珠揽入怀中亲了亲:“好,朕就给她一个机会。” 于是两天后,明玉得到了皇太极的正式回复,没说准也没说不准,而是让她跟着多尔衮一起上早朝,陈述她的想法。 若开互市能得到半数以上朝臣的支持,他就批。 反之,互市的奏折将被发回。 得到消息之后,明玉把魏循和凤林大君找来商议,用了一天时间起草出一份发言稿,作为明玉的开篇陈述。 至于问答环节,就只能靠明玉的临场发挥了。 魏循望着明玉高高隆起的小腹,忧心忡忡:“早朝从进场到散场至少两个时辰,你能站那么久吗?” 明玉眨眨眼:“放心,我宫里有人。” 就算她能站,皇后也不会让她站那么久的。 明玉认定的事,必然一条路走到黑,魏循没有再劝。 劝也没用。 凤林大君捏了捏眉心:“我想办法跟你一起去,你来开场,问题交给我。” 既然明玉非去不可,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减轻她的负担。 之后两天,明玉也没闲着,让魏循去各王公贝勒家把田庄、山庄的租约条款变更一下,增加年限,提高租金。 直到前一天下午,明玉才差人把多尔衮叫回来,告诉他皇太极给她的回复,让他明天早晨带自己一起去朝会。 多尔衮当场寒了脸,转身就走,被明玉拦下:“你要去哪儿?” “进宫。”多尔衮额上青筋蹦起多高。 他为朝廷出生入死,唯皇上马首是瞻,他的福晋不过想开个小小的互市,怎么就那么难! 若皇上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开春入关,谁爱去谁去。 他要留下,陪明玉待产。 一想到明玉要挺着大肚子,在朝会上抛头露面,与那群文官争吵,多尔衮造反的心都有了。 来不及屏退下人,明玉走过去想要抱住多尔衮的腰,奈何肚子太大,手臂太短,只能揪住他的衣角:“我都准备好了。我想去。” 屋里伺候的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下去。 多尔衮低头,看见明玉的肚子顶着自己,衣角上还揪着一只白生生的小手,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弯腰抱起明玉,将她放在炕上坐好,说出了跟魏循一样的担心,明玉还是原样回复。 多尔衮想了想,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行,你说开场白,吵架交给我。” 他就不信,谁敢跟他吵。 明玉噗嗤笑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见多尔衮要挠她痒痒肉,明玉举白旗:“凤林说他去吵架。他熟悉互市,嘴皮子也利索,肯定输不了。” 多尔衮坐在明玉身边,摸着她的肚子:“那我做什么?” 明玉抬眸看他,笑容明媚:“你就站在我……身后,嗯,就站着,保护我。”有些人表明态度就是一种威慑。 多尔衮还想说什么,贴在肚子上的手忽然鼓了一下,惊喜道:“他踢了我一脚,好大劲儿。” 明玉白他一眼:“是踢了我一脚好吧。”在她肚里揣着呢。 这时娜塔噘着嘴走进来说:“王爷,福晋,侧福晋求见。” 明玉和多尔衮对视一眼,多尔衮没说话,明玉开口:“让她在花厅等着。” 作者有话说: 明玉:谣言算什么,且看我在朝堂上大杀四方。 多尔衮:嗯,不说话,就站着。第91章 朝会 昨日从明园出来, 凤林大君拐了个弯去了一趟睿亲王府看李贞淑,见李贞淑一切都好,终于放下心来, 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李贞淑听凤林大君说起明玉要进宫参加朝会,便动了陪明玉一起进宫,伺机找人的念头。 明玉听她说完,看向多尔衮:“李氏入府之后,还没去宫里给各位娘娘请安。” 如果有人还记得庄嫔身边那个大宫女李贞贤的模样, 恐怕得吓一跳。 两人真的很像, 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 就算不能确定李贞贤是细作,她也得想办法给皇后提个醒,让宫里提防着点, 免得着了道儿。 多尔衮跟明玉想到一起去了:“这个你定。” 明玉答应李贞淑明天带她进宫请安, 李贞淑应是, 告辞离开。 翌日, 明玉起了个绝早,按品大妆乘马车接上李贞淑去了皇宫。 因为朝会的缘故, 天还没亮,宫门口早排起了长队。 多尔衮让明玉坐在马车里, 吩咐人传软轿。等软轿到了,才让明玉下车换轿跟在他身后走亲王绿色通道。 倒不是亲王不用排队, 而是亲王排在最前边。 多尔衮找到队首站定, 吩咐软轿停在他旁边,引路的太监却道:“皇上说, 和硕睿盛夫人是超品, 不必在外列队, 可直接进到殿中。” 说着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皇后娘娘听说睿盛夫人要上早朝,特意求皇上在丹墀之上加了一道屏风,还给睿盛夫人准备了太师椅和茶水点心,指派乌云姑姑贴身伺候,王爷尽可放心。” 果然是宫里有人好办事,多尔衮点头,亲自扶明玉下轿。 这时豪格忽然凑过来,抢过引路太监手里的灯笼,提着去照明玉的脸,被多尔衮绊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明玉怀孕之后,多尔衮越发凶狠了,豪格不敢再往前凑,故意扯着脖子嚷道:“明玉,朝会是男人的地盘,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明玉要在朝会上宣讲互市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听豪格嚷这一嗓子,后面长长的队伍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好像都在议论明玉。 多尔衮心里本来就憋着气,要不是明玉站在他身边,怕波及到她,多尔衮真想揍豪格一顿。 明玉听见身边人指节捏得咯咯响,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袖子,也提高嗓音悠然道:“我是专门来听肃亲王述职的。” 农民起义军被明军打败,李自成带着十八骑跑路。豪格见势不对也要跑,结果遭遇明军主力,被洪承畴按在地上摩擦。 是清军为数不多战败的案例。 皇太极接到军报,直接气病了,根本不见豪格,只让他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述职,总结战败原因。 身后长长的队伍中,不时有人笑出声来,豪格气得胸膛起伏,捏紧了拳头。可摄于多尔衮,他并不敢拿明玉怎样,只是狠狠瞪了明玉一眼,灰溜溜走回自己的队列。 明玉修理完豪格,这才扶着乌云的手走进崇政殿,迈步上了丹墀,转过屏风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太师椅上。 乌云手脚麻利地给明玉换了一个新?????手炉,温度偏热,不过在这门户大开的殿中正合适。 趁着皇上还没来,乌云又给明玉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压低声音说:“朝会长着呢,夫人先喝点参茶提提精神,一会儿等夫人的事说完了,奴才会向皇上示意夫人不舒服。皇后娘娘求了皇上,夫人不必苦等朝会结束,中途奴才便能带夫人离开去清宁宫休息。” 皇后行事比她设想的还要周全,明玉欠了欠身:“多谢皇后娘娘垂怜。有劳姑姑费心了。” 崇政殿有规矩,通常情况下不允许女人进入,便是进来也不能说话。估摸着皇上快到了,乌云不敢再多言,朝明玉福了福身。 随着一声唱和,皇上驾到,朝会开始,朝臣们按照议程议事。 明玉这才知道,原来朝会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皇上往那儿一坐跟朝臣们大眼瞪小眼,瞪一会儿太监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别的朝代明玉不知道,反正皇太极执政期间的朝会是有台本的。也用不着太监费嗓子,简单粗暴地抽三下鞭子,豪格第一次站出来述职。 他还拿了发言稿。 明玉忍不住朝龙椅看去,皇太极全程冷脸听着,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豪格。 豪格念完退下,皇太极冷冷开口:“战败当罚,豪格你管兵部,你来说该怎样罚?” 可能是怕明玉在人前露脸,皇后让摆的这架屏风格外细密。明玉朝前倾身也看不见丹墀之下的情况,只听豪格一张嘴全是套话:“臣有负皇上重托,全凭皇上责罚。” 打仗不行,打太极倒是一把好手。 明玉坐在屏风后,一边喝茶一边吃瓜,听皇太极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多尔衮你管吏部,你说该怎样罚?” 多尔衮站在亲王队列第一排第一个,离丹墀最近,明玉眯起眼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淡漠疏离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按律官降一级。” 从殿中朝臣们的反应,明玉大致可以判断出罚的有点重。 按律是没错,可豪格毕竟是皇长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殿中嗡嗡声还没结束,听多尔衮又道:“战败者,按律官降一级。可肃亲王并非战败,是策应不成反遭敌歼,折损骑兵三千,毁我八旗士气,长他人威风。肃亲王所说不错,理应重罚,合该降为郡王,罚银万两。” 明玉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多尔衮这是用冲锋枪对豪格的太极拳啊。 此话一出,如沸油点水,殿中顿时炸开了锅。 可开锅也只是开锅,并无人站出来反驳。 豪格本来就是客气一句,想用良好的态度冲淡父皇对他的失望,谁知竟然被多尔衮这个阴险小人给利用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转头往左右看看,嗡嗡声倒是不小,竟然没人敢帮他说话。 兵部他那几个手下更气人,别人还嗡嗡两声,他们杵在那儿装空气,连嗡嗡都不带嗡嗡的。 豪格只能靠自己,他气呼呼站出队列:“多尔衮你什么意思?你公报私仇!朝会之前,我是说了明玉两句,可我说的有错吗?崇政殿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参政了?你夫纲不振,是你的事,别让你的福晋上这儿来碍眼,行吗?” 见豪格还敢提明玉,多尔衮拳头硬了,才朝豪格那边迈出一步,就听丹墀之上屏风之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将互市议程提前?” 声音很轻,虽然被殿内殿外的嗡嗡声遮住,连同样站在亲王队列的豪格都没听见,却拦住了多尔衮即将迈出的第二步。 多尔衮收住脚步,面无表情重新站好,明玉还有事要说,等会儿再收拾豪格。 趁着朝臣们议论的功夫,明玉翻看了一下放在太师椅旁边小几上的议事日程,找了半天才在最后一行找到了互市。 排在前面的全是军政大事,现在天还没亮,等这些事议完,估计要到下午了。 也就是说,她要坐在这个中门大开冷到牙齿打架的崇德殿,听朝臣们吵架吵完全场。 所以明玉果断决定,提前装病,赶紧说,说完赶紧撤。 皇太极答应过皇后会照顾明玉的身体,也在昨夜颠龙倒凤时向海兰珠保证不会为难。这会儿明玉说身体不舒服,皇太极当然要照拂一二。 豪格的事还没说完,皇太极早被殿中的嗡嗡声吵得头疼,当即开口盖棺定论:“按多尔衮说的办。” 原以为豪格虽然没脑子,却很能打仗,也不算一无所成。如今打仗也打不好了,怎么配当亲王,怎么配主管兵部。 豪格气死了,朝会之前他特意带了不少礼物去拜访范文程。范文程收下礼物,提点他在朝会上这样说,还说主动承认错误,自愿领罚,皇上反而不好重罚他。 现在什么情况,他求锤得锤了? 豪格恶狠狠瞪了多尔衮一眼,转头看站在下面文官队伍里的范文程。范文程老脸一抹,心说是你自己作死招惹明玉,激怒多尔衮,你看我做什么。 今天的重头戏还没开始,范文程可不想在这时候惹皇太极不高兴。 见皇太极宣布将互市议程提前,并抬手示意明玉开始宣讲,范文程扭头向后看,站在他身后的几个文官瞬间站得笔直,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豪格拿稿子,明玉也拿稿子,豪格拿稿子别人能看见,明玉有屏风挡着谁也看不见。 本来明玉还担心稿子太长,怕背不熟忘词,这下全踏实了。 等明玉说完开场白,皇太极照例询问朝臣们的意见,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最喜欢在崇政殿高谈阔论的武官队列集体沉默,而站在对面的文官集团一个个群情激奋,仿佛早已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却谁也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原本闹哄哄的崇政殿诡异地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武官那边不说话,一则是畏惧多尔衮的权势,毕竟多尔衮掌管吏部,他们的前程都捏在人家手里。 二来这些人家或多或少都与明玉的生意有点关系,要么是把自家田庄、山庄租给了明玉,要么是自家有孕产妇,能从明玉的山庄买到半价菜果,甚至是粮食。 一年多没下雨了,今年冬天更是连片雪花都没看见。今年的年景只会比去年更差,地里的收成只会比去年更少,他们一家老小还指望明玉吃饭呢,又怎会跟明玉对着干! 再说明玉人挺厚道,让魏循挨家挨户重新签订了一遍租约,把租赁期限延长,租金也有提高。 这样给力的租户谁不喜欢。 不就是开互市卖粮食吗,就算南边花得起银子买得起粮食,就算南边那群饿死鬼都能吃饱,他们也不怕。 打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 除了宁远城的红衣大炮,他们什么都不怕。 文官那边的心眼儿更多,有跟武官一样畏惧多尔衮的权势不敢说话的,有靠着明玉吃饭,却不敢得罪范文程,持观望态度的,还有义愤填膺却因为级别太低,不敢第一个站出来的。 在无比诡异的气氛中,范文程朝身后看了一眼,立刻有人站出来。可那人还没开口,话就被别人抢去。 刚刚被多尔衮阴了一回,豪格怎能放弃这个反对明玉恶心多尔衮的机会:“臣觉得不妥,非常不妥。” 多尔衮凉凉开口:“有何不妥?” 见有人反对,多尔衮毫不犹豫站出来表明立场。 他站明玉。 豪格其实并没想好反对的理由,只是想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给武官集团提个醒,大清是他父皇的大清,不是多尔衮的。 不能让多尔衮只手遮天。 可被多尔衮逼问之后,豪格忽然福至心灵,临时想出来一条:“万一粮食被南边买走怎么办?那不等于变相资敌吗?” 多尔衮哼笑:“年前南边没有粮食,你打赢了吗?” “……” 明玉坐在屏风后听着,忍不住曲臂握拳,在心里高喊“yes!” 多尔衮这话可太给力了,都不用举例子,豪格就是现成的。 打仗凭实力,粮食只是辅助好吧。 这话只能多尔衮说。 就算豪格这次打了败仗,论军功也只有多尔衮能压他一头,也只有多尔衮能如此毫不留情地当面质问。 豪格快气死了,这么多年他就打过这一次败仗,多尔衮没完没了是吧。 可败了就是败了,吃饱穿暖的八旗兵败给了饿着肚子自费打仗的明朝军队。 豪格除了咬牙,半点脾气没有。 多尔衮打的仗比他多,却从无败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能说什么。 豪格指着多尔衮,退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与此同时,快气死的还有范文程。 他把反对的人都准备好了,说辞也串好了,不敢说能一举否掉互市,也足以让皇上心里不痛快。 结果让豪格抢先来了一个现身说法,把他这边的节奏全打乱了。 如今箭在弦上,就算不能否掉互市,也得挑拨一下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的关系。 范文程挥了挥垂着的衣袖,他事先准备好的人一个个粉墨登场,每一个都是好文采,旁征博引,舌灿莲花。 表面上在说互市,其实都暗暗戳戳地将矛头指向了权臣多尔衮。 权臣也分很多种,比如官位高,比如掌握军权,再比如富可敌国。 如今多尔衮一人独占两样,位高,权重,只差富可敌国。 若再让明玉开成互市,到了秋天,多尔衮就三样全占了。 从古至今,明君与权臣之间必有一战,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可避免。 对面人多一唱一和攻势猛,且言辞犀利,多铎几次想插嘴都插不上,明玉在屏风后也听得心惊肉跳。 当对方讲到“烛光斧影”这个典故的时候,明玉忍无可忍,假装拿点心吃,失手将小几上的茶盏碰翻在地,发出“哗啦”一声锐响。 众人齐齐一震,那几个舌灿莲花的家伙也吓得住了嘴。明玉向皇太极告罪之后,扶着乌云的手,挺着大肚子缓缓起身。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打仗拼的是身体,是武器,而不是嘴皮子。” 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一下,明玉只当他在给自己打气,声音不自觉拔高几分:“我开互市,并非只想赚银子。而是想在我男人兵临宁远城下之时,两白旗能拥有与宁远城一样数量的火器,一样数量的红衣大炮,而不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搭成天梯去拔钉子!” 此言一出,明玉自己都有点感动,借着这点感动催出两滴泪来:“谁的男人谁不心疼,你们这些狗屁文官只会在这儿耍嘴皮子诛心,到时候去宁远城送死的,还不是我男人!你们敢跟着他一起去吗?你们敢吗!” 明玉声音本来轻细,生气时说话都像在撒娇,可今天在崇政殿上,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尖上。 放眼大清,有实力撼动宁远城,打进山海关的只有睿亲王和他麾下的两白旗精锐。 睿亲王打仗从无败绩,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攻打宁远城就该让睿亲王上。 可谁的命不是命呢,当年先汗是怎么死的,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先汗英勇睿智,尚且大败于宁远城,把命都搭上了。睿亲王去了会怎样,谁又能说得准呢? 豪格之前也没打过败仗,可遇上善用火器和兵法的洪承畴照样败北,一口气损失三千骑兵。 因为先汗之死,朝廷一直致力于购买火器,可火器造价高,几乎被南边垄断,再加上火器更适合阵地战,而非运动战,并不适合骑兵使用。 这些年下来,军营里的火器并不比先汗那时候高明多少,数量也严重不足,跟宁远城比根本不够看的。 所以朝廷几次派兵入关,宁可绕远取道蒙古或其他地方,都没人敢去碰宁远城这颗扎在朝廷咽喉的钉子。 听说这次入关,睿亲王不想绕远,打算取道宁远城。就算拔不出这颗钉子,也要大幅削弱宁远城的实力,减少八旗兵将对宁远城的畏惧。 说到畏惧,武官这边就没有不畏惧的,听到宁远城三个字腿肚子都转筋,所以睿盛夫人的担心,他们都能理解。 明玉拉完虎皮,撒完泼,暂时镇住了所有人,包括皇太极。 于是见好就收转而卖惨。 明玉扶着乌云的手,挺着肚子走出屏风,明黄色的超品朝服没别的好处,特别显胖显肚子。 刚刚在屏风后暗暗打了好几个哈欠,成功挤出几滴眼泪,明玉瞬间影后附体。 只见她脸上挂着泪珠,眼中含着泪珠,等乌云拿来软垫,艰难地跪在龙椅前。 皇太极示意身边的大太监绥德扶明玉起来,绥德才走到明玉身边,明玉已然凄楚开口:“求皇上体谅臣妾对睿亲王的一片心,恩准臣妾开互市,买火器,助睿亲王拿下宁远城。臣妾所求不多,只求睿亲王为国尽忠之后还能活着回来,听臣妾腹中的孩儿喊他一声阿玛。” 这一番陈情,差点把皇太极给说哭了。 多尔衮本来还绷着,听到最后一句也红了眼圈,抬头看屋顶。 武官队列里要去宁远城打仗的,无不想起自己家中的妻儿,有那泪点低的眼泪都出来了。 豪格不想哭,可他就是眼窝子浅,怕眼泪流出来赶紧用袖子抹了两把。 太特么感人了! 文官那边很多人都没打过仗,却更容易共情。明玉才说到一半就有人掉了眼泪,等全说完能听见清晰的哽咽声。 只有范文程和他那几个狗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哭,哭不出来,想接上刚才的话头,又怕对面有人冲过来打人,也怕被身边人打,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在谣言传到顶峰的时候,明玉把她的互市导师凤林大君引荐给皇太极,并得到允许,由凤林大君主持后续问答环节。 自此,谣言不攻自破。 众人才知道原来明玉与凤林大君见面并不是搞什么私情,而是在准备这么一件大事。 睿盛夫人可太会演戏了,范文程眼睁睁看着绥德把明玉扶起来,眼睁睁看着皇上安慰了睿盛夫人几句之后点了头,眼睁睁看着乌云扶睿盛夫人走出崇政殿。 而毫无办法。 这就是阳谋吧。 范文程长这么大阴谋玩了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阳谋玩的这样溜,也是第一次被阳谋彻底打败。 那种眼睁睁的无力感,真的太伤人了。 在走出崇政殿之前,明玉用帕子小心按了按眼角、脸颊,刚才演得太逼真,美美的妆容都要哭花了。 回头瞧见乌云的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还挂着泪痕,明玉抽了乌云的帕子替她擦拭,边擦边说:“外头风大,姑姑仔细冻了脸。” 乌云:“……”呜呜呜出戏好难。 等乌云擦完脸,明玉让人叫上娜塔和李贞淑准备奔赴另一个战场。 作者有话说: 明玉:来,请各位好好看看我带来的人。 娜木钟:眼熟。 巴特玛:眼熟+1。 作者:评论好少,求评论,鞠躬。第92章 相认 皇后早听说明玉要带李贞淑过来请安, 怕她刚下了朝会累着,提前命人把海兰珠、娜木钟和巴特玛叫到清宁宫来说话,免去了明玉来往各宫的辛苦。 虽然可以传软轿, 但刚过完年,外头冷。 明玉和海兰珠一直交好,听说这次朝议互市,海兰珠也是吹了枕头风的。娜木钟与明玉也有交情,虽然不如海兰珠长久, 胜在进展神速, 听说多尔衮出征的时候,娜木钟经常乔装去明园小住。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明玉的劝,娜木钟对皇上的事越来越上心。不但亲自给皇上送点心送宵夜,还时不时在某处与皇上偶遇。在皇后的劝谏下, 皇上一个月也能在麟趾宫住上两三个晚上了。 这三个人里, 就属淑妃巴特玛最不让人省心,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多尔衮。多尔衮不理, 她就一直为他守着,到今天都不肯侍寝。 性子鲁直, 嘴巴又臭又硬,皇后简直怀疑林丹汗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个受虐狂, 不然怎么会宠爱巴特玛这号人物。 皇后怕巴特玛一会儿见了多尔衮的侧福晋,心里酸, 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刺激明玉, 特意提点了几句。 结果被人硬邦邦怼回:“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 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 这时有人来报:“皇后娘娘, 睿盛夫人的互市朝议通过了。” 奏折是皇后帮着递给皇上的,朝议通过了,皇后很高兴。 互市这事海兰珠也出了力,为此少不得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听说通过了,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明玉帮了她那么多回,她终于回报了一次。 自从多尔衮回来,娜木钟为避嫌再没去找过明玉,再加上她住在汗王宫消息闭塞,并不知道关于互市的朝议。 闻言好奇问起,皇后还没说话,海兰珠已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玉想在朝鲜租个小岛,在上面开市场卖粮食菜果,等赚了银子再把其他国家的好东西买回来。” “……” 事儿呢确实是这么个事儿,却没有海兰珠说的这么简单,皇后动了动唇,决定还是不补充了。 全凭各人理解吧。 娜木钟听完海兰珠的解读有些傻眼。大清都装不下明玉了,要去朝鲜租海岛,卖什么不好非卖粮食,万一粮食被南边买了去,这跟资敌卖国有什么区别? 明玉这脑子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被朝鲜来的那个叫什么大君的小白脸给迷住了? 难道魏循还不够美,多尔衮还不够她挥霍的,还想尝尝朝鲜那边的野味? 啧,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明玉比她心还野。 最离谱的是,这么逆天的操作居然上了朝会,还通过了! 把满朝文武,包括英明的皇太极、睿智的多尔衮和滚刀肉豪格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娜木?????钟再一次对明玉刮目相看。 也对朝鲜来的那个什么大君更好奇了,找机会得让明玉给她引荐一下,她倒要看看这个大君是怎样颠倒众生的妖孽。 与娜木钟一样,巴特玛也想到了最近的传闻,在心里替多尔衮感到不值。 所以等明玉带着李贞淑走进来的时候,皇后笑吟吟,海兰珠笑吟吟,娜木钟眯着眼朝她坏笑,巴特玛冷脸。 明玉:“……”这什么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介绍还是要介绍的,明玉笑着把李贞淑介绍给崇德五宫,哦不,布木布泰已然降妃为嫔,现在只有崇德四宫了。 皇后循例给了赏赐,不过这赏赐比较寒碜,至少比郭尔罗斯氏上次带豪格新晋的侧福晋来请安时的赏赐廉价许多。 一只鎏金的镯子。 明玉猜,可能是她善妒的人设太过深入人心,皇后怕她怀着孩子强颜欢笑,故意拿鎏金的镯子打压李贞淑。让她明白自己在盛京的处境,别拿尊贵的身份作妖。 顺便给自己顺气。 李贞淑也不是傻的,接过轻飘飘的镯子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她直接将镯子套在手腕上,一边磕头谢恩一边表决心:“谢皇后娘娘赏赐,奴才一定尽心服侍睿盛夫人,不叫夫人烦心。” 半个字不提多尔衮。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倒是个聪明人。 轮到海兰珠,更寒碜,一对珍珠珠花,上面的珍珠还不如莺歌常戴的那只珠花上的珍珠大。 跟商量好似的,明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李贞淑照常恭敬接过,恭敬跪下谢恩。 有皇后和宸妃打样,后面的赏赐可想而知,娜木钟赏了一只白玉戒指,巴特玛赏了一支琉璃发钗。 要不是早知道清朝初年还没有塑料,明玉都怀疑娜木钟和巴特玛赏的那两个丑玩意儿是塑料做的,就义乌市场论斤批发的那种。 皇后让人给明玉赐座,明玉故意领着李贞淑坐在了娜木钟那边。娜木钟盯着明玉坏笑,明玉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李贞淑。 娜木钟这才认真打量起李贞淑,这一看不要紧,怎么就有点眼熟呢? 好像……庄嫔身边那个被罚去浣衣局做苦力的大宫女。 想起刚才明玉介绍这位侧福晋时提到的名字,李贞淑? 李贞贤! 如果娜木钟没记错,庄嫔身边那个大宫女好像叫李贞贤。 两人长得像,名字像,一个是朝鲜王女,一个是朝鲜包衣。 真的只是巧合吗? 再联想到前不久揪出来的那些朝鲜细作,娜木钟瞪圆了眼睛。 庄嫔避居汗王宫,皇后和其他人可能对李贞贤这个宫女没什么印象。娜木钟与庄嫔住对门,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半能认出来。 明玉见娜木钟起了疑心,知道以娜木钟的性格,今后肯定会对庄嫔多加忌惮。 她此来的目标已经达成一半。 李贞贤曾经是庄嫔的贴身宫女,若李贞贤真是朝鲜细作,庄嫔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皇宫守卫森严,是隔壁汗王宫没法比的,所以明玉第一个就要提醒娜木钟小心。 不过皇上下令彻查的时候,并没有波及到李贞贤。 多尔衮的调查也只能证明,李贞贤与那几个朝鲜细作接触过,宫里朝鲜的包衣不算少,同乡之间相互往来再正常不过了。 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据明玉安排在李贞淑身边伺候的人说,李贞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喝茶赏花,偶尔找她带来的丫鬟下下棋,并无可疑之处。 皇后问过李贞淑生活起居之后,又转头问起明玉互市廷议的事:“你现在过来,廷议可是结束了?” 结果皇后知道,可互市不是小事,需要廷议的事项肯定不少。朝会才开始没多久,明玉就过来了,还带来了好消息。 皇后有些好奇,想问问过程。 “臣妾只说了开场,便觉得身上有些冷,勉强撑到此事议定,向皇上告了罪,提前离开了。” 明玉故作赧然,扶着腰站起来,向皇后道谢:“这事还要多谢娘娘,要不是娘娘提前向皇上求了恩典,臣妾恐怕这会儿还要在崇政殿挨冷受冻呢。” 乌云适时站出来给明玉作证:“皇后娘娘料事如神,崇政殿大门中开,殿中虽然烧了地龙,也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皇后是在崇政殿受封的,自然知道里边的凉爽程度,她示意乌云扶明玉坐下:“你怀着孩子,确实不宜在里面受冻,可你中途离开,接下来的事谁做?魏循吗?” 皇后虽然不管前朝,也知道一些议事规则。对于重大事项而言,议定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论证和答疑。 不过皇后记得,皇上说过魏循一日不剃发一日不得上朝堂。 明玉笑着回答:“互市场地暂定皮岛,皮岛如今是凤林大君的私产,臣妾与他商定共同开发互市。臣妾身体不适,经皇上同意,由凤林大君代替臣妾主持后续的论证和答疑。” 皮岛,凤林大君……皇后隐约想起,好像听皇上提过,说皮岛互市不是毛文龙一个人的。 难道另一个当家人是凤林大君? 想到最近甚嚣尘上的谣言,皇后点头,欣慰笑开:“那就好。那就好啊。” 她果然没信错人。 说完互市,几人又拉了一会儿家常,聊着聊着娜木钟到底没忍住:“皇后娘娘,你们看睿亲王的这位侧福晋像不像一个人?” 巴特玛心里正酸呢,抽冷子接话:“不带这么骂人的。” “……” 李贞淑求明玉带她进宫本就是来找人的,听贵妃这样说,也顾不上什么骂人不骂人了,上赶着道:“还请贵妃娘娘明示。” 回了娜木钟的话,巴特玛也开始认真打量起李贞淑来,犹豫着说:“你跟庄嫔身边原来的那个贴身宫女很像。” 就是上次八阿哥病重,她用鞭子追着抽的那个李贞贤。 巴特玛一说,皇后和海兰珠也觉得很像。 海兰珠更是脱口道:“你叫李贞淑,她叫李贞贤!” 海兰珠不说,众人早把庄嫔身边那个被罚去浣衣局的宫女给忘了,更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李贞贤……盛京皇宫真的有一个跟她长得像,并且叫李贞贤的人。 李贞淑眼圈唰地红了,不管不顾扑到明玉身前,哭道:“奴才不敢欺瞒睿盛夫人,奴才还有一个双生姐姐,就叫李贞贤。她从小被人拐走,下落不明,奴才找遍了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姐姐。” “后来奴才梦见姐姐住在皇宫。”说起姐姐,李贞淑哽咽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奴才自请联姻,并非贪图睿亲王府的荣华富贵,也并非对睿亲王有情,奴才只想嫁到盛京进宫找姐姐!” “若夫人垂怜,让奴才找到姐姐,奴才这就带着姐姐回朝鲜去,再不敢打扰夫人与王爷恩爱。” 明玉此来只想给娜木钟和皇后提个醒,让她们提防着点庄嫔和浣衣局的李贞贤。没想到娜木钟大嘴巴把这事给抖搂了出来,更没想到还真有姐妹相认的狗血戏码。 话赶话说到这里,明玉没办法拒绝,可这里是皇宫,从浣衣局找人得经过皇后的同意。 明玉看向皇后,皇后也有点懵,倒是海兰珠心善,替李贞淑求情:“皇后娘娘,难得李侧福晋姊妹情深,不如把李贞贤从浣衣局叫过来问一问?” 长日无事,娜木钟被困在汗王宫闲得长草,又怎么错过今日这热闹,于是跟着起哄:“就是就是,从浣衣局叫个人过来问话,也不值什么。” 巴特玛自己得不到多尔衮的爱,当然也不希望别人得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会拒绝。” 多尔衮身边的女人走一个少一个。 明玉最后才道:“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皇后被架起来,只得让人去浣衣局找李贞贤。 此时李贞贤并不在浣衣局,而是买通了浣衣局的掌事太监假借生病,偷偷溜去了汗王宫见庄嫔。 从杏花楼偶遇,到夜宴换酒,再到后来的谣言,庄嫔说什么李贞贤做什么,倾尽全力支持。最后一点效果没有,还平白搭进去几个暗桩。 主人那边十分不满,让李贞贤与庄嫔摊牌,再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若仍旧无法成功挑起凤林大君与多尔衮之间的矛盾,借多尔衮的手杀掉凤林大君,朝鲜那边会舍弃李贞贤,咬出庄嫔。 李贞贤接到密信,心情复杂。虽然她早已做好了为主人为朝鲜赴死的准备,可死得这样窝窝囊囊她不甘心。 她觉得,就算要死,也该轰轰烈烈地死在与敌人的交锋之中,而不是给自私无能的庄嫔陪葬。 而且主人这次特别心急。 之前也不是没有失手过,主人都不曾怪罪她,这次却是下了死命令。 不成功便成仁。 李贞贤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密信的内容转达给庄嫔,庄嫔冷笑:“最后一次机会?你主人真好大的脸,凤林大君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了二十几年,他得手了吗?我不过?????是一个被关在冷宫的女人,他凭什么以为我能在短时间内杀死凤林大君?” 庄嫔费力地挪了一下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继续道:“你回去告诉昭显世子,我有把握杀死凤林大君,不过不能急。” “你再告诉他,这里是盛京。想要我的命,先让他去问问多尔衮同意不同意。” 庄嫔也不确定多尔衮派来保护她的暗卫还在不在,为了保命她必须这样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声救命,你顷刻便会惨死在乱刀之下。然后我会去皇后面前告发你,说你是昭显世子派来的细作,我会把昭显世子的阴谋全都告诉皇后。” “皇后知道了,皇上自然也会知道,不久之后朝鲜国王也会知道。到时候不必凤林大君动手,朝鲜的世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李贞贤眯起眼,庄嫔气定神闲:“不信是吗?要不要试一试?” 就如庄嫔所说,这里是盛京,汗王宫是庄嫔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天知道她在这里埋伏了什么后手。 李贞贤今天只是来传话的,心里再厌恶也不会拿庄嫔怎样,更没想过以身犯险:“好,你的答复我收到了,会原样上报给我的主人。” 庄嫔闭上眼,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汗湿衣背。 李贞贤悄然退了出去。 等回到浣衣局,等待她的是掌事太监滔天的怒火:“你不是说病了,在屋里歇着吗?刚刚咱家差人喊你,你屋里空空,去哪儿了?” 被堵在卧房门口,李贞贤无从抵赖。 她咬了咬唇,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走过去塞在掌事太监手中,纤细的指尖在太监肥厚而短小的掌心轻轻划过,挠得人心痒。 “吴公公,今晚我过去伺候,包您满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声音听起来柔弱无骨,说出的话更是令人心神摇荡:“我肚子太疼了,疼得受不住,偷着跑了一趟太医院,想找刘太医给瞧瞧。结果刘太医不在,我只好回来了。” 说着捂住自己的小腹,额上沁出豆儿大的汗珠,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掌事太监心里清楚,太医院的刘太医也是这个小美人的入幕之宾,她去找刘太医肯定不是为了看病。 皇后娘娘还等着,掌事太监没时间陪李贞贤演戏:“行了,行了,快点收拾收拾,皇后娘娘传你去清宁宫问话。” 想到李贞贤曾经的身份,掌事太监忍不住叮嘱:“要是得了什么好差事,可别忘了咱家对你的照顾。” 皇后娘娘传她问话? 李贞贤第一反应是庄嫔告了她的黑状,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果然靠不住。可转念一想,这么短的时间,庄嫔的动作应该没那么快。 若不是庄嫔告发,她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怎么会突然被皇后娘娘传召,她才不信自己会走什么狗屎能得到皇后娘娘亲自提拔。 李贞贤这回真的有点心虚了,脸色发白不说,大冬天出了一身热汗。 掌事太监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也不敢留李贞贤,忙忙地吩咐人将她送去清宁宫。 等走进清宁宫,李贞贤再次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见了明玉。 皇宫夜宴几个朝鲜细作被查身死,李贞贤敏锐地察觉到,这事没完,还有一拨人在查,并且查到了她身上。 这拨人没有明着来都是暗查,肯定不是皇上皇后所为,李贞贤思来想去,把目光锁定在了睿亲王身上。 原因无他,睿亲王府新添了一位朝鲜来的侧福晋,宫宴上一下揪出好几个朝鲜细作,她不信睿亲王能睡得安稳。 而且有能力在皇宫暗查,还不被发现的,放眼大清,也只有睿亲王有这个实力。 所以是睿亲王查出什么,让明玉过来告发了? 李贞贤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择日不如撞日,就算她死了也要拉上明玉垫背。 明玉肚里还揣着一个,一尸两命,她不亏。 袖中手腕一翻,指缝里多出两根淬了毒的银针。 忽然屋子里的空气流速变快,这点微妙的变化除非是练家子,还得是练过内功的,不然很难发觉。 李贞贤耳尖动了动,还没找到变化的出处,就被迎面跑来的一个人抱了满怀。对方冲劲太大,撞得她连退两步,银针差点脱手。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此处有顶尖高手,姐姐莫要妄动。” 高手?姐姐?李贞贤收起银针,推开抱着她的人,却看见了一张酷似她的脸。 连声音都很像。 此时此地,屋里人不少,真正练过内家功夫的只有李贞淑和李贞贤以及……受命保护明玉的暗卫。 从李贞贤走进来,李贞淑就发现她眼神不对,直到她动了动袖子,李贞淑立刻判断出她要做什么,赶紧冲过去阻止。 李贞淑是第一次跟着明玉进宫,却不是第一次跟明玉见面,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明玉身边顶尖高手的存在。 他们轻得像风,时刻围绕在明玉身边,一旦发现危险,就会变成飓风,足以撕碎一切。 在梦里,李贞贤的身手也不错,可对上“飓风”绝没有一点胜算。 两人一分开,屋中响起一片倒抽气。 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李贞贤的眼睛长一点,李贞淑眼睛圆一点,李贞贤衣着寒酸,李贞淑锦衣华服。 看了半天,就这么点区别。 明玉觉得亲子鉴定都不用做了,这就是双生姐妹花啊。 李贞贤还在愣怔,李贞淑又朝她扑了过去,嘴里喊着姐姐,瞬间哭成泪人。 直到李贞贤的颈侧被泪水打湿,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美梦还有成真的那一天。 从十岁开始,李贞贤总爱做梦,梦里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软软糯糯地抱着她,姐姐姐姐地喊。 练功没长进被师父打,或者不慎受了伤,她不敢跟组织里的任何人说,生怕别人趁她病要她命,只敢在梦里与“妹妹”倾诉。 妹妹会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一边抹眼泪一边吹,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即便美梦醒来,伤口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就这样,梦里的“妹妹”从出现那天起便从未离开,一直陪伴她许多年,几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李贞贤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妹妹”会从梦里走出来,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抱着她哭着喊姐姐。 一切都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李贞贤理智再坚定,也没办法拒绝怀里软乎乎的小姑娘。 她学着梦里的样子,僵硬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顺口说:“姐姐在呢,淑淑别哭了。” 李贞淑猛地刹住眼泪,姐姐叫她淑淑,跟梦里一样。 莫非姐姐也做过一样的美梦? 还没人给她们俩介绍过彼此,李贞贤在浣衣局可能听说了睿亲王娶朝鲜侧福晋的事,却绝不可能知道这位朝鲜侧福晋的名字。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在场之人里面只有皇后和明玉知道李贞淑的名字。 震惊过后,皇后看了明玉一眼,明玉会意,开口问:“李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朝鲜王女怎么会流落到盛京来?”还进了宫,成了宫女。 这剧情足够狗血,也够惨。 朝鲜王女?什么朝鲜王女?谁是朝鲜王女? 李贞贤看看明玉,再看崇德四宫都到齐了,顿时明白扑在她怀里只知道哭的淑淑是谁了。 她就是睿亲王从朝鲜娶回来的侧福晋,朝鲜国王的独女,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的亲妹妹,金尊玉贵的朝鲜王女。 可明玉嘴里的朝鲜王女,显然指的不是她怀里的人。 李贞淑乍然见到姐姐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抽噎着把她从世子嫔那儿听来的往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最后道:“就这样,我的双生姐姐被叛军掳走了,从此音信全无。我父王和世子哥哥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我母后为此差点哭瞎了眼睛。” 皇后记起,十多年前确实有朝鲜那边的叛军来投,就是夜宴当日处置的那几家。 夜宴那天的变故,还与明玉有些关系,她和多尔衮都猜凤林大君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昭显世子,没想到还有清理门户这一层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叛军是纯粹的叛军,没什么阴谋,且与昭显世子无关,叛军投降满清之后为什么还要作死似的安排细作进宫? 还一下安排了那么多。 难道他们在十几年前就算准了,当时啥也不是的后金能崛起,并且一定会攻打朝鲜,朝鲜战败一定会送质子过来? 怕是诸葛孔明在世也算不到吧。 这个假设显然不通。 换一个思路,如果朝鲜这些叛军投降是有阴谋的,且与昭显世子有关,昭显世子为什么要劫走自己的亲妹妹? 据明玉所知,李贞淑与昭显世子同父同母,她的双生姐姐李贞贤肯定也是。 若说王室无亲情,昭显世子天生冷血,那被叛军劫走的也应该是他的亲弟弟,对他继承王位最有?????威胁的凤林大君才对。 劫走一个王女,还是双生子里其中的一个,有什么用? 这个思路太荒谬,显然也行不通。 这也不通,那也不通,明玉想到了第三种可能。 作者有话说: 明玉:会不会是…… 多尔衮:多思伤身,仔细累着我儿子。 布木布泰:哼,想到又如何,多尔衮要出征了呢! 范文程:嘿嘿。 作者:谢谢宝子们的评论,谢谢,鞠躬。第93章 喜欢 与此同时, 懵掉的还有李贞贤。 如果淑淑所说是真,她是朝鲜国王的女儿,是淑淑的双生姐姐, 是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的亲妹妹,那就意味着主人对她说了谎。 主人说她是孤女,说她的父亲是朝鲜一位将军,死在了满清的铁蹄之下,她的母亲受不了打击追随父亲而去。 父母相继离世, 家族也因为得罪了凤林大君惨遭流放, 她是在流放途中被主人救下的,而她的家人全都在流放的路上死去。 最荒唐的是,她的主人自称昭显世子。 到底是谁在说谎? 皇后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事关两国, 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玉给皇后主意:“朝会还没散, 娘娘不如差人去崇政殿那边等着, 等下了早朝将凤林大君请来。” 流落在外的王女可不是瞎认的,也不是李贞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能说了算的。 皇后觉得这个主意好, 便差人去请凤林大君。 明玉开了个头,煽了个情, 撒了个泼,最后卖了个惨, 把所有后续工作一股脑都扔给了凤林大君。 凤林大君一边要应付啥也不懂却喜欢踊跃发言的武官集团, 还要应付不懂装懂特别爱指手画脚的文官集团,在说到口干舌燥之后, 幸不辱命终于把互市相关事宜敲定下来。 走出崇政殿, 凤林大君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询问门口当值的太监明玉去了哪里。太监回去了清宁宫,凤林大君又问人走了没有,太监苦着脸说他不知道。 他在崇政殿当值,怎么会知道清宁宫的事? 凤林大君打赏了回话的太监,见多尔衮走出来,问多尔衮:“你要等明玉一起走吗?” 其实是想问明玉走了没有。 多尔衮看也不爱看他,答非所问:“明玉应该会等我。” 就是让他先走的意思。 凤林大君勾唇:“那我也等你。” 多尔衮转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必了,你忙你的。” 凤林大君仰头望天:“本君不忙。”互市刚定下来,他有很多事要跟明玉商量,忙也是忙互市的事。 多尔衮越过凤林大君:“踩空了,小心台阶。” 他不说还好,让他一说,凤林大君下意识朝上迈了一步,结果与正低着头往下走的豪格撞了满怀。 豪格推了凤林大君一下:“瞎是吧?没长眼睛啊?” 凤林大君往旁边挪了一下,站定:“原来是肃郡王,失敬失敬。” 豪格还没转变角色,被他这一声肃郡王给叫懵了。等反应过来,凤林大君早下了台阶,追多尔衮去了。 豪格那叫一个气啊,又不敢在崇政殿前发泄,直接气出内伤。 凤林大君追上多尔衮,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多尔衮头也不回:“你最好去忙,不然就不是撞豪格这么简单了。” 凤林大君丝毫不惧:“是吗?说不定明玉想见我,我先去忙了,你还得派人请我回来。多麻烦。” 多尔衮忽然收住脚步,凤林大君这回有了准备,也跟着站定。 同样的招数,还想套路他两回? 谁知这回真不是套路,而是前面有个小太监正在给多尔衮行礼。 行礼过后,小太监抬起头,忽然眼前一亮:“凤林大君,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朝会上,明玉是被皇后身边得脸的姑姑搀扶走的,想来人应该在清宁宫,皇后这时候请他过去说话,莫非是…… 凤林大君快走几步,越过多尔衮问那小太监:“睿盛夫人可在?” 小太监忙回:“在。” 他就在知道。 凤林大君回头看多尔衮,挑了挑眉:“我说什么来着?” 这回轮到多尔衮仰头望天,额上青筋肉眼可见地鼓了鼓。 凤林大君让小太监头前带路,却见多尔衮一阵风似的刮过。 认路了不起啊? 于是凤林大君丢下小太监,继续追多尔衮。 等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清宁宫,发现皇上比他们到的还早,多尔衮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凤林大君给皇太极和皇后行礼,眼睛没敢到处看,心里挂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家伙,一屋子人都在等他,这什么情况。 目光还没扫到明玉,就被李贞淑和李贞贤两个吸引过去,凤林大君吃惊地望着李贞贤,连皇后的问话都没听见。 直到明玉唤他,凤林大君这才回神,眼睛想看明玉,却挪不开,听身边的多尔衮友情提示:“皇后问,你有几个亲妹妹?是不是有一个妹妹流落在外?” 多尔衮提示完,朝明玉那边走过去。李贞淑和李贞贤见他走过来,慌忙往旁边让了让,让出明玉身边的位置。 这时凤林大君终于醒神,压抑着激动回答:“臣有两个嫡亲的妹妹,是双生,其中一个在出生时被奸人所掳,这些年臣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双生姐妹花的事,皇太极刚过来的时候就听皇后说了。 又见凤林大君如此说,心中再不存疑。皇太极笑着说是好事,爽快地给李贞贤脱了奴籍,赐还身契,并将她交给凤林大君。 李贞贤此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形容。既有与亲人相认的激动,也有对组织和主人的失望,有后怕,有惶恐,还有一点点命运无常的感叹。 多尔衮站在明玉身边,弯腰去摸她的手炉,明玉忙着吃瓜,没时间理他,索性把手炉递了过去。 多尔衮接过手炉,发现已经半凉了,转身将手炉递给清宁宫的宫女,吩咐她去换个热的来。 宫女也在吃瓜,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关心手炉的温度,递了两次才看见,忙忙告罪低着头红着脸去换了。 等了一小会儿手炉还没送来,多尔衮怕明玉冷,紧挨着她坐下,将明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焐着。 头凑过去问明玉冷不冷,明玉推他说不冷,一会儿又问明玉饿不饿累不累,明玉偏头看他:“不冷不饿不累,就是有点烦。” 多尔衮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谁烦你了?” 明玉上下打量他,多尔衮:“……” 从凤林大君和多尔衮一起走进来,娜木钟一直在关注明玉和多尔衮的互动,饶是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被多尔衮的腻歪劲儿齁得唇角直抽。 巴特玛更齁,齁酸齁酸的。 如愿认回姐姐,李贞淑谢过皇上皇后,谢过明玉和多尔衮,自请除玉碟,此生与睿亲王府再无瓜葛。说她会尽快带着李贞贤回国,并向朝鲜国王说明缘由。 这场闹剧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与睿亲王与大清无关。 朝鲜已经被打服,至少数年之内不敢兴风作浪,这场联姻对于皇太极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阴差阳错又给朝鲜国王找回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就算让李贞淑回去,朝鲜国王非但不敢恼怒,还要记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想着皇太极看向多尔衮,见多尔衮根本没关注这边,又在那儿暗戳戳跟明玉腻歪呢。 皇太极心累地捏了捏眉心,自从这个朝鲜侧福晋进门,多尔衮的家庭地位可以说是江河日下,在明玉面前就没抬起过头。 皇太极没说话,算是默认。皇后也觉得好,刚要点头同意,忽然听凤林大君道:“联姻事涉两国邦交,岂可儿戏?” 李贞贤当年是被叛军掳走的,之后她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盛京皇宫? 在这些疑点没查清楚之前,她不能回朝鲜。 李贞贤就知道凤林大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为着李贞淑考虑,就算凤林大君不出面阻止,她也会出面。 睿亲王年轻英俊,位高权重,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跟着他,不给名分都愿意。 可睿亲王宠爱明玉,明玉又是个善妒的,别人根本没机会。 如今李贞淑已然挤进睿亲王府,万万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 多尔衮张了张嘴,话被明玉抢去:“臣妾觉得凤林大君的话很有道理。” 李贞贤身上还有疑点,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能让她轻易离开。 多尔衮转头看明玉,明玉朝他眨眨眼,多尔衮将唇线拉平没说话。 明玉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他是怕明玉心里不痛快,才打算放李贞贤一马。 皇后也是心疼明玉,见明玉都不在乎,她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于是笑着安慰了李贞淑两句,说自己累了,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众人走出清宁宫,凤林大君想带李贞贤离开,方便问话。李贞淑不肯,非要带李贞贤回王府住。最后还是明玉做了决定,让李贞贤跟着李贞淑住在王?????府。 明玉和多尔衮这段时间都住在明园,王府空着也是空着。 而且明玉还留了个心眼儿,王府都是多尔衮的人,李贞贤住进去方便监视,也不怕她作妖。 让李贞淑这一闹,凤林大君没心情跟明玉说互市的事了。明玉约他后天见面,凤林大君点头,众人这才分开。 回到王府,李贞淑让李贞贤跟自己一起住在落梅轩。 想起初到清宁宫时李贞贤的表现,李贞淑试探着问她之前的生活。 因为那个梦的缘故,李贞贤对李贞淑很信任,再加上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李贞贤便把这些年的经历全都跟李贞淑说了。 “世子哥哥把你培养成了细作,让你潜伏在庄嫔身边,协助庄嫔挑起睿亲王和凤林大君之间的矛盾,想借睿亲王的手杀掉凤林大君?”李贞淑话没说完,眼睛先瞪圆了。 这怎么可能! 世子可是她们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呀! 世子嫔和母后都说姐姐是被叛军掳走的,世子还去追了,只不过被凤林大君耽搁没追上。 李贞淑根本不信:“不可能!父王和母后都说你是被叛军劫走的,世子和世子嫔也是这样说的,不可能有假。你说世子哥哥是你的主人,你见过他吗?他长什么样?” 还真没见过。 李贞贤是被师父带大的,从出师开始,她与主人只有书信来往,并没见过面。 两国相距甚远,她只是被主人安插到盛京皇宫的细作,不见面也正常。 那会儿李贞贤没想过这些。 听李贞淑这么一说,李贞贤想起什么,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贞淑:“你看看,这是不是昭显世子的笔迹?” 主人说过,只与她单线联系。 李贞淑看完摇头,笃定道:“不是。世子哥哥写汉字会带一点朝鲜字的特点,写得比较方正,而此人写字明显瘦长。” 果然不是。 不然李贞贤也想不出,世子是她的亲哥哥,为什么要派人劫走她,还要让她吃那么多的苦把她培养成细作。 是朝鲜没人了吗? 非要她这个王女上?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严重,还蹊跷,李贞淑手有点抖:“太可怕了!还是把这事告诉凤林大君吧!” 虽然李贞淑不喜欢凤林大君,可不得不承认凤林大君脑子灵光,手段也多。 关键他有钱,有人,更方便查。 李贞贤也是这个意思,可这里是睿亲王府,明着请凤林大君过来商量,势必会惊动睿亲王:“你放心,等宵禁了,我去沈馆找他。” 沈馆是满清皇帝指给凤林大君的住处。 直到屋外敲响三更鼓,李贞贤才潜回落梅轩。她告诉李贞淑,凤林大君答应调查此事,让她们老老实实待在睿亲王府。 得到凤林大君的承诺,李贞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凤林的脾气臭归臭,答应的事从不含糊。 与此同时,多尔衮在明园得到消息,李贞贤宵禁之后潜入沈馆,漏夜方回。 多尔衮把这事告诉了明玉,李贞贤身份不明,他劝明玉缓一缓再见凤林大君,明玉倒是很乐观:“我相信凤林。他跟这事没关系。” 凤林将皮岛租给她,加班加点写互市章程,又在朝会上舌战群儒,总不会是想搞事情,把互市搅黄吧。 多尔衮见劝不动,只得给明玉身边又添了几个暗卫,并抓紧调查李贞贤的身份。 后日,明玉依约与凤林大君见面,围绕互市议定了一些细节。 中午明玉留凤林大君吃饭,凤林大君说他忙,明玉问他在忙什么,凤林大君看了看旁边作陪的魏循和吉兰,一脸的欲言又止。 吉兰说她吃饱了,魏循出去叫茶水,两人先后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凤林大君和明玉两个,凤林大君想了想,还是把李贞贤到沈馆来找他的事说了,说完问明玉:“我能信你吗?” 明玉莞尔:“你都说完了,现在才想起问?” 难得与明玉独处,凤林大君本来想抒一抒情,结果情绪还没到位,他自己先笑了:“这事你怎么看?” 明玉把多尔衮正在调查的事也说了:“我感觉水挺深,要不你俩联手?” 对方放这么长的线,想同时钓凤林大君和多尔衮,想必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打住!”凤林大君脸上写满抗拒,“多尔衮阴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躲还来不及,断断没有上赶着的道理。” 到时候多尔衮故意查到他身上来,再给明玉吹吹枕头风,幕后黑手没揪出来,他和明玉共同的事业先泡汤了。 明玉笑问:“多尔衮怎么阴你了?我看你们俩在一起挺和谐的。” 丢人的事凤林大君不想说,只是摆手:“你要是想报答我,多给我通通消息。” “你给我做什么了,我要报答你?”互市是双赢,凤林大君又不吃亏,明玉不服。 谁知凤林大君忽然握住明玉的手,幽怨道:“多尔衮都看出我喜欢你了,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明玉只当他在开玩笑,拍了一下凤林大君的手背,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美男计在我这儿不好使。” 凤林大君:! 第一次表白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凤林大君不死心:“多尔衮有什么好,他心里有过别的女人,他值得你喜欢吗?” 这还是他听李贞贤说的。 李贞贤跟他说细作的事,他问李贞贤多尔衮的八卦,两人都聊不到一起,最后不欢而散。 明玉被他气笑了:“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是他告诉你的吗?别信,假的。” 凤林大君:??? “你不喜欢他,你嫁给他,还给他生孩子?” 互市还没聊完,明玉不想跟凤林大君说这些浪费时间:“不联手也行,我给你俩互通消息。” 果然如明玉所料,李贞贤背后的人查起来非常困难。凤林大君那边只能确定此人不是昭显世子,多尔衮百忙之中也只查到了李贞贤被罚去浣衣局后仍然与庄嫔联系密切,庄嫔也以为与她合作的人是昭显世子。 一直查到开春,两边线索同时中断,明玉一边忙着春耕,一边忙互市,多尔衮带兵入关也被提上了日程,调查被迫中断。 转眼来到四月,八阿哥满一周岁了,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本书。皇太极和海兰珠很高兴,众人都说八阿哥将来一定博学多才。 也有人趁机奉承明玉和多尔衮,说八阿哥采生人选得好,将来必定是个文武全才。 从八阿哥的满月宴回来,明玉将一把钥匙递给多尔衮,多尔衮诧异抬眸:“给我这个做什么?” 明玉扶着肚子在炕上坐好:“我答应过你,八阿哥满月便把那些毒花交给你处置。这是后院厢房的钥匙。” 八阿哥成功挺过一周岁,身体也比之前壮实了一些,只要没人暗中算计,应该能够平安长大。 相应地,那些毒花也失去了威胁的意义。 钥匙多尔衮没接,让明玉好好收着。 毒花只是庄嫔罪恶的一小部分,跟通敌卖国比起来根本不值什么。 他现在不动庄嫔,不是因为之前的喜欢,也不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是想要留着她钓出李贞贤身后的大鱼。 不过这些,都要等他带兵从关内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明玉抚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好我生你养,结果我生你都不在。 多尔衮:乖,等我回来,我回来交给我养。 凤林大君:你要是回不来,我不介意帮你养。 布木布泰&范文程:嘿嘿,好的不灵坏的灵。 作者:写长了,章节起名好难,名字是瞎取的,宝子们请忽视,捂脸,鞠躬。第94章 风雨 年前豪格在关外被明军按在地上摩擦, 年后两块硬骨头洪承畴和孙承宗先后被调到辽东任职。辽东近期频繁换防,恐怕会有大动作。 本来为了配合明玉的互市,同时为购买先进火器争取时间, 皇上同意将他带兵入关的时间推迟到冬至前后。 到那时互市的银子赚到了,火器也买到了,明玉把孩子也生了,他可以过上两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然后带着重武器去山海关实现为父汗报仇的愿望。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南边的名将洪承畴和孙承宗来了, 辽东布防变了,从原来的防守模式转为进攻。 明显是想趁着豪格大败,明军大胜的士气,以攻代守, 一鼓作气收复山海关外的大片土地。 对方大兵压境, 听说火器也新增不少, 皇上有些坐不住了, 不得不重新调整作战计划,决定围魏救赵。 皇太极本人提兵南进, 牵制关宁军,由多尔衮带兵破长城从青山关入关, 形成东路攻势,豪格带兵由墙子岭入关, 形成西路攻势, 两路大军在通州汇合,震慑明朝京师, 迫使辽东的宁锦防线回防。 如果一切顺利, 两路大军将绕开北京城, 兵分八路,四路向西,进攻山西等地,四路向东直扑河南、山东。 本来西路大军的主帅皇太极更倾向于岳托,而不?????是新败的豪格。可范文程给皇太极进言,说哀兵必胜。豪格也在清宁宫门前跪了一日一夜,请求皇太极再给他一次机会,并立下军令状。 若再败,提头来见。 皇太极这才勉强同意,把西路大军交给豪格,让岳托随他南进,居中坐镇。 出征前夜,多尔衮破天荒没有住在大营,而是披星戴月回了明园。 深夜躺在被窝里,多尔衮摸着明玉凸起的小腹,在明玉耳边碎碎念:“李氏姐妹还住在王府,安全起见,你在明园生孩子。” 有了庄嫔提前几个月早产的先例,多尔衮不敢掉以轻心:“稳婆都住进来了吗?没住进来赶紧安排,生孩子没有固定时间,六个月以后随时都有可能。” “那几个稳婆是我求了皇后娘娘在宫里选的。三个可能还不够,要不你让总管事在民间再找几个,到了关键时刻偏方也很管用。” “还有奶娘,也是皇后娘娘帮着选的,我都查过了,出身清白,没有什么问题。可能两个不够,还要留一个后备,万一哪个生病了,饿着我儿子可怎么办。” “我不在家,你让魏循留下照顾你,他经的事多,脑子也灵活。有他在,我才放心。秋收的时候你就要生了,秋收和互市你都不要管,交给魏循和凤林,不许乱跑,留在明园待产……” 说话一半,被明玉用手捂住,多尔衮一惊一乍,捂着嘴也要说话:“想翻身你叫我,别自己动,很容易抻着……” 葱白似的手挪开,换成樱桃小口堵他的嘴。多尔衮轻轻眨了下眼,明玉想偏头移开,被多尔衮捧着脸亲吻。 一吻到情动,明玉哼唧着手往下探,没费多少劲儿便把种马本马操控征服。 多尔衮也很想为明玉效劳,明玉红着脸拒绝:“月份大了,不敢。” 趁着多尔衮心满意足好说话,清洗之后明玉重新躺在他怀里,跟他咬耳朵:“这次入关,你少杀些人,尤其是那些无辜百姓,就算为咱们的孩子祈福了,好不好?” 不管多么刁钻的要求,只要提孩子准好使,多尔衮点头:“好,我答应你,为咱们的孩子祈福。” 说着明玉的肚子应景般鼓起一块,明玉拉着多尔衮的手去摸:“你看,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他跟你一言为定呢。” 多尔衮抚摸着明玉的肚子,还没说话,先红了眼圈:“好,一言为定。” 明玉知道他舍不得孩子,本来可以见上一面再走的,如今不但见不上面,孩子出生他都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她试着给多尔衮解心宽:“放心,多大点事儿,我会平安生下孩子,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这次入关只要绕开宁远城,不出意外轨迹将与历史重合,是多尔衮在战场上又一次碾压式的胜利,也是清朝历次入关规模最大,纵深最远,收获最丰的一次。 给明朝敲响了丧钟。 只不过时间有些长,可能需要一年或更久。 这段时间,她正好忙互市,再不用分心照顾多尔衮的情绪。 忍最后一晚。 明玉以为红个眼圈话别离满够了,谁知多尔衮还掉了金豆子:“明玉,生孩子很疼,你要做好准备。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万一……万一到了非做选择不可的时候,选自己。一定要选自己!” 人都要走了,还咒我,你礼貌吗? 什么走不走的,这样想也不吉利,明玉硬挤出几滴眼泪,陪着多尔衮哭:“你放心,我会的。”排名有先后,我自己排第一。 这一次又是搞突袭,没有出征仪式,也不用人送,明玉一觉醒来,多尔衮已经带兵出了盛京城。 明玉送走“瘟神”也忙碌起来,春耕顺利,秧苗在夏天长势很好,几乎可以预见秋天的大丰收。 从夏至开始,魏循再没去过田庄,也不许明玉到处跑。每天按照多尔衮交代的陪明玉吃饭,饭后陪明玉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饶世界淘换明玉爱吃的东西。 还得保证运动量,不能让明玉太胖,也不能太瘦。 要求简直不要太多。 直到达哲生产那日,明玉才坐马车出了一趟门。 马车在豫亲王府门口停稳,明玉扶着魏循的手下车,豫亲王府总管事笑着迎上来给明玉请安。 明玉问达哲怎么样了,总管事说稳婆提前半个月进府,发动时立刻请来了巫医,巫医和稳婆都说一切正常。 正常就好,明玉挺着肚子往后院走,总管事问用不用坐轿子,明玉说她想散散步,走着就行。 谁知才走到垂花门,身后忽然响起哭声,明玉回头见是豫亲王府的总管事。 一刻钟前还笑着,这会儿怎么哭上了,眼睛都哭红了,明玉把总管事叫过来问话:“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每个王府的总管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稳妥人,若非出了天大的事,不可能在外客面前失态,更不可能当众哭泣给主家添堵。 就算是亲娘老子死了,当差的时候脸上也要挂着三分笑。 总管事看了一眼明玉硕大的肚子,犹豫着不敢说话,魏循见状扶住了明玉。 明玉又问了一句,总管事直接泪崩:“王爷、王爷没了!” 王爷?没了? 这四个字明玉哪个字都听见了,哪个字都知道意思,可连在一起却混乱了。 身子向后倒了一下,幸好被魏循扶住,魏循的声音好像从极远处飘来:“胡说什么!” 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总管事边号丧边说:“没胡说!战报已经送进宫了,说两白旗在涿州遭遇重兵埋伏,睿亲王、豫亲王阵亡,两白旗全军覆没!”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明玉仍是眼前一黑,耳鸣得厉害,周遭景物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她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问:“谁来送的信?” 总管事大哭着回答:“兵部,是兵部差人来送的信!” “王爷的亲卫可有带话回来?”明玉听见自己又问,声音诡异地平静。 总管事见明玉都没哭,忙收住了眼泪:“没有!可兵部的人说都阵亡了,被大炮炸死了,也许亲卫……”也没能幸免。 历史上多铎是什么时候死的,明玉记不清了,可他绝对死在清朝入主中原之后,几次臭名昭著的屠城都与他有关。 多尔衮也是。 多尔衮今年才二十六岁,距离终年三十九岁还有十三年,他阳寿未尽。 明玉虽然没有多喜欢多尔衮,对他却总有一种蜜汁自信。 在这世上,除了多尔衮自己作死自己,没人能杀得了他。 自古兵不厌诈,诈死可能是一个计策。 还有原主的记忆,多尔衮可能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可能伤到了要害。 但是,他没死! 他不会死! 脑子里过电似的,想通了这一切,明玉终于定下心来:“在找到王爷的尸首之前封锁消息!你们福晋还在生孩子,绝不能让她知道!若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拿你是问!” 望着明玉冷冰冰的眸子,总管事脑中莫名闪过睿亲王不怒自威的眼睛。 也是这样冷漠的眼神,也是这样淡漠的声音,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总管事被冻得一个激灵,顿时从不可抑制的悲伤中醒过神来。 是呀,这世上没了谁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只要福晋平安诞下小世子,豫亲王府就不会倒,他们这些人也还有希望。 还好刚刚是他一个人接待兵部来人,身边并无闲杂人等。 还好福晋在生孩子,怕出意外,他一早便吩咐无关的人都待在屋子里别出来走动,他哭崩的样子几乎没人看见。 还好在这个当口,睿盛夫人来了,用一个眼神冻醒了他。 还好还好。 万幸万幸。 确认过脸上没有泪水,明玉按了按酸涩的眼角沉声吩咐:“叫跟来的人把正院围了,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头的人不许进去。” 非常时期,明玉不相信别人,只信她从明园带来的自己人。 有人领命去了,明玉扶住魏循的手,对豫亲王府总管事说:“给我在外院找间屋子,我要重新梳洗上妆。” 见达哲之前,她得找个地方平复一下情绪。 睿盛夫人是福晋的亲姐姐,平时姐妹俩关系要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总管事虽然止住眼泪,心里还是慌得不行,此时对明玉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很快找了一处院落供明玉使用。 等重新洗过脸上过妆,明玉深深吸气才扶着魏循的手去正院看达哲。 果如总管事所言,达哲这边一切正常。 明玉想去产房看看,守在门外的嬷嬷不让,说产妇见孕妇不吉利。明玉便让人拿了银票进去,稳婆一人一百两,其他服侍的每人三十两,并承诺待福晋平安生下孩子还有重赏。 一百两,两个稳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百两的银票,于是更加卖力。缩短产程减少疼痛的招儿能用的都用上了,并不惜自身气力。 产房里服侍的提前得了赏,无不?????欢喜,无不尽心。 早有激灵的丫鬟搬了太师椅放在产房门外,明玉坐下,扬声对达哲说:“达哲别害怕,长姐来了!” 说完一阵心酸,明玉仰头看屋顶,才把眼底的泪意压下。 产房里忽然安静了一瞬,良久达哲疼到颤抖的声音才传出来:“长姐,你来了,我就安心了。” 自己疼得厉害,还反过来安慰明玉:“长姐,你也别害怕,生孩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疼,我都能忍,你肯定没问题。” 明玉心疼得不行:“达哲,长姐不怕,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达哲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抖得厉害:“长姐,这你就不知道了,生孩子的时候不能叫,越疼、越疼越要用力生,得向下使劲儿。哭叫不顶用,该生还得生,不能浪费力气!” 这时有人接话,像是稳婆的声音:“福晋说的是!对!就这样使劲儿!对!” 另一个嚷道:“摸到孩子的头了!福晋使劲儿啊!快使劲儿!” 达哲痛苦地尖叫起来,明玉知道到了要紧的时候,也跟着稳婆喊:“达哲,给我打个样儿,快点把孩子生下来!” 凄厉的尖叫伴随着婴孩儿的啼哭声响起,产房里有人笑着给达哲道喜:“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是个小阿哥!是个小阿哥!” 明玉双手合十,拜过诸天神佛之后让人给总管事传话,说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合府有赏。 除了福晋的赏赐,睿盛夫人还有额外打赏。 赏自然要重赏,不过真正的目的还是安抚人心。 福晋平安生下小阿哥,不出意外这个小阿哥便是王府的小世子。王府有了世子,便是王爷真的没了,豫亲王府仍是豫亲王府。 总管事得了信儿,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将事先准备好的赏钱分发下去,对多铎的死讯守口如瓶。 虽然知道这样的噩耗瞒不了多久,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府中人都得了赏赐,自然人人欢喜,跟过年似的。 小阿哥生出来,就没有产妇不能见孕妇的讲究了,明玉第一时间走进产房去看达哲。 达哲累得不行,看见明玉进来还是眼前一亮,旋即又催她出去:“这里血腥味儿重,长姐快出去!” 稳婆也劝,明玉怕打扰达哲休息,问过巫医和稳婆都说达哲身体无恙,再次命人打赏之后才走。 临走时安慰达哲:“你好好睡一觉,小阿哥那边有我呢。” 昨夜疼了一晚,临近中午才把孩子生下来,达哲累极困极。 多铎出征不在家,后院那几个侍妾每到这时候总要作妖,达哲生了孩子都不敢安睡。 还好长姐挺着肚子过来帮忙,不然她都想自己照顾孩子了。 达哲累到脱力,明玉才走出房门,她已然昏睡过去。 明玉让人把小阿哥抱去西暖阁,她亲自照看,喂奶也在西暖阁喂。 有人过来问正院的封禁是否可以解除,明玉没让,只让把达哲月子里不需要的人放出去,外面的人一律不准放进来。 等达哲醒来,已然日影西斜,明玉领着奶娘把小阿哥抱到达哲身边。达哲催明玉回去,明玉说天太晚了,她今日不走了留下陪达哲。 第二天一早,睿亲王府总管事过来找明玉,除了多尔衮阵亡的消息,又带来了另外一个噩耗。 皇太极病倒了,两黄旗压到宁锦前线的军队正在回撤。 这次入关定下的战略是皇太极坐镇宁锦防线,牵制关宁军,多尔衮和豪格从东西两路入关,在北京城的通州汇合,然后多尔衮往东豪格往西直取山东山西。 如今皇太极撤兵,关宁军再无牵制,等于断了东西两路大军的回程。 就算多尔衮多铎侥幸没死,就算诈死是一个计策,等他们得胜归来疲敝之时,将不得不对面关宁军红衣大炮的炮口。 可还有生路? 明玉深深吸气,问总管事:“是何人来送的信?” “是兵部。” 睿亲王府的总管事看起来比豫亲王的总管事更沉稳些,虽然眼睛红肿,反应倒是不慢:“出了这样大的事,按理说应该是宫里派人来送信,不应该是兵部。” 明玉又问:“兵部现在谁管?”之前有多尔衮罩着,她都没关注过这些。 总管事微微蹙眉:“肃郡王领罚之后,兵部暂由成郡王接管。” 岳托? 这次入关岳托也有任务,他本来要领兵去西路,谁知范文程出面给豪格说项,改由豪格从西路入关,岳托随皇太极坐镇宁锦防线。 皇太极御驾亲征带走了郑亲王济尔哈朗,命礼亲王代善监国。 也就是说两红旗的军队基本没动,且代善监国,岳托随驾。 按照兵部的说法,最有可能接班皇太极的多尔衮阵亡,多铎也阵亡。皇长子豪格在关内腹背受敌,不是被关内的明军灭掉,就是逃回来被关宁军炮轰。 再看大清有实力的亲王,只剩下郑亲王济尔哈朗。可济尔哈朗毕竟是旁支,只是先汗的侄子,没有资格继位。 如今无论是实力还是资历,都没人比得过礼亲王代善。 如果明玉所料不错,下一步代善极有可能趁乱逼宫,取皇太极而代之。 那样的话,两白旗和两蓝旗在关内打仗,两红旗和两黄旗在关外厮杀,八旗内部分崩离析,大清国本动摇。 彼时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亡国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明玉小腹忽然一阵抽痛,这种抽痛在孕晚期时常发生,明玉也没当回事。 她让人把豫亲王府总管事叫来,问他豫亲王府有多少侍卫。豫亲王府总管事回答府中有两百,因为王爷要出征,还留了两百在城外田庄。 而且都是死忠的亲卫。 明玉想了想:“够用了。你即刻把所有侍卫调来王府,紧守门户。福晋要是问起来,你就把皇上重病的消息告诉她,其他的一概不要讲。” 豫亲王府的总管事也听说了皇上病重的消息。风雨将至,守好王府和未来的小世子比什么都重要。 等豫亲王府的总管事应是离开,明玉吩咐睿亲王府的总管事也将侍卫调回,务必守好睿亲王府和明园。 因为明玉要生产了,多尔衮不放心,留给她一千亲卫,且都是精兵。 田庄山庄都有自己的护卫,不过这种政治斗争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到城外。 睿亲王府总管事应是,他虽然是王爷的人,可王爷临走时交待过,他出征在外王府福晋说了算。 “福晋,您什么时候回去?”睿亲王府总管事问。 豫亲王福晋平安生下一个小阿哥,豫亲王也算有后了,可他们家王爷的嫡子或嫡女还揣在福晋肚子里呢,这时候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达哲母子平安,该做的安排都做了,明玉抬眸,眼神坚毅:“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作者有话说: 明玉:达哲生了,下一个轮到我。 小福临:额娘,别怕,我会乖乖哒。第95章 抬举 不管多尔衮死没死, 这时候必须保住皇太极的性命,只要皇太极还活着,代善就不敢轻举妄动。 若皇太极没了, 以八旗的尿性,两黄旗和两红旗必有一战。 到那时大厦将倾,就算她和达哲都躲在府中也要跟着倒霉。 不如搏一把,搏皇太极还没死,搏代善畏惧两黄旗害怕背负弑君骂名, 想等皇太极没了名正言顺继位。 总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阵亡,皇上病重,风雨欲来,福晋大着肚子产期将至, 这时候不躲在王府待产还敢往宫里凑? 可明玉这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 总管事刚要开口劝阻, 早有人应是下去准备了。 魏循担忧地看向明玉, 明玉坚定回望,魏循知道劝也没用, 也知道明玉的选择是最明智的。 他垂下眼眸:“好,我陪你一起去。” 明玉辞别达哲, 登车赶往皇宫。 皇宫一切如常,明玉传软轿直奔清宁宫。 清宁宫里井然有序, 要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熬药的味道, 明玉简直以为皇上病重是讹传。 皇后看见明玉也是一惊,旋即红了眼圈, 让原本就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更红了。 她拉过明玉的手:“你都知道了?” 只问出这一句, 皇后便说不下去了, 只是流泪。 明玉也很难过,可她心硬,眼窝深,想哭都哭不出来:“娘娘,逝者已矣,皇上怎么样了?病得严重吗?” 刚得知多尔衮阵亡的消息,她哭成泪人,明玉居然没哭。 不但没哭,说“逝者已矣”的时候好像在说别人,连眼圈都没红一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皇后都有些佩服了。 不过皇后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明玉问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皇上的病情。 皇上也是听说多尔衮阵亡的消息才病倒的,听说在大帐里连吐了三口血,之后便昏迷了。 被岳托送回来,人到现在还没醒。 巫医诊过脉说是急火攻心,伤到了脏腑,又因劳累勾起旧疾,新仇旧恨?????一并发,只能靠服药勉强维持。 至于能不能醒,何时能醒,都是未知。 因皇上昏迷,礼亲王继续监国,一日几次进宫探病,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后假装听不懂,礼亲王也是越来越没有耐心,话说得越来越露骨,恐怕再过几日便要有所行动了。 皇上的病情皇后不好明说,只是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一切都跟明玉预想的差不多,皇上病重快不行了,礼亲王又当又立,只差逼宫。 “娘娘有何打算?”明玉问。 礼亲王手握重兵,皇后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玉显然并不认同,见屋中除了乌云并无他人伺候,小声提醒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皇上有嫡子。” 皇上有嫡子,就算皇上没了,也应该由嫡子继承皇位,断断没有传位给兄长的道理。 皇后第一反应是八阿哥,黯然摇头:“八阿哥身子骨太弱,周岁了都不敢抱出门。要是冷不丁被抱到冻死人的崇政殿坐上半日,怕是命都难保。” 如果八阿哥有个三长两短,海兰珠也活不成了。 明玉:“自然不是八阿哥,是娘娘您的儿子,九阿哥。” 九阿哥虽然还不到一岁,胜在身体好,抗冻耐造。 他可是明玉用空间灵泉浇灌出来的铁娃娃。 听说清宁宫抱着九阿哥出去玩的宫人们冻坏了好几个,九阿哥依然坚强,连个喷嚏都没有。 经明玉提醒,皇后也觉得九阿哥能当此大任,可代善有人有兵有资历,皇后怕争不过反倒被他记恨上。 皇后的顾虑明玉都懂:“九阿哥身后有两黄旗和整个蒙古,娘娘怕什么?” 两黄旗是皇上的嫡系,其忠诚自不必说,可整个蒙古? 皇后懂了。 科尔沁是漠南蒙古的领头羊,她是九阿哥名义上的母亲,明玉也支持九阿哥,明玉支持达哲肯定也会支持,有了她们三个人的支持,科尔沁必然不会倒向别人。 额哲是额驸在漠北,是皇上亲封的察哈尔亲王,有了这一层关系,额哲只会支持九阿哥。 漠北广大,除了额哲这一支,大部落还有郭尔罗斯氏的母家。 且不说郭尔罗斯氏是九阿哥的嫂子,就是豪格被代善扔在关内不管不问这一条,郭尔罗斯氏也不会与代善甘休。 就算代善资历老,手握重兵,且有部分老臣的支持,可九阿哥是皇上的嫡子,有两黄旗,背后还站着整个蒙古。 完全有放手一搏的资本。 皇后彻底从悲伤中醒过神来,趁着皇宫还能正常进出,吩咐人传召郑亲王济尔哈朗入宫。 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有些话她不能自己说,总要找个人代言。 济尔哈朗是皇太极的铁杆,镶蓝旗的一部分军队被拨给豪格从西路入关,如今也被代善放弃了,济尔哈朗就是最好的盟友。 代善自己不行,儿子却是个顶个的厉害,岳托、硕拓和萨哈廉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岳托更是因军功受封郡王。 这些年两红旗韬光养晦,不管是三征察哈尔,还是两征朝鲜,都出力很小,伤亡也很小。 相比之下,两黄旗跟着皇上东征西讨,虽然都是精兵,奈何人数远不及两红旗。皇后觉得只有郑亲王一个盟友还不够,于是又命人将索尼和鳌拜两人召来。 就在三人被召入宫之后,代善也不请自来。他先问过皇上的病情,又问皇后皇上重病未醒,这时候召这么多人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没回答,代善以为皇后怕了他,冷笑一声道:“如今前线失利,多尔衮多铎阵亡,豪格命悬一线,皇上重病昏迷,各位都是怎么想的?” 屋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代善看看济尔哈朗,又看索尼,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国不可一日无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推举贤能,另立新君。正好肱骨之臣都在,大家说说谁更合适?” 话音未落,皇后冷笑一声:“皇上只是病重,还没到另立新君的时候。就算真到了那一天,皇上有嫡子,自然由嫡子继位,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代善没想到第一个接话的是皇后,更没想到皇后会搬出什么嫡子来。 代善想笑:“皇后说八阿哥?八阿哥学会走路了吗?” 周岁还不会走路,连冷风也吹不得的稚子拿什么跟他争! “不是八阿哥,是本宫的儿子,九阿哥。”皇后理直气壮。 九阿哥? 皇后不说代善都快把九阿哥那个小怪物给忘了。 九阿哥如今寄在皇后名下,确实是皇后的儿子。可九阿哥才几个月大,又有那样的名声,他真能做皇帝? 代善根本没把九阿哥放心上,笑着问其他人:“各位以为如何?” 就算九阿哥是皇后的儿子,是皇上的嫡子,可大清从来都是能者胜力者强,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子少母壮垂帘听政这么可笑的事在南边可能有,在大清绝无可能。 谁知郑亲王济尔哈朗忽然接话:“我同意皇后的说法,皇上有嫡子,真到了那一天理应嫡子继位。” 刚刚他们过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做出承诺,九阿哥年幼,她是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不会干预朝政。 在九阿哥成年之前,将组建内阁,由内阁共同执政,类似皇太极刚当上大汗那会儿的四大贝勒联合执政。 而此时,多尔衮多铎阵亡,豪格生死未卜,哪儿还有什么四大贝勒,自然是谁支持九阿哥谁就能进内阁参与政事决策。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成功冲破了所有思维定式,所有约定俗成。 索尼附议。 鳌拜附议。 代善:“……” 明玉适时接话:“臣妾附议。” 从济尔哈朗几人走进清宁宫,明玉一直坐在主位下首的太师椅上,无声站队。 她如今已经是大清最富有的女人,靠租赁田庄山庄,几乎掌握了盛京城周围半数以上的土地。 因为土地租赁,朝廷三品以上的武官都或多或少与明玉的生意有些关系。 不再靠天靠朝廷吃饭,而是靠明玉吃饭。 武官家里有了粮食,日子好过起来,文官也有些安耐不住,纷纷跟明玉做起了交易。 明玉虽然是一个女人,可她手里的财富,和因为财富积累的关系网,恐怕比在座几人加起来还要多。 明玉的支持,也是他们敢支持九阿哥的另一个原因。 眼瞧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代善脸黑如锅底,狞笑一声道:“几位是想与我两红旗为敌了?” 两黄旗也算八旗精锐,可论战力没法儿跟两白旗比,论人数没法儿跟两红旗比,两边不占。 皇上好好的,两黄旗还能在其他旗面前抖抖威风。等皇上没了,也就那样,代善才不怕。 可他还是低估了两黄旗的忠心,不等皇后说话,索尼先声夺人:“大敌当前,没人想与王爷为敌,可王爷若想与两黄旗为敌,两黄旗也不怕。” 鳌拜更直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代善没接话,脸色却逐渐狰狞,仿佛随时可能开战。 如果想坐山观虎斗,明玉就不会挺着大肚子进宫了。 她假装没察觉到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轻咳一声提醒皇后:“娘娘要抬举九阿哥,是不是也该把庄嫔放出来了,她毕竟是九阿哥的生母。” 若九阿哥登基,皇后这个嫡母合该册封母后皇太后,庄嫔作为九阿哥的生母也该享圣母皇太后的尊荣。 庄嫔?皇后还真没想过这个。 不过庄嫔到底是九阿哥的生母,也不好一直关着她。况且如今情势危急,多一个人支持九阿哥就多一点胜算。 皇后想了想说:“也好。” 随即命人将庄嫔传召到清宁宫,把支持九阿哥登基的事跟她说了,庄嫔万万没想到皇后会这样抬举九阿哥。 按照范大人的设想,就算皇上病重要另立新君,也应该是八阿哥上。有八阿哥在一日,永远没有九阿哥的份儿。 所以布木布泰才会与岳托联手,私下给岳托出谋划策,利用兵部的职权捏造多尔衮、多铎阵亡的假消息。同时拿出可以令人心动过速的药,让岳托趁机下在皇太极的茶水里。 当皇太极乍然听说多尔衮、多铎的死讯,心头剧痛,加之征途劳累,药力催发,呕血昏迷是必然的。 就算皇太极能醒过来,最好的情形也是类似重度中风的症候,生活不能自理,无法处理朝政。 到那时,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豪格都在外征战,盛京空虚,代善正好趁机起势,取皇太极而代之。 作为交换条件,代善承诺得到皇位之后立岳托为太子,岳托承诺收寄布木布泰为自己的嫡福晋,许她太子妃之位。 代善年老多病,想也做不了几年皇帝,等岳托继位,布木布泰就能如愿以偿成为皇后,统御六宫,母仪天下了。 就算多尔衮等人得胜归来,皇太?????极已死,代善继位,大局已定。 布木布泰了解多尔衮,在生死存亡之时,多尔衮肯定会以大局为重,不会直接起兵造反,引发八旗内乱。 至于岳托能不能压制住多尔衮,那就是岳托的事了,也是后话。 反正布木布泰被关在汗王宫心浮气躁,她一天都不想待在那个鬼地方了。 只要皇太极死了,她的日子总不会比现在难过。 可布木布泰机关算尽也没想到皇后会抬举九阿哥。 若代善登基,岳托不过是个太子,看不顺眼可以随时废黜,而她能不能被岳托收寄成为太子妃,也要看岳托能不能兑现承诺,其中变数太大。 可九阿哥登基就不一样了。 她是九阿哥的生母,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皇后把她传召到清宁宫来商议此事,说明皇后需要她的支持。 以皇后对她的偏爱,事成之后给她一个圣母皇太后应该不成问题。 跟代善和岳托比起来,显然是她亲生的九阿哥和一向偏爱她的皇后更加靠谱了。 可谋害皇太极她也有份,布木布泰不敢跟代善闹翻。 听完皇后所言,她早已将思绪理顺,故作惶恐地理了理鬓发,这才开口道:“这等大事臣妾不懂,臣妾听皇后娘娘和各位王爷的安排就是。” 没说只听皇后的,还给代善留了颜面。 代善差点气吐血,主意都是她出的,现在见皇后要抬举九阿哥,就跟他玩翻脸不认人。 这个无耻的小贱人! 玩鹰玩了这么多年,最后被鹰啄了眼,偏偏眼珠子没了还得忍着疼不能说。 真把庄嫔抖落才出来,庄嫔肯定会反咬他,逮不到狐狸还要惹一身骚。 怕代善一怒之下跟她玉石俱焚,布木布泰眼珠一转又道:“可九阿哥太小,还不满周岁,我们孤儿寡母不懂前朝政事,今后还得仰仗各位王爷和朝廷肱骨。” 表明她没有垂帘听政的意思。 各位该争还得争,九阿哥成年还早着呢,到那会儿两黄旗和两红旗斗得两败俱伤,她和九阿哥母子同心正好坐收渔利。 皇上还没死呢,就在这儿说什么孤儿寡母,皇后有点烦庄嫔,冷冷出声:“到时候会组建内阁,由内阁主事。” 布木布泰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妨由礼亲王和郑亲王一同主持内阁,军政大事也好有个商量。” 不管组建什么,这个对子她都得给礼亲王和郑亲王拴上,不能让礼亲王腾出手来找她算账。 代善气到内伤。 他才是监国,就算他忌惮布木布泰,暂时同意让九阿哥继位,就算要组建内阁,也该他来主持,有济尔哈朗什么事! 谁要跟他商量了! 代善真想当场撕下庄嫔脸上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怎样恶毒的女人。可布木布泰同样知道他的秘密,打掉牙只能和血吞。 就算他现在起兵逼宫,让布木布泰反咬一口,也会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两黄旗必然跟他玩命。 等两红旗和两黄旗打得两败俱伤,多尔衮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正好坐收渔利,他辛苦筹谋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心念急转,代善决定稳妥起见,即便做不成皇帝,也不能给多尔衮除掉自己的理由。 盛京出了这样大的事,兵部瞒得了一时,还能瞒一世不成?就算能瞒住皇太极病重的事,两黄旗忽然从山海关撤兵多尔衮不可能不知道。 后路被断,多尔衮肯定不会继续留在关内。 代善只希望山海关的城够坚炮够烈,能把匆匆赶回来的多尔衮和两白旗永远留在关内。 只要除掉多尔衮这个心腹大患,代善就有把握“顺利”继位。 万一多尔衮侥幸活着回来,当真查出什么,代善也有退路。 毕竟主意是庄嫔出的,给皇上下药是岳托做的,假消息是兵部所为,断多尔衮的后路也是兵部和两黄旗的决定,统统与他无关。 唯一与他有关的是岳托,大不了舍弃岳托,反正他还有好几个儿子。 既然不能速成,代善闭了闭眼,算是暂时默认了皇后的说法,只等山海关那边的好消息。 这还没当上太后就开始对朝政指手画脚了,一边说不懂,一边推荐内阁人选。皇后烦透了布木布泰,再没给她机会指点江山,匆忙嘱咐几句就让人把她送回了汗王宫。 眼不见为净。 布木布泰临走前,挑衅地看向明玉,结果明玉根本没看她,把她当空气。 理智告诉布木布泰现在不是对付明玉的时候。 等九阿哥当上皇帝,等她做了太后,头一件事便要发落了明玉。 就让她再猖狂几天吧。 没有代善作妖,之后的商议十分顺利,结果也是好的。 众人散去,明玉说想去看看皇上,皇后也没多想,让人带明玉去了后殿。 内室昏暗只有海兰珠一个人在,明玉趁海兰珠不注意,在皇上的药碗里掺了小半灵泉水,希望空间灵泉能救回皇太极的命。 海兰珠端起药碗,轻轻“咦”了一声:“怎么好像变多了?” 明玉假装看了看:“没多啊,原来就是这些。” 海兰珠对明玉深信不疑,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把一整碗药汤小心翼翼喂到皇太极口中。 眼见药汤喂完,明玉才从内室出来向皇后告辞。 可她还没走出清宁宫大门肚子忽然疼起来,一阵一阵,间隔越来越短,疼到几乎站不稳。 魏循扶住明玉手臂的时候,明玉的裙子已然全湿了:“魏循,我要生了,快扶我回去。” 明玉的意思是回明园,魏循慌乱之下会错了意,弯腰抄抱起明玉大步走回清宁宫。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还以为你多坚强,怎么早产了? 明玉:放心,早产也不耽误收拾你。第96章 福临 魏循抱着明玉返回来的时候, 可把皇后吓了一跳,忙吩咐人将东边的暖阁收拾出来给明玉当产房。 明玉忍着疼摆手:“清宁宫是皇上皇后的寝宫,皇上病重还在休养, 臣妾不能把孩子生在这儿。” 妇人生产也不是一时半刻,就算破了羊水,快的话也要小半天才能生下孩子,足够回到明园。 皇后也知道让明玉在清宁宫生孩子于理不合,可明玉在国难之际挺着孕肚进宫给她出主意, 并且还出了个好主意。不但压住了礼亲王的野心, 避免了两黄旗和两红旗内斗,还利用内阁让朝廷重新运转起来。 明玉能为朝廷做到这一步,她要是还讲那些虚礼,万一让明玉把孩子生在马车上, 岂不是寒了人心。 以后谁还肯帮她帮九阿哥。 女人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走一遭, 万一明玉中途有什么意外, 多尔衮便绝了后, 大清也少了一根支柱。 哪怕那些男人不愿意承认,明玉早已成为大清必不可少的一根支柱。 更何况明玉还是她同母的妹妹, 于公于私,皇后都不能让明玉就这样离开。 东暖阁是皇后平时午睡的地方, 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几乎不用怎么收拾, 明玉很快被魏循抱过去安置好。 宫里稳婆是现成的, 可最好的都被派去了明园,皇后一边让人把宫里的稳婆叫来, 一边差人去明园接那两个更有经验的。 海兰珠本来正在后殿照顾昏迷中的皇太极, 听说明玉要生了, 忙忙地赶过来看望,肿着眼睛说八阿哥有两个奶娘,随时可以叫过来给明玉的孩子喂奶。 明玉忍着疼,答应海兰珠如果需要一定不会跟她客气,好说歹说才把海兰珠劝回去休息。 海兰珠才走,娜木钟又急匆匆赶来,说她陪产有经验,死活要留下指导明玉生孩子。 明玉哭笑不得:“这里有稳婆,哪里就需要你的经验了?” 娜木钟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在皇太极出征之前揣上了崽,此时已经显怀,明玉怎么敢劳动她这个高龄孕妇。 娜木钟不放心,赖在清宁宫不走,直到魏循把明园为明玉生产准备的人和所需物品都带来,娜木钟这才挺着孕肚离开。 衍庆宫听说明玉要在清宁宫生产,也破天荒送来一对百年老参。 生孩子可太疼了,疼到明玉想骂人,偏偏多尔衮不在。 “开几指了?”明玉疼得满头大汗,虚弱地问稳婆。 稳婆接生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产妇问得这么专业,怔了怔忙去检查:“三指,开到三指了。” 才三指? 明玉疼得受不住,感觉自己快死了,也顾不上许多,在娜塔端进来的参汤里加了一点空间灵泉,终于在黄昏之前生下一个小男孩。 “恭喜睿盛夫人,贺喜睿盛夫人,生了一个小阿哥!”其中一个稳婆给明玉道喜。 另一个由衷赞道:“多漂亮的小阿哥呀!” 听到孩子的哭声,乌云走进来,看见襁褓中的小男孩,惊讶道:“夫人可太会生了,小阿哥跟睿亲王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完这话,忽然想起睿亲王阵亡的消息,乌云忙掩了口。 明玉不信。 她?????给八阿哥采生的时候,还有人说八阿哥长得像皇太极呢,便招呼稳婆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小家伙生下来就是粉白皮,长眉,瑞凤眼,高鼻薄唇,下颌线锐而清晰,长手长脚,还真是多尔衮的翻版。 喝下掺有灵泉水的参汤,明玉本来还不是很累,现在忽然很想睡觉,心累地摆摆手:“抱走。” 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家伙,不知是听懂了明玉的话还是怎样,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慌得稳婆手直抖。 喂了水哭,喂了奶哭,拉完尿完还哭,这里毕竟是清宁宫,稳婆不敢抱着孩子四处走,只能在暖阁里哄着溜达。 明玉被吵得心烦,让稳婆把孩子放在炕上,她到底要看看他想怎样,哪儿来这么大脾气。 管孩子要趁早。 结果小家伙躺在炕上蹬了几下小腿,把抱被蹬开,逐渐安静下来。 明玉就知道长得像多尔衮的孩子多半不会是个天使宝宝。 天生反骨爱自由,跟他爹一个德性。 稳婆怕冻着孩子,想给包裹上,谁知才包了一边,小家伙又开始哭闹,声音大到能把房顶掀翻。 明玉怕吵到皇上静养,只得让稳婆把小东西放在自己被窝里,用体温暖着,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稳婆笑着给明玉解释:“到底是母子连心。” 明玉呵呵,但愿吧。 这时屋外忽然嘈杂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看西边的晚霞都飘到宫里来了!云彩像烧着了一样!” “好多乌鸦!我的天!”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乌鸦!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小阿哥差点被吵醒,稳婆要出去赶人,才走出门,就听有人呵斥道:“皇上醒了,都别在这儿躲懒了,快回去伺候!” 这一声明玉也听见了,皇上醒了,谢天谢地谢空间灵泉。 低头看去,小家伙贴着自己正睡得香甜,睡着了小手还揪着自己的袖口。明玉心底好像有哪里忽然塌下一角,爱怜地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小家伙动了动,唇角露出一抹无意识的微笑。 在别人怀里是小恶魔,在明玉身边是小天使,奶娘试着抱了几次,小东西都发了狠的哭,根本不配合,连奶也不吃。 怕吵到皇上静养,也不忍多尔衮绝后,明玉只好将两个奶娘都打发出去,自己试着母乳喂养。 刚才哭得欢实,明玉还以为小东西不饿,结果把两边的奶都吃光了,又尿了一泡尿,这才安然睡去。 只要躺在明玉身边,只要有奶喝,只要尿了有人给换尿布,小东西总是很乖。睡觉跟多尔衮一样规规矩矩,喘气都没个声音。 第二天午后,乌云过来告诉明玉皇上醒了,想见见小阿哥。 孩子出生第二天正是采生的时候,皇上要见小东西,多半是想抬举小东西,给他做采生人。 明玉求之不得,忙要梳洗上妆当面谢恩。乌云却说皇上让她好生休养,莫要出屋着了风,明玉只得将小东西抱成粽子交给乌云。 怕他哭闹在御前失仪,还剪了自己的袖子让他揪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乌云才把小东西送回来,跟着回来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福临”二字。 明玉看得有点傻,乌云忙笑着解释:“小阿哥很乖,在皇上面前不哭不闹,还对着皇上笑呢。皇上听说小阿哥出生的时候红云满天,乌鸦结伴,便提笔给小阿哥赐了名。福临,多吉利的名字!” 明玉一时有点无语,心说,还能改吗? 这俩字确实有福气,那也得看能不能压得住啊! 皇上重病才醒,也不好当面忤逆,明玉想等她出了月子再面圣,争取把名字改一改。 谁知没等到她出月子,皇上殡天了。 皇上临终前,迫于形势留下一道圣旨,将皇位传给九阿哥常舒,册封八阿哥硕塞为亲王,由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礼亲王代善辅政,并建立内阁,军机朝政由双亲王与内阁商议决定。 从排位上看,郑亲王在礼亲王前面。 而且辅政是辅政,内阁是内阁,内阁并不归任何一个辅政王管,内阁有首辅,首辅是索尼。 代善跪着听完圣旨,气得差点追随皇上而去。送走传旨太监,没忍住把岳托叫来骂了一顿。 天地良心,岳托把布木布泰给他的药粉一点没剩都倒进了皇太极的茶碗里,能做的他都做了。 谁能想到皇太极吐了好几天血,居然还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居然还能下旨。 明玉也没想到,能起死回生的空间灵泉居然在皇太极身上收效甚微。 当初布木布泰用肚子的孩子算计她,她情急之下只给布木布泰喝了一小口空间灵泉,便保住了九阿哥的命,并把他浇灌成了一个风吹雨打都不怕的铁娃娃。 她更是用空间灵泉救过八阿哥两回。 那天趁海兰珠不备,明玉冒险给皇太极的药碗里掺了小半碗空间灵泉,竟然只换来不到一个月的阳寿。 看来空间灵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分人,也分情况。 皇上殡天,明玉也不好继续留在宫里做月子,于是向皇后辞别,抱着小福临回了明园。 皇上变成先帝,福临这个名字成为绝唱无人能改,明玉也只好认了。 等大行皇帝出完殡,在颁金节前,九阿哥登基了,被皇后抱着坐在了龙椅上,年号顺治。 皇后升级为母后皇太后,庄嫔升级为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仍住在清宁宫抚养小皇帝,而圣母皇太后继续避居汗王宫,只不过可以从西厢房搬到正房居住。 亲生儿子的登基典礼去不了,想住回永福宫也不能行。娜木钟成为太妃之后都搬回皇宫了,只她一个,堂堂太后还要避八阿哥的嫌留在汗王宫这个鬼地方。 布木布泰为此好几天都没吃下饭,想进宫找太后理论,太后不见。托人给岳托捎信,请岳托帮忙,岳托不理。 她这个太后当与不当没区别,该有的尊荣半点没有,还平白惹了一肚子气。 布木布泰索性不搬了,就住在西厢房,倒看看辅政王怎么说,内阁怎么说。 结果郑亲王假装不知道,内阁比郑亲王还能装。 代善倒是管了,让礼部写了一篇为她歌功颂德的文章。歌颂她深明大义,自愿在汗王宫为先帝守孝三年,并且为了表示对母后皇太后的尊敬,坚持住在西厢房,不肯搬到正房居住。 鬼才想为先帝守孝三年! 鬼才想住在汗王宫! 鬼才不愿搬到正屋! 这回布木布泰想搬也搬不成了,直接气病了一场。 多尔衮阵亡,明玉去找太后商量李贞淑和李贞贤的去留,并把李贞淑与她约法三章,并没侍寝的事都跟太后说了。 最后她道:“李氏嫁到盛京,本就是来寻亲的,与王爷并无情意,也没有夫妻之实。如今王爷走了,李氏求去,臣妾想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带着姐姐返回朝鲜。” 其实明玉不提太后也想找她说这事。 两日前,刚收到朝鲜的国书,朝鲜国王听说李贞淑在盛京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姐姐,请求朝廷派人将他的宝贝女儿送回。 人家本是一对双生姐妹花,自小失散,妹妹为了找姐姐不惜拿终身的姻缘做赌注,也算感人。 若果如明玉所说,李贞淑与多尔衮并无情意,也从未圆房,太后倒有心成人之美,成全李贞淑姊妹情深,同时卖朝鲜国王一个人情。 毕竟小皇上还不满周岁,主少国疑,确实需要安抚朝鲜。 朝会的时候,太后提起此事并无人反对,由皇上下旨将李氏姐妹送回朝鲜。 岳托本来想说点什么,却被他爹一个眼刀制止了。 下了朝会,岳托去书房找代善,问他为什么不反对:“先帝殡天,正是乱的时候,您就不怕朝鲜跟着乱起来?” 为防止朝鲜乱来,自然是多一个人质多一份保障,怎么能在这时候把李氏姐妹放回去。 太后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他爹怎么也老糊涂了! 代善年纪确实大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之前看皇太极一个人处理朝政游刃有余,等担子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重。 关键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只有一半不到,代善已然身心俱疲。可悲的是,他那几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于政事根本一窍不通,帮不上忙还净添乱。 代善从文书堆里抬起浑浊的眼睛,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岳托:“多尔衮没死,指不定哪一天就回来了,你还想给他留着朝鲜这个岳家?” 朝鲜乱不乱他顾不上了,代善只想尽可能削弱多尔衮的势力。 等多尔衮在关内扫荡一圈,发现回来的路都被关宁军堵死了,只剩山海关一个入口,等着请他入瓮。 到那时他别无选择,只能带着两白旗疲敝的人马独自面对宁远城数百门红衣大炮。就算多尔衮运气好能侥幸活着回来,也早已元气大伤,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坐拥八旗精锐、权倾一时的和硕睿亲王了。 皇位从?????此与他无缘。 不过多尔衮此人多吊诡,从不按常理出牌,代善怕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明玉已然做大,两红旗的军粮还要指望她,就连代善家的粮食也是将田庄租给明玉换回来的。 再说明玉身后站着整个蒙古,还有皇上和太后的支持,代善动不了明玉,还动不了多尔衮从朝鲜弄来的侧福晋吗? 差点就要动手了,谁知明玉竟然主动提出退亲,正好省了他的力气。 代善看着岳托,越看越生气,亏他之前还觉得岳托最像自己最有出息,现在看来还不如他那两个兄弟。 岳托这才明白他爹还在忌惮多尔衮,却并不认同,觉得有点杞人忧天。 在他看来,多尔衮孤悬关外,没有支援没有补给没有退路。若他敢去山海关,只有死路一条,若不敢,早晚会被明朝的军队消磨掉。 两白旗能打又如何,等军心散了,还不是一盘散沙。 回来就别想了。 与此同时,索尼、鳌拜和济尔哈朗也在郑亲王府开小会,他们同样产生了分歧。 索尼认为此时应该稳住朝鲜,不能轻易放人质回去,放李贞贤可以,李贞淑不行。 他之所以在朝会上没有站出来反对,主要是在等两位辅政王表态,结果两位辅政王非常默契地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鳌拜比较鸡贼,他看了郑亲王一眼,试探着问:“王爷可是在忌惮多尔衮?” 怕他万一活着回来,借朝鲜的势东山再起威胁到小皇帝。 济尔哈朗叹息一声,算是默认。 他跟着先帝东征西讨,感情很深。虽然早看出先帝有意将皇位传给多尔衮,可平心而论,他更倾向于由先帝的子嗣继承大位。 如果说济尔哈朗的私心是出于兄弟情深,那么索尼和鳌拜的私心便来自于对权力的渴望。 多尔衮是镶白旗旗主,多铎是正白旗旗主,若多尔衮上位,现在的两黄旗还能有今日的地位和风光吗? 九阿哥就不一样了。 九阿哥是先帝的嫡子,根红苗正的正黄旗人。九阿哥继位,两黄旗还是原来的两黄旗,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当济尔哈朗查出,多尔衮多铎阵亡两白旗全军覆没的消息其实是假的,很可能是岳托在兵部搞的鬼,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穿。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索尼和鳌拜时,这俩人也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如今把话说开,大家出于各种原因,所忌惮的都是多尔衮,以后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至于豪格和两蓝旗部分军队,也只能舍弃。 谁让他好大喜功,非要跟着多尔衮入关送死呢。 明玉出了月子便是秋收。今年没怎么下雨,也没有倒春寒,春耕如期,秋收如期,比去年秋收早了近一个月,不出预料仍是丰收年。 由于明玉的正确决定,灵泉水浇灌下的麦稻产量是玉米的几倍,玉米产量基本与去年持平。 在明玉的推动下,用灵泉水培育的马铃薯和番薯在八旗得到广泛种植,产量虽然比不上明玉的田庄,倒也能自给自足。 冬日严寒,春夏干旱,连续几年大旱加蝗灾,关内赤野千里,十室九空,北边已经到了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的地步。 而关外麦稻飘香,有点家底的人家能买得起粮食,穷苦百姓吃不上粮食,也有番薯和马铃薯充饥。 到了秋收时节,盛京城外无饿殍,从关内逃难来的灾民也都被附近的田庄、山庄吸收一空,几乎是有多少吸收多少。 从去年到今年,连续两年接收灾民,不光盛京人满为患,整个八旗都人满为患。各旗索性取消屯兵,将兵与民严格分开,以民养兵,以兵安民。 结果军营也差点被撑爆炸,领土扩张势在必行。 可诡异的是,不管是辅政王还是内阁整天忙着到处部署,一会儿把人赶到军营,一会儿又把人赶出军营赶回田庄种地,循环往复就是没人提入关的事。 明玉冷眼旁观,越发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多尔衮很可能没有死,还全须全尾地带兵在关内扫荡。 作者有话说: 岳托:怕什么,等我收寄了明玉…… 明玉:就是你的死期。第97章 求婚 据史料记载, 清朝第四次入关,也就是多尔衮带兵的这一次,耗时一年。 多尔衮是今年春天走的, 一趟跑下来恐怕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 所以皇太极的丧事从简,九阿哥的登基仪式从简,由内阁挑头,以肃清内奸为由,断绝了盛京与外界的书信往来。 就是怕多尔衮知道皇太极死了, 半路跑回来奔丧夺皇位。 明玉提出送李氏姐妹回朝鲜, 确实出于真心,想让朝鲜王室骨肉团聚,同时也是某种试探。 试探两位辅政王和内阁对这件事的态度,结果两边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 且这种默认并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加上所有人都对入关讳莫如深, 唯一的解释就是, 多尔衮还活着。 辅政王和内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他忌惮颇深, 不惜自毁长城也要尽可能削弱支持多尔衮的力量。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明玉做出了相应布置。请求太后解除凤林大君的质子身份, 恢复他的人身自由,让他替自己到皮岛去准备重开互市。 互市这事是先帝在世时定下来的, 任谁也无权更改。小皇上登基以后基本延续先帝制定的政策, 任凭辅政王和内阁如何反对,太后只一句话“遵从先帝遗志”。 最后还是辅政王和内阁先败下阵来, 先帝遗志他们不敢违逆, 凤林大君他们还不敢对付吗? 此去凶险, 明玉亲自为凤林大君践行,启程那日一直将他送到城门口,撩起车帘叮嘱:“路上不太平,万事小心。” 凤林大君自然晓得其中风险,可他不在乎。 他能老老实实在盛京当人质,只是因为这里有明玉,不然就凭清廷这点防御,哪里困得住他。 凤林大君骑在马背上,望着车帘后那张至今仍然能令他怦然心动的脸,丝毫不顾及什么隔墙有耳,态度嚣张地问明玉:“若他当真战死,你便嫁与本君如何?你的儿子,本君来养,必视如己出。” 明玉只当他在开玩笑:“我的儿子,我自己能养,便是要改嫁,也得等我成了寡妇再说吧。” 见明玉放下车帘,凤林大君弯腰用鞭尖重新将帘子挑了起来:“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明玉。” 当明星的时候,喜欢她的人多了,面对公然表白,明玉通常一笑而过。 这次也不例外。 她用手拂掉凤林大君的鞭尖,朝他笑笑,然后将头转正放下车帘,轻声说:“走吧。” 自从凤林大君离开,朝廷就加强了对睿亲王府和明园的监视。内阁还提出,睿亲王战死,睿亲王府理应充公,划拨给对朝廷更有用的人。 明玉不同意,为此特意进宫向太后陈情。太后也觉得这样做太过凉薄,不但驳回了奏折,还在朝会上把内阁好好申斥了一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岳托忽然晋封亲王。因为他之前一直跟代善住在一起,这回封亲王点名要住睿亲王府。 而且隐晦提出,他不但想要睿亲王府,还有意收寄明玉。 太后不理,岳托居然厚着脸皮到明园来纠缠。 这一日,明玉正在内室跟达哲一起闲聊天,顺便哄孩子。 豫亲王府总管事做事很靠谱,直到达哲坐满了双月子,他才找机会把多铎可能出事了的消息,一点一点委婉地透露给达哲。 饶是如此,当达哲自己猜出来的时候,还是哭晕了过去。 为了更好地照顾达哲,明玉把达哲和孩子都接到明园住,并且偷偷告诉了达哲自己的猜测,终于让达哲重新振作起来。 “凤林已经平安到达皮岛,再过些日子,关内的消息应该就能传回来了。”尽管朝廷对明园的监视越发严密,可凤林大君的书信还是通过秘密渠道辗转到了明玉手上。 达哲闻言眼睛亮晶晶的:“我陪长姐一起等!” 正当两人互相打气的时候,娜塔气呼呼进来禀报:“福晋,成亲王来了!总管事要拦,被成亲王身边的侍卫给打了!成亲王要带人往后院闯,亏得魏先生在,把人请去正堂说话了!” 达哲诧异抬眸看向明玉:“成亲王?他到明园来做什么?” 明园是明玉的私产,就算成亲王有事,也该去睿亲王府找明玉。 听娜塔的意思,要不是魏循阻拦,成亲王就要带人闯进后院了。 后院都是女眷,有话不在正堂说,闯后院做什么? 莫非…… 明玉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同意把李氏姐妹送回朝鲜,借以削减朝鲜对多尔衮的支持,然后朝她下手,彻底断了多尔衮的后路。 即便多尔衮能冲破山海关的防线返回盛京,器重他的先帝死了,朝鲜联姻而来的侧福晋走了,他的嫡福晋被岳托收寄?????,王府被岳托霸占,他的儿子也成了别人的儿子。 多尔衮表面上看起来够冷够沉稳,可他骨子里疯狂又偏执。若他风尘仆仆大胜而回,却发现盛京变了天,他提着脑袋远征关内,却被一群他最看不起的人偷了家。 明玉猜他会发狂,不管不顾起兵造反,从八旗人人敬畏的战神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然后清廷大乱,南边坐山观虎斗,不费一兵一卒覆灭心头大患。 挑起内斗,是汉人对付游牧民族的惯用手法,也是好斗的游牧民族自身的短板。 华夏五千年,北边崛起过那么多强悍的游牧民族,只有蒙古人和女真人建立过大一统王朝。 所以南边埋在清廷的超级大卧底,究竟是谁? 此人不除,清廷将永无宁日。 “长姐,现在怎么办?”后院只有她和长姐两个女人,达哲有点慌。 明玉安慰达哲:“魏循做过锦衣卫,是东厂一等一的高手,凭岳托那几个人还打不过他。” 达哲壮着胆子:“我跟长姐一起去。” 明玉摆手:“魏循是高手不假,可他到底只有一个人,护我周全绰绰有余,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达哲只好留在后院照顾两个熟睡的小孩子。 明玉扶着娜塔的手往正堂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怎样才能从岳托口中套点线索出来。 岳托大马金刀地坐在明园正堂,之前豪格曾经坐过的位置,心潮起伏。 他惦记明玉也不是一天半天了,碍着多尔衮,并不敢表露分毫。 如今多尔衮被困在关内,朝不保夕,他终于有机会登堂入室与明玉独处了。 想到明玉那张绝美的脸,和生完孩子之后越发玲珑的腰身,岳托自行脑补之后从心潮起伏变成了心猿意马。 等明玉走进来,岳托几乎被迷倒了,明玉问什么他答什么,可以说掏心掏肺。 不过岳托回答得滴水不漏,明玉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明玉让人给岳托换茶,岳托竟然亲手把茶盏递给奉命来换茶的丫鬟,把丫鬟吓得都不敢伸手去接。 “别怕,成亲王最是温厚和善,快些换热茶过来。” 直到明玉开口,丫鬟才飞快接过茶盏,低着头退了下去。 人美,声音也甜,一直甜到人心坎儿里,多尔衮冷脸冷情冷性,他何德何能! 不过没关系,小美人很快就是他的了,岳托觉得这事十拿九稳,早在心里把明玉当成了自己人。 热茶换上,岳托喝下一口心里暖烘烘的。 听明玉含泪问起多尔衮的尸体什么时候能运回来,岳托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了:“尸体?被红衣大炮炸过哪儿还有什么尸体?连块整肉怕是都没了!” 明玉捂嘴,小小打了一个呵欠,逼出几滴眼泪:“没有尸体如何安葬?王爷的身后事如何料理?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见自己把明玉吓哭了,岳托顿时急起来:“范大人说没有尸体可以立衣冠冢,南边这种情况都是立衣冠冢。” 跳过明玉的第二个问题,直奔他感兴趣的:“明玉,你别哭,多尔衮没了不是还有本王吗?多尔衮能给你的,本王都能给你!不不不,本王能给的更多!” 范大人?内三院掌院范文程?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要说这位范大人可是来头不小,他自称是范文正公范仲淹的后人。没错,就是那位写下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文官楷模范仲淹。 明玉虽然不了解范仲淹,上学时也背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模糊地知道那是一个忧国忧民,爱国爱民的圣贤。 圣贤的子孙,又怎会甘心沦为满清的走狗? 明玉深深吸气,感觉她好像摸到一点门路了。 先帝在时,范文程任内三院掌院,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办公厅主任,专门负责各种文书的上传下达,以及对外文件的起草。 听多尔衮说,先帝在挑选西路大军主帅时,属意的人选本来是岳托,后来听了范文程的建议,才把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给了豪格。 明玉抬眸,对上岳托关切的目光,眼泪都给恶心出来了:“范大人?他一个文官知道什么?他上过战场吗?打过仗吗?知道战场的凶险吗?睿亲王为国捐躯,只给立衣冠冢?我第一个就不能同意!” 明玉几乎哭成泪人,岳托又是怜惜又是心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长这么大,在女人面前只有女人对他做低伏小,他就没主动安慰过谁。 岳托急出了一脑门汗,只得顺着明玉的话头往下说:“你别看范大人是文官,范大人跟着先帝上过战场打过仗。” 他举例子:“这次牵制关宁军,范大人就去了,多尔衮和多铎的死讯都是范大人……告知先帝的。” 差点说漏嘴。 原来这么紧急的军情是范大人告知先帝的,明玉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可岳托不是傻的,说出这片话似乎也有所警惕,明玉再问有关范文程的事,他总是东拉西扯。 岳托越心虚,明玉越笃定自己的猜测,索性不问了,转而问起他的来意。岳托欠了欠身子,又觉得不够庄重,讪讪坐下问:“明玉,多尔衮没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明玉想守着儿子守着金山银山当个年轻快乐的小寡妇,心里这样想,嘴上不能这样说:“我一个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守着孩子为多尔衮守节罢了。” 岳托又想站起来,强忍着才没动,急于表白:“明玉,你跟着我吧,我不嫌弃你成过亲生过孩子!真的,我一点也不嫌弃!” 我嫌弃,我嫌弃死了。明玉望着岳托那张大饼脸,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生理性眼泪再次被恶心的感觉刺激到,哗哗流。 明玉泪流满面,不得不靠着喝茶水补充水分:“王爷要收寄我,也是范大人出的主意吗?” 还真不是。 他才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被他爹和范大人给否了。 他爹的理由是明玉被多尔衮给宠坏了,善妒又强势,弄回家准保鸡飞狗跳。别说岳托后院里那些个莺莺燕燕,就算是嫡福晋和他的那几个孙子孙女恐怕都活不成。 家有丑妻是宝,岳托的嫡福晋丑是丑了点,可人家贤惠啊。主动给岳托纳妾,每年都有新人进府,还能生,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你要想多活几年,想让我也多活几年,就别打睿盛夫人的主意。”他爹原话是这样说的。 范大人倒是没有这层顾虑,只说明玉不是个省油的灯,怕岳托应付不来。 “若睿盛夫人没有孩子,王爷收寄她也不是不可以。”范大人好心提醒,“可她给多尔衮生了儿子,王爷仔细养虎为患。” 岳托不敢忤逆他老爹,在范文程面前没必要遮掩,他喜欢明玉,他坚持收寄,范文程又道:“睿盛夫人是超品,级别比王爷高两级,王爷恐怕没有收寄的资格。” 岳托想想也对,于是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假装被他爹镇压放弃了收寄明玉的念头,换来一次晋封,从郡王破格成为亲王。 亲王总可以收寄明玉了吧,谁知范大人还觉得不妥:“级别是够了,可睿盛夫人有孩子,还是个小阿哥,她可以自己选择是否改嫁。” 如果明玉只是多尔衮的嫡福晋,就算她有孩子,可以自己选,岳托也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可明玉手里有粮食,整个八旗的军粮都掌握在她手中。 不但如此,明玉还有科尔沁和太后撑腰,与朝廷半数以上官员有生意往来。 岳托不敢用强,所以才费了这么大劲儿升级到亲王,取得收寄明玉的资格,之后腆着脸亲自登门向明玉求婚。 岳托摇头,表情认真,霸气侧漏:“爷想娶谁,还用一个奴才点头不成?明玉,本王是真心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 “成亲王!” 再听下去明玉真的要吐了:“你想收寄我可以,只不过我是超品夫人,就算被你收寄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做侧福晋。你有时间在这里为难我,倒不如回家与礼亲王商议一下,选个良辰吉日把现在的嫡福晋休了。” “等条件成熟了,我们再谈。收寄什么的,好说。”说完明玉端茶送客。 岳托有多怕代善,明玉心知肚明。 代善素来对她没什么好感,断断不会同意岳托所请。 只要代善不同意,这事成不了。 岳托听明玉这样说,觉得合情合理。 不就是休妻么,他早有此意,家里那个丑婆娘他看着都恶心。 现在他还记得圆房那天晚上,吹了灯做那事,跟上刑似的。害他连做了好几宿的噩梦,躺在侍妾的温柔乡里半夜都能吓醒。 岳托爽快答应给明玉嫡福晋之位,明玉恶心的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岳托以为是激将法,顿时霸?????总附体,说休妻容易,非要明玉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什么时候嫁给他。 “王爷明日休妻,我便明日嫁。”明玉说着站起身,先一步走出正堂。 岳托哈哈大笑:“又不是第一次嫁,怎么害羞上了!” 还没走出门的魏循和屋里服侍的:???呕! 当日,礼亲王府狠狠闹了一场,代善听岳托说要休了嫡福晋迎娶明玉,气得把饭桌都掀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岳托觊觎明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总算熬死了多尔衮能抱得美人归,他哪里肯轻易放弃,跪在地上哐哐磕头,逼代善成全。 代善捂着心口,脸色发白,指尖发抖,声音发颤:“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只要晋封亲王,你便断了收寄的念头!你、你敢骗我!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事到如今代善才明白,岳托急吼吼晋封亲王,原来是想与明玉身份匹配。 收寄一个无主的寡妇,也值得他浪费这些心神? 都什么时候了,多尔衮和多铎带领两白旗绕开德州,直奔济南。按照原来的计划,济南是多尔衮带兵入关的最后一站。 等拿下济南,他就要班师回朝了! 连续几年大旱,南边缺衣少粮,天知道山海关的防御如何。万一让多尔衮攻克,让他平安回到盛京,就该轮到他们倒霉了。 硕拓和萨哈廉他们都知道提前安排布防,堵多尔衮的后路。岳托居然被多尔衮的女人迷上了,整天啥也不干,不是哄他骗他,就是在他面前叫嚣。 “阿玛,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求过您,只求您成全儿子一次!”岳托以头抢地,脑门都磕出血来了,大有代善不答应他就磕死的架势。 岳托的嫡福晋那拉氏哭着过去扶,被岳托狠狠挥开,摔在地上手掌被碎瓷片扎伤,鲜血直流。 那拉氏出身高贵,其祖父追随先汗,其父追随先帝,都是一等一的忠臣良将。 十九岁那年由先汗做主赐婚给岳托作嫡福晋。 成亲之后,她勤勤恳恳侍奉公婆,和睦小叔妯娌,生养抚育孩子,还要忍受丈夫的花心,和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除了容貌一般,代善对这个长媳非常满意。 最关键的是,那拉氏的父亲在吏部任承政。 多尔衮活着的时候,吏部的承政可能是个摆设,多尔衮不在了,承政在吏部是仅次于启心郎的重要职位。 岳托封亲王之后,代善有意接手吏部,让岳托接他的班管礼部。可吏部多是多尔衮的嫡系,对代善非常不友好,代善想要执掌吏部,少不得要依靠自己人。 首先要团结的,便是自己的亲家。 此时代善笼络那拉氏还来不及,又怎会让岳托休妻! 眼见那拉氏受了伤,代善拿起旁边的拐杖打岳托。 岳托跪着没动,那拉氏扑过来替岳托受了一拐杖,却被岳托一把推开,骂道:“你这个丑女人离我远点!我看见你就恶心!” 当初要不是为了成全他爹的野心,为了帮他爹讨好先汗,打死岳托也看不上那拉家这个十九岁还嫁不出去的丑姑娘。 结果汗位被皇太极抢了去。 为此,岳托没少受多铎豪格他们奚落。 这会儿听代善说什么“家有丑妻是宝”,岳托感觉比被人当众扇耳光还难堪,脱口道:“儿子福薄命浅,这个宝儿子消受不起,阿玛要是喜欢尽管拿去!” 此时正是家宴,当着长辈、叔伯妯娌、小辈和服侍的奴才们,被公公说貌丑也就罢了,可她的丈夫居然扬言要把她送给公公。 饶是那拉氏再能忍,也忍不了了。 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怨气在一瞬爆发,毫无征兆。 她反倒平静下来,扶着疼痛的腰背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爱新觉罗·岳托,我等着你的休书。” 岳托跪在地上冷笑:“不必等了,现在就把休书拿走!” 说完吩咐人拿来早已写好,并且签字画押的休书,扔给那拉氏。 那拉氏望着纸页泛黄的休书,眼泪再次夺眶。原来岳托早有休妻的打算,并不是因为要收寄睿盛夫人的缘故。 那她这些年的委曲求全算什么? 一个笑话! 那拉氏弯腰捡起休书,不管身后孩子们的哭声,挡开所有阻拦她的手,最后一次吩咐备车,她要回娘家。 代善气得心口一阵一阵绞痛,拐杖落地,当场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岳托:我受够了,我就要收寄明玉! 礼亲王府其他人:@#¥%&**&%¥#@ 代善:救命!我、我还能抢救一下! 明玉:……原来是范文程!第98章 跑路 代善的继福晋李佳氏不去扶代善, 反而指着岳托破口大骂。 岳托忍李佳氏这个后妈许久了,之前有那拉氏从中调和,两人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如今没有代善压制, 没有那拉氏和稀泥,岳托忽然起身一巴掌甩在李佳氏脸上,李佳氏被打得喷出一口血来,还吐出一颗牙。 代善三子萨哈廉见额娘挨了打,立刻暴怒, 冲上去与岳托扭打作一团。 两位主子打起来了, 各人带来的奴才们也不示弱,纷纷加入战团。 场面混乱不堪。 等硕拓艰难地把岳托和萨哈廉分开,让李佳氏闭了嘴,这才想起代善来, 却发现代善靠在椅背上人都凉了。 于是岳托休妻被迫搁置, 只得先给代善办丧事。 代善的继福晋李佳氏早就不管家, 礼亲王府的中馈都由那拉氏打理。可那拉氏被岳托休弃, 住回了娘家,不可能再回来操办代善的丧事。 硕拓和萨哈廉年纪都不大, 他们的福晋也都没什么经验,之前有事都问那拉氏, 代善这一死礼亲王府不出意外地乱成一团。 人人忙乱,代善的丧事却办得漏洞百出。 要是没有范文程和礼部帮忙, 岳托和萨哈廉能在代善的棺材前头演几场全武行, 给前来吃席的宾客助兴。 在礼亲王府刚乱起来的时候,明玉收到了凤林大君的第二封来信。洋洋洒洒写了四张纸, 前三张絮絮叨叨全是凤林大君的思念, 最后一张才提到互市。 信中说互市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受邀参与互市的国家和地方有清朝、明朝、朝鲜、日本、沙俄和蒙古各部,只等明玉带着粮食和其他交易货物来皮岛宣布重启互市。 四页纸明玉翻来覆去地看,半句关内的消息都没有,不由心往下沉。 因为她的穿越,让盛京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如多尔衮与布木布泰反目。 比如八阿哥和九阿哥提前出生。 比如八阿哥成功活过周岁,皇太极却因为听到多尔衮的死讯勾起旧疾薨逝,死在了海兰珠前头。 比如清廷提前凑齐军粮,致使多尔衮带兵入关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年多。 天知道被人为提前的事会发生什么变故。 九阿哥因为提前出生,被先帝赐名常舒,却把福临这个大吉大利的名字留给了她和多尔衮的孩子。 那多尔衮提前带兵入关…… 不然凤林大君突围出盛京的封锁圈,怎么没有半点关内的消息传回来? 这不科学。 除非多尔衮真的出了什么事,凤林怕她伤心难过,故意没提。 本来明玉没打算去皮岛主持互市。 福临还小,特别粘人,除了睡觉必须要她亲着抱着哄着才肯做个天使宝宝。 小东西离不开她这个大奶罐,短暂分开可以,长时间就得走哪儿带到哪儿,简直是拖油瓶本瓶。 可长时间没有多尔衮的消息,明玉还是有点慌。 再加上岳托把代善气死也要休了他的嫡福晋的决心,让明玉又无语又心慌。 虽然代善死了,岳托要守孝一年,在这一年里家中不能办喜事,可架不住岳托三天两头过来骚扰,令人不胜其烦。 权衡利弊之后明玉把魏循叫来,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魏循闻言差点掉了手中的茶盏:“你要带福临去皮岛?” 望着手边安睡在摇篮里的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男孩,明玉忍不住露出慈母笑:“他还这样小,离不开我,只能带着去。” 小东西从出生到现在状态一直很好,没有像八阿哥那样出湿疹,也没有九阿哥那样遇热就嗜睡的怪癖,除了粘人,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别人眼中的小恶魔,在明玉身边就是小天使。吃饱了不哭不闹,白天没人理他就自己跟自己玩,夜晚吃饱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半夜都不用起来把尿。 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如果说刚出生那会儿,是小东西离不开明玉,出了满月便是明玉离不开他了。 一会儿看不见就想。 虽然明玉嘴上不愿意承认。 最近岳托总上门纠缠,对明玉的觊觎越发明显,只不过碍于孝期不方便做什么。 代善一死,岳托作为长子继承家主之位,又是亲王爵,掌管兵部,可谓权倾一时,不知道他对明玉的耐心到哪天会耗尽。 等那天到来,魏循只有把握护住明玉,多加一个小婴儿,会增?????加不少风险。 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来一个金蝉脱壳。 让明玉带着福临去皮岛,无论是太后还是朝廷肯定都不会同意,想走只能偷偷走。 经过一番商议,两人决定在皇上的周岁宴,也就是万寿节那天趁乱离开。 这个计划绝对保密,明玉只告诉了达哲和吉兰。 告诉达哲是因为明玉打算跟达哲大吵一架,把她轰回豫亲王府,免得自己走后达哲受到牵连。 达哲也急于知道多铎的消息,本来想跟明玉一起走,可她的孩子三天两头小病不断,没有福临身体好状态稳定,怕一路奔波有危险。 转过天,达哲按照明玉的安排跟她大吵了一架。 对外公开的吵架原因是,明玉想改嫁岳托,达哲极力反对,明玉一气之下把达哲母子连夜赶出明园。 为此,岳托还专程登门劝过明玉,说达哲毕竟是多铎的福晋,是多尔衮的弟媳,多尔衮尸骨未寒,明玉急着改嫁,达哲心里肯定不舒服。 明玉安抚岳托,说达哲从小跟她就不亲厚,最见不得她好。 岳托有被感动到,见明玉为了嫁给自己,不惜与亲姐妹反目,早把范文程提醒他的话扔到了脖子后头。 对明园的监视逐渐松懈下来。 明玉趁机给凤林回信,告诉他自己出逃的计划,并请他帮忙。 同时将吉兰母子打发到防护能力最强的赤鹿山庄去住,叮嘱她,不管盛京城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她踏出赤鹿山庄半步。 魏循则在日夜整理明玉的财产,分几批把现银换成了银票,派心腹将睿亲王府地窖里的金子都运到城外的几处田庄深埋。 为了做得逼真,王府和明园账面上的钱款一两没动,确保账实相符。 万寿节前半个月,用于互市交易的粮食和货品由多尔衮当初留给明玉的骑兵护送上路。 由谁护送交易货品去皮岛,内阁本来还有争议。奈何兵部在岳托手里,岳托的心早被明玉勾去,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内阁不满意也得憋着。 半个月后,明玉照常按品大妆,带娃进宫给小皇帝祝寿。 小皇帝被太后抱在膝上,接受百官朝拜,然后回到清宁宫的炕上抓周。 炕上摆了一圈东西,有文房四宝,有算盘银锭,有书籍,还有木头做的刀剑,随便选哪一样都是极好的。 偏小皇帝刚从外头回来,进到温暖的内室老毛病又犯了,坐在一圈物品中间直揉眼睛,嚷着要睡觉。 这么多官眷杵在这儿,夸赞的话都堆到嘴边了,这时候怎么能睡。 太后微微蹙眉,示意奶娘去哄。小皇帝正犯困,哪里是奶娘能哄得好的,三哄两哄反倒把小皇帝给哄烦了,抓起炕上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炕前挤满了人,明玉抱着福临本来没往前凑,可福临睡醒了,看见眼前一片珠光宝翠,便挣扎着要过去摸。 颜色鲜艳闪光的东西最能吸引小孩子的注意,明玉怕福临拔了谁头上的发钗,只得抱着他挤进人群站在最前排。 谁知才挤进去,小皇帝忽然发飙扔东西。 明玉抱着福临站在最前排,左躲右闪差点被砸到。大约觉得好玩,福临咯咯咯地笑起来,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 小皇帝朝福临伸出小手,明玉却不敢把福临放在炕上,生怕他被小皇帝迁怒,太后却道:“皇上喜欢福临呢。” 太后这样说,明玉也不好假装看不见。只得将福临放在炕边,与小皇帝保持一定距离,手臂虚虚护着,不敢离开。 福临躺在炕上,眼睛追着明玉,伸着小胳膊要明玉抱。明玉朝前倾了倾身子,没抱,福临小嘴一瘪,眼看着要哭出来。 这时候小皇帝忽然站起来,歪歪扭扭走到福临身边,小心翼翼坐下,拿炕上的拨浪鼓逗他。 福临眼睛盯着明玉,根本不理,小皇帝又拿起布老虎,学着八阿哥的样子咬在嘴里,福临看也不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已然蓄起一泡泪。 小皇帝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玉扳指,小手提着金链子在福临眼前晃啊晃。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所有人都认出来了,这枚扳指是先汗留下的旧物。 这枚扳指水头极好,且上面的纹路与大金当时的版图极其相似,故而受到先汗的喜爱。 先汗活着的时候一直戴在手上,等先汗殡天,这枚酷似江山图的玉扳指便传到了先帝手上,先帝也是爱不释手。 后来先帝也殡天了,这枚玉扳指自然而然传到了小皇帝手上。扳指太大,小皇帝无法佩戴,太后便让人穿了金链子,在重大庆典的时候挂在小皇帝的脖子上。 虽然金链子并不粗,可被周岁的孩子一把扯断,也足够惊人了。 “皇上天生神力!”有人出声称赞。 “皇上这把子力气怕是随了先帝了,将来一定是个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国的圣主明君!”立刻有人迎风接上彩虹屁。 福临这才被吸引了目光,瘪着的小嘴张开,眼睛紧紧盯着晃来晃去的玉扳指。趁小皇帝不注意,一把将那枚象征皇权的扳指抢到自己手中,紧紧攥住,得逞般地咯咯笑起来。 小皇帝一怔,并不去抢,也跟着咯咯咯地笑。 屋中再次响起一片倒抽气。 在找到传国玉玺之前,这枚玉扳指就是大汗的唯一象征,用它可以调动各旗军队。 先帝在世时,有意传位给睿亲王,傻子都能看出来。只可惜天妒英才,睿亲王战死关内,睿亲王死了,他的嫡子还在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命所归? 众人看向福临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 明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说,乖儿子额娘马上要带你跑路了,咱能不能低调点? 太后也很气小皇帝,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这东西只能挂在他的脖子上,不能给别人,不能给别人! 之前都挂得好好的,就算是跟八阿哥一起玩,小皇帝也没摘过脖子上的玉扳指,或者说戴久了,习惯了,忘了脖子上挂着什么。 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了,想起来拿玉扳指逗福临,结果还被人家给抢了去。 小皇帝跟八阿哥玩的时候,是个决计不肯吃亏的,布老虎被抢都得凶狠地抢回来,不把八阿哥弄哭不罢休。 这会儿被福临抢了挂在脖子上的宝贝,他倒是一点不着急,半点抢回来的意思都没有,还陪着人家咯咯笑。 太后气得都有点迷信了,难道这就是“受命于天”? 要知道传国玉玺是额哲献给多尔衮的,多尔衮拿回来献给先帝。先帝殡天之前跟她商量过传位给福临的可能性,迫于当时的形势,只得作罢。 培养了十几年的继承人,说没就没了,先帝一夜白头,留下两道诏书便撒手人寰,死不瞑目。 孩子的哭声将太后拉回现实,明玉想掰开福临的小手取出玉扳指还给小皇帝。福临不给,明玉硬掰,福临大哭。 福临一哭,小皇帝怔了怔,也跟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拍打明玉的手,不让明玉掰福临的手。 两个孩子中气十足的哭声杀伤力太大,吵得太后头疼病都要犯了。她给乌云使了个眼色,乌云急忙过去拉明玉:“小阿哥还小,皇上都不跟他一般见识,夫人怎么还跟小孩子较起劲儿来了。” 明玉被乌云拉住,抬眸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心累地揉着额角,朝众人摆了摆手:“哀家累了,明玉和福临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行礼退下。 等人都走了,太后拍了拍炕沿让明玉坐下,慈和道:“小孩子不懂事,总觉得别人的东西好,你把他哄睡了,手里的东西自然能拿出来。” 明玉知道太后这是给她找台阶下呢,笑着点点头,抱起大哭的福临哄睡。 重新回到额娘怀中,福临很快止住了哭,小皇帝见福临不哭了,他也不哭了,困意再度袭来也要奶娘哄睡。 等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明玉才将福临放在炕上,轻轻掰开他的小手,将那枚玉扳指取出来交给太后。 “还是娘娘的主意好。”明玉笑着奉承,心里快郁闷死了。 说好随大流趁乱脱身,这下可好,人都走了,哪里还有乱可趁。 明玉在脑子里疯狂改计划,走出宫门时,一个全新且更加完美的跑路计划诞生了。 她看见魏循策马赶来,迎上去问他:“你怎么来了?可是田庄出了大事?” 魏循:??不是约好这个时辰在宫门口汇合吗? 短暂愣怔片刻,魏循转头朝四周看了看。只见宫门口空空如也,前来参加万寿节的官眷们好像提前离开了,之前趁乱脱身的计划宣告失败。 明玉一上来便问他田庄,多半又有了新计划。 跟了明玉两年多,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魏循抹了一把额上细汗,换上焦急的口吻道:“是,出了一点事!” 出了什么事他没说,而是拿目?????光淡淡扫过送明玉母子出来的乌云,一脸欲言又止。 见魏循急出一头汗,乌云猜是田庄出了什么大事,魏循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不好说,极有眼色地告退离开。 计划有变,魏循没骑马,跟着明玉上了马车,临上车前朝身后的某处虚空摆了摆手。 等魏循和娜塔都上了马车,明玉抱着熟睡的福临,故意扬声说:“去赤鹿山。” 随车管事应是,高声吆喝:“赤鹿山。” 马车动起来,等跑出皇宫的范围,明玉才压低声音道:“从赤鹿山走。” 原来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魏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问明玉万寿节出了什么事,怎么官眷们都提前离开了。 明玉指了指怀里的小东西,把福临抢了小皇帝玉扳指的事说了,魏循也有点目瞪口呆。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马车顺利出城,驶向赤鹿山,然后被“劫匪”劫持,先向南再向东,一路飞驰。 这次临时决定的脱身计划之所以能够顺利进行,哪怕是中途出了一点小变故也能走上正常的轨道,全都得益于明玉之前为离开多尔衮所做的准备。 从明玉将蔬果卖进汗王宫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开始,她就一直在准备离开,和离是一条路,死遁是另一条。 和离最简单。 等白月光给多尔衮施压,多尔衮对这段联姻忍无可忍,明玉会主动提出和离,并要求分走一半财产。 多尔衮不是个守财奴,见她这么懂事,多半会答应分财产, 到时候,明玉会带着自己丰收的嫁妆和从多尔衮那儿分来的金山银山,回到科尔沁,安然度过自己“穷得只剩下钱”的余生。 如果多尔衮的责任心顶住了白月光的攻势,一边与白月光暗通款曲,一边跟自己假扮模范夫妻,明玉还给自己准备了一条死遁的路。 马车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托魏循从南边辗转买来,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舒适的马车。车底板装了类似弹簧的装置,减震做得非常好,跑起来也不会觉得颠婆,适合长途旅行。 为了迷惑人,这辆马车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比一般马车大些,几乎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内部却极其奢华,贼能装,功能性很强。 坐下四个成年人不会觉得挤。 考虑到福临还小,魏循让山庄的能工巧匠把其中一个座椅改成了婴儿摇篮,就算带孩子上路也不至于太辛苦。 拉车的马匹都经过精挑细选,不喂草料喂粮食,个个膘肥体壮,从盛京跑到科尔沁不成问题,更不用说距离稍近的朝鲜了。 随车护卫有两拨,一拨是多尔衮入关前留给明玉的暗卫,不拿朝廷俸禄,只听明玉和多尔衮调遣,一拨是凤林大君派来配合明玉演戏的死士。 这两拨护卫自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路都在暗暗较量,比谁杀的人多。 怕被清廷的人摸到行动轨迹,出了盛京城车里几人都换了普通衣裳,马车也是昼伏夜出,尽量挑两白旗和镶蓝旗的地界儿走。 两白旗被传全军覆没,镶蓝旗部分军队被抽调走跟着豪格入了关,相较从前线全身而退的两黄旗和人多势众的两红旗,这三个旗明显更安全,路也近。 饶是如此,在两白旗还是遇到不少阻拦,多尔衮人都被传死了,两白旗居然没乱。 明玉有苦难言,只得吩咐下去,在两白旗不许杀人,遇到阻拦要么引开要么放倒。 好容易出了两白旗的地界儿,马车行到镶蓝旗几乎畅通无阻。 等马车跑到清朝与朝鲜的边界,押运互市货物的车队已经在此等候,明玉便以押运人的身份随车队经过两道关卡进入朝鲜,由朝鲜乘船登上皮岛。 直到明玉跑出两白旗,岳托还在跟他的两个弟弟打嘴仗。 代善刚死,按清律岳托应该守孝一年,可军报传来,说多尔衮已然攻陷济南,不日将班师回朝。 虽然山海关那边严阵以待,可多尔衮的全胜战绩太过亮眼,岳托心里没底,便想在孝期提前收寄明玉。 多尔衮还活着的事,整个清廷只有岳托和范文程两个人知道,岳托的两个兄弟硕拓和萨哈廉同样被蒙在鼓里。 岳托气死代善在先,现在又想在孝期再娶,哪怕他执掌兵部权倾一时,硕拓和萨哈廉也忍不了。 为此兄弟三人差点刀兵相见,而岳托要收寄明玉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到此时人们才发现,明玉好像很久没有露面了。 作者有话说: 明玉:想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岳托:嗯?明玉呢?第99章 韭菜 没有定期进宫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缺席宫宴,缺席所有宴请。 有人去明园拜见,管事说睿盛夫人不在明园, 可能住回王府去了。 有人去王府拜见,管事说睿盛夫人没回来住过,一直住在明园。 过了很久,这两拨人才碰上面,聊完才发现明玉既不在明园, 也不在王府。 于是去山庄、田庄找, 一圈找下来也没找到明玉。 不但没找到明玉,连魏循也不见了。 此时,岳托终于打赢了家里的口水仗,对外高调宣布他要收寄明玉, 然后发现明玉失踪了。 休弃元妻, 气死生父, 与兄弟反目, 与子女成陌路,在孝期行逾矩之事受人诟病, 统统都是为了能早日收寄明玉,名正言顺地跟她在一起。 可明玉跟他玩失踪! 人!跑!了! 岳托大怒, 直接带兵查抄了明园和睿亲王府,发现两处的银钱都没带走, 不像是蓄意逃跑的样子。 若是蓄谋已久, 什么不带,也要把银子带上吧。 毕竟几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岳托想带兵去豫亲王府找达哲, 忽然想起明玉早跟达哲闹掰了, 连夜把人赶出明园不说, 还扬言要断了姐妹关系。 岳托听多铎说过,在科尔沁时明玉和诺敏最要好,与达哲这个亲妹妹的关系反倒很一般。 只不过后来达哲嫁给了多铎,而诺敏嫁了豪格,豪格跟多尔衮不对付,所以明玉跟达哲的关系这才好起来。 走到半路,岳托掉头去了城外田庄。田庄里的粮食早已收割运走,庄头看见他来了忙热情招待,期间还提到魏循,好像并不知道明玉和魏循失踪的事。 从温泉山一直查到赤鹿山,终于在赤鹿山几个猎户嘴里问出上个月或是上上个月,有辆马车下了官道之后被劫,车上好像有女人还有孩子。 “什么、什么样的马车?”岳托握紧手里的鞭子。 猎户形容了一遍,与明玉平时坐的马车有几分相像,岳托深深吸气:“你可看清劫匪是什么打扮?” 猎户蹙眉回忆了一下:“是兵老爷的打扮,不过他们说的话,小的听不懂。” 岳托让身边的参军说了一段蒙古语,问猎户可是这样的话,猎户摇头,说他听得懂蒙古语。 因为之前揪出过朝鲜细作的关系,参将又说了一段朝鲜语,猎户还是摇头,直到他说了句汉语,猎户的眼睛才亮起来。 原来是南边来的! 兹事体大,岳托立刻进宫将明玉被汉人劫持的事告诉了太后,太后掉了手里的佛珠,急急问:“福临呢?福临……”福临很黏明玉,明玉几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明玉失踪了,福临多半也不能幸免,果然这个猜测得到了岳托的肯定。 福临也失踪了。 太后眼前发黑,亏得乌云扶住这才没当场晕过去,太后问岳托:“明玉和福临失踪多久了?”还有的救吗? 岳托判断明玉失踪应该是万寿节之后,乌云忽然插话:“万寿节那天,奴才送睿盛夫人出的宫门,正好看见魏先生骑马赶过来,好像是……是田庄出了什么大事。” “哪个田庄?”太后焦急地问。 乌云摇头,记不得了。 岳托问是不是赤鹿山田庄,乌云想起什么似的:“睿盛夫人的马车离开时奴才还没走远,是听见谁喊了一声赤鹿山。” 全对上了! 明玉被劫持,岳托心急如焚,当即撒开人手去查。一查果然查到了明玉的马车公然闯卡,打伤两白旗的巡逻卫,还在镶蓝旗杀了人。 一直查到边境线,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没有可疑马车经过。 也就是说,劫匪还在大清的地盘。 岳托此前一直被代善压制,为了代善的野心牺牲太多,代善一死,再没人能阻止他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明玉失踪了,岳托反而更爱她。 老房子着火的能量远超想象,就连自以为能掌控岳托的范文程都有些始料未及。 此时的岳托无心练兵,无心关注多尔衮,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明玉身上。他每天都在找明玉,动用所有力量抓南边的土匪和细作。 岳托的执着大大改善了盛京周边的治安现状,把范文程为数不多的几个下线全给挖了出来,一个一个荼毒致死。 其中一个没扛住严刑拷打,把范文程给咬了出来。 岳托火撞顶门,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仅凭一个人的口供,问也不问就带兵抄了范文程的家。 果然抄出来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紧接着又是一番严刑拷打,范文程的几个幕僚也扛不住了,把范文程从投降先汗之后所干的那些勾当揭了个底掉。 可怜范文正公之后,空有舌战群儒之才,遇到爱新觉罗家祖传的恋爱脑也是没了脾气。 刑讯室里,范文程被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把幼年时偷吃了亲戚家一块点心的事都交待了,还是改变不了冷水浇头的命运,不得不直面岳托一遍又一遍的灵魂拷问:“你把明玉藏哪儿了?” 范文程:??神特么知道明玉藏哪儿了! 连续遭了小半个月的罪,身上的皮都被揭掉了一半,范文程才如愿以偿结束了自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一生。 到死都没能回答出“把明玉藏在哪里”的灵魂拷问,到死都没搞清楚岳托为什么忽然开始严查南边的细作,为什么揪着他不放,固执地认为是他派人劫走了明玉。 范文程纵横半生,死不瞑目。 直到范文程咽下最后一口气,岳托才相信不是他劫走了明玉。 不是范文程,会不会是其他人呢? 于是这次被揪出来的所有细作,包括范文程的家人,无一幸免全被刑讯了一遍又一遍。 等岳托把所有人都折磨死了,终于接到了多尔衮从济南返回的消息。 “明玉,你到底在哪里啊?”与明玉失踪有关的人都死绝了,岳托拿着斥候从关内送来的消息,自己问自己。 此时,明玉正在皮岛主持互市。 说是主持互市,其实互市一直都是凤林和魏循在主持,她只管看账本,偶尔数数银票。 连年灾荒加战乱,各国都缺粮食。明朝地域广还好些,像朝鲜、日本,还有处于极寒地带的沙俄,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所以明玉的粮食运到互市,还没开板就开始涨价。从预售价二两银子一石直接翻倍到四两,可以说挂出了天价。 明玉催凤林赶紧开市,凤林说不急,南边的人还没到。 “南边派了谁来?”明玉有些好奇。 开春清廷两路大军入关,战事吃紧,南边居然还敢派人过来买粮食。 买从盛京运来的粮食。 这人胆子也够大的。 凤林大君正在逗躺在摇篮里的福临,闻言抬眸:“蓟辽总督洪承畴。” 难怪。 艺高人胆大。 然后明玉想到了布木布泰在历史上另一桩香艳往事,用一整晚的时间劝降洪承畴,为大清立下奇功。 电视剧里也演过这个桥段,不过为了美化大玉儿,并没用一整晚,却把多尔衮气到差点造反。 不管是历史、野史还是电视剧,不管是摸黑布木布泰还是洗白,另一个当事人洪承畴都是个不可不扣的好色之徒。 福临的嘹亮的哭声将明玉拉回现实,见明玉看过来,凤林大君忙举起双手:“我发誓我都没碰到他,是他自己要哭的。” 福临不喜欢魏循,不喜欢凤林,不喜欢所有在她身边出现的男性,可这些男性还总是自以为是地想要逗他讨好他。 昨天魏循被福临吐了口水,明玉有点好奇福临打算对凤林做点什么,于是坐着没动,好心提醒:“可能尿了。尿湿了不舒服他也会哭。” 凤林非常负责任地掀开小被子,下一秒飞快后退,速度快到惊人,可还是被陡然升起的小水柱扫到了。 “你儿子会喷水!”凤林大君拎起被童子尿浇灌的袍角给明玉看。 比起魏循,小东西明显更不喜欢凤林大君,明玉恶作剧得逞哈哈笑着站起身:“我儿子还会喷火,你以后离他远点。” 每次被他们逗完,小东西心情都不是很好,得让明玉哄半天才肯变回天使宝宝。 明玉提醒过,也警告过,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根本不听,所以魏循被吐了口水,凤林被童子尿浇灌。 能怪谁? 刚才说到洪承畴,明玉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多尔衮:“关内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明玉托凤林大君派人去关内打探多尔衮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莫非多尔衮当真战死了? 不然洪承畴怎么会这么闲,抢军需官的活干! 凤林大君让人端了水进来为他清洗袍角:“没有。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时明玉已经走过去,抱起福临,吩咐人更换摇篮里的被褥,她自己给福临擦拭、换小衣服。 被额娘抱在怀里,福临还是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凤林大君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小福临,你最好对我好点,说不定我以后就是你阿玛了。” 明玉对他的表白已然无感,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这种玩笑不要跟小孩子随便开,他会认真的。” 凤林大君摊手:“对你,我也是认真的。” 明玉不嫌麻烦,再拒绝他一次:“就算多尔衮当真战死,我也不会改嫁。没有为他守节的意思,只想一个人守着孩子过,做个快乐多金的小寡妇。”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影响她事业的进度,影响她做大做强的决心。 凤林大君被明晃晃拒绝了很多次,起初还觉得有点伤自尊,现在居然习惯了。 他朝明玉走过去,将心口贴在明玉抱着福临的手指上,故意换上气泡音问:“快乐多金的小寡妇需要男宠吗?” 明玉向后退了一步:“太贵,要不起。” 凤林大君再次逼近:“八两银子一晚,比一石粮食还便宜,包你满意。” 明玉杏眼圆睁,思路严重跑偏:“粮食能卖到八两银子?” 要不是抱着小福临,明玉很想用手比划一下。 八两啊! 比在盛京的售价足足翻了四倍! “噗噗噗!” 凤林大君还想继续靠近,却被明玉多才多艺的儿子喷了口水,把前襟都打湿了,再不去换衣服他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凤林大君用手点着明玉怀里的小东西,危险地眯起眼,这眼神能吓倒一大票朝鲜官员,谁知这小冤家半点不带怕的,还敢朝他吐口水。 凤林大君咆哮:“……明玉,你能不能管管他?” “他还小呢,什么都不懂,管也没用。” 从盛京到皮岛,又是坐车又是乘船,小东西乖巧得很,没生病也没闹腾,明玉多疼他一点怎么了:“我的男宠,必须得招我儿子喜欢。” “那你是给自己找男宠,还是给你儿子找啊?”凤林大君差点被劝退。 男宠的事,明玉还真没想过,不过她精力旺盛,那啥方面也……可能会需要吧,等需要的时候再说。 明玉不理凤林大君,抱着小福临转过身,背对着他:“你上午都没怎么喝水,还拿口水喷人,多费口水呀!上火了怎么办呀!” 凤林大君:“……” 三日后,蓟辽总督洪承畴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一天登岛,凤林大君见怪不怪。人都说洪承畴多智且善用兵法,提前一天或者错后一天都有可能,反正不会按约定的时间就对了。 “洪承畴也是个妙人儿,提前一天到,来了不见你也不见我,直接去看样品,看完就要定价钱。”赶着投胎似的。 对方急,明玉就不急了,价格都是这么涨上去的,薅南边那些贪官的韭菜明玉不会手软。 反正她不薅,也会落到李自成或者清廷手里。 凤林大君也是这个意思:“那就等着,等他来找你。” 明玉正抱着小福临哄睡:“他来找,我也不见,价钱你跟他谈吧,不低于八两就行。”好色之徒,她才不想见。 这时有人来报:“蓟辽总督求见。” 明玉来皮岛之后住在毛文龙原来的总兵府,凤林大君为避嫌搬去了自己在皮岛的宅子。洪承畴到总兵府求见,不用问也知道是冲着明玉来的。 凤林大君逗得小福临喷了两次口水,问明玉:“我去见?” 明玉掂了掂怀里被人逗出火气来的小家伙:“我去也行,你留下哄睡觉。” “别!我去!”凤林大君跳起来,等他把喷水龙哄睡着,也不知道自己带来皮岛的衣服够不够换的。 万一喷水龙喷了太多水,上了火生了病,估计明玉得找他拼命。 洪承畴在陕西时便久仰睿盛夫人大名。 能在大灾之年种出像样的粮食,还能丰收,别说在苦寒的关外,就算是关内,气候宜人的江南,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很好奇睿盛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后来听说睿盛夫人要在皮岛重开互市,对参与互市的国家没有限制,且交易范围里有粮食,整个朝廷都轰动了。 东林党立刻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赶紧把国库的银子都拿出来储备军粮,皇上也想拿,可国库早已是寅吃卯粮哪里还有银子。 东林党一听国库没银子,纷纷捂紧自己的口袋不吱声了,还是太监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跟朝臣们借银子买粮食。 连年灾荒,皇上为了省银子赈灾,带头把每?????日三餐改为两餐,人瘦了一圈又一圈。皇后更狠,直接把后宫的三餐缩减为一餐,听说还饿死了人。 反观东林党人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肚子都快把朝服撑破了。上朝坐八抬大轿,家中妻妾成群,小妾头上的首饰都比宫里妃子们的值钱。 朝廷没银子,朝臣们有银子,皇上心知肚明,于是开始募捐。 一通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二百五,整个朝廷所有官员,只捐了不到二十万两,还不够首辅家修个花园的。 皇上大怒,在朝会上把朝臣们狠狠申斥了一顿,可也只是申斥而已,再拿不出别的办法。 蚊子腿儿也是肉,拿到银子之后,皇上问曾经给他出主意买粮食的东林群贤们:“众爱卿,谁愿去皮岛走一趟为朕分忧啊?” 据说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把素有咳疾不咳两声喉咙难受的老臣都给治好了。 之前的皮岛是毛文龙的皮岛,那时候毛文龙有钱,也会巴结,皇上派人去皮岛朝臣们都争着抢着去。 巡查不巡查的都好说,捞银子才是正经事。 所以后来袁崇焕因为指挥不动毛文龙,列出十二项大罪把毛文龙就地正法之后,朝廷就没有一个不恨袁崇焕的。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众人拾柴火焰高,袁崇焕也很快被凌迟处死,朝臣们都分到了一块肉,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皮岛是朝鲜的皮岛,朝鲜已然被满清打服成了鞑子的走狗,这时候皮岛重开互市,谁敢去? 不怕被人包了饺子吗? 可主意是他们给皇上出的,皇上问起也不能继续装死了。东林群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都不适合,自然是谁没在场谁最合适了。 于是有人出班保举新任蓟辽总督洪承畴。 洪承畴接到圣旨差点没气死。 不到二十万两银子,去互市买军粮,真当是他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吗? 当年毛文龙在皮岛搞互市,洪承畴派人去买过粮食,二十万两一手,全是大宗交易。 凑不够二十万两就别去互市丢人现眼了。 堂堂大明王朝,采购军粮,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朝廷不嫌丢人,他都没脸去。 哪知道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不光是朝廷要买军粮,随着圣旨来的,还有东林党人家的管事,拿着银票也要跟着一起买粮食。 朝廷买军粮凑不齐二十万两,东林党人给自己家囤货倒是毫不手软,跟着来的哪一个管事手里没有个十几万两啊,且人数还不少,加起来可是一大笔财富。 如果这笔财富能用在正道上,山海关何愁不稳,他也不用勒紧裤腰带天天为军队的吃喝发愁了。 洪承畴不是没打过这笔财富的主意,可那些财富的主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内阁权臣,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总督能得罪得起的。 袁崇焕是怎么死的,洪承畴心知肚明,打死他也不会重蹈覆辙。 正当洪承畴满腔怨念的时候,军报忽至,本来应该在济南劫掠的多尔衮忽然挥师北上,疯了一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多尔衮之所以能从京城快速杀到济南,是因为他设计了一条非常巧妙的行军路线,绕过重兵把守的德州,直扑济南,杀了济南一个措手不及。 谁知多尔衮回去的时候,居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以惊人速度拿下德州,然后才挥师北上。 这次北上在洪承畴看来毫无章法可言,再也不避讳所谓的军事重镇,只走最短路线,好像家里着火急着赶回去救火似的。 洪承畴猜多尔衮如此疯狂,极有可能是清廷内部出了问题。于是派出细作去盛京打探,结果派出一拨消失一拨,什么也没打探出来,还损失了好几拨人。 这时候再细看宁锦防线,洪承畴才看出点端倪来。冒险派斥候过去一打探才知道,皇太极早跑了,只留下一个红红火火的空壳子在这儿吓唬他呢。 内忧外患再加上灯下黑,洪承畴快气死了。直觉告诉他盛京出了大事,此时正是封狼居胥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等多尔衮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可他身上还背负着采购粮食的重任。 除了军队,皇宫和朝臣们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皇上还饿着,他的顶头上司和上司的上司也快没米下锅了。 那些揣着银票的大管事天天跑来催他,跟催命似的,吵得人心烦。 心烦也就罢了,还作威作福,处处掣肘。 他打了胜仗如何,封狼居胥又如何,只要东林群贤不高兴,皇上就会不高兴,上一任蓟辽总督袁崇焕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虽然洪承畴没跟多尔衮交过手,却听说过两白旗的马有多快,说不定他前脚刚到盛京,多尔衮后脚便赶到了。 搞不好还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一边打了败仗,一边得罪了皇上得罪了东林党人,能步袁崇焕的后尘都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去他娘的封狼居胥,爷这就去互市买粮食。 作者有话说: 明玉:镰刀呢?都是我的韭菜! 多尔衮:我媳妇呢?我媳妇呢!我媳妇呢!!!! 岳托&布木布泰&翻了棺材板的代善范文程:多尔衮,你听我解释…… 作者:评论区都在多尔衮哈,统一回复,他明天回归。第100章 捉奸 于是洪承畴放弃了身为武将的终极理想, 带着朝廷给的那点银子,用本来能直捣黄龙的精锐护送一群乌合之众登岛买粮食。 顺便想见一见关外的奇女子睿盛夫人。 谁知睿盛夫人架子大得很根本不见他,而是让朝鲜的凤林大君出面与他议价。 洪承畴也是醉了, 朝鲜已经狗腿到用自家大君去讨好多尔衮的女人的地步了吗? 他在陕西围剿李自成的时候,山海关这边到底在做什么,怎会让朝鲜如此虚弱,让清廷强大至此。 洪承畴甚至有点庆幸他早早放弃了进攻盛京的打算。 洪承畴是武将,没做过生意, 面对凤林大君开出的天价, 只象征地还了一次价,最终以八两银子一石的售价成交。 附加条件是,他要五万两银子的回扣。 相比百万量级的交易,收这点回扣并不算多。可凤林大君当场没表态, 说要回去与睿盛夫人商量, 故意拖延一天才答应下来。 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 皮岛上粮食的售价足足翻了两倍不止, 之前还嫌贵想观望的大商家都急起来。 僧多粥少,纷纷哄抬市价, 宁可少买一点也不能空手回去,麦稻等传统粮食被炒到九两银子一石。 洪承畴带来的那些大管事之前也觉得贵, 吵着让洪承畴再去找凤林大君砍砍价。等粮食被炒到九两的时候,又像了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赶紧跑去交银过秤。 明玉心满意足地割了一茬韭菜, 看着账簿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多,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钱对人来说只是一串数字的感觉。 第一拨疯抢过后, 从盛京运来的粮食才销了一半。之后不断有从更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国家或者部落的采购团, 比如西边的叶尔羌汗国、西南边的莫卧儿帝国和西边的西边的奥斯曼帝国等等, 还有一支来自葡萄牙的船队。 皮岛不愧是东方曾经最繁荣的互市,在这里工作过的人几乎都懂点外语,交流不成问题。 由于各国所使用的货币不同,皮岛还设有专门的兑换处,每一笔交易都能如常进行。 从葡萄牙来的白人富商与凤林很熟,凤林却总是避而不见。明玉不知道他在躲什么,被问急了凤林才说,这个叫亨利的富商曾经追求过李贞淑,被朝鲜国王拒绝了。 “亨利年轻英俊,风趣幽默,拥有一支船队想来家底应该十分丰厚,你父王为什么拒绝?因为他是异族人?”明玉有点好奇。 说起这段往事,凤林大君很无奈:“确实如你所说,亨利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惜他是个商人。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朝鲜最尊贵的王女怎能嫁给最低贱的商贾?” 在中国古代,商贾地位很低,朝鲜作为明朝曾经的属国,肯定也受过这方面的文化荼毒。 “李贞淑呢?她喜欢亨利吗?” 李贞淑联过姻,嫁过人,哪怕她是朝鲜最尊贵的王女,哪怕她还是处子之身,这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好姻缘了。 而西边的人更开放,他们不在乎这些,如果李贞淑也喜欢亨利,明玉倒觉得很值得试一试。 凤林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当年亨利对李贞淑一见钟情,并且展开过热烈的追求,李贞淑也曾女扮男装跟着亨利出海游历。 后来亨利向朝鲜提亲,被断然拒绝,亨利想找李贞淑的追求者们决斗,被李贞淑一顿拳打脚踢赶走了。 凤林大君也说不清楚李贞淑对亨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李贞淑回国之后,可有婚配?”明玉又问。 凤林大君眼神一暗:“未曾。” 李氏两姐妹回国之?????后,李贞淑带着李贞贤找过昭显世子。昭显世子并不知道李贞贤还活着,也从未建立过李贞贤所说的间谍组织。 李贞淑找来昭显世子从前的手书给李贞贤看,昭显世子写汉字偏方,带有朝鲜文的特点,而主人写字瘦长,明显不是一个字体。 凤林大君这么多年跟昭显世子斗下来,对昭显世子颇为了解,以他的聪明才智确实组建不出如此严密的组织。 而且昭显世子手下的细作耳后都有刺青,可李贞贤没有。 昭显世子嫌疑解除,凤林大君却觉得李贞贤拿给他看的那些书信里的笔迹,与姜嫔的有点像。 世子嫔姜嫔是明朝皇帝赐婚嫁给昭显世子的,她是汉人,练得一手好字,尤其喜欢瘦金体。 不过这些都是凤林大君的猜测,并没有实证,而且姜嫔一向本分,从来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 因为李贞贤早年的遭遇,任凭母后怎么说她都不肯嫁人,李贞淑也决意陪李贞贤一起孤独终老,可把母后给愁坏了。 若是能促成李贞淑与亨利的姻缘,也算了了母后一桩心事。 于是凤林大君假借明玉的名义把李贞淑骗上了皮岛,李贞贤也跟着来了。 李贞淑在盛京时没少得明玉的照顾,凤林大君告诉她明玉来了皮岛想见她,李贞淑自然不会推脱。 结果登上皮岛还没见着明玉,先见到了她的初恋亨利。亨利还是那么热情,见面先来一个拥抱,把李贞贤惊得差点跟他动手。 李贞淑把李贞贤介绍给亨利,亨利眼睛都亮了,用蹩脚的朝鲜语说:“淑,你说过,等你找到姐姐,如果我还没结婚,你就嫁给我。” “我还没结婚,你可以给我这个荣幸吗?”说着亨利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朵玫瑰花,面对李贞淑单膝跪下。 当年她还说过这话? 李贞淑自己都记不得了:“亨利,别闹了,你没结婚,可我结过婚了。我男人死了,我现在是个寡妇。” 谁知亨利半点不在意,反而把玫瑰举得更高了:“淑,我知道,凤林都告诉我了。你不喜欢那个男人,你嫁给他只为了寻找你的同胞姐姐。” 亨利表情认真:“你当年说只要我没结婚就可以,我没找到比你更好的姑娘,我没结婚,所以,你嫁给我好吗?我们一起乘船出海,一起周游世界。” 说实话李贞淑有点感动,可她答应过李贞贤往后余生陪着她一起过。 她不能食言。 李贞贤见李贞淑红了眼圈,就知道她也喜欢这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异族男人,而且李贞淑对她说过她喜欢乘船出海,去别的国家游历。 李贞贤自幼被歹人掳走,受尽磋磨,对男人深恶痛绝,并且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可李贞淑没有。 她有幸福的童年,幸福的少女时期,也应该有个幸福的归宿,有宠爱她的丈夫和自己的孩子,没必要跟着她一起孤独终老。 “贞淑,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需要你时刻陪伴。” 李贞贤也红了眼圈,虽然她觉得异族男人当面求婚有些不够尊重,还是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回宫帮你跟父王母后说项。” 李贞淑为什么会与清朝的睿亲王联姻,凤林大君都跟她说了,她已经耽误了李贞淑的第一次婚姻,不能再耽误第二次。 双生子有心灵感应,李贞贤心里想的,李贞淑都能感受到,姐姐是真心祝福她。 李贞淑也是个爽快的女子,并没扭捏,一把夺过亨利手上的玫瑰:“我愿意。” 之后李贞淑到总兵府看望明玉,也没能把刚刚求婚成功的亨利甩掉。 她给明玉介绍亨利,明玉才知道原来亨利是葡萄牙最大的军火商人,也是明朝红夷大炮的主要供应商。 “我也想买火器,大炮、火铳、□□都要。” 明玉说完,李贞淑用流利的葡萄牙语翻译给亨利,并提醒他,睿盛夫人是她的好朋友,让他不要漫天要价。 亨利见识过了皮岛互市的繁荣,知道这里交易的大宗粮食全都是眼前这位睿盛夫人的,她很有钱。 她买得起火器。 葡萄牙卖给明朝火器,官方合作是一方面,走私又是另一方面,亨利专做走私。 而且是葡萄牙承认的走私商。 走私商人不用考虑政治因素,唯利是图,不过这位睿盛夫人是李贞淑的好朋友,他不想,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李贞淑跟他去过南边的港口,见过他做交易,知道他卖给明朝军方大炮的价钱。 亨利问明玉买火器给什么人用,明玉说给骑兵用。亨利给她推荐葡萄牙最先进的火铳、□□,和英国最先进的四磅炮,并且只报了成本价,连运费都没算在内。 明玉看向凤林大君,凤林大君看向李贞淑:“一百两银子一门炮,我没听错吧。” 他用葡萄牙语问亨利:“这样的炮还有吗?都卖给我吧。” 如果凤林大君没记错,在广州四磅炮要卖到五百甚至一千两银子,只要一百两也太便宜了。 他能当个中间商吗? 凤林是李贞淑的亲哥哥,亨利怎么也要给面子,可他刚给了李贞淑好朋友的面子,再给凤林面子,他恐怕要亏死了。 李贞淑横了凤林大君一眼,用葡萄牙语对亨利说:“他脑子不正常,你别理他。” 李贞淑敢这样说凤林大君,亨利却不敢,十分狗腿道:“凤林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朝鲜人。” 他和李贞淑结婚还得指望凤林大君。 李贞淑闻言挑眉,亨利大笑:“仅次于你,你才是最聪明的朝鲜人。” 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并不是英语,明玉听不太懂,她让李贞淑给她翻译,说她还想买大炮。 亨利给明玉推荐了好几款大炮,最后道:“其实明朝仿制改良的大炮也很好用,少了中间的运费,价格更便宜,两千五百两银子一门。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从南边买几门运过来。” 刚才李贞淑给他介绍明玉的时候,虽然说得很含糊,亨利还是猜出了明玉的大致身份。 明玉直接去广东买红衣大炮,肯定买不到,有他帮忙就方便多了。 谁知明玉对便宜货并不感兴趣,而且很懂行的样子:“我想买你们那边最先进的大炮,炸膛率低于一成的那种。” 明玉在朝会上她要出钱买火器,自然得提前了解一下。目前市面上能买到的大炮,只有葡萄牙产的弗朗机炮和明朝改良的红衣大炮。弗朗机炮适合运动战,红衣大炮适合阵地战,配合起来使用效果更佳。 只可惜这两种大炮都有一个巨大的缺陷,容易炸膛。大炮一响,火药原地爆炸,敌人没死倒把自己这边的人给炸死了。 而且炸膛的概率还非常高。 明朝晚期,欧洲已经普遍使用火器,法国甚至有了专业的炮兵,明玉不信惜命的欧洲人给自己用的大炮也有这么高的炸膛率。 果然亨利讪讪一笑,夸明玉是行家:“我们那边确实有更先进的火炮,不过价格比较贵,你真的要买吗?” 明玉问价格,亨利报价三万两,李贞淑瞪他,亨利坚持:“这种炮操作正确的话,基本不会炸膛,唯一的不足就是贵,三万两已经是底价了。” 这种炮葡萄牙没有,得去英国买。最先进的火炮英国一般不对外出售,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亨利能买到,不过也得托关系花高价。 明玉又问能买到多少,亨利伸出五根手指,明玉说她全要了。亨利眨眨眼说他要现银,明玉让人将现银抬来,亨利亲自清点过后装船。 十五万两白银,货都没见到就给了亨利,李贞淑不放心,要跟亨利一起走。 亨利求之不得,表示可以立刻回去采购。 李贞淑之前野惯了,经常随便找人带个话就玩消失,这回她跟着亨利离开,凤林大君还觉得是最靠谱的一回。 李贞贤知道李贞淑身上有功夫,且功夫了得,便也没有出言阻拦。 平白错过封狼居胥青史留名的好机会,洪承畴这几天一直很烦躁,也不想回总督府,也不想回山海关,就留在皮岛给京城来的各府大管事当起了保镖。 反而收获了一拨好评。 洪承畴在岛上待一天,明玉就派人监视一天。 凤林大君说关内没有最新消息,还总说多尔衮凶多吉少,换成别人可能就信了。 可明玉是穿来的,她知道这段历史,于是也不问凤林大君了,直接派人监视洪承畴。 果然,在一个海上起雾的早晨,洪承畴没等到雾散就登船离开了。他走得很突然,突然到跟着他来的那些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洪承畴被迫离开,是因为多尔衮和多铎在京城会师,随时可能攻打北京城。皇上害怕了,连下三道圣旨调他入京勤王,如今传旨的太监正在总督府等他。 没能直捣清廷的黄龙,反倒让对方偷了家,洪承畴越想越憋屈,即刻奉旨?????开拔,在京北与多尔衮正面遭遇。 洪承畴掌兵多年,西征北讨就没输过,之前更是将豪格按在地上摩擦。按理说就算遇上同样全胜的多尔衮,也应该难分伯仲才对。 谁知对方疯了一样,开场就上大杀器,火炮对轰之后直接冲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把洪承畴都打懵了。 这就是满清最懂兵法最会打仗的战神?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跟他决一死战的打算,而是急着往北跑,洪承畴奉旨勤王,也没必要跟多尔衮拼个你死我活。 两白旗开出京城,豪格带着两蓝旗还在京城祸祸呢,他打不过多尔衮,还打不过豪格这个手下败将吗? 在洪承畴憋了一肚子气急行军到京城收拾豪格的时候,多尔衮已然取道山海关,抄近路杀到了盛京城。 谁都没想到皇上会调关宁军勤王,谁都没想到洪承畴会败给多尔衮,任凭多尔衮北上,谁都没想到多尔衮北上不绕路,敢取道山海关。 等山海关的大炮准备就绪,两白旗的军队已然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 整个山海关:“……” 整个宁锦防线:“……” 岳托:“……” 谁能告诉岳托,多尔衮率疲敝之师是怎么战败洪承畴,怎么撕开山海关和宁锦防线,怎么这么快就杀进了盛京城? 直到多尔衮带兵闯进成亲王府,提着滴血的长剑踢开正房内室的门,岳托还骑在布木布泰身上怀疑人生呢。 门被人踢开,冷风扑进来,正光着身子欢.好的两个人都被冷得一哆嗦。 布木布泰最先反应过来,忙将早已软掉的岳托从身上推下去,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缩向墙角,转头看向多尔衮时泪珠滚落。 “多尔衮,你回来了?” 让震惊和惊喜的表情在脸上飞快掠过,布木布泰伸出白藕似的一截手臂,手臂上还留有被人亲吻过的暧昧红痕。 她指尖颤抖着指向岳托:“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变故来得太快,岳托毫无防备,下意识接话:“我骗你什么了?” 布木布泰余光瞥见多尔衮眼神越发冰冷,吓到泪崩:“你说两白旗被困在关内,苦等援军,我求你发兵支援,你就让我、让我……” 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不等岳托反驳,布木布泰裹着被子下炕,来不及穿鞋光着脚扑到多尔衮怀中:“多尔衮,我被岳托骗了!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呀!” 见多尔衮没有推开她,布木布泰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嘤嘤哭诉道:“岳托把持兵部,伪造军报,说你战死了,说多铎也战死了!他指使范文程将假消息禀报皇上,皇上当场吐血昏迷,没多久就殡天了!” “岳托害死皇上,又杀范文程灭口!你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呀!”杀了岳托,就没人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了。 身边人提着剑,剑尖还在往下滴血,除了目光越发冷沉,并没有被她激怒,也没有要杀人的样子。 对上多尔衮冷冰冰的目光,布木布泰空咽了一下口水,忽然福至心灵:“还有明玉!岳托气死礼亲王,逼走那拉氏,只为趁你不在收寄明玉!” 果然多尔衮瞳孔骤缩,提着长剑的手指节咯咯作响,问出了闯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明玉在哪里?” 声音疲惫而沙哑。 话是问岳托的,却被布木布泰嘴快抢去:“明玉跑了!跟着凤林大君一起跑到朝鲜去了!” 岳托调查之后说明玉被南边的细作抓走了,布木布泰却不这样认为。 她身边有多尔衮的暗卫,以多尔衮对明玉的宝贝程度,明玉身边的暗卫只会比她更多。 布木布泰虽然没见识过那些暗卫的身手,可被多尔衮选中的暗卫又怎么会差。别说南边来的细作,就算真是悍匪多半也能对付。 明玉不是被抓了,而是怕被岳托强行收寄提前跑了。 所以她说明玉是被岳托逼走的,也不算冤枉了岳托。 至于明玉会跑去哪里,就更好猜了,看看明玉跑路之前都做过什么就知道了。 她先是放走了朝鲜的李氏姐妹,让朝鲜欠她一个人情,然后趁乱又放走了凤林大君,明玉还能在哪儿,肯定在朝鲜啊。 明玉跟凤林大君出双入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流言漫天飞。以多尔衮多疑的性格,布木布泰不信他一点不吃醋,一点不怀疑。 只要他吃醋,只要他怀疑,他就会相信她说的话。 毕竟她的话半真半假,并不全是谎言。 最容易让人相信的,往往是他心中起疑,却又不愿深想的……坏消息。 布木布泰说了这么多,岳托才反应过来:“她胡说!她才是跟范文程联手害你的那个人!从她开始接近你,照顾你,就有目的!给皇上吃的毒药,也是她拿给我的!你若不信,我手上有范文程的口供!” 望着对面滴血的剑尖,岳托猛醒,终于在脑子里把范文程的所作所为串联起来:“是范文程!他才是南边的奸细!他想挑起八旗内斗,让咱们自己斗死自己!我、我阿玛、豪格、庄嫔还有蒙古喇嘛,甚至是皇上,朝鲜的昭显世子和世子嫔,都是他手上的棋子!他下了好大一盘棋!” 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岳托跪下求多尔衮:“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气死了我阿玛,逼走了给我生儿育女的嫡福晋,儿女见我绕道走,硕拓和萨哈廉也跟我分了家,老死不相往来!我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已经遭了报应!求你饶我一条命,让我死在战场上吧!不能让范文程的奸计得逞啊!” 这会儿布木布泰也傻了眼,她自诩聪明过人,只有她利用范文程的份儿,怎么可能被人反利用! 作者有话说: 明玉:啊这,白月光变成了黑莲花!可太好玩了! 布木布泰:你在高兴什么,你不是也跟别的男人跑了? 明玉:是啊,跑了就不想回去了呢。第101章 去向 布木布泰听太后说过, 范文程当初是主动投降的,而且举家皆降,诚心可见一斑。 先汗轻视汉人, 范文程并没有得到重用,一口气当了十几年文书小吏。 试问,一个南边派来的细作怎会什么都不做,每天只整理文书档案,干些杂事。 一藏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南边的皇帝都换了几茬, 就算范文程不急, 南边人也不急吗? 皇太极当上大汗以后开始启用汉人,在汉人中最看重范文程,把他从一个普通文书破格提拔为弘文院大学士,称帝之后又把他升为内三院掌院大学士, 相当于南边内阁首辅的位置。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在南边能混成内阁首辅的又有几人? 就算范文程是个称职的细作, 能把水搅浑, 替南边灭了大清, 回到明朝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优秀的细作而已,明朝的皇帝会让他做首辅吗? 他图什么! 这些年打下来, 清朝胜多败少,疆域一扩再扩, 啃下山海关这块硬骨头便可挥师南下,一统中原。只要范文程不瞎不傻就应该知道哪边才是天命所归。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而且皇太极的眼睛多毒啊, 但凡有点歪心思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在他审视的目光下, 布木布泰总感觉自己是个光着身子的透明人。 皇太极那么信任范文程,难道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就算范文程要背叛皇太极, 那也得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比如岳托答应事成之后封他做异姓王。 这个诱惑足够大, 布木布泰相信范文程会动心。 可南边能给他什么,连他现在的官位都给不了,而且用不了几年还可能再次沦为亡国奴,重新回到之前的十八层地狱。 岳托是怕死怕疯了吧,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救命理由,布木布泰才不会让他得逞:“把过错都推给死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范文程放着大清的掌院不当,给南边当细作?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还是你觉得我们都傻,能让你随便糊弄!” 岳托也急了,他光着身子取出范文程的证词拿给多尔衮看,多尔衮推开布木布泰,接过证词翻看。 面无表情看到最后一页,见背面有血迹洇出来。翻到背面,只见上面赫然几个血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原来如此。 入关前,多尔衮调查李贞贤的时候曾经怀疑过范文程,也把这个怀疑跟皇太极说了,皇太极笑笑说不可能。 当时没有实证,多尔衮也找不出范文程的动机,再加上忙于练兵,便把这事搁下了。 谁知竟然酿成大祸。 其实岳托刚说的时候,多尔衮也不信,可看见这几个血字之后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名句出自范文程的先祖,北宋名相范仲淹笔下的《岳阳楼记》。 范文程临死前用汉文写下这千古名句,就是别人苦寻不到的动机。 范文程不是明朝的细作,而是汉人的细作,他不为明朝,为的?????是全天下的汉人。 所以权势根本诱惑不了他。 皇太极对他的知遇之恩,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随时可以利用,随时可以背叛。 范文程真正想要的,是和他的先祖范仲淹一样青史留名。 只可惜,他最后落到了岳托手中.功败垂成。 皇太极和他自己都没能识破范文程包藏的祸心,多尔衮很好奇岳托这个没脑子的是怎样做到的,想问便问了,岳托哭丧着脸说:“明玉在赤鹿山失踪,我派人去查,查到了南边细作身上,把他们都给揪了出来。” 岳托不敢穿衣服,被子又给布木布泰抢走了,他只好裹了炕上的毡毯,继续道:“其中一个细作是个软骨头,扛不住打把范文程咬了出来。我当时急着找明玉,把范文程也抓来审讯,范文程也是个软骨头,一审就审出来了。” 为了掩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抓人,岳托缩在炕角放马后炮:“其实我早看出他不对劲儿了!” “……” 听到明玉的名字,多尔衮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你可找到明玉了?” 岳托摇头,他要是能找到明玉,谁稀罕跟布木布泰滚床单啊,可这话他没胆量说:“没有,查到最后有人看见明玉的马车在边境线附近消失了。” 布木布泰插话:“肯定是跟凤林大君一起跑了!凤林大君先跑,之后来接明玉!根本不是劫持!” 多尔衮再次挥开布木布泰,不耐烦地吩咐人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捆了丢在旁边,嘴里塞上从地上捡的一双明显穿过的袜子,问岳托:“你是说明玉失踪时坐的是自己的马车?哪辆马车查到了吗?” 明玉嘴上说喜欢他,可多尔衮知道她一直都在准备离开自己,为此还专门让魏循从南边淘换来一辆特殊的马车。 车底装有弹簧,跑远路也不怕颠簸。 为掩人耳目,明玉说她嫌朝廷标配的超品六驾马车空间小,想买一辆大的,方便他们一家三口乘坐。 想到孩子,多尔衮非常想知道明玉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可他不想问眼前这两个让他觉得恶心的人。 多尔衮手里提着剑,长剑血未干,岳托只想戴罪立功:“明玉应该是参加完万寿节之后失踪的,所坐的马车应该是超品仪仗那辆大马车。” “魏循人在何处?” “也失踪了!” 明玉身边有他安排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高手不顶用,还有魏循在,多尔衮不信明玉是被人劫持了。 得知他阵亡的消息,带着孩子提前跑路倒是很像明玉的风格。 多尔衮把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了,没心情陪岳托闲聊,让人把他连着毡毯一同捆了,用地上的另一双袜子堵了嘴,与布木布泰一起抬上马车直奔郑亲王府。 成亲王府闹出这么大动静,郑亲王府早得了消息。多尔衮赶到的时候济尔哈朗已经身穿朝服领着全家老小跪在大门外等候了。 “兄长这是何意?嫌我活得长?想折我的寿?”多尔衮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任何有多余的表情,却让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嘲讽。 两白旗在关内厮杀,被讹传全军覆没,先帝惊闻牵动旧疾昏迷。郑亲王作为先帝的兄弟和铁杆,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查明真相,反而在得知真相之后助纣为虐。 这墙头草也是没谁了。 济尔哈朗跪着回话,声音跟多尔衮一样平铺直叙,没有起伏:“你想当皇帝我不拦着,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恨你,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泣声,还有个小孩子胆大,喊了多尔衮一声十四叔。 多尔衮微微蹙眉:“谁跟你我说想当皇帝了?范文程吗?” 济尔哈朗没否认,多尔衮把范文程的口供扔给他:“你自己看!” 济尔哈朗不知道是什么,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翻到最后一页的背面,看见那一行血字时,向来自诩斯文的郑亲王爆了粗口。 范文程死于岳托之手,济尔哈朗是知道的,可岳托掌管兵部,又有两红旗的军队在手,他敢怒不敢言。 这份口供济尔哈朗也是第一次见。 多尔衮坐在马上,冷冷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你是亲王,我也是亲王,我无权处置你,也无权处置你的家人。你跟我进宫,听候皇上发落。” 说完拨马便走。 济尔哈朗长长吐出一口气,扶着长子的手站起来,让长子带着家中老小先回府,他自己骑马跟着多尔衮去了皇宫。 直到多尔衮在宫门外下马,太后才知道多尔衮活着回来了,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多尔衮回来了,大清的江山保住了,忧的是,多尔衮回来了,小皇帝的皇位和她的摄政太后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喜比忧多。 多尔衮穿一身戎装走进来,银白色的战甲上血迹斑斑,显然刚刚厮杀过。脸晒黑了,人也明显消瘦许多,只有一双眸子依旧如鹰隼般明亮犀利,仿佛能洞彻人心。 多尔衮走进清宁宫的时候,太后领着小皇帝站起来迎出几步:“你能活着回来,太好了!” 太后才说出这一句,眼圈就红了。 小皇帝木木站在太后身边,虽然才一岁多,个头已然与太后腰间齐平,将来必定是个大个子。 见多尔衮看向小皇帝,太后叹了口气:“皇上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不然都能叫你一声十四叔了。” 多尔衮给太后行礼,却没理小皇帝。 不管小皇帝是怎样继位的,一会儿等他把圣母皇太后和岳托押上来,这个皇位还坐不坐得稳,都是两说。 小皇帝长得像布木布泰,尤其是那双眼睛。 区别是布木布泰眉目含情,小皇帝的眼睛看起来没什么神采,好像一个木偶或是人形傀儡。 多尔衮收回目光,小皇帝却撇开太后的手一步一步朝多尔衮走过去,伸出小手摸了摸多尔衮身上冷硬的铠甲,回头看太后,露出一个笑脸。 太后告诉多尔衮:“皇上喜欢你身上的铠甲。” 多尔衮点点头,没接话茬,转而问起明玉:“明玉生产可顺利?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见多尔衮没有给小皇帝行礼的意思,太后眸光闪了闪,并没勉强。 如果没有多尔衮阵亡的假消息,先帝肯定会把皇位传给他。 小皇帝继位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多尔衮不服,她能理解。 往后恐怕还有的闹呢。 谁知多尔衮一上来并没质疑小皇帝,而是问起明玉,太后心中稍安,又有些不安。 多尔衮临走前把大着肚子的明玉托付给自己,自己没照顾好不说,还把人给照顾丢了。 太后以为多尔衮还不知道明玉失踪的事,刚压下去的泪意再次汹涌,也是难过也是害怕:“明玉生产的时候正赶上噩耗传来,说你……说你,哎,不提也罢。她挺着大肚子进宫来看哀家,谁想要走的时候忽然临盆,最后把孩子生在了清宁宫。” 说到孩子,太后又是一阵心酸:“亏得明玉身体底子好,早产了几天也没大碍,生下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那孩子长得像你,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先帝做了他的采生人,赐名福临。”太后擦眼泪,“这孩子落生时霞光万道,乌鸦成群,是难得的吉兆,先帝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有大福气大造化的。” “谁知……”尚在襁褓竟被歹人趁乱劫去。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心中却起伏澎湃得不行。 他有儿子了! 他做阿玛了! 澎湃之余,多尔衮忍不住问太后:“明玉听说我的死讯时,可有伤心难过?” 这话问的,明玉是你的嫡福晋,当时肚子里还揣着你儿子,惊闻你死了明玉她……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伤心难过。 可要是实话实说,太后觉得多尔衮会伤心难过:“都早产了,怎么能不伤心不难过?” 多尔衮挑眉,太后让他看得有点心虚,忙又找补了一句:“那时候明玉还在忙互市,很多事都得她来拍板。”所以可能没空? 太后说完忽然觉得还不如不说,怎么越描越黑了呢? 多尔衮点头。 他就知道。 在明玉心里是有排序的,她自己排第一,事业排第二,银子、孩子和他并列第三。 并列第三也是有排序的,银子排第一,孩子排第二,他还是第三。 看起来都是第三,排名似乎挺靠前,可如果没有孩子,他猜自己可能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所以他死了,明玉也不会有太多悲伤。 所以他在关内听说自己死了,只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把入关的任务做完。 入关一次不容易,大幅度削弱明朝的战略不能废,八旗士气需要提振,李自成的农民军也需要策应,不能被明朝一举歼灭。 等皇太极交待的一切做完,多尔衮还想扛着新买的火器去宁远城碰碰运气,试试火力。 反正?????盛京有皇太极坐镇,这点微末的小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多尔衮并没在意,全身心扑在战事上,一路势如破竹进展神速。 他想早点打完早点回家,他想明玉,想孩子。 多尔衮把什么都算到了,却没算到皇太极看起来气色不错,其实内里已然掏空,疲病交加,再加上药力催化,根本经不起任何噩耗。 特别这个噩耗还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范文程亲口告诉他的。 同样没算到自己在皇太极心里分量会这样重。 皇太极有成年的儿子,还有两个嫡子,不管是立长还是立嫡,他手里都有本钱,并不是非传位给自己不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消息也格外闭塞,多尔衮一口气杀到济南时才接到了皇太极殡天的消息。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多尔衮根本不信,以为又是谁在背后弄鬼。 直到他写给皇太极的奏报再也没有回音,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知怎地,脑海里忽然闪过范文程温煦微笑的脸,让多尔衮打了一个寒颤。 直觉告诉他盛京要出大事,当晚下令班师回朝。 谁知回来后的情形比他预想中的要好。 觊觎皇位的代善被岳托气死了,心怀叵测的范文程被岳托折磨死了,就连野心勃勃的布木布泰也成了岳托的禁.脔。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与岳托要收寄明玉有关。 因为岳托铁了心要收寄明玉,闹得家反宅乱,代善被气死了。 因为岳托铁了心要收寄明玉,而明玉失踪了,之后查出可能是南边细作所为,范文程被揪出来剥皮挖心。 因为范文程的攀咬,布木布泰让岳托拿住把柄,从而被囚禁。 除此以外,继位者的人选也很巧妙。 九阿哥是布木布泰所生,由他继位,布木布泰肯定不会暗中作妖,而布木布泰又是范文程的帮凶,范文程也不会从中作梗。 由九阿哥继位,等于同时保全了太后、海兰珠、八阿哥和九阿哥。 九阿哥是皇上的嫡子,有郑亲王和两黄旗的支持,也不怕代善或者岳托篡位。 等于稳住了局面,不至于让八旗内斗,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 听太后的意思,让九阿哥继位是明玉第一个提出来的。 做完这一切,在万寿节当天趁乱死遁,还不忘栽赃范文程,引岳托激情反杀,惩奸除恶。 先帝殡天,新皇继位,岳托弄权,都没耽误她在皮岛开互市。 这女人快成精了! 想到互市,再结合岳托的话,多尔衮好像猜到明玉把他儿子拐哪儿去了。 太多消息混在一起,他竟然把皮岛忘了。 在明玉心里,事业排第二,就算死遁多半也要遁去皮岛。 如果他猜得不错,在他的死讯传来时,明玉应该已经做好了死遁到皮岛的准备。 换做他是明玉,他会这样做。 第一步“强忍悲痛”求太后放李氏姐妹回国,卖朝鲜国王一个人情。 第二步“强忍悲痛”努力搞事业,借口互市不能无人主持,把凤林大君这个人质也放走了。让凤林大君提前去皮岛准备,并且在必要时提供协助。 比如找人劫持她栽赃南边。 第三步等待万寿节,坐上她早就准备好的特质马车趁乱跑路,然后混进押送粮食的车队平安登岛。 多尔衮问太后李氏姐妹人在哪里,太后赧然说不知道他还活着,由明玉做主都放回朝鲜了。 多尔衮又问凤林大君人在何处,太后说皮岛要重开互市,凤林大君提前过去帮忙了。再问粮食,太后说早运到皮岛去了。 “由谁负责押运?” “就是你之前留给明玉押运粮食的骑兵。” 果然。 猜想被一一印证,多尔衮又心塞又庆幸。心塞他在明玉心里的地位不过尔尔,庆幸明玉没有多喜欢他,反而逃过一劫,不但平安生下孩子,还有余力稳朝局开互市,一样没耽误。 所以等他回来,盛京的情形还不算太糟糕。 太后回答完这一连串问题,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多尔衮:“明玉是自己跑了?这边都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跑啊?” 因为先帝殡天新皇登基,盛京这段时间确实有点乱,可对明玉来说留在盛京总比大老远跑去朝鲜更安全吧。 关键她还带着个小孩子。 不过多尔衮很快给出了答案,他先把范文程的口供拿给太后看,太后看完根本不信:“诬陷范大人?岳托他这是想造反啊?” 先帝在时,尝引范文程为知己,范文程也说过“士为知己者死”的话,并且说到做到。 他随先帝征战,鞍前马后不说,还给先帝挡过箭,挡过刀,甚至挡过炮弹。 谁会叛变,范文程也不会。 多尔衮拍拍手,身上裹着毡毯嘴里塞着袜子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的岳托,让人给搬了上来。 多尔衮示意把岳托嘴里的袜子取出。 岳托吐了几口唾沫,说了声真他妈臭之后,抬眼便对上了太后愤怒的目光:“岳托,哀家问你,你诬陷范大学士是何居心?” 岳托眨眨眼,一脸懵逼地看向多尔衮:“范文程的口供呢?” 说完才看见正拿在太后手里,岳托:“……”这老太太信汉人,不信他? 岳托伤心死了,不等太后再开口,便把明玉失踪之后他怎样调查南边来的细作,范文程怎样被同伙咬出,他怎样抄了范文程的家,都搜出了什么东西,之后又是怎样审问范文程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人证、物证都还在,太后不信可以随时验看。”岳托做事向来鲁莽,难得这么细致地去做一件事,难得做完之后还能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最后他道:“范文程的口供就在太后手上,他都招了什么太后一看便知,要查也好查。” 太后不知所措地与多尔衮交换了一下眼神,多尔衮淡声开口:“人证物证臣都看过了,是真的。” 太后还是不能接受:“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从一个小书吏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内三院掌院大学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文程为先帝挡箭,伤到了后腰,每逢下雨下雪先帝不管多忙都会让人给他送热敷的膏药。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他怎能恩将仇报害死先帝! 在看见口供背后的血字之前,多尔衮虽然疑心过范文程,却也找不到他为南边卖命的动机。 现在明白了,也晚了。 太后认不得几个汉字,可能也理解不了范文程怎么会因为其先祖的一句话就谋害先帝,多尔衮想了想说:“因为他是汉人。” 太后深深吸气才没让自己晕过去,哽咽道:“可怜先帝死不瞑目,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他!” 说起谋害先帝,代善和岳托都有份,代善死了算便宜他了,岳托不是还活着吗? 多尔衮冷冷盯着岳托:“就算主谋是范文程,你和代善也都是从犯,一会儿跟我去先帝墓前跪拜,你自己告诉先帝想要个怎样的死法。” 岳托耷拉下脑袋应了一声好。 谋害先帝肯定是死路一条,从他把范文程的口供拿给多尔衮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如今他众叛亲离,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多尔衮肯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自己选,岳托很知足。 如果可以,他想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至少还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处置完岳托,院子忽然闹腾起来,一问才知道是布木布泰吐出了嘴里的臭袜子,大喊大叫,拼命挣扎,企图引起太后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乖乖,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心情复杂。 明玉:这么快就猜到了?我心情也很复杂。 布木布泰:嘴里袜子太臭,谁有我心情复杂? 岳托:……我,你的袜子比我的还臭好吗?第102章 死法 外面地上太冷, 再不进屋就要冻死了。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布木布泰拼命折腾,嘶声喊叫, 只盼太后能听见她的声音。 布木布泰不闹腾多尔衮都快把她给忘了,于是让人给布木布泰嘴里重新塞上臭袜子,抬进清宁宫。 由于刚才拼命挣扎过,此时抬进来的布木布泰鬓发散乱,裹在身上的被子歪七扭八, 麻绳下露出几寸冻得通红的皮肤, 一看就是光着身子的。 刚刚岳托被搬进来的时候,太后还纳闷他怎么裹着铺炕用的毡毯,嘴里还塞着一双女人的袜子,这时候再看布木布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裹着毡毯, 一个裹着鸳被, 一个嘴里塞着女人的袜子, 一个嘴里塞着男人的袜子, 太后气得差点追随先帝而去。 原来宫里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前几天淑太妃巴特玛跑到清宁宫来串门,话赶话聊起岳托专权, 太后忧心忡忡,巴特玛阴阳怪气道:“有咱们圣母皇太后在, 什么样的男人拴不住!多尔衮不是还给她当了几年驴使吗?娘娘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 太后闻言有点生气,提醒?????巴特玛管住自己的嘴, 别总是听风就是雨。 话不投机, 巴特玛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告退。 布木布泰养在她身边十几年, 别的太后不敢打包票, 贞洁这一块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嫁给先帝十几年, 被先帝冷落了十几年,哪怕避居汗王宫都没传出过什么不好听的。 如今当了皇太后还是圣母皇太后,就算她心里对先帝有怨气不愿意为先帝守节,也应该为小皇帝想想吧。 若生母品行不端,小皇帝也难免遭人诟病,甚至被质疑身份。 万一有人拿这说事,小皇帝皇位不稳,布木布泰也做不成太后了。 谁知!!! 现在想起巴特玛临走时那嘲讽一瞥,太后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嘴里塞着岳托穿过的臭袜子,布木布泰忍着恶心朝太后发出求救的呜呜声。 太后闭了闭眼,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哪里还有心情听布木布泰狡辩。 她太让人失望了,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太后没理布木布泰,而是臊着脸问岳托:“这是怎么回事?”你嘴里怎么塞着圣母皇太后的袜子? 刚才一惊一乍没仔细看,如今倒是看清楚了。 为了显示身份尊贵,皇太后的袜子是用金线缝边,袜筒上绣着凤凰花样。 新皇登基之后,虽然没让圣母皇太后住回皇宫,可吃穿用度与宫里是一样的。 太后脚上穿着的也是这种金线缝边绣凤纹的袜子。 羞都要羞死了,实在问不出袜子是怎么回事。 被多尔衮捉奸在床,还被太后当着一屋子的人质问,岳托脸皮再厚也撑不住啊:“就是、就是娘娘看到的。” 太后转开脸,深深吸气,对多尔衮说:“哀家知道了。你把她也带去先帝墓前,让她自己选吧。” 让布木布泰自己选一个死法,已经是太后能给的最后体面。 布木布泰怔了一瞬,旋即拼命呜呜呜地叫起来,这回不是对着太后,而是对着多尔衮。 范文程的老底被揭开,布木布泰也牵扯其中,岳托都能想到布木布泰当初接近他照顾他目的不纯粹,多尔衮又不傻。 多尔衮看也不看布木布泰,应了一声是,起身向太后告辞。 一行人顶着寒风出宫时,已近子夜,多铎迎上来问多尔衮要不要先回府歇息,有事明天再办。 连日赶路,昼夜兼程,多铎累得不行,也怕多尔衮吃不消。 毕竟多尔衮十几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几乎去了半条命,从此消瘦得厉害,身体远不如他。 多尔衮让多铎先回去:“太后说达哲生了儿子,孩子几个月大了还没见过阿玛,放你几天假,好好回家团聚。” 多尔衮回城之后直奔明园,听管事说明玉失踪了,差点暴走杀人。还是多铎详细问过管事,才知道明玉失踪可能与岳托有关。 于是多尔衮带兵围住了成亲王府,才有了后来的捉奸。 多尔衮捉奸的时候,多铎并不在场,他去城外布防了。 多尔衮带着岳托和布木布泰进宫,多铎没赶回来,两人是在宫门口遇上的。 多尔衮让多铎先走,多铎不肯,多尔衮朝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达哲可能知道明玉去了哪里,你回去问问,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除了岳托要强行收寄明玉,明园管事还说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明玉在失踪之前与达哲大吵了一架,连夜将达哲母子赶回了豫亲王府。 明玉之前有多照顾达哲,长眼睛的都知道,管事的话别说多尔衮,连多铎都不相信。 可当多尔衮猜出了明玉的计划,明玉为了保护达哲倒是很有可能跟达哲吵架。在她跑路之前先把达哲赶走,让达哲不至于受到岳托的迁怒,与整件事撇清关系。 所以达哲很可能知道明玉的计划。 多铎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明白多尔衮话里的意思,他瞪圆了眼睛:“明玉是自己跑的?” “多半是。”这世上凑巧的事有很多,多尔衮也不敢凭猜测下结论,“你快回去问问达哲。” 要是这样,多铎还真得赶快回家问问,他哥因为明玉失踪都快急疯了。 多铎走后,多尔衮连夜押着岳托和布木布泰来到先帝墓前,多尔衮跪在墓前敬了先帝三杯酒,自己也喝了三杯,什么都没说只是流泪。 眼泪冻在脸上,生疼。 良久,多尔衮抹了一把冻僵的脸,淡声开口:“岳托,你先说吧。” 岳托还被捆着不方便下跪,站着说:“皇上,岳托是个混蛋,岳托对不住您的器重和栽培!岳托该死!” 他顿了顿,忽然提高声音:“您活着的时候常常教导我们,八旗男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岳托听您的话,岳托想死在战场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岳托自请编入攻打宁远城的前锋营,第一批冲上去拔钉子!” “我说完了!” 多尔衮点点头,有人把岳托重新搬回马车上。 多尔衮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冷冷开口:“该你了!” 有人将塞在布木布泰口中的臭袜子取出,可布木布泰的下巴因为过度用力脱了臼。那人只得给她装上,手法粗鲁,疼得布木布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下巴接好,布木布泰忍不住干呕了两声,泪眼婆娑道:“多尔衮,不管怎样,我都救过你的命。求你最后救我一次,我不想死。从此往后,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就算她当初接近多尔衮是受了范文程的点拨,目的不纯,可说到底她也是范文程手中的一枚棋子,她也是受人蒙蔽,怎么能全怪她? 多尔衮病愈之后,她也曾倾心于他,真心为他考虑过,都不能抵消最初的那点不纯粹吗? 要说变心,也是多尔衮先变的心,多尔衮先伤害了她,她出于自保才不得不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明明是多尔衮有错在先,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还有明玉那个贱人! 要不是明玉一步一步逼迫她至此,她又怎会一步错步步错,最后不得不委身岳托。 都是他们逼她的,她有什么错! 多尔衮站在阴影里,黑暗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冷而沉:“你设计用毒花算计皇上和海兰珠,导致八阿哥早产身体孱弱,我昧着良心替你瞒下……”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布木布泰被人放在风口,冷得牙齿打颤,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多尔衮的话。 多尔衮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有太多问题要问,听完布木布泰的狡辩,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居然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终于多尔衮耐心耗尽:“别废话了,趁着多铎没来,给自己选个死法。” 她说了那么多话,多尔衮都没从阴影里走出来,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布木布泰有点慌。 可她不想死,她还想试试:“好,我选老死!是你让我选的,寿终正寝可以吗?”活着就还有希望。 黑暗中多尔衮冷笑:“寿终正寝?可以。” 布木布泰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多尔衮嘴硬心软,他再恨她怨她也舍不得她死。 下一秒,多尔衮吩咐旁边的侍卫:“去墓室里挑一间屋子,押她进去,把门窗封死。” 布木布泰简直不敢相信而自己的耳朵,多尔衮什么意思,他是要冻死饿死自己给先帝殉葬吗? “多尔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敢!”布木布泰疯狂挣扎起来,月光打在她脸上只觉得刺眼,“我救过你的命,你恩将仇报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吗!” 一个站在光里,一个站在黑暗里,隐隐对峙。 她垂死挣扎,他不为所动,布木布泰知道大势已去,被人拖拽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嘶声质问明玉有什么好,她哪里不如明玉。 多尔衮缓步从黑暗里走出来,让皎洁的月光洒遍全身,因为他听见了多铎的脚步声。 多铎漏夜前来,想必达哲知道明玉的去处,多尔衮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迎过去,再开口声音比月光还冷:“别忘了灌哑药。” 听她叫嚷明玉的名字,多尔衮只觉得恶心。 他答应过明玉,以后谁敢欺负她,都叫那人死得其所。 他说到做到。 不出多尔衮所料,多铎果然带来了好消息,明玉为躲岳托逃去了皮岛。 多尔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皓月,微微勾唇,忽然眼前一阵眩晕,只听见多铎一声惊呼便人事不知了。 与此同时,明玉坐在总兵府的海景房里也在看月亮,小福临早已睡下她却睡不着。 明玉不想承认,月亮圆了,她有那么一点点想多尔衮。 他还活着吗?他人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有没有受伤?伤得是否严重? 强迫自己躺下,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明玉一阵心悸,慌得不行。 窗外响起一声布谷鸟叫,明玉腾起坐起来,趿鞋下地朝外间走去,只见屋门的门缝里夹着一个纸卷。 明玉弯腰捡起?????纸卷,背后忽然响起娜塔的声音:“福晋,您怎么出来了?” 明玉将纸卷紧紧攥在掌心:“没事儿,我晚饭吃多了,起来消消食。” 娜塔:??? 不等娜塔再说什么,明玉匆匆走进内室,关好门把攥在掌心的纸卷拿到烛光下展开来看,只见上面有一行小字“王爷安好,已到盛京。” 心跳明显漏了一拍,明玉深深吸气,拿起纸条放在烛火上烧的时候,试了几次才点着,还差点烧到手指。 多尔衮果然没死,她就知道。 除了他自己作死自己,没人能杀得了他。 明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早已飞到盛京,现在要不是半夜,她恨不得立刻动身回去。 可能是月圆之夜人心容易悸动,翌日醒来,明玉便收起了立刻返回的心思。 她回去干嘛? 围观多尔衮称帝?替他操持选秀?替他打理六宫?替他挑选侍寝的妃子?听小三、小四、小五……小N生的孩子喊自己皇额娘? 光想想,就把明玉恶心坏了,连早饭都没吃,哪里有奶水喂孩子? 偏福临又是个挑食的,除了明玉的奶水,谁的奶水也不肯吃。 被奶娘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地哭,明玉不抱他就哭个没完。 魏循劝明玉为了孩子也要吃一点,明玉恶心劲儿还没过,什么也吃不下,偷偷往茶盏里加了几滴灵泉水勉强喝了,这才催出奶水来把福临喂饱。 直到福临吃饱睡下,耳边清净了,魏循才走进来问明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明玉也没瞒他,将昨夜暗卫送来的消息全说了。魏循怔了怔,旋即大笑起来说是好事,王爷回去了,他们也能回去了,一家团圆岂不好? 明玉盯着魏循的眼睛,没好气地说:“哪里好?” 魏循反问:“哪里不好?” 明玉发现魏循最近数银票数得目光越来越短浅,跟她越来越没有默契了,只得试着启发他:“你猜多尔衮回盛京第一件事做什么?” 这还用猜,魏循都不过脑子:“找你。” 岛国思维,明玉想吸氧:“先帝殡天,小皇帝年幼,多尔衮带兵回盛京……找我?” 魏循理所当然地“啊”了一声:“你把他儿子拐跑了,他不找你,找谁?” 小农意识,明玉掐人中:“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会称帝?” 称帝?别说还真有可能。 魏循不知道多尔衮怎么一会儿死了,一会儿又没死,可他若没死,称帝是早晚的事。 魏循有点想不明白,多尔衮称帝怎么会把明玉气成这样,饭也不吃了,孩子也不喂了:“王爷称帝不好吗?王爷称帝,你就是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为所欲为。” 明玉强忍着才没把手里的茶盏扣魏循头上,谁稀罕做皇后,谁稀罕母仪天下! “还为所欲为?”明玉重重搁下茶盏,“皇后出宫一趟都难,我以后还怎么谈生意?” 皇后抛头露面谈生意,还不得被御史弹劾死,还不得被文官的吐沫星子淹死! 魏循挑眉:“天下都是皇上的,皇后想要什么没有,还用谈生意?谁敢跟皇后谈生意?” 多尔衮可不是南边那些废物皇帝。 以多尔衮对明玉的宠爱,以后绝对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明玉第一次被魏循怼到没话说,只得摊牌:“那选秀呢?皇后是不是还得主持选秀?”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怎么就想到选秀上去了。 不过皇后享受了权利,自然也要尽义务,选秀是皇后分内,皇后不干谁干? 魏循满头雾水安慰明玉:“其实选秀也不需要皇后做什么,挂个名露个面就行,具体是由内务府操办的。”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明玉忍着手痒:“六宫是不是也归皇后管?那得操多少心?” 魏循一脸无语,您怕麻烦直说啊:“不是还有我吗?我跟你进宫,你懒得管什么都丢给我!我会啊!我不怕麻烦……哎?你好好说话,怎么还动手啊?别、别揪我头发,我最近忙到脱发,快秃了!心里不痛快你打我,别揪头发!” 心里不痛快? 魏循被揪掉了好几根秀发,才成功跳出男性思维,他觉得他顿悟了:“明玉,你不会吃醋了吧?王爷还没称帝,还没选秀,你这醋也吃得太早了!” 结果又被薅掉了好几根,听明玉怒吼:“我吃醋?我今天就给你剃发!” 魏循听到剃发两个字,跟踩了电门似的,站起来就往外跑,与正走进来的凤林大君撞了满怀,凤林大君抓住魏循:“怎么了这是?”怎么打起来了! 明玉还追在后面,魏循忙躲到凤林大君身后:“明玉要给我剃发!” 剃发真的太残忍了!凤林大君想象了一下魏循秃头的样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不寒而栗。 那种奇葩发型能驾驭的人很少,也只有多尔衮那张无死角的俊脸配上还挺好看的,其他人真的一言难尽。 想起多尔衮,凤林大君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有些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凤林大君护着魏循进屋,把多尔衮还活着,并且已经带兵回到盛京城的消息告诉了明玉,结果也被明玉薅了头发:“骗我这么久,瞒不住了才来说是吧?” 如果明玉所料不错,蓟辽总督洪承畴闪退那天应该就是得到了多尔衮北上的消息,忙着回去部署。 这都过去多久了,她都知道了,凤林才跑来说。 是想让她担心死吗? 不,她担心的不是多尔衮,而是多尔衮死后,她和小福临该何去何从。 盛京有岳托,再也回不去了,不想连累科尔沁,娘家也不能回。 继续留在皮岛?互市总有休市的时候。 皮岛是凤林大君的,开市她可以借着互市的名义住下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等到休市,她还懒着不走,朝鲜王室会怎样想她?会怎样想凤林大君? 朝鲜王室内斗也很严重,凤林大君和昭显世子的大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凤林帮了她那么多,明玉不想留下给他添乱。 关于凤林大君和昭显世子的明争暗斗,明玉在皮岛上也听说了一些。昭显世子一方没什么可以攻击凤林大君的,便拿成亲和子嗣说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的事放在普通人家都不是小事,更不要说王室了。 明玉提醒过凤林大君,可凤林大君说他不在乎,即便他不成亲没有子嗣,昭显世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让明玉安心住下,说他和昭显世子之间的战火不会烧到皮岛上来。 明玉劝他娶妻,凤林大君就跟她表白,说他极为挑剔,不可能娶自己不爱的女人,更不可能委屈自己跟不爱的女人生孩子。 如果明玉可怜他,就自己嫁给他,他这一辈子非明玉不娶。 明玉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她跟他一样,不可能跟不喜欢的男人成亲,更不可能给不喜欢的男人生孩子。 凤林反问:“你承认你喜欢多尔衮了?” 大话都吹出去了,为绝了凤林大君对自己的念想,明玉含恨点头:“我从小钟情多尔衮,为嫁给他干过不少傻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凤林大君咬牙:“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之前也不知道你非我不娶呀,明玉快郁闷死了,强行解释:“之前说的都是气话。” 凤林大君本来不信,毕竟这么多天明玉吃好睡好,除了偶尔问起关内消息,也没见她为多尔衮的阵亡伤心难过。 被明玉揪掉了好几根头发,凤林大君也顶不住了,转身送魏循堵枪眼,边送边问:“多尔衮没死不是好事吗?她发什么疯?” 魏循护头惨叫:“她怕多尔衮称帝!” 凤林将魏循往前推:“多尔衮称帝不好吗?多尔衮当了皇帝,她就是皇后了!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想当皇后!” 在落入魔爪之前,魏循灵巧转身,又把凤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怕选秀,怕被人比下去!多尔衮还没称帝,醋先熬了一缸!” 凤林大君弯腰躲过明玉的魔爪,却没推魏循,直接抱住了明玉的腰,任凭明玉扯他的头发,坚持做最后一次表白:“皇太极没了,再没人能阻止多尔衮称帝。等多尔衮做了皇帝,下一步要做的恐怕就是选秀。选八旗秀女入宫,与八旗贵族结成姻亲,来稳固他的统治。” “不但要疯狂选秀,还会疯狂造人。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都需要皇后一手操持。” “除了选秀,还可能会收寄漠北蒙古大部落的寡妇,加强对整个蒙古的掌控。皇太极怎么做,他就会怎样做。有朝一日多尔衮冲破山海关入主中原,恐怕还要扩大选秀的范围,广纳汉族女子入宫。到时候多尔衮的后宫会比皇太极的还大,人还多,多到睡不过来。” 凤林大君忍着头皮疼继续说:“你现在熬醋也没用,温柔乡根本拴不住野心勃勃的男人!” 他直起腰将明玉扛起来,稳稳?????放在太师椅上,单膝跪在明玉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明玉,其实你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嫁给我。” 说着朝天竖起三根手指:“我,李淏,向你保证,和你成亲之后立刻退出王位之争。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只爱你一个女人,若违此誓,永坠阎……” 嘴被人捂住,凤林大君一怔,听明玉笃定道:“多尔衮如果称帝,我便与他和离,之后守着福临过日子,不会再嫁。” 她的人生理想本来就是坐拥金山银山孤独终老,现在多出一个小福临,也不错,多了一个陪她说话的人。 明玉这话正中魏循下怀,魏循当场表态:“我陪你。” “我……”凤林大君很想说,我也陪你,可他与魏循到底不同,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爱明玉,不可能只甘心做她的好朋友或者事业上的合作者。 在这一刻,凤林大君居然有点羡慕魏循。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乖乖,我马上来找你了。 明玉:我想买个岛,面朝大海出暖花开,养一群小男宠…… 多尔衮:……我现在就过去。第103章 接人 凤林大君不能像魏循那样陪伴明玉, 却可以在明玉与多尔衮和离之后给她提供一个避风港。 他问明玉:“你喜欢皮岛吗?” 当然喜欢。 这里四面临海自成一体,且不说地理位置优越是北边不可多得的互市交易场,单说海边优美的风光, 就足够明玉喜欢上了。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谁能不喜欢呢? 明玉不明白凤林大君的意思,可还是表了态:“嗯,我很喜欢这里。” 凤林大君仍旧半跪着:“我把它送给你,让它重新成为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岛屿, 只属于你。你可以带着喷水龙长长久久地住下去。” 其实凤林大君不说, 明玉也想把皮岛买下来。 她喜欢皮岛,福临也喜欢,这就够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既然凤林大君都这样说了, 明玉也没跟他客气:“我想把皮岛买下来。” 估计让凤林大君开价, 他也不会开, 明玉索性道:“一口价, 二十万两。” 凤林大君摇头:“我都说了要送,就不会收你银子。” 明玉挑眉:“二十五万。” “明玉你……” “三十万!” 凤林大君做了这么多年互市, 还是第一次被人加价加到举白旗:“好,二十万两, 卖给你。” 他知道这次重开互市,粮食卖出天价, 明玉赚到了惊人的财富, 说是北边最富有的女人也不为过。 可皮岛就这么大点地方,若没有互市只是一座荒岛, 恐怕连十万两也卖不到。 “三十万。”明玉根本不给他回头的机会, “二十万买岛, 十万交保护费,一次性结清。” 皮岛毗邻清朝、明朝和朝鲜,之前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因为它只是一座荒岛,岛上全是石头寸草不生,没有哪个国家对它感兴趣。 明玉要把皮岛从荒岛变成日进斗金的互市,不赶紧找个靠山交点保护费,指不定哪天就得被人招安。 朝鲜虽然是三个国家里边最弱的那一个,可朝鲜水师很牛,凤林大君若真想守住皮岛,未必就守不住。 不过前提是,朝鲜水师甚至整个朝鲜国都得掌握在凤林大君手中。 换句话说,凤林大君得是朝鲜的王。 凤林大君与昭显世子的王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昭显世子占了嫡长子的身份优势,凤林大君想上位,一要靠才能,二要靠银子。 凤林大君从前搞互市富可敌国,自从掌管朝鲜水师之后,每年都要倒贴大笔的银子充粮饷,才能保证朝鲜水师的战斗力。 再加上掌管朝鲜水师之后没有精力搞钱,几年下来凤林大君手头也不是那么宽裕。 有了明玉这三十万两的支持,想输都难。 连年灾荒,朝鲜遍地饿殍民不聊生,现在谁有粮食,谁能让穷苦百姓有口粥喝,谁就能得到自下而上的支持。 上有朝鲜国王的支持,下有黎民百姓的支持,结果根本没有悬念。 凤林大君知道,明玉是在帮他。 为了保护明玉保住皮岛,他只能赢,必须赢,没有退路。 凤林大君眼角微酸,说了一声好,还不死心道:“在我成功之前,刚才说过话依然算数。” 只要明玉愿意,他随时可以退出王位之争,和明玉在皮岛上生活,相伴到老。 就算他退出了,拼尽全力照样能护明玉一世安稳。 谁知明玉根本不给他希望:“我付了银子,皮岛就是我的了,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 凤林大君缝嘴,用行动表示,再不敢了。 按照明玉的意思,双方签订契约,明玉拿银子,凤林大君交地契,银货两清。 明玉支付的银子里包含保护费,所以岛是明玉的,守卫还得凤林大君提供。 凤林大君撤掉了吃公饷的朝鲜士兵,把全岛防卫交给了自己的府兵、亲卫,还有明玉从盛京带来的骑兵护卫。 皮岛防御升级之后,凤林大君将指挥印信交给魏循,向明玉辞别,他要回朝鲜争王位了。 可当凤林大君赶回朝鲜才发现,王位已经是他的了,根本不用争。 起因是两天前多尔衮给朝鲜国王写了一封亲笔信,并随信附赠了两份手抄本,一份是范文程有关朝鲜的口供,一份是从范文程府中搜出的书信。 据范文程交待,世子嫔姜嫔并不是什么郡主,而是南边东厂精心培养的细作。借着联姻的由头安插在昭显世子身边,伺机挑起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之间的矛盾,加剧朝鲜内乱,从而削弱朝鲜,令朝鲜不敢生出异心,只能向明朝称臣,求明朝庇佑。 简而言之,姜嫔的存在是为了防止朝鲜做大做强,让朝鲜只能依附明朝。 从范文程府中搜出的书信,是姜嫔写给范文程的最后一封信。信中说凤林大君到盛京为质,姜嫔想与范文程联手,挑起凤林大君和多尔衮之间的矛盾,借多尔衮的手杀掉凤林大君,为昭显世子上位扫清最后的障碍。 信中还提供了关于李贞贤的身份信息,说李贞贤是她精心培养的细作,做事稳妥,可堪重用。 这封信之所以被范文程保留,一来是因为范文程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事败,方便嫁祸,将自己摘干净,二来这事没办成,范文程太忙,他得时刻提醒自己。 朝鲜国王看完多尔衮的书信后不知真假,便让人将李贞贤叫来,问她可有此事。李贞贤一眼就认出了主人的字迹,将主人原来写给自己的书信拿出来比对。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字体很像,某些运笔的细节极其相似,几乎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所写。 朝鲜国王惊出一身冷汗,又命人取来世子嫔给王后抄录的佛经,跟前两封书信的比对结果差不多。 朝鲜国王大怒,急命亲卫查抄世子府,将昭显世子和世子嫔押来问话。 由于事出突然,世子嫔没来得及逃脱,在被押送的途中咬舌自尽了。 等于从侧面印证了多尔衮书信里的说法,世子嫔是南边派来的细作。 昭显世子深爱姜嫔,迎娶她之后顶住各方压力没有纳妾,导致昭显世子的两子一女都是姜嫔所出。 此时昭显世子与凤林大君的王位之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只等他二人决出胜负,朝鲜国王便要病退禅让。 凤林大君无论是财力还是才能都在昭显世子之上,昭显世子能压制凤林大君的,除了是长子,便是他早已娶妻生子。 如今世子嫔成了细作,畏罪自杀,引以为傲的孩子们都成了罪人。 一夕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失王位,昭显世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得了失心疯,先后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而后在天牢自杀追随姜嫔而去。 朝鲜国王痛失长子,长媳和孙子孙女一病不起,等凤林大君赶到,直接把王位传给了小儿子。 凤林大君什么也没做,白得了一个王位,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亲自去皮岛接明玉到朝鲜观礼。 “明玉,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凤林大君的理由很充分,“多尔衮回盛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都没来接你回去,说不定正在图谋皇位。”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心里你没有皇位重要。” 凤林大君都要继位了,还贼心不死地在明玉面前营销自己:“我不一样,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愿意嫁给我,王位、后宫、权势、江山,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守着你守着喷水龙住在皮岛,咱们一家……哎?” 衣领忽然升起卡住了脖子,然后双脚离地,凤林大君差点被勒死,在窒息的瞬间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入海。 激起巨大的水花吓人一跳,明玉下意识后退却撞入一人怀中,硬邦邦的,带着皮革和淡烟草香杂糅的气味,醇厚而清冽。 这时凤林大君已然爬?????上礁石,心虚地骂骂咧咧:“多尔衮你是鬼吗?穿马靴走路都没有声音,你想吓死谁啊?” 说着环顾四周,再不见他安排的亲卫,入目之处全是身着纯白色镶细红边战袍的彪悍骑兵。 被人无声包了饺子! 难怪多尔衮靠这么近都没人提醒他。 凤林大君心中有一瞬犹豫,他是不是不该浮上来,现在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明玉僵硬地靠在多尔衮怀里,想走挪不动步子,听男人低磁的声音响起,话是对着凤林大君说的:“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走?” 天太冷,凤林大君全身都湿透了,冻僵了,再不走恐怕能原地冻死。他看了明玉一眼,本来想潇洒离开,只可惜身上太冷,转身时腿都是抖的。 等凤林大君离开,多尔衮无声摆了摆手,附近所有侍卫同时转身面朝大海,离得最近可能听见两人对话的侍卫远远走开。 在这块突出海岸线的礁石上,只有多尔衮和明玉两个人。 多尔衮往后退了一步,飞快解下胸甲裙甲扔在地上,敞开大氅,将明玉拉进怀中裹好。 明玉肌肤娇嫩,受不住这些硬邦邦的东西,可多尔衮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他只能尽量用自己的柔软来呵护明玉的娇嫩。 “你好像又瘦了。”明玉没挣扎,孩子都有了,再挣扎显得矫情。 冬日的海边确实有些冷,被人这样裹着,很温暖很舒服。 多尔衮收紧手臂,箍着明玉的腰,好像在测量什么,半天才道:“我每天吃很多,就怕回来被你发现又瘦了,或者腰细了。” “放心,我哪里瘦了,腰也不会瘦,永远比你粗。” 身体被温暖过来,心好像也跟着变暖了,然后听多尔衮又道:“不过你是真的胖了,看来我的死讯,并没影响到你。” 明玉深深吸气,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听说你死了,我要当寡妇了,赶紧让人买来鞭炮,连着放了一天一夜。” 多尔衮哼笑:“邻居没来找你?” 明玉也气笑了:“鞭炮是在明园放的,附近都被我买了下来,没有邻居。只要我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呢?”当时明玉的反应太后全都跟多尔衮说了,可他就是想听明玉讲故事。 “然后?” 放鞭炮都是为了气他故意瞎编的,哪里还有然后,不过他想听,明玉再编一个好了:“然后我把盛京有资格收寄我的男人都想了一遍,不是太老就是太丑,我决定带上银子跑路。” 多尔衮笑出了声,配合明玉:“嗯,确实,我可是满蒙汉三族第一美男子,比我好看的,还没生出来。” 明玉:“……”不是满蒙两族吗,什么时候变三族了? 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绞尽脑汁,明玉终于想出一个足够刺激的情节:“到了皮岛,我发现这里是个好地方,就找凤林大君把岛买了下来。正打算托魏循从南边弄几个肤白貌美的小郎君承欢膝下。” 箍在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明玉差点被勒断气,多尔衮还嘴硬呢:“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明玉回身,撩起眼皮看他:“还算有自知之明。” 他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为什么不能? 岛上的清晨有薄雾,男人英俊的脸在柔柔的雾中仿佛自带滤镜,显得皮肤更白,下颌线更锋利,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而明亮,带着踏过尸山血海的淡定从容和不怒自威的凛冽。 像一把隐在雾中刚刚出鞘的利剑。 脸和身材都与祁陈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 偏明玉好这一口,还真不是什么肤白貌美的小郎君能比的。 啧,这该死的光环效应! 眼前忽然罩下阴影,明玉被人翻了个面,撑住后脑,有手指插.进发髻,被迫仰起头,还没来得及合上微微张开的嘴,就被人含住了。 因为她还张着嘴,对方的舌头并没费什么力气就占领了她的口腔。 明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小鹿乱撞,什么是春心荡漾,什么是欲罢不能,什么是亲到腿软。 她不得不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他往下压,想要更深更深的吻,亲到心里那种。 亲到最后,多尔衮都有些站不稳了,在换气的间隙,他抽空对明玉说:“姐姐,我有点难受。” 禁欲快一年,他要爆炸了。 明玉在他耳边喘息:“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我住在总兵府,不是很远。” 多尔衮弯腰抄抱起明玉,大步朝总兵府走去。幸亏是早晨,有轻雾,岛上还没开市,没什么人,不然明玉这个岛主的脸都要丢光了。 多尔衮抱明玉闯进总兵府的时候,可把府里的人吓坏了。 这些人成分很杂,有跟着明玉从盛京来的,有凤林大君从朝鲜挑过来给明玉用的,更多的还是魏循从当地人里选的。 总兵府平时有重兵把守,没有岛主的允许连只公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大白天闯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抱着岛主! 有人想拦,可那男人身上自带杀气,让人本能地畏惧,脚下挪不动步子。 多尔衮抱着明玉闯进内室时,给娜塔也吓了一跳。不过娜塔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也没说红着脸同手同脚退了出去。 这场面在明园常有,她可太熟悉了。 退出房门才反应过来,王爷没死,王爷回来了! 娜塔欢天喜地吩咐人烧水,将浴房准备好随时待命,并提前准备换洗的衣裳和被褥。 皮岛这边没有炕,也没有炕桌,这让多尔衮有些不习惯。 亲到嘴巴都木了,他才把明玉献祭似的放在摞起的枕头和被褥上面。明玉找不到受力点,湿着眼睛求他跳过这个环节,多尔衮就让明玉抓他的辫子,深深埋首下去。 等明玉湿软成一段雪,多尔衮已经游走在爆炸的边缘。 可明玉喊疼,多尔衮还是强忍着停了下来,他拉过明玉的手,眼尾都红了:“姐姐……” 直到明玉帮了他一次,内室才开始地动山摇。 娜塔吩咐人烧了一遍又一遍热水,也没见屋里有人叫水,快临近中午时床榻了,热水才派上用场。 清洗过后,两人也没分开,换到外间床上接着胡天胡地。 直到听见孩子大哭的声音,多尔衮才停下问明玉:“谁在哭?” 明玉累到手指都不想动,下意识道:“是喷水龙醒了。” 小东西的占有欲跟他爹一样强,他醒着的时候总要明玉抱,明玉抱他的时候身边不能出现任何男性,不然他就朝人家吐口水吹泡泡。 连魏循也不能幸免。 人送外号喷水龙。 多尔衮说完好像反应过来了,大哭的那一个应该是他儿子,可听明玉说什么喷水龙忽然又有点犹豫。 “喷水龙是?”刚才光顾着向明玉倾诉相思,竟然把儿子给忘了。 多尔衮心里想着儿子,边说边撤出身体,明玉低吟一声,缓了半天才正式给他介绍:“我儿子,喷水龙。” 一听真是他儿子在哭,哭得还挺伤心,多尔衮也顾不上跟明玉斗嘴了,一边急着叫水清洗,一边问明玉:“是不是饿了?奶娘怎么还不喂奶,就由着他哭?” 明玉艰难抬手指了指自己:“奶娘的奶被吃空了,哭也没饭饭。” 多尔衮:“……” 刚上床那会儿他还琢磨呢,产后都好几个月了,明玉怎么还没回奶。 正好便宜了他。 谁知竟然抢了宝贝儿子的口粮。 多尔衮心急火燎地自己清洗完,又给明玉清洗。明玉都累瘫了,他却像刚吸食了人类精元的妖精,比刚来那会儿还精神。 明玉吩咐把孩子抱进来,此时的喷水龙彻底变成了水龙,眼泪流了满身满脸。 多尔衮接过来差点没抱住,小东西在他怀里鲤鱼似的打着挺,一边朝他吐水口,一边伸小手够明玉,尖叫着哭着声浪惊人。 多尔衮被吐了一脸口水,终于见识到了喷水龙的厉害。 几个月大的孩子太小太软,多尔衮根本不敢用力,可这孩子力气大冲劲儿足,不用点力气哪里抱得住。 被逼无奈,只得将喷水龙送到明玉身边。 此时明玉正趴在床上喝水,喝完水喝牛奶,喝完牛奶喝鸡汤,喝完鸡汤喝不知名的汤,一口气灌下这么多汤汤水水,看的多尔衮都有点心疼了。 喷水龙躺在明玉身边终于止住哭,仰着小脑子哼哼唧唧往明玉身边挤,伸出小手去扯明玉的衣服,小嘴吧唧着一副饿狠了的模样。 明玉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她要给喷水龙喂奶了,结果别人都走了,多尔衮还在。 “你也出去!”明玉没好气地对多尔衮道。 大的小的都是讨债鬼! 多尔衮盯着床上小小的人儿都看呆了。 他不哭不闹的时候终于能看清楚容貌,皮肤很白,五官跟自己很像,眼睛要比他圆一点,黑瞳更多,并不显锋芒,反而软萌可爱。 这就是他和明玉的孩子。 面对逐客令,多尔?????衮假装听不见,只盯着孩子,不给明玉眼神。 被明玉催急了,就厚着脸皮回应:“之前说好的,你管生我管养,喂完奶你好好睡一觉,孩子交给我。” 都老夫老妻了,什么地方没看过,什么地方没摸过。小东西着急吃奶急出了一身汗,明玉没再赶多尔衮离开,酝酿了一会儿解开衣襟给小东西喂奶。 可能是饿急了,也可能是奶水空了没补给上来,小东西吸了几次没吸出奶水,气得挥舞着手臂直哼哼。 明玉拿手绢给小东西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忍不住碎碎念:“这猴急猴急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 多尔衮:“……”膝上中箭。 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吸出奶水,明玉被咬得龇牙咧嘴,多尔衮走过来坐在床边,低头问:“怎么了?他咬你了?” 明玉白他一眼:“老子英雄儿好汉。” 多尔衮:“……”再中箭。 就在多尔衮被明玉指桑骂槐快扎成刺猬的时候,小东西终于吸到奶水,咕咚咕咚地吞咽,多尔衮眼珠不错地盯着,小声问:“喝这么大口,会不会呛着?” 就这点声音,还是惊扰到了正在专心觅食的喷水龙,他一边抱着“大奶瓶”喝奶,一边斜着眼睛看多尔衮,小模样又滑稽又可爱。 明玉让多尔衮躲远点:“他这是记住你了,等会儿吃饱了会朝你喷水。” 多尔衮呵呵笑:“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 刚刚被他吐了口水,是因为猝不及防。 小东西把两边都吃完了,还霸占着额娘不放,小嘴一动一动假装没吃完。 刚才没奶明玉已经被他咬了一口,现在又没有了,多尔衮怕他还会咬,便趁他一个没留神把他竖着抱了起来,让他的小身子靠在自己肩膀上,手掌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成功拍出一个奶嗝。 紧接着又拍出一个来。 喷水龙本来想喷水来着,结果喷出两个奶嗝,小肚子舒服许多,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 正等着看好戏的明玉:“……”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老婆孩子热炕头全有了! 明玉:来,说说和离的事,财产早分好了,儿子归我。第104章 放飞 怎样抱孩子, 怎样照顾孩子,多尔衮不但有大量理论上的储备,还在无数个满月宴、百日宴上拿别人家孩子练过手。 喂奶之后拍奶嗝, 拍完奶嗝竖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散步,抱着他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把想摸的都摸了一个遍。 等小家伙摸烦了,吃下去的奶也消化了,就抱着他举高高。小家伙从来没看过高处的风景, 却半点不怕, 每举高一次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家伙玩累了,多尔衮在肩膀上垫了一块白棉布巾,让小家伙趴在他肩上哄睡,然后小心翼翼把睡着的小人儿放在摇篮里轻轻摇晃。 小家伙在摇篮里睡沉了, 多尔衮抬眸, 发现明玉居然还瞪着大眼睛没睡, 便笑着走到床边, 轻轻坐下:“来,哄你睡。” 明玉撑着没睡, 本来是想等小东西睡着了,跟多尔衮聊聊当下, 再展望展望未来,看看是他先登基, 还是他们先和离。 反正都要和离, 早点晚点明玉没所谓,她可以迁就多尔衮的时间。 毕竟以后她都会住在皮岛, 跟多尔衮做邻居, 邻里之间不好闹得太僵。 谁知她这么大的人了, 居然真被多尔衮给拍得眼皮打架,什么都没说就沉沉睡去。 还要争抚养权,费精神费口舌,睡醒了再说吧。 明玉在睡着之前,最后想。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也可能是日夜照顾小孩子有点累人,明玉一觉睡到掌灯时分,她是被福临欢快的笑声吵醒的。 听笑声就知道,父子俩又在隔壁玩举高高的游戏呢。 明玉惊讶于小家伙还是中午吃的奶,下午居然没闹着要吃奶吵她睡觉。 一问才知道,下午多尔衮吩咐人将温牛奶盛在小碗里,用小勺子半勺半勺给福临喂饱哄睡了。现在小家伙也才醒,又缠着他阿玛举高高。 听见明玉说话,多尔衮抱着福临过来,小家伙脸上还挂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被他阿玛竖抱着,小手搂着他阿玛的脖子,喷水龙秒变小天使。 望着爷俩几乎复刻的五官,明玉轻轻叹气,都说儿子像妈,只有她白忙活一场吗? 下一秒又觉得很值,小家伙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张开小手往她这边扑,扭着身子要她抱。 不管多尔衮有多少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不管还有多少心机和手段,福临都是她生的,永远跟她最亲。 明玉接过福临,在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家伙笑得更欢快了,比玩举高高时还欢快。 明玉一天只吃了早饭,中午为催奶喝了点汤汤水水,睡到晚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在多尔衮的张罗下,饭菜很快上桌,桌上居然有她最喜欢吃的红烧鹿筋。 放在平常年份鹿筋并不难得,可连续几年天灾,野猪和狗熊都快被人吃成国家保护动物,更别说鹿这种温顺的野味了。 鹿本就不好找,这么一大盘红烧鹿筋,得费多少头鹿啊。 不用问也知道,鹿肯定是多尔衮带过来的。 喷水龙,哦不,喷水龙已成过去,福临现在是他阿玛身边的天使宝宝。天使宝宝现在还坐不稳,除了明玉和多尔衮也不愿意让别人抱,所以明玉吃饭的时候,多尔衮哄孩子,多尔衮吃饭的时候,明玉哄孩子,两人注定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说话。 直到天使宝宝吃饱喝足被他阿玛哄睡了交给奶娘,明玉和多尔衮才得半刻清闲。 明玉生完孩子之后身条长开了,逐渐显露出蒙古女人丰胸细腰肥臀的特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再加上倾国倾城的容貌,白到发光的皮肤,和与生俱来的纯欲易碎感,正是最勾人的时候。 多尔衮因为明玉怀孕和战事生生素了一年多,躺在床上挨着明玉的身子就克制不住地起反应。 明玉也想在多尔衮餍足好说话的时候提和离,提孩子的抚养权,于是天雷继续勾动地火。 有了白天摇坏床榻的教训,晚上多尔衮在床榻发出熟悉的吱嘎吱嘎声时抱紧明玉彻底释放。 明玉被烫得灵魂出窍,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尔衮,我们和离吧。” 多尔衮正处于释放之后飘飘然的状态,闻言身体一僵。 他手撑床板,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盯着明玉的眼睛:“什么?你刚说什么?” 明玉眨眨眼,重复:“多尔衮,我们和离吧,福临归我。作为补偿,我托人买来欧洲最先进的火器送给你。” 多尔衮想眯眼,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骗我吓唬我好玩吗?” 明玉腰肢一扭,脱离了多尔衮的身体和压迫,从被子堆里扯出一条将自己裹了,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巴掌脸,鬓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没骗你,我就是……就是腻了。” 还没接到多尔衮称帝的消息,明玉猜多尔衮想先接她回去,然后称帝,这样皇后和嫡子都有了,更利于稳固政权。 这些她都可以配合,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 她可以做一段时间的皇后,帮他稳住政权,但是在这期间他不能选秀,不能联姻,不能收寄,更不能碰其他女人。 等哪一天迫于压力不得不选秀,不得不联姻,不得不说收寄,不得不跟其他女人滚床单生孩子。 那一天就是明玉彻底离开他的日子。 明玉也想过,以多尔衮的手腕和能力,是不是有可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可历史上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皇帝屈指可数。 等到大清入关,满蒙汉各方面的利益都需要多尔衮来平衡,选秀、联姻和收寄是最常见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就算多尔衮不愿意,有些时候也由不得他。 帝王本身就是个身不由己的职业。 明玉很理解,所以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她愿意配合,却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和离书必须先签。 她可不想学那拉氏在乾隆面前断发,生前被打入冷宫,死后被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注定兰因絮果收场,明玉连兰因都不想要。 多尔衮此时此刻心里想的却是,早晨明玉在那片礁石上说的话,可能并不是故事,而是真的。 她买下皮岛,打算一辈子住在这里,然后养一群肤白貌美的男宠,过女王般的生活。 多尔衮额上青筋鼓了鼓,用力扯开明玉身上的被子,将自己也裹了进去:“我不同意!当初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嫁给我,你得到了我的人得到了我的心就得对我负责!腻了没用!后悔也没用!” 明玉推他,反被人箍进怀里,听多尔衮蛊惑:“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人变不了,我们可以变花样。” 软磨完改硬泡:“至于什么男宠,你要是嫌谁命长,大可以买回来试试。” 男宠的命?????明玉没兴趣关注,不过再让多尔衮这样勒下去,她自己怕是活不长了:“你松手!我腰疼!” 到底是长胖了,之前多尔衮比这勒得紧明玉都能忍,现在居然喘不过气。 等多尔衮松了手,明玉转身跨坐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以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当真?” 多尔衮点头:“当真。” 明玉眨眨眼:“我把皮岛买下来了,我以后就住这儿,你也不走了?” 多尔衮表情认真:“不走了。” 明玉挑眉:“那大清什么办?” 多尔衮亲她一口:“大清有皇帝,有辅政王,有内阁,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明玉捋了捋汗湿的鬓发:“你不想当皇帝?” 多尔衮又亲了她鼻尖一下:“谁说我想了?” 说到这里,多尔衮好像明白了明玉为什么要闹和离。 他将明玉往上抱了抱:“明玉我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就不会有别人,你要相信我。” 见明玉还傻愣愣的,多尔衮吻上她的唇,明玉回神,多尔衮又道:“所以你也不能有别的男人,想都不能想。” 被人看破心事,明玉脸都臊红了,嘴却比多尔衮还硬:“你自己的承诺你说到做到,我可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要跟你一样……” 话到底没说完,窗外响起三更鼓的时候床腿折了一个。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多尔衮都没走,忙着哄孩子,忙着换床榻,越玩越花。 当他买来小凳子,买来小铃铛,拿出小鞭子,明玉握着小鞭子手都是抖的:“要不,咱们还是回盛京吧。” 在盛京,多尔衮也许还能记得自己是个亲王,还能要点脸,在皮岛他完全放飞自己我,明玉有点受不住啊。 多尔衮此时正在给自己戴脖圈,闻言抬眸:“你不是喜欢这里吗?我现在也挺喜欢的。住一辈子都不会烦。” 明玉无力地挥了两下鞭子:“你没烦,我烦了,我想回家了。” 明玉把盛京称作家,让多尔衮很受用:“好,明天收拾收拾,我们后天回家。” 结果后天一大早亨利带着李贞淑和他的船队回来了,船上载着明玉购买的各种火器,小到火.枪,大到火.炮,装了满满几艘船。 还有两艘是亨利从葡萄牙带来的贺礼和聘礼,贺礼是给凤林大君的,庆贺他如愿成了朝鲜的王,聘礼也是给凤林大君的,请求他把美丽善良武艺高强的李贞淑嫁给自己。 亨利着急娶妻,本来想把明玉要的货卸在皮岛先去朝鲜提亲,听说大清的睿亲王也在岛上,便让货船先去朝鲜,请李贞淑带他到总兵府求见多尔衮。 多尔衮不是第一次见亨利了,亨利走进来,多尔衮起身,亨利忙快走几步伸手与多尔衮握手:“尊贵的睿亲王,我们又见面了。” 多尔衮收回手,看了一眼站在亨利身边的李贞淑朝她微微颔首,李贞淑学着清朝的规矩福了福身,谁都没说话。 李贞淑刚听说多尔衮还活着的时候,心里不免忐忑。毕竟清廷放她回国的提前是多尔衮阵亡了,现在多尔衮没死,她怕清廷会反悔。 可看多尔衮对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李贞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亨利摸了摸腰间的手.枪,被多尔衮看见了,脸上有些讪讪的:“本来想找王爷决斗,现在……没必要了。” 多尔衮示意他把手.枪拿出来,亨利依言照做,多尔衮接过枪轻车熟路地调试了一下,对着门口抬手就是一枪。 只听“叮铃”一声,挂在廊檐下的风铃应声而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奉茶小丫鬟手里的托盘上,并没碰到茶盏。 亨利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只听说王爷是神箭手,不想玩枪也这样厉害。” 多尔衮淡笑:“一样的道理。” 哪儿能一样啊,从使用方式到击发原理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亨利额上直冒汗,心说还好他按照这里的规矩先礼后兵,没一上来就作死找多尔衮决斗。 上帝保佑! 喝下一口茶压惊,亨利把此来的目的说了,这回轮到多尔衮吃惊了:“你说睿盛夫人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火器?” 饶是多尔衮钱多到对银子没概念,听说明玉一口气花了二十万两,还是有些吃惊。 大清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两百多万两,几乎一半用来养活军队,能挤出购买火器的银两不足十万。 是,明玉是在朝会上放过狠话,自愿拿出互市总收益的三成为两白旗购置火器,可二十万两也太多了。 要知道,从前都是他花银子讨明玉开心,明玉连个手绢没给他绣过,更别说在他身上花银子了。 在明玉心里,他和银子并列第三,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低上下,他可能还排在银子后头。 明玉还真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啊。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明玉心里的排位又提前了呢? 至少在并列第三的行列里,升了一级。 他不敢奢望排在儿子前头,至少应该在银子前头了吧。 欣喜之余,多尔衮又有些担心,担心明玉第一次从洋人手里买火器会被坑。 毕竟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他在亨利手上买过火器,并没有特别贵,这么多银子能买下来的火器,亨利一个人的船队根本装不下。 昨夜玩得有点花,把明玉累着了还没睡醒,多尔衮叫上魏循一起去码头验货。 亨利求之不得。 他这次带来的可都是好东西,很多都是第一次在东边露脸,正好给清朝的实权王爷面前展示一下,说不定以后还能接到更大的订单。 等到验货的时候,多尔衮再次被震惊。从亨利船上卸下来的这些火器,有的他认识并且会使用,比如火.枪和佛郎机炮,剩下的大部分他连外形都没见过。 亨利非常热情地拿着说明书给多尔衮介绍,哪个是英吉利最先进的火炮,哪个是法兰西最先进的火炮,它们的发射原理是什么,每次可以装多少枚炮弹,射程分别多远。 体积小,威力大,设计巧妙,制造精密,是这批火器最大的特点,根本不是多尔衮此前买到的那些笨家伙可以相比的。 多尔衮摸着英吉利产的造型古怪的火炮,要求亨利试射,亨利找人操作的时候,多尔衮避开老远。 原因无他,怕炸膛。 多尔衮的经验是,西边来的火器个子越大越容易炸膛,所以他才挑了最大的一个火炮要求试射。 亨利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连着试射了好几枚炮弹之后,他笑着走到多尔衮身边,笑着说:“这种火炮是最先进的,不管是在实验室还是在战场上都经受住了考验。不管连续发射多少枚炮弹,都不会因为过热或者火药泄露而炸膛。” “用久了可能报废,但不会伤到自己人。” 怕多尔衮不信,他请多尔衮走到刚刚连续发射过的先进火炮跟前,请多尔衮摸火炮口测温度,并打开装弹腔,请多尔衮查看火药是否泄漏。 多尔衮摸了,也看了,非常满意,非常震惊。 他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以为两白旗已经掌握了这世上最厉害的火器,可与亨利这几船货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忽然有一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他们这些人只是井底之蛙的感觉。 格局被迫打开。 在今天之前,多尔衮一直认为南边是天.朝上国,是世界的中心。只要能冲出山海关,占有南边的锦绣江山,大清将取代明朝成为下一个天.朝上国,下一个世界中心。 可当他请亨利吃完一顿饭,听亨利和李贞淑分别讲述在各国的见闻之后,多尔衮才意识到所谓的天.朝上国可能易主了。 或者说正在被超越。 原有世界观粉碎,格局重塑的感觉很糟糕,多尔衮一整天都心事重重,跟明玉滚床单的时候也在走神。 明玉将他从身上推下去,翻身骑坐在他腰间,伸手挑起多尔衮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怎么了?被洋人下降头了?” 从码头回来精神都不正常了。 多尔衮面无表情:“明玉,我今天才知道,西边的洋人已然强大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我们浑然不觉?你说到底是我们一直在坐井观天,还是洋人对我们藏拙了?或者两者都有。” 多尔衮像在看着明玉,又像没看,一直在自问自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明玉一巴掌拍醒他:“既然知道落后了,管它是什么原因,迎头赶上便是。” “他们能超越我们,我们就不能反超他们了?”明玉也没想到,多尔衮替她验了一趟货,居然能生出这些感慨。 大多数人都以为中国是从清朝开始落后于西方的,毕竟老朱家人一直高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清朝末年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慈禧老佛爷更是说出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可明玉浏览短视频网站时刷到过这方面的科普,知道中国是从明朝中期开始落后于西方的,清朝取代明朝之后几乎照搬了明朝“闭关锁国”的大政方针,这才一步一步带领中国走向衰落。 等统治者们被洋人的坚船利炮轰开国门,才震惊地发现自己早已落后,并且是全方面落后于西方,所以才有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 只可惜为时已晚,短时间内想追都追不上了。 这一追就是一百多年,到明玉穿越前尚且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可多尔衮不一样,他生活在明末清初,这时候的中国落后还不多,有大把的时间追赶。 就看统治者何时猛醒,或者何时愿意接受自己已经落后的残酷现实。 显然,多尔衮猛醒了,也接受了,就是刺激有点大,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多尔衮被明玉简单粗暴的一巴掌,和更加简单粗暴的两句话惊得回了神,甚至凭空生出一点叛逆:“你说的对,追不上想再多也没用!” 追就是了。 可一想到盛京那群各怀鬼胎的家伙头就疼,靠他们恐怕有点难。 所以回到盛京之后,多尔衮公布了由太后保管的“先帝密旨”,密旨里写得很清楚,若多尔衮活着回来,即刻册封摄政王,直到小皇帝成年。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份所谓的“先帝密旨”,很有可能是多尔衮伪造的,或是他胁迫太后伪造的,可直到册封摄政王的圣旨颁下,都没人敢问一句。 除了多尔衮自身的威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跟随多尔衮和明玉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长长的车队。车上装的全是火器,从火.枪到火炮,大多数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新玩意儿。 经过一轮试射之后,炸膛率几乎为零,只有一个侍卫因为操作不规范被火.枪炸伤了眼睛。 比之前火炮炸膛,敌人没死,自己这边先死一片可强太多了。 “这么多新玩意儿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呀?”试射场上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都是从皮岛运来的,互市上什么好东西都有。”立刻有知道内情的接话。 见有人知道,第一个说话的人又问:“这么多好玩意儿得花多少银子啊?” 这个还真没人知道,不过有人说:“都是睿盛夫人买的,没用国库一两银子。” 这回连知道内情的都震惊了:“睿盛夫人可真有钱!难怪摄政王听说睿盛夫人失踪之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连朝政都不管了,陪着睿盛夫人在皮岛住了那么久。” “生病算什么,你们就没想过摄政王为什么不称帝?密旨都造出来了,愣是没称帝。” “这个我知道!” “还用你说,我们都知道,因为睿盛夫人善妒呗。” “我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别说善妒,就是吃人,我也愿意。” 作者有话说: 明玉:想到回去要给布木布泰请安,心里就不舒服。 布木布泰:没人告诉你,我已经自愿给先帝殉葬了吗?第105章 下场 明玉和多尔衮赶在过年之前回到盛京城, 回来明玉才知道,她跑路之后睿亲王府和明园都被岳托抄了家。 多尔衮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去皮岛找她,一来是因为多尔衮长时间赶路积劳成疾生了一场病, 二来是要将两处重新修缮才好住人。 明玉本来想回明园住,那里是她的地盘,也住习惯了,可多尔衮说明园还没修缮好,明玉只得搬回王府。 小福临在海边住了几个月, 早已习惯海边的生活, 骤然被圈在王府的四角天空里,还有点不适应。 多尔衮空了就将他裹了抱去花园看大荷塘,这才勉强安抚住。 等明园终于修缮好,明玉想搬回去的时候, 多尔衮又有说词:“明园没有水系, 地方又小, 福临住过去可能不习惯。再说后院的暖棚烧炭, 空气也不好。” 理由足够充分,都是为了孩子好, 明玉不得不长期住下。 其实多尔衮住在哪里都行,他不挑, 可睿亲王府离皇宫近,上朝下朝方便, 能早一些回家, 早点见到明玉和孩子。 回来之后免不了要进宫请安,明玉是超品, 见亲王可不行礼, 可见皇上太后还是要福一福身的。 一想到要给布木布泰行礼, 明玉心里就不痛快,一直拖到不能再拖才带着福临进了宫。 多尔衮找到明玉母子之后,差人给太后送了信。太后知道明玉母子无恙欢喜得直抹眼泪,见到明玉又忍不住数落:“要走也该跟哀家说一声,免得哀家记挂。” 当时岳托逼得急,太后也知道,换做她是明玉,有机会跑路也绝不会嫁给岳托。 明玉知道太后不是在责备她,只是平白为她担惊受怕了一场,有些埋怨,便笑着解释了两句,把责任都推到岳托身上。 太后也没为难,让人把小皇帝抱来跟福临玩,太后没提布木布泰,明玉也没提。 海兰珠听说明玉来了,抱着八阿哥过来串门,太后对明玉笑道:“你好大的面子呢,大冷天把咱们安亲王都给招来了。” 多尔衮封摄政王之后,代小皇帝下旨,给八阿哥赐了封号安亲王,寓意平平安安。 海兰珠很喜欢这个封号,走哪儿都称八阿哥为安亲王。 海兰珠还是一如既往地宠孩子,生怕安亲王再染风寒,入冬之后便不许安亲王外出。 皇太极病逝,几乎要了海兰珠的命,为了八阿哥她才没跟着去。 经历过生死,海兰珠反而看透了好些事,看透之后人也更放得开了,她勉强笑着回太后的话:“便是明玉不来,臣妾也该带着安亲王过来给您请安了。” 没有先帝的宠爱,太后觉得海兰珠人都变聪明了:“好,你有心了,安亲王有心了。” 小皇帝见到安亲王非常高兴,啊啊啊地叫着跑过来领安亲王的手,把他领到炕边,指着坐在炕上的小福临给他看。然后学着朝堂上大人们的模样,抹袖子撩衣摆跪下,嘴里啊啊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亲王一看小皇帝跪下了,他也跟着跪下了,学着小皇帝啊啊啊地嚷。 福临看着炕下跪着鬼叫的两个小孩咯咯直笑。 小皇帝这一跪,可把明玉吓得不轻,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过去把小皇帝和安亲王扶了起来。 小哥俩玩得正高兴,骤然被人扶起,安亲王还好,只是撅着嘴,小皇帝直接甩开明玉的手,又给坐在炕上的福临跪下了,不但跪了,还磕了头。 安亲王也想甩开明玉的手,可惜力气小,甩不开,竟然大哭起来。 屋里服侍的这才反应过来,几人去扶小皇帝,几人去抱安亲王,明玉也抱起了坐在炕上看热闹咯咯笑的福临。 安亲王被人抱起来便不哭了,眼睛盯着与两个宫女一个太监撕扯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的小皇帝,挥舞着小短胳膊,好像在给小皇帝加油。 这时门外有人通传:“太后娘娘,摄政王来接睿盛夫人和小阿哥了。” 多尔衮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皇帝被激怒,在暴打一个小太监。来不及给太后行礼,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拎住龙袍的衣领,将暴怒中的小皇帝给拎了起来。 才一岁多的小皇帝被人拎起,挥出的小拳头呼呼带风,被他暴揍的小太监唇角带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小皇帝对着多尔衮龇牙咧嘴,多尔衮面无表情地拎着他,与他对峙。小皇帝朝多尔衮挥拳,可惜胳膊太短打不到,踢腿也踢不到,气得啊啊啊啊地叫起来。 就这样拎了一会儿,小皇帝终于平静下来,多尔衮将他放在炕上,淡声说:“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放你下来。” 小皇帝畏惧地看了多尔衮一会儿,忽然哇地哭出来,多尔衮这才放开龙袍的衣领。 安亲王早吓坏了,脸色苍白地依偎在奶娘怀中。福临却一点不怕,朝着多尔衮张开小肉胳膊要他抱。多尔衮抱起福临,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福临上下挥舞着小胳膊,想让多尔衮举高高。明玉猜他刚才看见多尔衮拎小皇帝的衣领,肯定以为他阿玛在抱着别人举高高。 多尔衮抱着福临向太后告辞,太后看了多尔衮一眼,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小皇帝到现在还不会说话,除了身体强壮力气大,没有任何明君之相,倒不如退位让贤。 先帝殡天前确实留下了一道密旨,并非封多尔衮为摄政王,而是直接传位给他。 可多尔衮自己不愿意,谁也没办法。 在回去的路上,明玉问多尔衮布木布泰的情况,多尔衮不想多说,只淡淡回了一句:“她自愿为先帝殉葬了。” 殉葬?布木布泰? 先帝刚殡天那会儿布木布泰都没动过殉葬的念头,还因为不能回永福宫住大闹了一场,她怎么会忽然后知后觉自愿给先帝殉葬! 次日,达哲过来串门,明?????玉问起布木布泰殉葬的事,达哲压低声音说:“对外说是自愿殉葬,可我听多铎说是被摄政王下令灌了哑药强行送进先帝陵墓活活冻死的。当夜送进去,当夜人就没了。” 达哲也很心惊:“人死以后,除玉碟,把所有痕迹抹去,不许任何人提起。” 饶是有心理准备,感觉这事多半是多尔衮做的,明玉还是没想到他会做得这样绝情:“可知是犯了什么大罪?” 布木布泰身上的大罪应该不少,之前都是多尔衮替她隐瞒,给她善后。明玉很好奇布木布泰这回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居然连多尔衮都忍不了了。 达哲摇头。 她问过多铎,可多铎不肯说,还训斥她一个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 忽然想起之前多铎说漏了一次嘴,他好像说,岳托要收寄明玉是布木布泰出的主意。 明玉挑挑眉,不再问布木布泰,转而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多尔衮回来之后,先处置了布木布泰和岳托。 布木布泰“自愿”为先帝殉葬,除玉碟,抹去一切痕迹。 岳托因为兵部的重大失误被贬为庶人,编入镶白旗先锋骑兵营,成了一个普通的骑兵。 郑亲王济尔哈朗因为辅政不利,被降为郡王,夺三牛录,罚银万两,仍掌管镶蓝旗。 多尔衮册封摄政王之后,下令取消原来的辅政王,取消内阁,索尼和鳌拜退出内阁,明升暗降。 代善死了也不能幸免,同样被降为郡王,将两红旗交给硕拓和萨哈廉代管,硕拓和萨哈廉成为旗主之后仍是贝子,连贝勒都不是。 最好命的要属原来的内三院掌院大学士范文程了,他死后不但没降职,反而还升了官,多尔衮破格加封他为郡王,封号是襄。 襄这个字有帮助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 范文程死了,他的家人也被岳托折磨死了,旁支仍然受到清廷的优待,享受郡王府该有的富贵尊荣,族中老小对多尔衮感恩戴德。 在多尔衮的推动下,范文程的故事很快传入关内,传进皇宫。崇祯皇帝听说之后大怒,派人去范文程的祖籍扒了范家的祖坟,并下令将范文程的先祖范仲淹移出文庙。 为此还引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朝堂辩论,崇祯皇帝与东林群贤互不相让,辩论无果直接导致文官集团罢朝。 在国家机器停摆半个月后,崇祯皇帝不得不先低头,将范仲淹的牌位重新摆回文庙。 到此,东林群贤大获全胜,终于找到了可以拿捏皇权的办法,并且屡试不爽。 经过几次拿捏,皇权几乎被架空,东林党一家独大,把持朝政。 很多小官吏私下感叹,如今之大明,早已不是老朱家的大明,而是东林群狗的大明。 很多事都是此消彼长的。崇祯皇帝颜面扫地,大清摄政王多尔衮重用汉族官员,善待汉族官员家人的美名很快传播开来。 其实这个美名在皇太极执政时期就有,只不过因为范文程的故事,再加上同行衬托,把多尔衮给显出来了。 同时可以佐证的,还有睿盛夫人的山庄、田庄。所有庄头管事的选拔只看业务,不看出身,旗人并没有凌驾于汉人之上,完全是任人唯贤,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东林群狗可公平太多了。 田庄山庄尚且如此,清廷的人才选拔机制怎能不令人期待。 于是北投的官员越来越多,级别也越来越高。尽管路途遥远,尽管有山海关的严密封锁,明朝的人才还是像流沙一样流去了北边。 人心散了,想重聚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说: 范文程:多尔衮,你这个阴险小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布木布泰:范大人你知足吧,我“自愿”为先帝殉葬都没几个人知道。 明玉:所以说别惹恋爱脑,会变得不幸。 作者:小小加更一章,请宝子们笑纳~明天更新老时间哈~第106章 图谋 这几日蓟辽总督洪承畴和辽东总兵吴三桂都很愁。因为东林党弄权, 他们一边要抵御清军,一边要截挡逃官,还要忙着给东林党首脑集体立生祠, 简直疲于奔命。 立生祠这事,两人都干过,之前是给阉狗魏忠贤立,也算轻车熟路。 可尼玛魏忠贤是一个人,东林党首脑是一群人, 也就是说每个城池都要立一堆生祠。 因为战事吃紧, 阉狗魏忠贤的生祠还没扒完,又要立新的生祠,还一立就是一堆。 于是脑子活泛的吴三桂给顶头上司洪承畴出主意,将之前给魏忠贤立的生祠都留着, 用垒墙的方式进行分割, 稍微改头换面一下就能交差了。 主意馊是馊了点, 可多尔衮摄政之后, 清廷的布防一变再变,洪承畴猜不到多尔衮下一步要做什么, 把头发都快薅秃了,实在没心情应付立生祠的事, 便把这事交给吴三桂去办。 吴三桂作为辽东总兵,身上还肩负着与清军作战的任务, 一点不比洪承畴轻松。 他也不想管这屁事, 又将这事交给了手下的一个参将,参将也很忙……推来推去这件事到最后摊派到了几个士兵身上。 士兵最苦逼, 自费打仗, 吃不饱穿不暖, 每天饿着肚子操练,操练完还特么得被迫再打一份工,兼职泥瓦匠。 做兼职还没报酬,怎么肯好好干活。 老牛拉破车似的算是把墙堆起来了,因为战事再起,堆完也没人检查。 直到东林党派人来视察才发现,辽东几座城池的生祠都十分默契地建在了一起,工程粗制滥造全靠石头堆,连块砖都没看见。 可这位置怎么那么眼熟呢? 东林党被压制的时候,也给魏忠贤立过生祠。崇祯皇帝上台后,为了弹劾魏忠贤,还找人专门画了一张魏忠贤生祠的分布图。 当时辽东这边的生祠建得最多,魏忠贤倒台之后没有及时清理,弹劾袁崇焕的时候,又有人画了辽东生祠分布图,作为袁崇焕的补充罪证之一。 回去把辽东生祠分布图拿出来一对比,可算知道为什么眼熟了,简直一模一样啊! 好家伙,袁崇焕就没把魏忠贤的生祠清理掉,轮到洪承畴还不清理。不清理也就罢了,居然挂羊头卖狗肉,把给东林党首脑建的生祠建在了阉狗的生祠中。 这都不是懒政了,这是坏了心肠,咒东林党首脑像阉狗一样不得好死啊! 两个月后,洪承畴和吴三桂先后被弹劾。洪承畴还算老实,立刻卸下军权回京受审,吴三桂一看情况不对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洪承畴想做袁崇焕第二,他可没这个想法。 跑之前,吴三桂跟谁都没交实底,只说锦州被围,他要亲自去解围,跑的时候才发现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洪承畴在锦州已经被抓了,吴三桂也顾不得许多,人多总比人少好,于是带人绕开锦州越过大凌河直奔盛京。 路过锦州的时候,吴三桂心里还有点没底,生怕手下的人看出什么造成军队哗变,结果是他多虑了。 他手下的人比他还心急呢,绕开锦州之后,一个个脚踩风火轮似的玩命跑。刚跑到清军的防线,白旗白手绢早准备好了,挥得那叫一个勤快,比青楼门口的娼儿还妖娆。 吴三桂:“……” 晚上多尔衮回家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明玉迎出去问他可有好事发生。多尔衮快走几步,旁若无人地捧起明玉的脸蛋“啪嗒”亲了一口,亲完第一口还不过瘾,又亲了第二口、第三口。 在明园也就算了,明园里服侍的早习惯了多尔衮随时发.情,可王府不一样。明玉没在王府住过多少时间,而且王府里的下人不是太后赏的,就是内务府送来的,一个个规矩得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平日里冷冰冰的摄政王回到王府,才看见福晋就抱着亲,亲还不算完,直接将人竖抱起来回了正屋。 一大群丫鬟太监站在正屋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望向后院的管事嬷嬷。管事嬷嬷也是老脸通红:“留两个在外间伺候就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吧。” 明玉被多尔衮抱进屋,稳稳放在炕沿上,不等明玉问,多尔衮已经道:“辽东总兵吴三桂投降了!他自己降了,还把宁远城的炮兵带了一大半过来。” 其实多尔衮没说完全。 吴三桂不但带来了宁远城的一多半炮兵,还带了宁远城一小半军队,沿途又收编不少已经逃跑或准备逃跑的军队,这些人加在一起足够宁锦防线三成兵力。 多尔衮只提炮兵,是因为宁远城靠的就是坚城和利炮,如今坚城犹在,利炮恐怕是要废了。 炮兵这个行当在明军里绝对是敢死队般的存在。不管是明朝从葡萄牙进口的佛郎机炮还是明朝自己改良的红衣大炮,炸膛率都非常高。 经常大炮一响,吓对面一跳,真正血肉横飞的是自己这边。 所以明军里炮兵很少,不是快?????饿死了,都没人愿意伺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红衣大炮。 为了一口吃的,愿意当炮兵的人也不一定能选上,被选上了操练时也不一定能活着通过。真正笑到最后的,都是技术娴熟且身手敏捷的好手。 把先进火器运回来之后,多尔衮试图培养八旗的炮兵。可八旗这边的士兵不是被宁远城喷出来的炮弹吓坏了,就是被宁远城原地爆炸的大炮吓坏了,培养效果很一般,短时间内不能上战场。 正瞌睡有人来送枕头,吴三桂带过来的这些炮兵可太关键了,心理素质过硬,技术操作娴熟,身手足够敏捷,随时能上战场。 见明玉还懵着,多尔衮又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最迟明年秋天,我要拆掉宁远城,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俯瞰万里江山。” 明玉嫌弃地抹了一把脸,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就把粮食种到关内去。我听说关内气候温暖,粮食更容易成熟,我还听说江南一年能种两茬粮食。”不像北边一年一茬。 多尔衮被嫌弃了也不生气,抬手刮了一下明玉的鼻尖,心里笑她是个小财迷,话却是顺着明玉说的:“好,关内有大片土地,以后你想种多少有多少。” 明玉笑着吩咐灶上准备好酒好菜,她今夜要与摄政王不醉不归。 犹记得他们圆房的那个晚上,她和多尔衮坐在贝勒府的金库里对饮,他祝她富可敌国,她祝他权倾天下。 才过去三年,好像就要实现了呢。 直到酒菜摆上桌,明玉才后知后觉地问:“辽东总兵叫什么?” 多尔衮往明玉的酒杯里倒牛奶:“吴三桂啊,怎么了?” 好家伙,吴三桂提前投降了! 原来有没有陈圆圆,吴三桂也会投降,可怜陈圆圆被吴三桂连累背负了几百年红颜祸水的骂名。 明玉给多尔衮敬酒的时候,忍不住问:“吴三桂长得怎么样?帅吗?” 与明玉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尔衮早习惯了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字词,比如这个帅,不是军队主帅,而是指男子高大英俊。 可这个帅字,明玉只用来形容过他,连魏循和凤林都没这个福分,吴三桂何德何能? 多尔衮仰头饮下杯中酒,给明玉形容:“吴三桂与我同岁,身高到我这里。” 说着他抬手横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继续道:“皮肤比我黑,比我瘦,长得……短小精干。” 明玉忍着才没把嘴里的牛奶喷出来,比他矮,比他黑,比他瘦,敢问还有好地方吗? 用短小精干形容男人,真的礼貌吗? 烛光下他的小福晋微微蹙眉,那表情跟吃了馊饭似的,多尔衮哼笑着总结:“反正就是江南的男人在北方历尽沧桑的样子,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安排接风宴。” 本来多尔衮真想抬举吴三桂给办他接风来着,可现在一想到那人还算英俊的脸,和被人称为风流的气质,忽然就不想了。 明玉错信了多尔衮,真以为吴三桂是一个又矮又黑又瘦又饱经风霜江南小老头。 她是颜狗,不见也罢:“你想办接风宴你办,我就不出席了。” 多尔衮挑眉:“你不想见就算了,我本来也忙,让多铎办好了。” 吴三桂没想到自己因为容貌平白错过了多尔衮的抬举,到底没吃上摄政王府的接风宴。 更倒霉的是,攻打宁远城的时候炮火纷飞,他在前线指挥,被宁远城误射的炮弹炸伤了腿,从此错失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到死都只是总兵,并未有寸进。 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倒是他跟着多尔衮进京时在城郊偶然救下逃难的陈圆圆,两人互生情愫,缱绻一生。 这一世,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有所谓的红颜祸水,也没有平西王和三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明玉的事业在多尔衮成为摄政王之后有了突飞猛进,说突飞猛进都谦虚,可以说一日千里。 等到多尔衮说的那个秋天,站在山海关上俯瞰万里江山红叶如火的不只多尔衮一个人,还有明玉。 战事早在夏天就结束了,宁远城的坚城利炮对上八旗炮阵根本不够看的,所谓的坚城被轰塌,利炮自爆的自爆,被爆的被爆。 不用搭云梯,不用爬城墙,直接用大炮轰开城门,骑兵杀进城去,不留活口。 要不是多尔衮下令保住山海关,山海关的命运不会比宁远城好多少。 可宁远城的惨状摆在那里,退守山海关的新任蓟辽总督差点吓尿了裤子。 想想自己的两个前任,一个被凌迟,一个被撤职,再想想死后还被追封为郡王的范文程和投降之后要啥有啥的吴三桂。 再看看山海关快要见底的粮仓,关内迟迟未到的粮饷、援军,和关外虎视眈眈的多尔衮,新任蓟辽总督决定投降。 可令人意外的是,多尔衮攻下山海关之后不再大举南进,派重兵驻守的同时只在附近一点点蚕食,速度慢到令人发指。 “你还在等什么?等李自成吗?”明玉将万山红遍尽收眼底之后,仰头问多尔衮。 “你还在等什么”这句话,类似的意思多尔衮在朝堂上都听腻了,可“等李自成”这样的判断只有明玉一个人想到了。 心有灵犀的感觉太过美妙,美妙到多尔衮又想亲明玉了。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护着明玉的后背将她抵在城楼里的墙壁上,亲够了才告诉她答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蛔虫这个梗也是明玉起的头。 事情起因是多尔衮总能猜到福临的心思,他带福临的时候,福临基本不会哭。 可多尔衮很忙,总有会离开,轮到明玉带孩子,难免有猜不到想不到的,有时会把福临惹哭。 明玉觉得男孩子不能太娇惯,有时故意违逆福临的意思,福临哭就让他哭,什么时候哭累了自己就停下了。 有一次让多尔衮撞见了,多尔衮抱起福临耐心听他咿咿呀呀说着额娘让他吃菜,他不肯吃,额娘就不准他吃肉。多尔衮埋怨明玉跟小孩子计较,还说他小时候就不爱吃菜,福临这是随他。 随他没毛病。 明玉警告多尔衮,她管福临都是为了福临好,让多尔衮不要多管闲事。多尔衮却抱着福临振振有词,说儿子不是明玉一个人的儿子,他也有份,有人把他儿子惹哭了,他当然要管。 朝服都没脱,抱着福临坐在桌边吃饭,福临爱吃什么多尔衮就给他夹什么,然后跟福临商量着用肉汤拌了绿叶菜就着米饭吃。 福临偷眼看明玉一脸得意,明玉气笑了,嘲讽多尔衮是福临肚子里的蛔虫。 多尔衮问她什么是蛔虫,明玉贴心地把蛔虫的样子和生存环境给多尔衮讲了一遍,结果那顿饭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明玉说她减肥,多尔衮说他陪明玉减肥,只有小福临在那儿鹦鹉学舌“回童回童”。 又是一年秋收季,又是一个大灾年,关内赤野千里,关外麦稻飘香,关内十室九空,关外炊烟袅袅。 多尔衮已经是大清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玉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将空间灵泉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明玉的山庄田庄几乎是逆天而行,丝毫不受任何灾害的影响,用空间灵泉培育的种子已经推广到大清全境。 如果说之前是盛京城外无饿殍,现在就是大清全境无饿殍。不但无饿殍,最穷苦的百姓家,不管是旗人还是汉人,到了年关家中都有余粮,再不用为生计发愁。 粮食大丰收,推动了互市的繁荣。 互市刚刚重启时,需要动用凤林大君从前积累的人脉,向各国广发英雄帖。 现在互市已经设置了严格的准入制度,交易范围、数量和时间必须符合皮岛互市的规定才能登岛交易。 原来的互市只有明玉一家,是单方面的买卖或者交换。现在的互市货品琳琅满目,是真正的多边互市交易场,基本恢复了皮岛当年的繁荣。 当然粮食在互市中依然是主旋律和抢手货,有些来晚了买不到粮食,或者囊中羞涩买不起粮食的,也会选择买些粮种回去。 这些神奇的种子能在大灾之年顽强地结出粮食,收成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让土地荒芜,让人们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 只不过因为战事的原因,皮岛互市允许明朝参加,却不再向明朝售卖军粮,民间采购并不受限制。 于是产生了连锁反应,明朝官员家中酒肉臭,各地驻军营里人吃人,加剧了军队哗变。 哗变的军队能跑到关外的都跑来了,跑不过来的就近加入了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不为别的,只为能吃顿饱饭不至于饿死。 与明朝相比,皮岛互市对李自成的农民军相当友好,允许他们不带货品只拿银子登岛买粮食或粮种。 为此,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给多尔衮写了好几封感谢信,感谢多尔衮和明玉?????对他们的额外照顾,并邀请多尔衮与他们合兵一处共同覆灭明朝,然后划河而治,黄河以北归多尔衮,黄河以南归李自成等人。 晚上躺在被窝里,多尔衮把李自成信里的内容跟明玉说了,问明玉的意见,明玉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相处下来,就算多尔衮行事多吊诡,明玉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多尔衮跟皇太极的处事风格截然不同,皇太极确定要做的事,通常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只有犹豫不决的才会,多尔衮正相反。 心里犹豫什么,他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怕别人揣摩他的心思影响他的决策。 只有那些确定要做的事,他才会说出来广泛征求意见,一来查缺补漏,二来显得他平易近人,三来试探别人对此事的态度,提前扫清障碍。 还有一点特别矛盾,就是他既别人猜到他的想法,与他心意相通,又怕别人猜到他的想法,从而拿捏他。 这就导致了原来跟着皇太极的那一拨人总觉得多尔衮天威难测,完全摸不到门道不说,还经常踩雷。 于是朝堂上再没人敢效仿范文程去揣摩圣心了,朝臣们说话做事变得非常客观,完全不带感情色彩,这样反而更安全。 明玉有时候能揣摩出一二,可她平时太忙,此时太困,没兴趣也懒得揣摩多尔衮,索性直接问。 多尔衮有被敷衍到,见问也不说。他不想说明玉还不想问呢,打了个呵欠道:“夜深了,歇吧。” 多尔衮憋了一肚子话哪里肯歇,抱着明玉挠痒痒,明玉只是笑忍着不回话,看他能怎样。 谁知他一把扯开她的小衣。明玉睁大眼睛,昨天闹到半夜,今天一大早起来上朝,他怎么还有精力? 明玉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火已然烧起来,说也不行了。 直到明玉嗓子都哼哼哑了,多尔衮才心满意足地翻身躺在炕上,用沙哑地声音道:“你说。” 明玉瞪他:“下次换我在上面。” 多尔衮:“……”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多尔衮将明玉扯起来抱坐在身上,瞬间状态拉满,令明玉心惊。 她一个良家女子跟种马本马较什么劲儿啊,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被狠狠掂两下之后,明玉力竭软软伏在多尔衮坚实的胸肌上举白旗:“我说,我真说!” 不等对方再问,明玉抢答:“你不会与李自成联手。” 多尔衮又掂了两下:“为什么?” 这还用问,明玉哼哼着反问:“你自己的胃口有多大,心里就没点……数吗?” 如果多尔衮只想与李自成划河而治,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多尔衮哈哈大笑,严丝合缝地抱着明玉起身,去了后罩房的温泉,尽情享受与人身心合一的感觉。 温泉池里的浪涌又哗啦哗啦到半夜,明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内室,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多尔衮已经走了。 多尔衮没有拒绝李自成平分天下的邀约,在给李自成的回信中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对关内的大好河山非常感兴趣,只不过打下宁远城和山海关之后兵力有所折损,想休养个一年半载,请李闯王等一等他。 李自成接到回信,冷笑一声:“宁远城是被火炮轰塌的,等骑兵进城里面都没有活人了,怎么可能折损兵力!” 说到这里,李自成羡慕死了,他要是有那么多火器那么多炮弹,何愁大事不成。 只可惜世上只有一个睿盛夫人,被多尔衮抢先娶回了家,别人只有平白羡慕的份儿了。 军事宋献策手摇羽扇笑道:“多尔衮手里有军队有银子有火器,可拿下山海关之后久未寸进,大王以后是何因由?” 李自成眼睛微眯:“肯定不是信里说的这个因由,莫非……他在清廷受人掣肘?” 宋献策笑着点头:“派去盛京的细作打探到,豪格经常在朝会上忤逆多尔衮的意思,有一次更明说多尔衮要造反。据臣所知,豪格因入关有功,重新被清廷的小皇帝加封为和硕肃亲王,加辅政王。” “若真如信中所言,多尔衮能在关外一手遮天,他的死对头豪格怎能重获亲王爵?一个朝廷有了摄政王,怎会还有辅政王!” 论亲疏远近,豪格是清廷小皇帝的兄长,自然要比多尔衮这个叔叔更亲近些。 时间也能对得上,多尔衮攻打宁远城的时候,豪格还带兵在关内扫荡,等宁远城被攻陷,豪格正好自关内大胜而归。 豪格可是多尔衮的死对头,皇太极在的时候就听说二人不合,现在皇太极没了,多尔衮趁乱把持朝政,豪格肯定不会心服。 入关之前,豪格重新成为正蓝旗旗主,若小皇帝倒向豪格,两黄旗也会倒向豪格。 也就是说,八旗之中,豪格现在很可能手握三旗,不然以多尔衮的性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豪格成为辅政王。 如果他没记错,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也是多尔衮上台之后,从亲王降到郡王的。 济尔哈朗虽然被降爵,好歹保住了旗主之位。原来的镶红旗旗主岳托,直接被多尔衮贬为庶人,从亲王到骑兵,在大凌河阵亡。原来的正红旗旗主代善,死后都没能幸免,同样被多尔衮降为郡王。 现在两红旗旗主是代善的第二子和第三子,与多尔衮有杀兄之仇,也不是没有可能倒向豪格。 经过这一番分析,再看多尔衮的回信,李自成终于品出点味道来了:“北边这是在内斗啊,多尔衮手里只有两白旗,所以他不敢入关南进。” 宋献策羽扇一停:“他给大王写这封信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若大王信了他的鬼话,等多尔衮收拾完豪格腾出手来,大王恐怕还要分神对付他。” 李自成“啪”一拍案几,震得桌上茶盏跳了跳:“想得美!” 几天后,李自成下令攻打北京城。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要入关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明玉:不要,没空。 多尔衮:也是,南边在闹瘟疫,到处都是死人,你看见会害怕的。 明玉:忽然有空了,我跟你一起去。第107章 变故 明朝已经烂到根基, 当官的吃肉,当兵的土都没得吃,谁肯好好打仗。 除了在几个军事重镇遭遇一些像样的抵抗外, 其他地方的军队投降的有,逃跑的有,负隅顽抗的几乎没有。 李自成一路顺风顺水打到京郊,却在京郊遭遇了奉旨前来勤王的卢象升。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明军缺吃少穿战斗力下降, 李自成差点再次被卢象升打回西北老家吃土。 干掉卢象升之后, 李自成这边也伤了元气,好死不死又在紫禁城外遭遇刚被崇祯赦免不久的前蓟辽总督洪承畴,不得不率军与洪承畴带领的禁军展开巷战。 洪承畴善用兵法,善用火器, 可兵法在巷战无用, 明朝最厉害的火器都在宁远城, 禁军手里只有火.枪火铳, 杀伤力十分有限。 最后洪承畴力战不敌,以死殉国, 李自成也被打得灰头土脸,带兵冲进紫禁城的时候脸都被禁军放火.枪的烟给熏黑了, 毫无形象可言。 与此同时,多尔衮正在山海关办誓师大会。 接到李自成攻占北京逼死崇祯帝的消息, 他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 朝城下整装待发的八旗军队喊话:“杀李自成者,封固山额真, 赏银万两!” 八旗军队厉兵秣马早在山海关等烦了, 迫不及待入关建功立业, 如今一听还有这好事,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杀杀杀。 等隆重的出征仪式办完,大军兵分两路。东路多铎带队,领正白旗、正红旗和镶蓝旗直扑北京,与李自成正面交锋。西路豪格带队,领正蓝旗、镶红旗堵住李自成和其他路农民军回西边老家的路。 多尔衮居中,领镶白旗坐镇山海关,两黄旗留守盛京。 其中东路军对外宣称接到明朝太子送来的求援信,携太子入关助明朝铲除李自成。 因此,东路大军一路开到京郊并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阻拦。 李自成在龙椅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说了山海关那边的动静,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内斗! 什么受人掣肘! 什么拖延时间! 都是障眼法! 他前脚才跟卢象升和洪承畴打完,才消灭了明朝最后的勤王军,逼死崇祯,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多尔衮后脚在山海关起兵,跟他玩起了携太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明明多尔衮跟他目标一致,都想要明朝的江山,可推翻明朝的苦活累活都让他干了,逼死崇祯的罪名也让他担了,多尔衮这时候派兵过来捡胜利的果实,哪有这样的好的事! 可多尔衮手里有大杀器,把宁远城都轰塌了,谁不害怕。 李自成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跑,以后再徐徐图之,这时再看紫禁城?????越看越气,怎能把这里的一砖一瓦留给多尔衮! 于是打算效仿西楚霸王火烧阿房宫。 当李自成临时召集士兵准备搬柴泼油的时候,前线战报到了,说多铎已然兵临城下,再不跑就跑不成了。 李自成只好忍着气逃出紫禁城,匆忙往西而去,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与多铎遭遇,被大炮轰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出征之前,明玉提醒多尔衮提防李自成狗急跳墙火烧紫禁城。多尔衮记在心里,私下叮嘱多铎,让他一路急行军,不得拖延,遭遇李自成只用炮轰不必恋战,以攻占紫禁城为第一要务。 毕竟西路还有豪格。 所以多铎并没全歼李自成,而是将他留给了豪格。 豪格看见李自成气就不打一出来。当年他要不是为了策应李自成,也不至于遭遇洪承畴被按在地上摩擦,丢了亲王爵和兵部。 也不至于着急建功,着了范文程那个老东西的道儿,争取带兵入关的机会,险些永远留在关内。 说来说去,都是李自成的错! 豪格打不过严阵以待的洪承畴,还打不过仓皇出逃只剩下半条命在李自成吗。 李自成率残部逃出北京城后,在山西被豪格堵住团灭。 其实多尔衮很想去东路带兵,代表清朝第一个入主紫禁城,可有了上次入关的教训,他生怕明玉母子再遇到什么危险。 明玉太美,太优秀,觊觎她的人实在太多,不留下看着多尔衮不放心。 得知多铎顺利进入紫禁城,且紫禁城完好无损,多尔衮回家把消息告诉了明玉,明玉捂着心口说:“还好多铎够快!” 历史上,紫禁城被李自成一把火烧了,过火面积非常大,只有外围的武英殿逃过一劫。 后来多尔衮进入紫禁城下令重修,经过清朝皇帝一代一代的不断扩充修缮,才是后世所见到的故宫。 只夸多铎不夸他,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转身走进内室。 明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忙着追过去:“多亏摄政王英明神武,多铎才能跑的那样快,才保住了紫禁城!” 听说柴火都搬到宫里去了,只差泼油点火,多悬啊! 明玉夸得真情实感,多尔衮不为所动,也不叫人,也不叫明玉,就自己面无表情脱朝服。 才解开两个领扣,腰带被人扯住了,低头看见他的小福晋正噘着嘴抠腰带上的花纹,多尔衮淡声提醒:“鎏金的,再抠掉漆了。” 明玉本来想装可怜博同情来着,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堂堂摄政王戴鎏金的腰带,真够寒酸的,回头我让人给你打一个纯金的。” 多尔衮原想绷一绷,看明玉能对他做小伏低到什么地步,结果听见她的豪言直接气笑了:“纯金的腰带?你认真的?” 那得多沉啊! 明玉也笑了,殷勤地帮多尔衮解朝服,衣服还没脱下就被人扯进怀中。 腰被人搂着,头顶搁着那人的下巴,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多铎腰上的荷包是达哲亲手绣的,出征都带着呢。” 这是在埋怨她没给他绣荷包,明玉听懂了却不想接话,她一个蒙古贵女没学过女红针黹,可太正常了。 没等来满意的答复,多尔衮又道:“多铎听达哲说,你的女红做得比达哲好。” 多铎没事吧,一个荷包也值得拿来在他哥面前显摆? 达哲也是,绣荷包就绣荷包好了,为什么要带上她! 原主会绣荷包,她不会啊啊啊啊啊! 对方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再不接话就不礼貌了,明玉脸贴在多尔衮胸口,哼哼唧唧说:“人家不会嘛。” 多尔衮最爱明玉这样难得的娇憨模样,不会好办啊:“我会,我教你。” 明玉:“……” 打仗你会,养孩子你会,连女红针黹你都会,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明玉苦着脸:“行,你都学会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学不会呢?” 说着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你早点回来教我,我一定认真学。” 明天安排去田庄视察。 多尔衮轻吻着明玉的发顶:“为什么是中午?晚上不行吗?” 明玉心虚:“晚上光线不好,不适合刺绣。” 多尔衮将明玉整个贴在自己身上,哼笑:“晚上不适合刺绣,适合做什么啊?” 明玉:“……” 明玉红着脸不回答,多尔衮又问了一遍,还不回答,多尔衮忍笑:“那就晚上教,我白天忙。” “别!” 明玉可不想晚上被绣花针扎手指头,她勾着多尔衮的脖子,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多尔衮哈哈大笑,三下两下脱了朝服,弯腰抱起明玉大步朝浴房走去。 晚饭变夜宵,明玉对着一桌子饭菜都没什么胃口,看一下嗓子眼儿都疼,燕窝粥端上来的时候差点没吐了。 明玉第一次这样服侍他,多尔衮心情激荡有些放纵,虽然怜惜着都没怎么敢用力,看样子还是伤到了明玉。 躺在被窝里,多尔衮也这样服侍了明玉一回,明玉还是不习惯还是羞得不行,抓着他的辫子才哼哼着泄了气力。 多尔衮给明玉揉着喉咙,边揉边亲,最后又没忍住折腾到后半夜。 几日后,多铎的奏折到了,其中内容比较耐人寻味。 多铎在奏折中请多尔衮推迟小皇帝入关的时间,原因是北京城最近流行一种叫“疙瘩瘟”的病,见面即传染,传染后肿脖子肿胳肢窝,几日速死,且死相惨烈。 这种病正在大流行,北京城日出万棺,几乎家家门口都挂着白灯笼,街上纸钱摞着纸钱,风一吹跟坟地似的。 有那门口没挂灯笼的,不是家中没有人被传染,而全家都死绝了,无人收尸,邻居也不敢去帮忙。 疙瘩瘟不仅在民间大范围传播,因为李自成带兵闯宫,紫禁城中最近也有病历,接连有太监宫女染疫病死,情况很不客观。 南边的太医说这种病怕冷,严冬时节会好一些,多铎正忙着减少疫情带来的影响,请多尔衮晚两个月再护送小皇帝进京。 多铎的奏折在朝会上引起轩然大波,索尼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措辞还算客气:“疙瘩瘟早在南边传开,不是新出现的瘟疫,因此不让皇上入关,臣觉得不妥!”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看多尔衮,眼睛一直盯着抱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的太后。 太后抱着小皇帝的手臂紧了紧,抬眸看多尔衮:“摄政王以为如何?” 多尔衮站在丹墀之上,转了一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恭敬道:“太后,臣相信多铎的判断,皇上年幼,晚两个月入关更为稳妥。” 话音未落,朝堂里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鳌拜第二个站出来反对:“皇上贵为天子,却被一场小小的瘟疫吓得不敢入关,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太后,眼睛直直盯着站在丹墀之上的多尔衮:“多铎已然入住紫禁城,受南边官员夹道欢迎,再等两个月,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就差直说多尔衮两兄弟会造反了。 鳌拜说完,两黄旗官员一个一个站出来附议。 朝会已经开了一个多时辰,小皇帝在太后膝上有些坐不住,太后抱着小皇帝腰也疼得不行。 她根本不接索尼和鳌拜的话茬,而是转头看阿济格:“英亲王,你怎么说?” 小皇帝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听觉正常,也能发出声音,就是不说话。巫医看不出毛病束手无策,只猜测是当年早产留下的后遗症。 大清即将入主中原一统天下,入关之后的第一个皇帝怎能是个小哑巴。 年纪小都不要紧,关键他是哑巴。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南边那群酸儒给笑死,把史官给逼死。 为此,太后曾不止一次暗示多尔衮,先帝还留有一份传位给他的诏书,谁知多尔衮跟她装糊涂,根本不接话。 其实太后巴不得多尔衮赶紧登基,好让她卸下摄政太后这个累死人的差事,不用每天起大早抱着小皇帝上朝,在冻死人的崇政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回到清宁宫不歇上小半天腰疼都缓不过来。 她年纪大了,可皇帝还小,再这么煎熬下去,她恐怕等不到入关就要追随先帝而去了。 年轻的时候她陪着先帝吃了那么多苦,可不是为了陪小皇帝再吃受二遍苦再受二茬罪的。 这个太后做不做都不打紧,她现在只想颐养天年,过几天舒心的小日子。 所以太后谁也不问,只问阿济格,阿济格是多尔衮一奶同胞的亲兄长,肯定会支持多尔衮。 爱什么时候入关什么时候入关,爱谁当皇帝谁当皇帝,太后现在只想尽快结束朝会,赶紧回清宁宫的热炕上躺着。 这腰疼可太要命了。 果然阿济格公开支持多尔衮:“太后,疙瘩瘟不是最近才有,可是会死人的。臣上次入关在南边见过,确实惨烈,死得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孩子?????。皇上年幼,太后也有了年纪,还是稳妥些的好。”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敢情这疙瘩瘟针对老人小孩。 太后狠狠剜了索尼和鳌拜一眼,心说,你们贪恋权势,就拿老婆子和小皇帝的命去赌,你们良心都让狗吃了! 再加上腰疼,太后心累地摆摆手:“既然摄政王和英亲王都这么说了,就晚几个月再入关,先让多铎把宫里的瘟疫肃清。”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多铎信中说的是晚两个月,怎么到太后嘴里就变成几个月了? 几个月过去,朝政都理顺了,人也都安插好了,南边只认豫亲王,豫亲王只听摄政王的,谁还记得关外有个不到三岁的小皇帝? 到那时还有必要入关么?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索尼和鳌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火。 气都要气死了! 见索尼和鳌拜齐齐跨出队列似乎又要反对,太后看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会意勾唇:“两位要是不放心,可即刻启程入关,去北京给多铎帮忙。” 索尼和鳌拜:“……” 上次入关,两黄旗随皇太极坐镇宁锦,只听说关内正流行疙瘩瘟,好像死了不少人,却并没亲眼见过。 多尔衮此人多吊诡,多铎满嘴大炮,相比之下阿济格倒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胡说八道。 他说惨烈,应该足够惨烈,他说老人孩子死得最多,应该也是这么回事。 索尼比太后年纪还大,要是大家一起去,他敢,让他自己去,别开玩笑了。 鳌拜倒是敢去,可他怕索尼独木难支牵制不了多尔衮,所以他得留下。 此言一出,原本还群情激奋的朝堂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多尔衮又问了一遍:“两位可要过去?” “……” 索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想跨出队列,却被鳌拜扯住了袖子,索尼叹了口气,终究没跨出那一步。 多尔衮问了两遍没人回答,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索尼,最终落在鳌拜身上。 鳌拜被冻得一个激灵,只得硬着头皮跨出队列:“臣随皇上一起入关。” 多尔衮面无表情:“那就是不去了?” 鳌拜额上见汗:“是,不去。” 多尔衮这才移开目光,对丹墀之下的文武百官朗声道:“两个月后,圣驾入关。” 再无人反对。 太后的腰疼被恐惧战胜,忍不住问:“两个月够吗?那时疙瘩瘟能好?” 多尔衮面朝龙椅:“太后放心,臣先过去看看,在皇上摆驾前至少要保证皇宫是安全的。” 关键时刻谁也靠不住,还得靠多尔衮,太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想了想又问:“你走了,朝政怎么办啊?” 这个多尔衮早已想好:“臣走后,暂由英亲王阿济格和郑郡王济尔哈朗监国,太后以为如何?” 阿济格为人老实,济尔哈朗是先帝的铁杆,这俩人确实可以托付,太后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多尔衮回家把他要提前入关的消息告诉了明玉,怕明玉担心并没提疙瘩瘟,只说南边千头万绪多铎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历史上,清朝第一个入关第一个入主紫禁城接受百官朝拜的人,并非多铎,而是多尔衮。 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入关,多尔衮可以说煞费苦心,事态也全部按照他的计划在稳步推进。真到了收割胜利果实的那一天,多尔衮却让多铎去了。 明玉猜多尔衮之所以没去,多半是放心不下她和福临,毕竟上次入关出了那么多超出他掌控的事。 “好,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装。”明玉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福临,她不想在这件事上拖多尔衮的后腿。 多尔衮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内心无比煎熬,一边是老婆孩子,一边是亲兄弟,可相比之下,还是多铎那边更凶险。 崇祯吊死,李自成搅和了一顿才走,南边的朝政千头万绪比盛京要复杂得多。再加上大流行的“疙瘩瘟”,多尔衮怕多铎顶不住压力向着了东林党的道儿,更怕多铎被人算计感染疫病。 于公于私,他都得提前过去。 可明玉这边怎么办? 带上明玉和福临吧,怕那边疫情控制不住让他们染疫,不带吧,又怕盛京再有什么他无法预见的变故。 上一次能成功逃脱是明玉运气好,可好运气不可能总眷顾同一个人。 多尔衮快纠结死了,明玉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下了早朝多尔衮没留在皇宫处理政事,而是让人把需要批改的奏折都搬回了家,搬到了正房外间的大炕上。他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带娃,一边看明玉忙前忙后给他收拾行装。 “把酱牛肉带上,对,带一整坛!”明玉坐在炕沿上把屋里的奴才们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搬酱牛肉,一会装腌鹿肉,还有温泉山庄刘大娘腌的萝卜条和黄瓜条…… 衣服鞋子没带多少,怎么全是吃食。 就在明玉提到大米和白面的时候,多尔衮放下朱笔,将福临抱在膝上,忍不住出言提醒:“明玉,我不是督粮官,也没想抢督粮官的活儿干。” 怎么还运上粮食了? 酱牛肉腌鹿肉他忍了,刘大娘腌的菜确实爽口,他也不介意带一点调剂伙食,可大米白面是怎么回事? 南边再怎么不堪,皇宫里也不至于没粮食吧。 明玉回头看他:“你敢吃南边宫里准备的膳食?不怕他们给你下毒?”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可多尔衮真不想带大米和白面:“那你给我带一双银筷子不就行了。” 此时明玉已经准备到水了,连水都要给他带上:“银筷子只能测毒药,不是毒药怎么办?” 多尔衮一脸无语:“别人要害我,不下毒药,难道下补药?” 明玉此时正在看娜塔拿来的清单,多尔衮一打岔看串行了,气得怼他:“哎呀,万一是春.药呢?” 多尔衮:“……” 屋里服侍的:“……” 明玉捂脸,想拿话岔过去,却听她儿子坐在他阿玛膝上,大声鹦鹉学舌:“吞药!” 这坑娘的货! 知道明玉脸皮薄,也怕明玉一时下不来台回头找儿子的麻烦,多尔衮朝屋里服侍的摆摆手:“都下去吧。” 众人应是退下,多尔衮好脾气地跟明玉商量:“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明玉没这个打算,现在正是互市最忙的时候,她走不开。 “没什么不放心的。”明玉继续核对清单,“招蜂引蝶的男人走到哪儿都招蜂引蝶,不分美丑。长得丑的,也有孟浪之徒,长得美的,也有洁身自好之人,全凭个人自制力,看得了一时也看不了一世。” 明玉只怕多尔衮被南边那些莺莺燕燕脏了身子,还得和离,还得争夺抚养权,怪麻烦的。 “真不跟我一起去?”多尔衮又问了一遍。 问一百遍也没时间,明玉轻轻“嗯”了一声,收起行装清单。 都准备妥当了。 多尔衮在家小东西不肯好好睡觉,总缠着他阿玛做这做那闹腾得不行。吃过午饭,明玉把多尔衮赶去了书房,这才把小东西成功哄睡。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下午看了一会儿账本,达哲过来串门。 明玉见达哲眼圈红红问她出了什么事,达哲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长姐,我担心多铎,我怕他会感染瘟疫!”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疙瘩瘟是天花吗? 明玉:是鼠疫,甲级烈性传染病。 多尔衮:这么危险还要跟我一起去,还说不是喜欢我。 明玉:我去救人啊,喜欢你个大头鬼。第108章 宝贝 瘟疫?是了。 达哲不提明玉差点忘了, 明末清初的时候将会有一场横扫整个世界的大瘟疫,中国也不能幸免。 这场大瘟疫并不是人们所熟知的天花,而是被现代社会列为甲级传染病的鼠疫。 这场鼠疫致使明朝人口锐减, 军队战斗力严重下降,所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的时候几乎没有遭遇抵抗。 曾有人笑言,明朝非亡于李自成,也非亡于清,而是亡于鼠。 关于这场鼠疫的源头, 没人能说得清楚。 有人推测鼠疫是被欧洲人带来的, 毕竟那时候欧洲的黑死病正处于爆发阶段。 也有人推测鼠疫的产生是由于明末正处于小冰河期,气候变冷,导致生活在草原的野鼠大规模向人类聚集的地方迁徙。 同样因为小冰河期,粮食减产, 穷苦百姓吃不饱饭, 从草原来的野鼠自然成了盘中餐。草原野鼠身上带有鼠疫病毒, 就这样传染给了人类, 导致疫情大爆发。 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在清朝入关第二年, 气候开始转暖,鼠疫也随之消失了。 一直有迷信的说法, 说清朝取代明朝是天命所归,要不怎么清朝一入关, 天气也暖了, 鼠疫也没了。 对此,有人说是巧合, 还有人说清朝入关正赶上小冰河期的尾巴, 天气转暖是必?????然。鼠疫的消失却不是因为天气转暖, 而是清朝入关的时候,关内因为鼠疫形成了大面积的无人区,阻隔了鼠疫的传播。 可明玉所处的这个世界,因为她的穿越引发了蝴蝶效应,导致清朝入关的时间被人为地提前了好几年。 这几年,如果明玉没猜错,正是鼠疫从引入到爆发的那几年。 明玉问起北京城的情况,达哲直接把多铎亲笔写的家书拿出来给明玉看,果然印证了明玉的猜测。 全赶上了! 正因为鼠疫爆发,所以皇上入关的时间被迫延后,所以多尔衮忽然要提前去一趟北京城。 达哲手上的帕子都哭湿了,哭着说她这次来是听说摄政王要去北京城,想托摄政王带一些药材过去给多铎。 明玉一边吩咐人拿来干净的手帕给达哲,一边安慰她:“把东西都交给我好了,我跟着摄政王去北京,我替你拿给多铎。” “福晋,您不说您不去吗?”娜塔闻言一惊,差点掉了手里的帕子。 刚听达哲说完北京城在闹疙瘩瘟,感染之后肿脖子肿咯吱窝,几日后痛苦死去,北京城家家出殡,日日出棺,福晋怎么还敢去! 关键福临离不开福晋,福晋要是跟着王爷去北京城,福临肯定也要跟着去。 他还那样小,万一…… 娜塔不敢往下想了。 达哲惊得眼泪掉下都忘了擦,她急急地给明玉解释:“长姐,是我没说清楚吗?京城正在爆发瘟疫,天天都在死人,就连皇宫每天都有人感染死去,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你这时候……你这时候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一个多铎已经够让我担心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吗?” 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朝鲜来的侧福晋,达哲又道:“你要是担心摄政王,我让多铎帮你盯着,保证不会出上次在朝鲜那样的事。” 娜塔狠狠点头。 明玉:“……”那你还是担心多铎吧。 上次从朝鲜回来,多尔衮只带了一个联姻的侧福晋,多铎直接带了两个朝鲜侍妾回家。 多铎还不如多尔衮靠谱呢! 直到达哲离开,明玉也没松口,坚持要跟着多尔衮一起去入关,达哲见劝不动只好将带来的药材交给了明玉。 之后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天,达哲告辞离开。 送走达哲,明玉让人把吉兰从温泉山庄叫了回来,她问吉兰:“山庄里最近可收留了从南边逃难来的灾民?” 吉兰点头:“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灾民尤其多,都是拖家带口地跑过来。” 明玉眉头微蹙:“可有人生病?比如肿脖子或是哪里有血肿的?” 吉兰想了想说:“魏循走之前叮嘱过我,说南边好像在闹什么疙瘩病,让山庄这边招人的时候仔细检查,肿脖子或者身上有疙瘩的都不许收。” 两个月前魏循押着秋天收获的粮食去皮岛主持互市了。 明玉这才松了口气,幸亏魏循消息灵通,不然恐怕要出大乱子了:“南边正在流行疙瘩瘟,是一种很厉害的瘟疫,已经死了很多人。从现在开始停止招工!山庄归你管,你去安排,回去的时候给各个田庄也打声招呼!” 秋收完,田庄进入农闲,应该不会再招人,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玉还是想让吉兰过去提个醒。 明玉说完却没有得到吉兰的回应,抬眸见吉兰脸色有些白,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明玉问,心里忽然升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吉兰深深吸气:“福晋,前日有一个肿了脖子的乞丐来山庄讨水喝,奴才瞧见了,便让人给了她一碗水和两个馒头。谁知她得了吃食便不肯走,一直赖在山庄门外。您说不会有事吧?” 因为是个女乞丐,且那女乞丐正怀着孩子,吉兰才动了恻隐之心。 她当时并不知道南边的疙瘩病其实是瘟疫。 明玉闻言眉心一跳:“脖子肿得很明显吗?是正面肿,还是侧面肿?” 其实疙瘩病,并不是全身长疙瘩,而是鼠疫病毒进入人体后会引起淋巴结肿大,好像是长了疙瘩一样。 肿脖子也是侧面肿,而不会像缺碘引起的那种大脖子病似的整个脖子都变得粗大。 吉兰仔细回忆了一下,颤声说:“好像是脖子两边都肿起来了,看着像是有……疙瘩。” 明玉心跳得厉害,却故作镇定:“你跟那乞丐说过话吗?” “她跟奴才说过话。”吉兰都快哭了,“奴才下马车的时候,她就趴在旁边的枯草堆里,说自己得了病,还怀着孩子,求奴才赏她一碗水喝。奴才瞧见她肿了脖子,没敢搭话,只让人给她送了一碗热水和两个馒头。” 鼠疫是甲级烈性传染病,毒性强,传染途径多。明玉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命人将正院封闭,里面的人不许出去,外边的人不许进来。 将吉兰刚刚经过的地方,比如王府侧门、车马厅、垂花门等地方同时封禁。 还好王府够大,吉兰一路走来遇见的人不多,几乎没跟谁说过话。除了正院和她经过逗留的场所,王府其他地方还是相对安全的。 可吉兰所说的那个山庄,是明玉名下的山庄,山庄外趴着一个疑似疙瘩瘟的病人,明玉不能放任不管。 此时福临被多尔衮带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因为要收拾行装,明玉并没跟去。 明玉隔着垂花门把山庄可能出现疙瘩瘟的事,跟王府总管事说了,吩咐他立刻派前院的人去宫里告诉多尔衮,让他带着福临住到明园去,同时吩咐总管事关闭府门,婉拒所有拜访。 总管事也听说了南边正流行一种疙瘩病,却并不知道是瘟疫,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传到盛京来,听明玉说完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府上的下人如无必要都不要出来走动,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一会儿我会让后院的管事嬷嬷拿些棉纱布出来,你命人分发下去,让所有人都以纱布覆面,尤其要掩住口鼻。” 明玉吩咐完,总管事顶着一脑门子汗应是退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明玉让正院的小厨房烧热水,有多少锅都用上,烧完热水之后用桶装了放在院子里备用。 水很快烧好放凉,明玉借着检查的机会往每一个水桶里都洒了几滴灵泉水,然后装模作样地烧了一些符纸,说这些符水可解百毒保平安,让人将水分给正院所有下人。 正院分完之后,又给其他各院分了一些。 摄政王府只有明玉和多尔衮两个主子,两个人都低调喜静,所以王府当差的下人并不多,很快每个人都喝下了一碗符水。 明玉之前因为种粮食得了菩萨的美名,而后又被蒙古喇嘛按头成为圣女,今天第一次开坛做法,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王府因为疙瘩瘟衍生出的恐慌气氛,在符水分完之后,很快得到缓解,并没引起什么不好的连锁反应。 空间灵泉能救人命,对鼠疫起不起作用,明玉心里也没底,可用了总比没用强。 安排好王府里的一切,明玉带着吉兰坐吉兰来时坐的马车去了那个可能有疫情的山庄。 马车在山庄门口停稳,明玉撩开车帘并没看见吉兰说的那个孕妇,倒是看见有不少人趴在枯草上,眼巴巴望着山庄大门。 吉兰要下车,明玉没让,就这么等了一小会儿。 这时山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妇人,她轻车熟路地挑着扁担,扁担两边都挂着水桶。扁担颤巍巍被压得很弯,不难猜出桶里应该装满了水,可小妇人走得非常小心非常稳,并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等她走近,吉兰惊得瞪圆了眼睛:“福晋,她、她就是当初问我要水喝的那个女乞丐,她当时脖子肿的那么大……” 吉兰用手比划给明玉看:“说话都没有力气,怎么就好了?难道她得的不是疙瘩瘟,是别的什么肿脖子的病?” 因为这小妇人容貌俊俏,吉兰对她的印象还挺深。 说话间小妇人又走近了一些,她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厚棉衣裙,旧虽然旧却没有补丁,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乞丐。 明玉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她脖子上的肿已经消了,却留下好几块疤,疤都结了痂,长在白生生的皮肉上显得触目惊心。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染上鼠疫只能等死,而且听吉兰说这个小妇人当时应该病得非常重,结果人没死,病却好了。 不但病好了,居然还能干活,简直可以说是人间奇迹。 明玉记得穿越前她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为了演好一个得了天花的妃子,她还查过关于天花的资料。 人类靠种牛痘消灭了当时制霸全世界的天花病毒,起因是有人发现一个挤牛奶的女工得过一次牛痘之后,几乎没有感染过天花病毒。 再看眼前正在给流民舀水的俊俏小妇人,明玉好像捡到了?????宝。 马车动起来,驶进山庄,庄头瞧见明玉几人都面覆白纱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明玉便把南边正在流行疙瘩瘟的事跟庄头说了。 谁知庄头并不害怕,呵呵笑着说:“咱庄子里头的井水专治疙瘩病,喝几天疙瘩就破,把浓水挤掉病就好了。” 他想起什么似的,对吉兰说:“姑姑上次来救的那个女乞丐就是疙瘩病,脖子肿那老高,喝了庄子里的井水给治好了!” 因为吉兰是寡妇,庄子里的人都叫她姑姑。 庄头说着看向明玉:“奴才瞧着她可怜见的就在庄子里给她找了个差事,她说她不要工钱,只求每日送些井水出去给外面那些同样得了疙瘩病的同乡。” 嗯,还真是捡到了宝,只不过宝不是什么俊俏的小妇人,而是她的空间灵泉水。 土地越来越多,明玉便把浇灌灵泉水的差事给了吉兰,让她每个月跑一遍田庄山庄,把装着“水肥”的水囊交给庄头,叮嘱他们在每一口灌溉的水井里都洒上一点。 起初各个庄头很听话只在灌溉的水井洒,可时间一长,还是让细心的庄头们发现了一点规律。 比如洒过水肥之后,水井里的水会变多变清澈,舀起喝上一口甘甜清冽,而没洒过的水井水质一般,也没有甜味。 发现规律之后,庄头们每次洒水肥的时候都会故意留一点,将剩下那一点洒在他们吃水的井里。 吉兰是个认死理的,纠正过几回不管用就把这事跟明玉说了,明玉笑着说没事,他们爱喝下次多装一点就是了。 之前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明玉,且各怀鬼胎,明玉知道空间灵泉的作用恐怕不止她目前用上的这些,却也不敢公开用灵泉做实验,开发更多新功能。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反派都被多尔衮收拾完了,多尔衮也成了清廷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怀璧其罪。 经过这一轮实验,明玉解锁了空间灵泉强身健体的新功能。 自从山庄田庄的饮水井里洒了空间灵泉,庄子里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生病的概率大大下降,效果立竿见影。 因为庄子里病号少,劳动力充足,且农户身体强健不易疲劳,今年秋收的速度比去年快很多。 至于长期饮用会不会有副作用,时间太短,明玉还没有发现。 没想到今天又解锁了一个新功能——预防和治疗鼠疫。 明玉让庄头把那个俊俏的小妇人叫来问话,那小妇人见到吉兰不由分说先跪下给吉兰磕了三个响头,现学现卖用满语感谢吉兰的救命之恩。 吉兰将她搀扶起来,问她的孩子怎么样了,小妇人一脸黯然说孩子流掉了:“关内死了很多人,实在待不下去了我们全家才跑到关外来。没想到关外也有疙瘩病,先是我男人染病死了,然后是我的公公婆婆,小叔妯娌,最后是我。” 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全家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可我那时怀着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死了,也不会故意隐瞒病情向姑姑讨水喝了。” “你确定自己得的是疙瘩瘟?”明玉没见过鼠疫病人,生怕搞错了。 那小妇人抬眸看向明玉,吉兰给她介绍:“这位是睿盛夫人,山庄的东家。” 小妇人在关内就听说过睿盛夫人的大名,到了关外更是塞了满耳朵。关外的汉人说睿盛夫人是菩萨转世,旗人说睿盛夫人是地母赫赫派来拯救他们的圣女。 总之都不是凡人,小妇人忙跪下给明玉磕头:“民妇马秦氏见过睿盛夫人,给夫人磕头了,谢夫人救命大恩!” 难怪这里的井水连疙瘩瘟都能治好! 明玉示意吉兰扶她起来,温声说:“你不必谢我,能活下来是你自己的造化,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便好。” 马秦氏闻言点头:“是,民妇确定!民妇全家都是得疙瘩瘟死的!民妇那时候脖子肿得很高,上面长了疙瘩,胳肢窝也疙疙瘩瘩的,跟我男人、公婆死时一个样!” 怕明玉不信,她扯了扯自己棉袍的领子,露出早已结痂的伤疤给明玉看。这回明玉看清楚了,那些伤疤确实在人体淋巴的位置。 明玉心中确定了七八分,又问:“喝下井水之后你有什么感觉?” 马秦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民妇当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觉得水很甜,喝下之后肚子好像没那么饿了。窝在枯草里睡了一觉,冻醒了,用手一摸脖子上的疙瘩破了皮,流出好多脓血。旁边正好有人经过,民妇又朝那人讨水,那人也是个好人,给民妇端了碗热水出来,又给了民妇两个馒头。” “脓血流出来之后,民妇身上没那么冷了,只觉得饿,把姑姑和那人给的四个馒头就着热水都吃了。捱到第二日,胳肢窝里的几个大疙瘩也破了,把棉袄弄湿了。民妇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就爬到山庄门口喊人,想讨碗水喝,讨点东西吃,看看能不能再讨件棉袄穿。” 说到这里马秦氏红了脸:“山庄里都是好人,民妇厚着脸皮又试一回。这回讨到了一罐热水、几个包子和一件棉袍,民妇就在山庄门口住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民妇觉得自己好了,能干活了,也不好一直赖在门外讨东西,就求人给里头带话,说想在山庄里做活计混口饭吃。不要工钱,有口饭吃有口水喝就行。” “庄头也是个好人,让民妇留下扫院子,还给饭吃还给地方住还有工钱哩!”马秦氏憨憨地笑了。 “民妇不敢偷懒,把山庄的院子都扫了又出去扫大街,看见又有人趴在民妇趴过的枯草上,脖子肿的老高人事不知。民妇知道这疙瘩病能传人,便给庄头说封了北边的大门,山庄里的人都从南边走。” “民妇自己得过这病,知道多难受,跟庄头商量,每天扫完院子给那个得了疙瘩病的人送点热水,把自己分到两个馒头分给他一个。” 之后那个人也跟马秦氏一样日渐好转,不过他没在山庄谋差事,好了以后就走了。 山庄井水能治疙瘩病的消息很快传开,慕名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被治好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马秦氏没让山庄里的人帮忙,只她一个每天干完活计就挑水过来给那些人喝,工钱都拿来买了馒头,分给外面的病号。 窗外响起锣声,到了开饭的时辰,马秦氏对明玉道:“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民妇该去给外面的人送饭了。” 明玉听完有点感动,朝她笑笑:“没有要问的了,你去忙吧。” 马秦氏又跪下给明玉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 等她走了,明玉问庄头:“山庄里可有得了疙瘩瘟的?” 庄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夫人放心,自从马秦氏跟奴才说了疙瘩病是瘟疫,奴才一直留心着呢,山庄无人染病。” “那就好。”明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很苦,水却很甜。 从这处山庄出来,明玉又去了附近几个田庄山庄,情况都跟这处差不多。都曾经有过疙瘩病的流民前来乞讨,庄里同样无人染病。 此时明玉的心才完全放下,并确认空间灵泉水对鼠疫有效。 正自出神,马车晃了晃几晃忽然停下,明玉刚要问怎么了,就听车外有人高声给多尔衮请安,之后一个稚嫩的童音抢着说:“停、停身。” 多尔衮耐心纠正:“平,平身。” 童音改口:“平、生。” “平,身。”又教。 “平身。”又学。 终于学得像模像样了,连语气都很像。 明玉:“……” 有点同情今天的随车管事,碰上这对现场教学的父子平白多跪了好大一会儿。 听见小东西喊额娘,明玉忙撩起车帘示意多尔衮把福临抱给她。 已入深秋,天气转冷,这时候带孩子骑马兜风,爹带娃都这么不靠谱么。 多尔衮抱着福临并没着急下马,他先看了明玉一眼,见她脸上没戴棉纱口巾,再看随车管事和车夫都没戴,这才下马抱着福临挤进马车。 多尔衮不怕什么疙瘩瘟,他去关内打仗的时候就有,可福临还小,怕他被感染。 马车还是吉兰之前坐的那辆小马车,吉兰有事留在其中一个山庄,现在马车上只有明玉和娜塔两个人。 娜塔一看多尔衮要上车,赶紧退了出去,坐到车夫旁边。 明玉见多尔衮也顺势挤了进来,不由嗔怪:“双人小马车,你长手长脚的挤进来不够坐。” 多尔衮还没接话,福临抢着说:“阿玛抱我。” 意思是他阿玛抱着他就不挤了。 明玉:“……” 多尔衮将福临抱在膝上,偏头亲了福临的小脸蛋一口:“真是阿玛的好儿子!” 明玉被秀了一脸,假装生气偏头不看福临。福临笑着往明玉怀里扑,明玉不接,他就抱着?????明玉的脸“啪嗒”亲了一口,奶声奶气说额娘抱。 多尔衮又把福临圈回去,耐心告诉他:“你长大了,额娘抱不动你了,还是让阿玛抱吧。” 明玉才从疫区出来,还见了鼠疫的康复病人,也怕身上带了病毒而不自知,想抱一抱福临到底忍住了。 索□□临很懂事,没纠缠,又跳回多尔衮怀里去了。 明玉还不放心,取了水囊出来,暗暗在水囊里加了几滴灵泉水递给多尔衮:“都渴了吧,快喝点水。” 福临早渴了,嚷着要喝水,多尔衮先打开水囊喂福临喝,剩下的他自己喝了。 马车摇摇晃晃,福临很快在多尔衮怀里睡着了,多尔衮裹了裹福临身上的厚裘绒斗篷,压低声音问明玉:“你把王府封禁了,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不知道城外更危险吗? 明玉不接多尔衮的话茬,而是说了一个决定:“我陪你入关。” 作者有话说: 明玉:我找到了鼠疫的正确关闭方式。不过说正事之前,得先跟你聊一聊我的来历。 多尔衮:不必,我都知道。 明玉:(⊙o⊙)?第109章 摊牌 多尔衮之前说让明玉陪他是单纯放心不下,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觉得不妥。 北京城瘟疫横行,怎么能让明玉一个弱女子跟着他以身犯险? 再说福临还这样小,明玉和他都走了谁来照顾福临? 就算有人愿意照顾, 福临还不一定适应呢,他也不放心。 “还是我先去吧。”多尔衮断然拒绝,“等我把京城防务布置好,把疙瘩瘟控制住,你和儿子随圣驾一起进京, 这样比较保险。” “你打算怎样控制瘟疫?”其实明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短短两个月时间肃清瘟疫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无非是封城加屠杀。 多尔衮看着明玉的眼睛:“这个办法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有更好的办法。”明玉回望过去,准备向多尔衮亮出底牌,“给我半年时间,不用死那么多人。” 空间灵泉的事连庄头都瞒不过去了, 想瞒着多尔衮救人根本不可能。 可若是将底牌亮出来, 以多尔衮性格肯定会刨根问底, 势必又会引出她的来历。 一旦多尔衮知道她不是博尔济吉特·明玉, 她是穿越来的,他能不能理解, 会做出什么反应,明玉也猜不到。 不过她现在早已不是刚刚嫁给他的那个自己了。她如今掌握了关外近半数的土地, 掌握了整个八旗的军粮,甚至整个大清的经济命脉。就算多尔衮不理解, 他也得忍着。 顶多吓他一跳, 被他视为怪物,然后和离。 和离可以, 儿子是她生的, 得跟着她。 真到了那一步, 她和多尔衮之间唯一可能出现矛盾的点,只有孩子的抚养权。 至于财产,一直分割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值得扯皮的。 “半年太久,恐怕不行。”明玉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多尔衮却不愿意。 不管多尔衮愿不愿意明玉都打算跟他摊牌了。 疙瘩瘟的事明玉要是不知道还好说,她既然知道了,也能为此做点什么,就不可能眼看着多尔衮向无辜百姓举起屠刀。 屠杀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一旦屠城真的控制住了疫情,那么倒霉就不止北京城一个地方的百姓了。 再加上新旧政权交替,反清复明的势力一直存在,明玉最不愿意看见的屠城事件将会陆续上演。 哪怕多尔衮没有被红衣大炮所伤,也不曾仇视汉人,明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多尔衮,其实我不是……”既然免不了要被逼问,明玉咬咬牙打算从自己的来历说起。 话说一半,多尔衮忽然抬手,用一根手指按住了明玉的唇:“我都知道,回去再说。” 马车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玉睁大眼睛,他说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直到马车驶进王府,车厢里再没人说话,明玉脑子一直在嗡嗡,乱得不行。 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福临到王府都没醒,被多尔衮抱回西跨院交给身边服侍的照顾。 福临一岁上断了奶,两岁不到便被送去了西跨院自己睡。 等多尔衮走进正屋,明玉已经喝了一杯茶,还是没能成功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见多尔衮走进来,明玉下意识挺直腰背。 多尔衮环顾四周,见屋中只有他和明玉两个,刚才一路走来外间和院子里也没人。 他走到明玉面前,抬手揉了揉对方毛绒绒的发顶,手掌沿着后脑向下滑,轻轻捏着明玉纤细的后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开始明玉还有点僵硬,随着他的抚摸,明玉的脖子渐渐放松下来,终于愿意将整个头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逐渐有了依靠意思。 多尔衮淡声开口:“我知道你不是博尔济吉特·明玉。” 话音未落,明玉下意识要抬头说话,却被多尔衮揉着后颈将她的脑袋半强迫地重新按了回去,态度强硬,却并不让人反感。 反而给明玉带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好像她正在全心全意地依靠他,而他也很希望被她这样全心全意地依靠。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她最强也是最亲密的靠山。 明玉放弃挣扎,索性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多尔衮身上,听多尔衮慢慢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也不想知道。你是菩萨也好,是圣女也罢,你都是我的嫡福晋,是我儿子的额娘,是我爱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我知道你身上有些神秘的东西,好像是一种水液。”多尔衮顿了顿,继续道,“这种水液能强健体魄,所以你养的兔子比绵羊还大,所以你能在大灾之年种出丰收的粮食,所以八阿哥两次病危,被你两次救下,所以布木布泰用肚子里的孩子算计你,却没能得逞。” 这些违反常理的事分散在各个年份,单拎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明玉都预先做了铺垫或是之后巧妙抹去了痕迹,可被串联在一起,就瞒不过多尔衮了。 多尔衮猜明玉封锁王府之后带着吉兰出去,多半与疙瘩瘟有关。从山庄回来,便说找到了控制疫情的办法,除了用那种神奇的水液,还能有什么办法。 多尔衮仔细观察过明玉,并没找到神奇水液的藏身之处,所以那种水液极有可能来自明玉体内。 想起吻到情动时,明玉口中的蜜.液,温泉池里浪涌拍岸时满室淡淡的清甜,还有在炕桌上……他吃到的那些甘甜芬芳,更加印证了多尔衮的猜测。 明玉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好,可生得过于娇弱,风吹大一点多尔衮都得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被风卷走。 这样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子,身上能有多少神秘能量供她挥霍。若挥霍过多,会不会反噬她的身体,影响健康和寿命。 未知太多,多尔衮根本不敢赌。 再说明玉的事业越做越大,需要的神秘能量越来越多,这时候再分神来对付瘟疫,且不说对神秘水液的消耗,就是心神那也是耗不起的。 停了好半天,多尔衮才缓慢接上话头:“你种粮食,是好事,我支持。你就安安心心种粮食好了,前朝的事,交给我。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杀人。” 不杀人,也会封城,到时候人出不来,粮食补给运不进去,百姓病饿而死,跟屠城有什么分别? 明玉伸手环住多尔衮的腰,将他往怀里拉了拉,说话时吐字比多尔衮还慢:“我问你,大清一统天下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多尔衮不知道明玉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可还是用实话答了:“汉人。” 关内几乎全是汉人,旗人全加起来距离汉人总数的一成还差得远。文化不一样,风俗不一样,生活习惯不一样,什么什么都不一样,统治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汉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满族才几十年,面对汉族强大的底蕴,博学如多尔衮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入关之后要怎样统治汉人,朝堂上很快达成共识——杀。 不剃发者,杀。 不异服者,杀。 不受教化者,杀。 心存不满者,杀。 顽强抵抗者,杀无赦,灭全族。 只有把不听话的汉人全杀光了,把剩下的汉人都杀怕了,旗人的政权才能真正建立起来,朝廷的统治才能稳定,各项政策才能有效推行。 明玉脸贴在多尔衮的朝服上,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绣工精美的龙纹:“入关之后,你打算怎样统治汉人?把不听话的都杀光吗?” 多尔衮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没接话,他知道明玉心善,肯定不爱听这些。 脸颊在多尔衮的朝服上蹭了蹭,明玉轻轻开口,吐字比刚才更慢:“天下汉人千千万,又能生,杀光了这一茬,还有下一茬,怎么杀得完?你博览群书,肯定听说过大禹治水的故事,自然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 “此时关?????内天灾不断,粮食绝收,瘟疫横行,若你入关杀人,比腐败的明朝还坏,根本不给百姓留活路,势必会引起反弹。旗人杀汉人,汉人就不会杀旗人了吗,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就算旗人赢了,一个烽火遍地满目疮痍的国家,是你心中所愿?” 明玉仰起头,看着多尔衮的眼睛:“换一种思路,你入关没有杀人,而是带来了粮食和瘟疫的解药,解了汉人的围,救了汉人的命,让百姓安居乐业,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就拥戴谁。到时候,就算还有类似范文程这种困守民族大义的人,也绝对是少数。”杀少数人,总比与整个汉族为敌容易得多。 明玉放开多尔衮,掰手指给他算:“粮食,我有,都给你留着呢,暂时存在互市,带入京城足够开棚施粥用了。撑到明年开春,我会把盛京这边的模式复制到京城,至少让京城百姓不至于饿死。两三年下来,盛京现在什么样,京城就会变成什么样。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么,谁还有心情跟朝廷作对。” 哪怕有人挑拨,也不会有太多人跟随,根本成不了气候,很好消灭。 “解药,也有,就是我自己。”明玉拍着胸脯向多尔衮保证,“我身上有灵泉水,只需取出一些,让人滴入京城的每一口饮水井,不消半年,京城瘟疫可解,而且被治愈的人再也不会感染。” 这已经在某些山庄得到了印证。 明玉越说越起劲儿,语速不由变快:“之后再取出一些,用于其他地方,不出一年……” 眼前忽然一暗,唇被人含住,明玉睁大眼睛,听多尔衮贴着她的嘴唇说:“你身上都没有几两肉,又是种粮食,又是救人,哪里榨得出那么多灵泉水?” 北京城有多少饮水井,其他疫区有多少饮水井,都滴上灵泉水,还不得把明玉给榨干了? 多尔衮不愿意,还是杀人吧。 把心疼说成嘲讽,也只有多尔衮能做得出来,明玉不跟他一般见识:“我试过了,使用灵泉水并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在我心里,我自己排第一。” 说实话,刚才明玉讲的那一番道理,让多尔衮狠狠心动了。 如果能和平过渡,谁想大动干戈呢? 打仗也是要花银子的。 可明玉的身体……多尔衮还是不放心:“你随我入关可以,不过使用灵泉水的时候你要让我知道。” 他会密切关注,只要影响到明玉的身体,不管是变瘦还是疲惫,多尔衮都会立刻叫停。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还指望与她白头到老呢,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明玉爽快点头:“好,一定让你知道。”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解药可以白送,粮食可不行。你得花银子买。” 灵泉水没有成本,粮食是有成本的,她总不能赔钱吧。 此时多尔衮的唇还没离开明玉呢,闻言亲了亲她,笑问:“卖给我,什么价钱?” 明玉在皮岛做地起价的事,多尔衮早听说了,□□两银子一石粮食,跟抢钱差不多。 就这样,粮食一到照样被疯抢,去晚了都买不着。 所以明玉说皮岛上的粮食是特意给他存的,多尔衮一点不怀疑。 不存早卖完了。 只不过粮食在盛京批发给军队二两一石,零售给个人三四两一石,存在皮岛忽然涨到□□两,这差价是不是有点多? 北京城不算小,就算施粥,要熬到明年开春也需要不少粮食。 常年征战,国库买军粮都要入不敷出了,这笔银子不出意外得多尔衮自己掏腰包。 “八……”明玉才说出一个字,嘴重新被封上,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比手势,七也不行,六也不行! 明玉瞪眼比出五根手指,多尔衮又给她按下两根,明玉气到咬他舌头,多尔衮这才又给她竖起一根。 行吧,相当于打五折了。 这五折是给京城百姓打的,跟多尔衮没关系,跟多尔衮之后卖力的服侍也没关系。 从温泉池到炕桌,多尔衮坚持要给明玉特殊服务,硬说喝了灵泉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任凭明玉怎么解释,这水和那水没关系,多尔衮都不信,最后明玉还是在炕桌上揪多尔衮的辫子哼哼着绽放了一回。 把灵泉水的秘密告诉了多尔衮之后,明玉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取出一些灵泉水交给多尔衮,让他派人在盛京城的水井里也洒上一些。 城外有明玉的山庄田庄,里面的水井常年有灵泉水加持,只饮用的话,喝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不过稳妥起见,明玉还是给吉兰留了一些,让她在必要时使用。 同时交给吉兰一个新任务,收治所有从南边逃难到盛京的疙瘩瘟患者,在痊愈之前不许病患踏进盛京城半步。 明玉的山庄田庄几乎绕了盛京城一圈,有了这一层防护,至少在皇上入关之前,可以保证盛京城的安全。 多尔衮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先是把疙瘩瘟已经传到关外的消息公之于众,提高大家的防范意识,而后强化了城门守卫,不允许任何有症状的人进入盛京城。 太后听说明玉要带着福临跟多尔衮一起入关,不禁有些担心:“福临还小,不如你将他留在宫里哀家帮你带着,等过几个月北京城的瘟疫好些让他随着皇上和哀家入关。” 同时索尼在朝堂上也提起了此事,只不过太后这样说是因为担心,而索尼是怕多尔衮一家都去了北京,朝廷对他再无牵制,想把福临留下做人质。 明玉婉拒了太后的提议:“福临太皮,留在宫里怕扰了皇上和太后的清净。况且他自小在臣妾身边长大,一日也离不得。” 说着压低声音,指了指崇政殿的方向,拿多尔衮说事:“就是福临能离开臣妾,摄政王也离不开福临。” 这话倒也说得不假,多尔衮不管多忙回家第一件是就是找她找福临。晚上三更半夜回来也要先去西跨院瞧瞧他儿子,亲亲他儿子的小脸才到正院歇息。 福临也是,跟他阿玛亲得很。只要多尔衮在家,不管是在书房处理政务,还是在正堂见文臣武将,福临都要跟着。 回来给明玉鹦鹉学舌,连他阿玛的语气和表情都学得极像。 多尔衮空闲的时候,福临更是全天都赖在他身边,举高高骑大马。有一回玩累了,骑在多尔衮背上睡着了。 太后本来还要劝,听明玉把多尔衮都搬出来了,便没再坚持。 在清宁宫,太后被委婉拒绝,朝堂上索尼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后腰疼得厉害,没法抱着小皇帝上朝,想让多尔衮替她,多尔衮不肯,便陪着小皇帝坐在了龙椅上。 小皇帝坐左边,多尔衮坐右边,两人都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东珠朝冠,唯一的区别是小皇帝龙袍上的龙是五个爪子,多尔衮摄政王朝服上的龙是四爪。 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虽然多尔衮这样做是因为皇帝太小,几个时辰的朝会根本坐不下来,太后又病着,而有资格站在丹墀之上的只有多尔衮一个人,可两黄旗官员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所以多尔衮说要带全家一起入关的时候,立刻遭到了索尼的反对。 “关内瘟疫横行,北京城尤为严重,连皇宫也不安全。睿盛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小阿哥年纪还小,旅途劳顿不说,还容易有危险。” 索尼抬头看了多尔衮一眼,继续说:“有王爷一个人为皇上分忧便好,没必要全家上阵。若王爷放心不下,可以安排睿盛夫人和小阿哥进宫跟太后娘娘做个伴儿,将来随圣驾一同入关。” 多尔衮有多宠爱睿盛夫人,多宝贝独子福临,盛京无人不知,只要将这母子二人扣下,不怕多尔衮在关内不安分。 之所以提议将明玉和福临送进宫,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怕明玉带着福临再跑路,跑到关内与多尔衮汇合。 不管索尼的场面话说得多漂亮,在场的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并没人有异议。 将帅领兵在外,扣留其家眷做人质,无论在关内还是关外,都是常规操作。 再正常不过。 偏偏多尔衮不愿意,非要当面戳穿索尼:“我把家眷留下,凭你们这些人看得住吗?” 上回严防死守,最后还不是把人给看丢了。 明玉都在皮岛数上银票了,岳托还在这边审问范文程抓细作呢。 当时索尼也在,鳌拜也在,代善、岳托和范文程都活着呢,看住了吗? 更别说他回来了,有他在关内协助,想把明玉和福临弄到身边可太容易了。 何必多此一举呢? 索尼被人当众戳穿心思,气得指尖颤抖,面上却不显:“摄政王也不是第一次入关了,将帅在外,必须将家眷留下?????,这是先汗定下的规矩,任谁也不能改。至于看不看得住,那是朝廷的事,无需摄政王操心。” 上回要不是岳托弄权,这么多人又怎会看不住一个女人和孩子? 多尔衮看了身边的小皇帝一眼,闲闲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闲闲接话:“那本王就不去了!你们再选出一个人为皇上分忧吧。” 索尼一噎,朝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疙瘩瘟都传到盛京来了,可见关内有多严重,连皇宫都不安全,现在过去不是送死吗? 难得摄政王肯为皇上分忧,又不是去打仗,带上家眷怎么了! 这下可好,摄政王撂挑子了,就让索尼上吧。 谁惹的事谁平。 索尼也害怕呀,不然上次就请命去了,现在被多尔衮架在火上烤,别提多难受了。 见索尼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鳌拜忙出来打圆场:“又不是领兵打仗,摄政王去北京,想带谁带谁。” 其实多铎和正白旗在北京,多尔衮现在过去,也跟带兵差不多。 可多尔衮不去,难道让他们去吗? 他们还要留下保护皇上呢。 再说关内的疫情这么严重,没准儿明玉和福临去了会染上疫症,这俩人一死多尔衮还不得疯,正好省了他们的力气。 经鳌拜提醒,索尼立刻想到了这一层,赶紧就坡下驴:“是是是,是老臣糊涂了。” 多尔衮自己作死,他为什么要拦? 朝会已经开了快一个时辰,小皇帝有点坐不住了,多尔衮允许他站起来在丹墀上玩。龙椅上只剩下多尔衮一个人,看得下面的朝臣又是一阵牙酸。 尤其是两黄旗的官们儿,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牙疼。 “临时加一个议题。”算起来这已经是多尔衮临时加的第三个议题了,“北京城疫情严重,想必各位都知道了,为了保证皇上和太后的安全,皇上入关的时间延后,具体等本王的消息。” 多尔衮怕时间太短累到明玉,所以没给时间范围,而是让朝廷等他的消息。 ??? 等他的消息,等他什么消息,称帝的消息吗? 朝臣们都傻了,心说,多尔衮也太猖狂了吧! 于是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并没人站出来反对,生怕跟索尼一样被架在火上烤。 就当时那个情况,要不是鳌拜解围,索尼就要自己为皇上分忧了。 哎,主少国疑就这点不好,可跟朝廷比起来似乎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于是这个临时加的议题无人反对。 多尔衮很满意,转头问小皇帝玩够了没有,小皇帝摇头,多尔衮朝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玩。 等明玉和多尔衮把盛京这边的事都安排好了,终于在冬至节这一日启程去往北京。 作者有话说: 明玉:南边花样真多,一上来就是江南瘦马。嗯?你是不是多看了两眼? 多尔衮:单纯好奇。 明玉:少见多怪,等晚上,姐给你演。第110章 菩萨 明玉生下来就被父母扔在北京的一家医院, 后来又被送到北京郊区的一个孤儿院。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当明星那些年,但凡被要求填写籍贯她一律填北京。 自称北京土著。 穿到明末清初, 她要跟着当时的风云人物多尔衮去往这个时代的北京城,明玉想淡定都难。 一路上人都很亢奋,走一段就要撩开车帘问多尔衮走到哪儿了,多尔衮似乎对入关的路线很熟悉,走到哪里看一眼就能回答上来。 有些地名, 明玉听说过, 与她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一模一样。 有些连听都没听过。 可这并不妨碍明玉问,也不妨碍小福临鹦鹉学舌,等一行人来到北京城,小福临已经会说很多地名了。 山海关被打通, 不用绕路, 从盛京到北京坐马车也没走太多天。 当明玉和多尔衮带着福临住进紫禁城的武英殿时, 魏循正好押运皮岛预留的粮食赶到。 明玉见过魏循并没忙着搭粥棚, 而是先让多尔衮派人往京城各处的饮水井里洒灵泉水。 多尔衮此来有正事要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应酬, 并没让多铎提前通知京城的官员。 等暗卫悄悄将灵泉水洒过一遍,多尔衮进北京的消息这才传开。 之前清廷对于皇太极的死讯捂得很严, 再加上岳托倒台之前把盛京周围的细作挖了一个遍,所以直到多铎带兵进入北京城, 京官们才知道原来皇太极早就死了, 清朝现在的皇帝是一个小孩子。 虽然这个小孩子是皇太极的嫡子,可架不住他叔叔多呀, 比如多尔衮。 谁知多尔衮并没急着争夺皇位, 而是退了一步自封摄政王。 摄政王也够耐人寻味的, 毕竟小皇帝还是个稚子,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多尔衮这个摄政王跟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有人听说,多铎把龙袍都给多尔衮准备好了,只等多尔衮进京便可登基为帝。 于是送走崇祯之后,东林群贤衮衮诸公又开始以各种名义巴结多尔衮,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美人又是请吃席又是请喝花酒。 名目多到令人发指,可不管别人怎样热情洋溢,多尔衮都是一派清心寡欲,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晚上躺在被窝里,明玉问多尔衮:“江南瘦马好看吗?” “什么马?江南还产名马?叫瘦马?”多尔衮故意装糊涂,还耍流氓,“你要是想骑马,我今夜可以配合。” 明玉揪他脸:“才在南边混了几天官场,就学会耍花腔了?你真不知道江南瘦马?” 今天有人把一对貌美的双生姐妹花领进武英殿,说是首辅大人孝敬摄政王的江南瘦马。 当时明玉正好也在,多尔衮看了那对姐妹花好几眼,才让人领回去还给首辅大人。 不喜欢能看好几眼? 明玉问完松开手,多尔衮无辜揉脸:“我就是好奇江南瘦马长什么样才多看了两眼。” 好奇?明玉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当场拆穿:“多铎不也收了首辅送的一对江南瘦马,就养在宫外,宝贝得跟什么时候,你敢说你没见过?” 为此,多铎跟明玉说话,明玉都不理,当他是空气。只让人把达哲托她带来的药材给多铎送了过去,并提醒他小心花柳病。 多铎气得脸都白了。 于是跑到多尔衮面前暗戳戳抱怨明玉管太多,原以为他哥能感同身受,毕竟受明玉荼毒最多的还是他哥,好不容易有个侧福晋还被明玉趁乱给送走了。 谁知他哥居然站在明玉那一边,劝多铎洁身自好,又把多铎气成了河豚。 北京城这么繁华他都没去过青楼,有人请他喝花酒也被他婉拒了,只养了两个瘦马做外室,怕达哲生气,以后都没打算带回家,怎么就碍着明玉的眼了? 管他哥一个人还嫌不过瘾,连小叔兼妹夫都不放过,这女人也太霸道了,手也伸得太长了? 说来说去,都是被他哥给宠坏了,偏他哥还挺享受。 多铎不能理解多尔衮的自虐倾向,多尔衮也不理解多铎的花心。达哲容貌性情都好,对多铎也是一心一意,明知道达哲会生气,会因此跟他闹,为什么非要节外生枝给自己添堵呢? 厚葬崇祯,重整朝纲,安抚众臣,控制疫情,赈济灾民……千头万绪忙到多尔衮连陪明玉和福临的时间都没有。 早晨他走的时候娘俩还没睡醒,半夜他回来娘俩已经睡着了,多尔衮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使,他不明白多铎怎么还有时间收外室? “见过,但没想过。”多尔衮低头吻住明玉的唇,“家里有一个小妖精已经够我忙的,实在没精力应付别人。” 明玉偏头要躲,多尔衮都素了好几天了哪里肯放过她,追着亲:“今日我难得早回来,春宵苦短,咱们抓紧时间庆祝一下。” 京城的疙瘩瘟比想象中严重,感染人数多,发病快,致死率高,灵泉水虽然已经洒过一遍,效果并不好。 最重要的原因是,病患被感染之后通常会发高热,人都烧糊涂了,只能等死,根本没力气去井里打水喝。 而且这种病一传就是一家,一家人都是濒死的状态,没有谁会去井里打水,邻居也是有多远躲多远,不敢沾惹分毫。 井水只对那些还没被传染,能正常生活的人有作用,可以增强他们的免疫力,不被感染。 可这种幸运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十不足一。 每天还是有很多人死去。 明玉心急如焚,嘴角都起了泡,最近看谁都不顺眼,否则也不能拿多尔衮看瘦马的事撒气了,哪有心情滚床单。 还庆祝,庆祝什么,庆祝她首战失利? “要不,把灵泉水的事公开吧!”明玉推多尔衮的脸,多尔衮不理,自己忙自己的。 明玉心里装着事,任凭多尔衮如何折腾,都无法接纳他。 多尔衮泄了气,手撑床板,红着眼尾对明玉说:“从明天开始,不许你再管瘟疫的事。” 这些天明玉吃不下睡不着,精神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对他对福临也没有好脸色,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在跟魏循商量提前开粥棚能不能管用。 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会熬不住。 处理朝政半日,迎来送往半日,多尔衮也累得不行。他今天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在批改奏折,只为能早点回家陪陪明玉,晚上让明玉放松放松。 谁知竟然不能如愿。 “为什么?”明玉支起上半身与他对峙,“来之前都说好了,瘟疫的事听我的,你凭什么反悔?” 多尔衮沉下脸:“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你管了!” 明玉抬眸看多尔衮,眼前风光无限。 男人的脸英俊得不行,是她喜欢的冷白皮,身材也好,宽肩窄腰,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 再看两人现在这姿势,还用问为什么吗,问题已经很明显了。 下一秒戏精附体。 穿越前,明玉什么龙套没跑过,歌姬、舞姬、卖艺不卖.身的和卖.身不卖艺的,只有想不到位的,没有演不到位的。 瘦.马也不例外。 烟雨江南,细纱帐里,红烛摇曳,纱帐如水波般漫开,花开一室,满庭芬芳。 小轩窗外,夜静谧,星斗漫天,忽然有流星划过,爆发出惊人耀目的光芒。 “王爷,别停了奴家的差事,再给奴家一次机会。”一顿操作性行云流水,多尔衮长长吐出一口气,明玉还没出戏呢。 多尔衮本来就是想让明玉放松一下,可没想让她为这点破事愁到睡不着觉。 他叹了口气,搂着明玉说:“灵泉的秘密不能公开,明天我派人去井边打水,挨家挨户送上门,没人接就送进去,喝不下就灌。 明玉眨眨眼:“这个主意好!”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她手下没那么多人,这个办法恐怕也只有多尔衮敢想,想了还能执行。 多尔衮亲亲明玉的发顶,温声哄她:“乖,夜深了,睡吧。” 他才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只想让他的女人好好睡一觉。 终于找了稳妥的办法,明玉在多尔衮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多尔衮便派了士兵出去舀井水,挨家挨户送解药,结果遭到了城中百姓的拼死抵抗。 越是穷苦的百姓,其命运与国家绑得越紧,与关外的满清相比,城中百姓明显更倾向于李自成的农民军。 也是李自成的口号喊得响“迎闯王,不纳粮”,穷苦百姓被明朝的地主豪强们压榨怕了,不纳粮才是他们的终极理想。 李自成说到做到,打进北京城之后,与百姓秋毫不犯,只针对贪官,上来就是一顿打土豪分田地,深得民心。 谁知李闯王来了没多久,就被满清给打跑了,官老爷和地主乡绅们长长吐出一口气,城中百姓却日夜惊惧。 满清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差了,烧杀抢掠,□□妇女,视汉人为牲畜,简直比魔鬼还可怕,比明朝还不如。 明朝好歹是汉人的天下,从皇帝到大臣都是汉人,就算被欺压,那也是自己人欺压自己人。 可满清从皇帝到大臣都是旗人,旗人根本不把汉人当人,让旗人做了皇帝还能有汉人的好?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旗人都懒得动手杀他们了,直接在水井里下毒,想把城里的汉人都毒死。 还半夜投毒,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反正都是要死,他们宁可病死,渴死,也不能随了旗人的愿。 活着的时候身不由己,自己给自己选个死法总行吧。 谁知还是不行,满清士兵居然提水上门,没人接就破门而入送到家里,没人喝就挨个灌。 于是城中百姓群情激奋,在李自成留下的暗桩的挑唆下抵抗满清。满清士兵有军令在身不敢反抗,一天下来也没送出几桶水,还被城中百姓打得满街乱窜。 有几个士兵甚至被患有疫病的人故意吐了口水,幸亏他们之前都喝过掺有灵泉水的井水,这才没被传染上。 “怎么会这样?”明玉也没想到,明朝官员们都是软骨头,百姓的骨头倒是够硬,宁可渴死,也不喝送上门的井水。 多尔衮却半点不诧异:“汉人就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来他想说给脸不要脸,又怕明玉不爱听,于是换了一种说法。 井水都不肯喝,搭粥棚施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感觉再拖延下去,多尔衮恐怕会耐心耗尽封城杀人了。 “你说李自成为什么那么受欢迎?”明玉问多尔衮,“除了他是汉人,是不是跟那句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有关?” 多尔衮冷笑:“他们水都不喝了,会吃你种的粮食,喝你煮的粥?” “谁说我要煮粥了。”明玉朝多尔衮笑笑,“我只想学学李自成的口号。” “比如迎摄政王,不生病?”明玉说完自己先笑了。 多尔衮本来绷着脸,也被她给气笑了:“我怎么听着像送瘟神呢?” 明玉哈哈笑起来,小福临见阿玛额娘都笑了,也跟着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却笑得比谁都大声。 多尔衮瞧着福临陪笑的傻样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闹过后,明玉终于想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没提多尔衮,只说她自己。 满清之前杀戮太多,在京城百姓心中形象太差,可明玉不一样。明玉在关外被汉人说成是菩萨转世,声名远播,朝鲜人都知道,京城百姓应该也听说过吧。 这回明玉不打算借用多尔衮的人,而是让多尔衮找来太医院的院政,以太医院的名义在京城各处设立医署,向京城百姓免费发放治疗疙瘩瘟的药水。 紫禁城已经被清军占领,太医院不可避免地沦为满清的帮凶,再加上之前太医院面对疙瘩瘟时的躺平态度,消息传播出去,各处医署门可罗雀。 此时又有一个消息在京城中悄然传开,说医署发放的药水不是太医院自己研制的,与清廷的关系也不大,是关外的活菩萨睿盛夫人带来的。 北京既是明朝的国都,也是明朝最大的消息集散地,京城百姓早听说关外有个活菩萨。 她能在大灾之年种出粮山,保佑穷苦人不饿肚子,她能种出各式各样的神奇瓜果,打败山精树怪,保佑小孩子平安降生。 她还打败了旱魃,她种粮食的地方,井里常年有水,永不枯竭。 总之在京城百姓眼中,因为有睿盛夫人保佑,关外是一片乐土。 所以才会有那么人逃难去了关外。 当初为了更好地促进民族融合,多尔衮拿下山海关之后,恢复了关外与关内的通信,也让京城百姓更多地了解了关外的情况,知道了更多关于睿盛夫人的神奇事迹。 明明有那么多人逃难过去,关外居然没有疙瘩瘟。 很快有消息传回来,不是关外没有疙瘩瘟,而是得了疙瘩瘟的病人全被睿盛夫人山庄里的井水给治好了。 连井水都能治病! “活菩萨来了!我们有救了!” “活菩萨来了!我们有救了!” …… 睿盛夫人到南边来普度众生的消息在京城里炸响,如水入油锅,在某天下午达到顶峰。 紫禁城外乌压压跪了不知多少百姓,万民请愿,只求见睿盛夫人一面,以求得她的保佑。 “那么多人等着见我,你凭什么不让我去?”明玉按品大妆正准备出宫去见百姓,当面告诉他们水井里是她下的符咒,喝了井里的水可以治愈瘟疫。 谁知多尔衮不让:“外面人太多,太杂,你这时候出去不安全。” 明玉推开他阻拦的手臂:“有暗卫保护我,不会有危险的。” 多尔衮扯住明玉的袖子:“你就算要出去,也该换一身衣裳!你穿超品吉服,京城百姓会怎样想?他们会把你跟我跟朝廷绑在一起,外头那么多人,要是闹起来,暗卫也护不住你!” 京城百姓有多疯狂,多尔衮是领教过了,把他派去送水的士兵都打伤了。 明玉脚步顿了顿,手腕一翻反握住了多尔衮的手:“我本来就是你的福晋,是你儿子的额娘,这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你跟我出去,你保护我。” 扯了一下没扯动,反被多尔衮拉进怀中,听男人低磁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想好了?你带我一起出去,可能会坏了你的好名声。” 京城百姓只知道关外有个活菩萨,却并不知道这个活菩萨其实是满清战神多尔衮的嫡福晋。 多尔衮之前杀过很多明朝的军官士兵,在关外他是战神,在关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明玉转过头,看着多尔衮的眼睛:“你杀过平民么?” 多尔衮摇头,明玉笑开:“那不就得了!” 拉着多尔衮的手走上城头的时候,明玉居然有一种隐婚许久,要带着老公一起官宣的感觉,很兴奋很刺激。 紫禁城的城楼上,当明玉和多尔衮肩并肩出现的时候,下面立刻响起了嗡嗡声,有个带头的大声喊:“我们不?????想见清廷的人!我们要见睿盛夫人!” 皇宫里专管唱和的太监,高声回道:“瞧仔细了,站在摄政王旁边的,就是睿盛夫人!睿盛夫人是摄政王的嫡福晋!” 轰! 城楼下炸开了锅! “菩萨嫁给阎王啦?” “菩萨是阎王的妻!” “那菩萨还能救大家伙儿吗?”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射向城楼,速度快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明玉什么也没看见就被多尔衮挡在了身后,然后听见两支羽箭落地的“当啷”声,明玉心都跟着颤了两下。 “完了!有人暗杀!菩萨也会生气吧!” “菩萨还会救大家伙儿吗?” “菩萨会怎样我不知道,阎王肯定生气了!” 城楼上,多尔衮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要护着明玉下去。 对上多尔衮冷透的眸子,明玉知道,等她走后,这里将会变成屠杀场,所有求见她的百姓都得死。 明玉去牵多尔衮的手,发现他手心早已汗湿,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冰凉冰凉的。 “多尔衮,我不走,我还有话要讲。”明玉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多尔衮焐手,可她的手掌比对方还凉。 多尔衮垂眸看她:“不值得。” 他们都要杀她了,她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不值得! 是他们不配! 明玉坚持:“让我把话说完,求你。” 也不等多尔衮回答,明玉拉着多尔衮的手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大声朝下面喊话:“水井里有我的符水,可解瘟病!重病者,去各处医署领符水,能保住性命!都给我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一句,明玉是说给多尔衮的人听的,她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活下去,谁也不许伤害他们。 轰! 城楼下再次炸开了锅! “菩萨没生气!大家伙儿有救了!” “原来井水不是被人下了毒,是洒了菩萨的符水!” “快去摇水!你娘快不行了!” “摇水来不及!那边有医署,医署里也有符水!” …… 七日后,医署撤走,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时不时会有几个八旗兵出现在街头,提着水桶往水井里洒符水。 京城百姓见怪不怪,洒水的八旗兵偶尔会在井边捡到一些饼子或馒头,他们知道这是京城百姓为了感谢他们特意放在这里的,每次都会取走,甚至有人边走边吃。 疫情得到控制,京城的治安也随之好转,李自成留下的暗桩和明朝留下的暗桩难以藏身,有的被抓住正法了,有的远远逃开。 多尔衮让明玉好好歇一歇,明玉却把魏循找来商量搭粥棚的事,瘟疫控制住了,总不能让京城的百姓再饿死吧。 又七日,粥棚建起来了,那些刚刚从疙瘩瘟中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喝上了入冬以来第一口热粥。 明玉有时会坐上马车到各处粥棚检查,粥要干净,还不能熬得太稀。她去检查的时候总喜欢揪着多尔衮,美其名曰让多尔衮保护她。 马车停在各处粥棚,明玉并不下车,只让管事端一碗粥进来,明玉捧着粥喝时,多尔衮问她:“你怎么不下车看看?” “我现在是北京城的大救星,我一下马车,就得围一大群人过来跪拜,没有半个时辰都走不了。要是在每处都露脸,一天也别想把粥棚转完。”明玉吸溜着大米粥也很无奈。 喝下一半才想起来没给多尔衮盛,明玉举着粥碗问多尔衮:“你要不要也喝一点,喝完身上暖和。” 多尔衮抬手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吸溜着喝起来,喝完将碗拿给管事,把明玉拉过来抱在膝上,用自己身上的厚斗篷将人裹了:“冷也不说,冻病了可怎么好。” 之后全程,明玉都是在多尔衮怀里度过的,不喝粥也不会冷。 清军到来,没有预料中的屠杀,没有抢劫,不但带来了遏制瘟疫的符水,居然还有粥喝。 百姓们很想再去紫禁城拜谢睿盛夫人,又怕像上次那样被歹人利用,伤害到睿盛夫人,只能效仿关外,在家中挂上睿盛夫人的画像,日日烧香为她祈福。 就在所有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多铎:哥,她救汉人,你就由着她,你看我这一脸麻子。 福临:呜呜,脸好疼。 明玉:怨谁?还不是江南瘦马闹的!第111章 天花 彼时明玉和多尔衮正坐着马车巡视粥棚, 顺便甩了福临这个小尾巴过过二人世界。 马车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多尔衮问怎么回事,车外有人急急回说:“摄政王不好了, 豫亲王高热不退,已经有三天了!” 发烧而已,多尔衮并没放心上:“发热找太医。”跑来找他有什么用,他会看病吗? 福临生下来以后,多尔衮和明玉好容易才能有个二人世界, 被这点小事搅扰到, 多尔衮有些不高兴。 明玉也气多铎花心:“别是逛青楼真得了什么花柳病吧。” 得了也活该,正好给他点教训。 花柳病难治,一般死不了人,明玉也没放心上。 谁知车外那人却道:“太医说、说豫亲王像得了天花。” 刚刚在街边小铺买来热气腾腾的芙蓉糕, 明玉正拿着要咬, 闻言手一抖, 手中只剩下油纸, 芙蓉糕掉在了面前的小几上。 史料记载,多铎死于天花。 天花的致死率远不如鼠疫, 空间灵泉能治鼠疫,应该也对付得了天花, 可明玉对这种命定的事总是很紧张。 生怕稍有差池让达哲变成寡妇。 多尔衮闻言微微蹙眉,问前来禀报的人:“豫亲王现在何处?” 本来多铎应该跟他们一样住在皇宫, 吃穿用度都是明玉从关外带来的, 足够安全。可他偏要养外室,天天泡在宫外, 叫都叫不回来。 “在钱粮胡同。”来人忙答。 果然在外宅。 多尔衮心累地揉了揉眉心, 还是没打算过去:“差人去外头随便找口水井打点井水给他喝。既然得了天花, 暂时不要住回宫里了。” 灵泉水只在皇宫和城里的公共水井里洒了,个人的私宅没有兼顾。 明玉有点担心,很想过去看看,可她去了也没用,也只有喂灵泉水这一个办法。 回到宫里,福临也发烧了,高热不退,喝下灵泉水烧是退了下去,脸上却烧出几个脓疱来。 症状与天花类似。 让太医看过,果然确诊。 天花这种病致死率并不高,恶心就恶心在会留下疤痕。偏福临烧出的脓包正在脸上,要是将来变成一个麻子脸可怎么办。 明玉心疼死了,用灵泉水给福临涂抹长出脓包的地方。抹上灵泉水之后很疼,福临并不配合,哇哇大哭,灵泉才涂到脓包上就被泪水给冲了下去。 怎么会这么巧,多铎刚出事,福临紧接着就出事了,还得了一样难缠的病。 看着怀里哇哇大哭的福临,和坐在床边一遍一遍给福临涂灵泉水的明玉,多尔衮额上青筋鼓了又鼓。 他们这次入关已经很小心了,吃的穿的用的,包括服侍的奴才,都是明玉从盛京带来的。 只借了头上一片瓦来遮风挡雨,怎么还能中招? 等福临哭累了睡着了,明玉和多尔衮都累出一身汗。 也顾不上重新梳洗,明玉把福临的奶娘和身边服侍的都叫来问话。奶娘战战兢兢把明玉出宫之后,福临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事无巨细都说了。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问题。 奶娘说完,剩下几个服侍的都有些不安,明玉挑出一个腿抖的小太监,温声问他:“还有什么,快说。” 那小太监吓得“噗通”跪了,脸憋得通红,他偷偷看了多尔衮一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明玉也看多尔衮,多尔衮一脸莫名:“夫人问话你就说,看本王作甚!” 小太监空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抖着声音道:“小主子在外头玩的时候,奶娘离开了一会儿,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嫔妃模样的女人,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小太监又看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冷脸:“就是什么!快说!” 小太监吓得直接跪伏在地:“就是前些日子,首辅大人送给王爷的那一对双生姐妹!” 当时那对姐妹花被人领出武英殿的时候,小太监正好在附近办差,因那对姐妹过于貌美,所以小太监对她们印象颇深。 明玉很想问多尔衮,人不是退回去了吗,怎么还能出现在宫里,可她忍住了。 儿子的事更重要。 明玉这回看也不看多尔衮了,只问那小太监:“她们来做什么?” 小太监不敢再看多尔衮完全黑掉的脸,加快语速道:“她们说来找王爷,奴才说王爷出去了,她们问奴才王爷去了哪里,奴才说奴才也不知道,让她们去别处找。” “她们嘴上应是,却问奴才小主子是谁,奴才说了,她们忽然朝小主子走过来,一个给小主子捡球,一个用手帕给小主子擦汗擦口水。奴才一看不对,忙带人过去?????阻拦,那两个女人也没纠缠,只骂了奴才,说等她们见到王爷,一定让王爷打奴才的板子。” “她们走后,奶娘才回来。让陌生人接触小主子是奴才们的失职,可当时那两个女人并没对小主子做什么出格的事,奴才们就没跟奶娘提起。” 奶娘太过小心,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出一身汗来,让他们也跟着担惊受怕,结果都是虚惊。 关外没有天花,小太监并不知道这种病毒可怕的传播速度。到现在都没觉得福临这次生病跟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他心虚害怕,只是不敢在明玉面前告多尔衮的状。 用带有病毒的手帕擦汗擦口水,足够把天花病毒传染给福临了。幸亏她之前谨慎,每天都给福临喝掺了灵泉的汤水,哪怕他年纪小,抵抗力弱,被人故意传染天花发烧之后,也只在脸上烧出了几个脓疱。 这要是稍微放松警惕,就算福临不至于因此丧命,变成麻子脸也是可以预见的。 明玉不想在下人面前给多尔衮没脸,挥挥手让他们下去领罚。 除奶娘以外,其他伺候的下人每人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扣半年月钱,若有下次打死勿论。 要不是从盛京带来的人手不够,明玉真想把人全换了。 众人领命退下,明玉才看向多尔衮:“所以那两个江南瘦马你笑纳了?” 多尔衮气笑了:“明玉你讲讲道理,我除了上朝,都在武英殿,你怀疑我?” 好吧,确实是这样,就算多尔衮有贼心,也没有那个条件。 可那两个瘦马已经被退货,为什么还能出现在皇宫? 明玉第一个想到了给多尔衮送礼的明朝首辅,那对姐妹花就是他送给多尔衮的,多铎那两个外室也是这位首辅早先送的。 可多铎提到过,当时首辅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他,迎出好几里远,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美人,卑躬屈膝生怕丢了自己首辅的位置。 难道这些都是烟雾弹? 就算首辅是个忠君爱国的,想扮猪吃老虎,可自从他们一家住进皇宫,多尔衮便派人加强了宫禁。 如果宫里没有内应,被送出宫的人不可能再进来,或者说这么轻松地混进来,还能打扮成妃嫔的样子到处招摇撞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对姐妹花根本没有出宫。 在他们一家入关之前,考虑到疫情和安全的因素,多尔衮决定住在宫里,并提前带信给多铎,让他给崇祯发丧之后将后宫里那些太妃太嫔,还有李自成没带走的那些所谓的妃子,以及伺候她们的所有人,统统都安置到城外行宫,把皇宫腾退干净。 所以他们一家住进来的时候,皇宫里除了一些必要的宫女太监,几乎是空的。 崇祯刚死,多尔衮嫌晦气,便没搬去后宫住,而是住在了离宫门最近的武英殿。 按照多尔衮的说法,原来后宫伺候的那些宫人已经都随着自己的主子住去了行宫。皇宫留下来的这批宫人,不是没有主子的,就是主子死了的,或是原先在前朝伺候的。 这批人虽然经过筛选,也不能保证里面没有崇祯的铁杆。 前段时间,多尔衮忙于朝政,忙到焦头烂额。 崇祯吊死了,朝廷还在,天灾还在,瘟疫还在,黎民百姓还在,国家机器总不能因为朝代更迭而停摆。 明朝原来的官员可以摆烂,统治者不行。 多尔衮忙,明玉也很忙,忙完了瘟疫,忙粥棚,事关民生,一刻也不敢怠慢。 两人都忙,难免忽视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比如那两个瘦马被退货之后真的出宫了吗? 明玉想到的,多尔衮自然也想到了。 与明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尔衮下令彻查宫闱。 把从前在崇祯身边、周皇后身边,甚至是死去的皇子公主妃嫔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筛选出来,逐一审问。 人很快被筛选出来,由谁来审问又成了难题。 多尔衮不信任慎刑司,怕慎刑司里也有奸细。可筛选出来的人太多,多尔衮不可能自己审问,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也精力。 明玉向多尔衮推荐了魏循。魏循在宫里当过差,在东厂西厂都混过,做过锦衣卫,他熟悉情况,有能力有手腕,绝对忠心。 粥棚的事都已经走上正轨,魏循也闲下来,多尔衮想了想问明玉:“魏循留下帮忙,互市那边怎么办?” 明玉眨眨眼:“魏循来之前,我给朝鲜王写了信,请他帮忙照看着。” 现在的朝鲜王正是原来的凤林大君,李淏。 明玉私下跟李淏还有联系,居然能远程遥控朝鲜王帮她看货摊,多尔衮磨了磨后槽牙:“这么点小事麻烦朝鲜王合适吗?” 明玉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李淏争王位的时候,我可是他背后的金主。买皮岛,我花了三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买岛,十万两交保护费。我才把保护费交完你就来了,撤了人家的守卫,换上自己人。那十万保护费等于白送,我让李淏还,李淏说他没钱,只能以工偿债了。” 多尔衮:“……”理由还挺充分。 既然明玉摆弄得开,多尔衮对由魏循来主审没有任何异议,于是明玉把魏循找来委以重任。 阔别十几年,魏循重回皇宫,宫里很多老人儿还记得他,无不心生畏惧。 这位在宫里当过差,很熟悉宫里的情况。 宫里很多差事都是一直做到死的,人员变动极小,扯谎几乎没可能。 关键魏循还在东厂西厂做过锦衣卫,侦查刑讯这一套也很在行,因为锦衣卫做得出色,还给曾经的九千岁魏忠贤当过几年干儿子。 对上这样的天敌,不说真话,就等着不得好死吧。 魏循余威尚在,记性也好,被他点到名的全都吓得双股打颤,什么都没问呢,就有人破防招认了。 第一个破防的是个老太监,他曾经跟魏循在一个庑房里住过,见识过魏循的颇多手段,他跪下招认:“魏大人,那两个外头来的女人是小的送出宫的。” 魏循坐在刑房里的太师椅上,面前放着火盆,火盆里搁着被烧得通红的烙铁。他此时正弯着腰烤着手,闻言抬眸,跟唠家常似的:“哦?什么时候的事啊?” 老太监看了一眼通红的烙铁,颤声说:“今、今日。” “今日?”魏循忽然直起身,吓得老太监直翻白眼,“那两个女人不是早该被送走了吗?怎么今日才送?” 老太监说他不知道,于是咬出了另一个魏循的老熟人刘公公。刘公公吓得面如死灰,指着老太监说他污蔑。 魏循没急着审问刘公公,还是问那个老太监:“你把人送去了哪里啊?” 老太监知道魏循之前在宫里跟刘公公的关系不错,怕魏循信刘公公不信他,忙道:“都送到刘公公的外宅去了。” 刘公公好色,魏循是知道的,他转头问刘公公:“你把人藏这么久,是为了自己享用?” 大家都是太监,还能享用什么,刘公公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是那两个女人说她们不想出宫,说首辅把她们送给摄政王是下了死命令的,留不下回去就是个死。小人存了那么一点私心,就把她们留下了,想着等风头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领回自己家。” 魏循“啊” 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又问刘公公:“那两个女人得了天花,你可知道?” 刘公公差点吓尿了,说话结结巴巴:“不、不可能吧。” 得了天花早该发烧了,可他把那两个妙龄少女留下之后亵玩了几个晚上,也没见谁发烧啊,他自己也没觉出哪里不对。 站在刘公公身边的人吓得齐齐后退,生怕自己被传染,只有一个人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魏循刀锋般锐利的眼风扫过去,那人吓得直接跪下,哭着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你了么?”魏循做出一个手势,立刻有人把跪在地上的宫女架起来,绑在鞭刑架上。 这个宫女很面生,魏循没见过,他问早已吓傻的刘公公:“她在哪个宫当差?” 事出突然,这些人被押到慎刑司的刑房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听说宫里才没了疙瘩瘟又冒出天花来,一个个早吓得面如土色。 担心自己被感染是一方面,他们最害怕的还是被牵连。 现在宫里住着的可不是原来那个好糊弄的崇祯帝和周皇后了,现在宫里住着满清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和他的全家。这时候闹天花,他们还被怀疑上了,再不配合那不是等于找死吗? 魏循问话的时候,刘公公吓傻了,早有人抢着替他回答:“回魏大人的话,她是前朝皇后周氏身边端茶倒水的宫女。” 原来是周皇后身边的人。 周皇后贤良淑德,与人为善,待下面的宫人极好,当时宫里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到周皇后身边做事。 就连魏循自己也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只可惜周皇后?????良善一声,最后却以自缢了局,委实令人唏嘘。 那人话音才落,被绑在鞭刑架上的宫女忽然朝那人碎了一口:“呸!卑鄙小人!你卖主求荣也配叫周皇后的名讳!” 那宫女昂首挺胸:“魏狗你不用审了,瘟病就是姑奶奶带进来的,姑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便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周皇后了!” 刘公公这时也反应过来:“是你?你暗算咱家!” 要不是魏循有些手段,他差点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害了! “对,咱家想起来了。你最开始是在御书房伺候茶水的宫女,因失手把茶水泼在了奏折上,皇上……前朝皇帝大怒,要罚你去慎刑司领三十大板,是周氏救了你的命,还把你调到她身边伺候。”刘公公曾经是周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自然比别人更了解这个宫女与周皇后的渊源。 那宫女闻言大笑:“刘公公,论甩锅谁也比不得你!这事要不是你授意,叫上他……” 说着她挨个点过去:“和他们帮忙,仅凭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能做得成!如今事情败露了,你全推到我身上合适吗?”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刘公公和那些被宫女点到的人嗓子都喊劈了。” 那宫女根本不理他们,而是大声问魏循:“魏狗,我死之前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下,你那个小主子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残了,还是变成麻子脸了?” 魏循弯腰继续烤手,继续闲话家常:“小主子的额娘是个菩萨,疙瘩瘟都被她治好了,天花算什么?这事以后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安心上路去陪周皇后吧。” 说着做了个手势,那宫女刺耳的笑声还在继续,只不过每笑出一声,喉咙便会喷出血来,最后笑声变成了呼噜呼噜的诡异喉音。 魏循把手烤热,缓缓站起身来,沉声吩咐:“都烧了吧。想着救火。” 说完转身便走,并没说剩下的人怎么办。 等刑讯室里的人反应过来,门已经从外面锁死,火也烧了起来。 魏循走回武英殿向明玉汇报完工作,慎刑司刑讯室的火都已经被扑灭了,烧毁房屋两间,烧死四十余人,无其他财物和人员伤亡。 听完魏循的汇报,明玉有点不忍心:“既然已经有人认罪,犯得着都烧死吗?” 魏循刚要给明玉解释,话头被多尔衮截去:“才四十几个,便宜他们了。” 按照多尔衮的意思,不管能不能查出来,不管查出来是谁,宫里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 看以后谁还敢算计他儿子。 魏循看了明玉一眼,没再解释,明玉也怕说多了激怒多尔衮,让皇宫流血漂橹:“那两个染病的瘦马现在何处?” 魏循说在刘公公家里,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明玉这才放下心来。 福临染病的事查清楚了,明玉又让魏循去多铎那边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也有阴谋。 故意在首辅送的瘦马身上做文章,不但能害人染病,还能挑拨多尔衮与前朝首辅之间的关系,让两边反目,甚至内斗。 一箭双雕,用心险恶。 魏循领命去查,多铎染病果然与其中一个瘦马有关。多铎喝下井水退了烧,第一件事便是亲手结果了两个外室的性命,并放火烧了自己的外宅,以杜绝天花传播。 不过因为医治不及时,也可能是强行改写命运的结果,多铎身上的症状比福临要严重许多,命是保住了,却落下一脸麻子。 哪怕每天用灵泉水“刮骨疗毒”,也收效甚微,脓疱消肿之后麻坑永远留在了脸上,像是对他花心的惩罚。 福临虽然不配合,架不住父母心狠,每天一个抱着一个不停上药,等脓疱退了脸上并没留下任何痕迹。 多铎摸着脸上的麻坑,非说明玉公报私仇,不给他治脸,害他毁容破相,被多尔衮冷飕飕回了一句:“你再逛青楼养外室,下次就不是毁容,是送命了。” 从此,多铎收敛了心性,辅助多尔衮处理朝政,却也恨毒了汉人。 并把这种仇恨充分体现在了剃发这件事上。 凡归降者必须剃发,是先汗定下的规矩。汗位传到皇太极手上时,因为皇太极重用范文程的关系,很多大政方针都有变动,唯独剃发这一条原封不动地执行了下来。 就算是范文程本人,为表诚意也跟着剃了脑袋。 明玉问过多尔衮,旗人为什么要留剃发,到底是因为宗教原因,还是为了打猎图方便。多尔衮也说不清楚,他的理解是为了区分敌我。 类似于黄巾起义,因为大家都长得差不多,所有黄巾军成员都头裹黄巾,以示区分。 穿越之前,明玉虽然演过不少清宫剧,却不是很喜欢清朝,一来是因为清朝末年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让人觉得很气气愤很丢脸,第二个原因就是颜狗实在接受不了清朝男人过于奇葩的发型。 明玉曾经一度怀疑,女真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比如祖传秃顶,所以要提前把脑门剃光。 这种奇葩发型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劝退了不少男演员,脸不够小,颜值不耐造的,真不敢接清宫戏。 如果说从前多尔衮是满蒙第一美男子,汉人剃发之后,他说自己是满蒙汉第一美男子,明玉也相信。 这发型真的太挑脸挑颜值了。 幸亏多尔衮怎么吃都不胖,他但凡稍微胖一点,脸稍微大一点,下颚线稍微钝一点,硬朗的感觉稍微减一点,整个造型就垮了。 这一日多尔衮难得早回家,陪明玉和福临吃了晚饭。福临吃饱就困,被奶娘抱到西跨院去哄睡。多尔衮没去书房处理政务,吃完就歪在外间的大炕上看书,明玉不喜欢晚上看书,就躺在多尔衮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快到年节,你怎么反而闲了?”明玉仰起脸问。 往年,多尔衮还不是摄政王的时候,年底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当上摄政王,入了关,反而清闲起来。 这不正常。 多尔衮放下书,抬手揉了揉眉心:“最近出了点事,心烦。” 因为这事,朝会上已经吵了好几天,奏折雪片似的飞到干清宫,不用看都知道写了些什么。 干清宫也不消停,时不时有人求见,说的都是一个事,让多尔衮烦不胜烦。 索性避回武英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多尔衮想在圣贤那儿讨个主意。 多尔衮的手段明玉是知道的,能让他心烦的事应该不是小事,明玉将脸转到多尔衮那边:“出了什么事?很棘手吗?” 书里的圣贤都是汉人的圣贤,自然向着汉人说话,明玉出身蒙古,还算中立,倒是可以跟她聊一聊:“按祖训,凡归降者先剃发,可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发是不孝。剃发令颁布下去,遭到了朝臣和百姓的集体反对,京郊甚至有人打起了反清复明的口号,多铎带兵去镇压,杀了不少人。” 明玉心惊,对了,还有这茬。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明玉:啧,你们祖传那发型是真的丑。 多尔衮:…… 明玉:当然,你长得好看,你除外。第112章 圣旨 反清复明的口号从清朝入关开始就没断过, 其中有几个重要的原因。 其一是臭名昭著的屠城,民众不得已奋起抗争,其二是明朝残存势力仍在, 建立了一些组织,比如天地会、红花会什么的,其三就是她眼前这位爷搞出的什么剃发异服令,可劲儿试探汉民族文化的底线,还义无反顾地拉低了中国人的整体颜值。 到今天明玉才知道, 原来剃发异服令不是多尔衮一个人搞出来的, 而是女真人的祖训。 大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意思。 这事要是多尔衮一个人搞出来的,明玉还有把握说服他,祖训的话……就得好好想想了。 明玉坐起来,倾身过去, 脸贴脸, 眼也不眨地盯着多尔衮, 把多尔衮都看毛了:“跟你说正事呢, 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明玉眨眨眼:“多尔衮,你可真好看。” 几年相处下来, 多尔衮也总结出了明玉的一些行为习惯。她真心夸他的时候,一定没好话, 得细品。她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不吝惜溢美之词地夸奖。 换成别人, 多尔衮才没心情搭理。可明玉不一样, 他就喜欢明玉夸他,夸他长得好, 身材好, 那啥大那啥好, 他都很受用。 “嗯,确实,大家都这么说,你很有眼光。”明玉夸他,他就反夸回去,倒看看明玉又想求他什么。 结合刚才的话题,多尔衮猜明玉可能会求他日行一善,少杀人。 下巴被人抬起来,明玉漂亮的脸蛋在眼前无限放大:“多尔衮,我说句真话,你别不爱听。” 多尔衮偏了偏头,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明玉又甩出一个彩虹屁:“那个?????……就是你们祖传的这个发型,我在盛京住了这么久,只看见两个人留着还挺好看的。” “两个?”多尔衮丝毫不怀疑其中一个是他,那另一个是谁,谁能好看到入了明玉的眼。 居然跟他并列! 明玉点头:“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福临。” 多尔衮哼笑:“那不都是我吗?” 福临越长越像他。 “多尔衮,不是谁都长了你这么一张俊脸,也不是谁能都驾驭你们祖传的发型。水能覆舟亦能载舟。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百姓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谁还在乎皇上是谁?连皇上都不在乎了,谁还有心情搞什么反清复明?” 见多尔衮蹙起眉,明玉抬手给他抚平:“没人反对皇上反对朝廷,用发型区分敌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多铎带兵镇压百姓,是显示了大清的威武吗,我看不是,他这样做反倒显得朝廷很心虚很不自信。” “所以你也反对剃发?”多尔衮坐直了身子。 明玉扑在他怀里,把他重新压倒在迎枕上:“我不是反对剃发,而是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刚才明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多尔衮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每个人都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谁会傻到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朝廷对着干呢。 就像他,如今有妻有子万事足,再也不想出去打仗了,听多铎说打打杀杀都心烦。 跟菩萨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尔衮感觉自己好像被度化了,心肠比之前柔软许多。 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多尔衮下令暂停剃发易服令,朝野上下都长出了一口气,却把多铎给气得不轻。 “哥,城外的抵抗都已经消灭了,怎么忽然不剃发了?” 多铎带兵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直接杀到武英殿找他哥理论:“剃发易服是祖宗的规矩,怎么能说变就变?你现在是大清的摄政王,不是明朝的摄政王,你怎么能无视祖宗的规矩给汉人撑腰?” 多铎从前很听多尔衮的话,多尔衮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问原因。 可自从被汉人算计染上天花变成麻子脸,多铎好像变了一个人,性情越来越暴躁,做什么都喜欢用武力解决。 多尔衮看不过说他两句,多铎有一百句话等着反驳,还动不动质疑多尔衮的决定,甚至立场。 但凡与汉人有关,多铎更是情绪激动,忍不住喊打喊杀。 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多尔衮虽然恼怒多铎的无端指责,却也没跟他一般见识,仍旧耐心地给他解释:“太后和皇上年后入关,眼下京城的稳定最重要。” 多铎认死理,只能一点一点开解。 谁知多铎根本听不进去,还越听越气:“哥,我龙袍都给你准备好了,只盼你登基,你居然真在等太后和小皇帝!” “小皇帝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说不定就是个哑巴,你等他做什么!等他入关被南边这群酸儒嘲笑吗?大清牛哄哄的,原来他们的皇帝是个小残废!” “住口!”多铎越说越不像话,多尔衮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今日跟你交个实底,我不想做皇帝……” 话才起了个头,又被多铎打断:“哥,你怕什么?先帝活着的时候就有意传位于你,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太后也说,当时立小皇帝是权宜之计,是无奈之举。既然是无奈之举,那就让小皇帝把皇位禅让给你好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先帝的属意,放眼大清,论军功论实力论手腕,谁能比得上你?你说让小皇帝禅让,谁敢反对!两黄旗?索尼?还是鳌拜?他们拥立一个小哑巴做皇帝,脸上很有光彩吗?” “咱们兄弟俩从前出生入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在朝廷有立足之地,能成为人上人?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你怎么还谦让起来了!” 先帝有两个嫡子,九阿哥是个小哑巴,八阿哥虽然身体孱弱,长大以后说不定就好了。若到时候,由太后做主,让哑巴小皇帝禅位给八阿哥,八阿哥全须全尾的还有他们哥俩什么事? 所以谋朝篡位须趁早! “先不说这个。”多铎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隔墙有耳,多尔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说剃发的事,别扯远了。”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如把话挑明:“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想当皇帝,是不是跟明玉有关?” 他哥当了皇帝,肯定要广纳六宫,不可能只守着明玉一个。 可明玉哪里都好,就是善妒,他哥跟她成亲这么多年,别说侍妾了,身边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 好不容易在朝鲜收了一个侧福晋,还被明玉趁乱给送走了,他哥知道以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换做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大吵一架,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给摆布了? 还有这次入关。 他建议封城杀人,既能控制瘟疫,又能杀人立威。他哥本来都同意了,结果跟明玉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改了主意。 不许封城,不许杀人,不但不能杀人,还得救人。 哪怕被人误会,哪怕被京城百姓打得屁滚尿流,也只能忍着,不许动百姓一根汗毛。 结果呢,结果他们救了汉人,汉人病好了吃饱了,反过来开始算计他们。 他忙活一圈,落了一脸麻坑。 连福临这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儿子都被人算计了,明玉还在替汉人说话,忽悠他哥。 如果按照当初封城杀人的办法执行,今天的剃发令,根本不会有谁敢跳出来反对,更不会闹出这样大的乱子。 那些人临死了还在嚷嚷,说他们要见睿盛夫人,求睿盛夫人给他们做主。 等他带兵回城,睿盛夫人果然给他们做主了,又把他哥忽悠得无视祖宗规矩,站在汉人那边叫停了剃发令。 明玉这女人对他哥的影响力,远超多铎想象,也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多铎不信他哥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当大汗当皇上。只不过之前有先帝在,先帝对他哥有养育栽培之恩,他哥不好动手。现在先帝没了,万事俱备,他哥居然对他说不想当皇帝。 多铎用脚趾都能猜出来,肯定又是因为明玉。 因为外室和天花的事,多铎对明玉有些成见,多尔衮不想让多铎误会明玉,便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多铎气笑了:“哥,咱们才入关,根基不稳,只有你当皇帝才能服众。你看,南边这些酸儒谁不是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你让他们辅佐一个儿皇帝一个哑巴皇帝,他们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别的异心来。” “明玉忽悠你,是为了她自己的好名声,你可不能被她蒙蔽了!” “够了!”明玉是为了谁,多尔衮心里有数。 就算明玉忽悠他,那也得他愿意让人忽悠才行。 他又不傻。 “我说了,此事与旁人无关……” 眼看两兄弟要吵架,明玉领着福临走进来,她笑着问福临:“福临,你看谁来了?” 福临仰头看了多铎一眼,奶声奶气地说:“小苏苏,表生气。” 到底是血缘关系更近,福临跟多铎特别亲,他叫别人都是按齿序,唯独自作主张管多铎叫小叔叔。 多尔衮从来不在孩子面前发火,他压着火气纠正福临:“是小叔叔。” 福临:“小苏苏。” 连着教了两遍,福临也没说对,他嘟起嘴。 多铎叹口气,换上笑脸走过来抱起福临,话里有话道:“大侄子乖,以后可不能学你阿玛,见色忘义。” “见、饿、忘……饿?”福临抱着多铎的脖子,鹦鹉学舌。 “……” 还有半个月过年,忽然从盛京传来一道圣旨,落款处盖的是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格外醒目。 先帝在时,从未在圣旨上用过传国玉玺,一般只用圣旨专用的皇帝印玺。 多尔衮成为摄政王之后,小皇帝的圣旨几乎都出自他手,用的也是皇帝印玺。 因为瘟疫的缘故,多尔衮提前入关,一并带走了皇帝印玺。 这时候却从盛京发来一道圣旨,上面盖着传国玉玺,通知多尔衮太后和小皇帝要在年前入关,让他和多铎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更耐人寻味的是,这道圣旨一式两份,一份给多尔衮,一份给多铎。 多尔衮手里捏着圣旨,脸彻底黑了,太后和小皇帝提前入关,并没有与他商议,他事先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多尔衮把多铎叫来问话,多铎告诉多尔衮是他给太后上了密折,告诉太后多尔衮违背祖训叫停了剃发令。 因为范文程害死了先帝,太后恨毒了汉人。之前多铎提出用封城杀人之法控制瘟疫,太后第一个表示同意,并叮嘱多铎务必把染疫的人都杀光,确保京城和皇宫的安全。 后来多尔衮入关,并没采用封城杀人之法,而是用明玉的空间灵泉控制住了瘟疫。 消息?????传回盛京,太后嘴上夸多尔衮能干,夸明玉是个福星,心里却始终憋着一口气。 接到多铎的密折,知道多尔衮为了保全明玉的好名声,竟然罔顾祖训,叫停了已经开始并且进展顺利的剃发令。太后大怒,摔了手里的茶盏,当即把两位监国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叫来商量。 两人看过多铎的密折都很惊讶。阿济格惊讶于多铎竟然背着多尔衮给太后上密折,狠狠告了多尔衮一桩。济尔哈朗惊讶于多尔衮竟然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女人罔顾祖宗留下的规矩。 “多铎与多尔衮一奶同胞,追随多尔衮东征西讨,谁诬陷多尔衮,他也不会这样做。” 太后气得声音都是抖的:“也怪哀家,太纵容明玉。” 明玉出身科尔沁,说她偏向蒙古,还好理解,可她为什么要偏向汉人? 想到剃发令,太后恍然,是啊,明玉身边可不就有一个宁可不出仕也要留着头发的大能人吗? 太后狠狠捻了两下佛珠:“事已至此,怨谁也没用了,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吧?” 多尔衮已经是摄政王,还拿走了皇帝印玺,谁能把他怎么办? 谁敢跟他拗着来? 阿济格摇头,他没办法。 从小到大,只要是多尔衮认定的事,不管对错,他都会一条路走到黑,很少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当然,多尔衮认定的事,极少有错的时候,不然他也不能有今天的成就了。 太后就知道阿济格拿多尔衮没办法,于是向济尔哈朗投去期许的目光。先汗的儿子、侄子们中,脑子能跟上多尔衮转的,除了先帝,恐怕就只有济尔哈朗了。 果然济尔哈朗苦笑道:“多尔衮位高权重,又拿走了皇帝印玺,为今之计只能辛苦太后和皇上提前入关,用皇权弹压多尔衮,逼他改变主意。” 当然也不一定管用。 多铎在密折里说京城的瘟疫基本消灭,皇宫绝对安全,提前入关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得想个办法通知多尔衮一声。”太后想了想说。 毕竟多尔衮是摄政王,皇帝要入关,他得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阿济格直挠头:“皇上临时改变行程,多尔衮并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写信通知肯定不行,怎么也要发一道圣旨过去。” 可皇帝印玺被多尔衮拿走了,圣旨要怎么发又成了难题。 最后还是济尔哈朗想出了主意:“皇帝印玺不在,不是还有传国玉玺吗?” 太后当即拍板,就这么干。 谁知济尔哈朗还有顾虑:“这事没提前跟多尔衮商量,他要是不同意,把圣旨驳回了怎么办?” 阿济格点头:“先帝在时,圣旨只用皇帝印玺,多尔衮要是质疑传国玉玺的效力,用皇帝玉玺再下一道圣旨,完全可以驳回。” 还治不了他了,太后冷哼:“那就写两份圣旨,给多尔衮一份,给多铎一份,若多尔衮不认,就让多铎率文武百官迎接。” 祖训不能废,先帝立下的规矩不能废,不管谁迎接,太后都必须带着小皇帝入关了。 也是等不得圣旨传来传去,也是怕圣旨被驳回,多尔衮接旨的时候太后和小皇帝那边已经启程了。 木已成舟,多铎笑着跟多尔衮说了他的筹谋:“两份圣旨正好,等太后和小皇帝到了,我带人出城迎接,脏活累活我一个人干了,不会脏了你的手。” 见多尔衮疑惑地看向自己,多铎嘿嘿一笑:“放心,我不会傻到自己动手,我已经把消息透露给张献忠那边了。张献忠恨你入骨,他动不了你,还动不了小皇帝么?等两边动起手来,我带兵正好赶到,就算张献忠的人杀不了小皇帝,我的人也会趁乱替他做的。”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豪格那个笨蛋,他团灭了李自成,却让张献忠跑了,不然我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然后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哥你只需带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外列队,等我把小皇帝的尸体和活着的太后一起带回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穿龙袍坐龙椅了。” 说到这里,多铎勾起唇角:“当天登基都行,太后和文武百官是现成的。” “哥你放心,皇后的朝服和头冠都是按照达哲的尺寸做的,只要明玉比达哲瘦,就不会耽误你的登基大典。” 对上多尔衮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多铎全身一僵,遮掩似的朝后靠了靠,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明玉善妒,她不许你开后宫。不开就不开,你是皇上,前朝后宫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多尔衮真没想到,从小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主见的多铎,其实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作者有话说: 太后:叫停剃发令?哀家怎么把魏循给忘了。 明玉:你别动他!第113章 冲突 勾结外敌, 刺杀皇上,谋朝篡位,干的比他还溜, 就算是多尔衮自己筹谋这些,都不一定比多铎做得好。 可多铎机关算计,唯独漏算了自己。 他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而且当皇帝这个事也不是多铎想的那么简单。 皇帝看起来好像前朝后宫一把抓,所有人都要听皇帝的,其实不然。皇帝要平衡朝廷里的各种势力, 有很多身不由己。 其中最大的身不由己, 就是后宫。 像多铎说的那种天下地下唯我独尊的皇帝,不是暴君就是昏君。 既然多铎都已经替他筹谋完了,多尔衮与多铎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移开目光,看向某处虚空:“来人, 把豫亲王拿下, 送回他的住处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 不许放他出来, 不许他见任何人。” 几道黑影闪过,多铎还没反应过来, 人已经被堵上嘴绑好带走了。 明玉领着福临走进来的时候,并没听见争吵的声音, 也没见到多铎,她问:“多铎人呢?已经走了吗?” 最近因为剃发令被叫停, 多铎经常过来找多尔衮谈心, 一言不合就吵吵。 明玉本来想劝,可多铎连她也恨上了, 根本不理。 后来见多尔衮都劝不动, 明玉也不白费力气了, 每次听说多铎来了,隔上一会儿便会带着福临过去。 多铎跟多尔衮一样,在孩子面前比较克制,多铎又特别喜欢福临,每次福临一到,立刻能化解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多铎抱一会儿福临,耐心教福临说几句话,便会告辞离开。 今天明玉也是忖着时辰过来的,谁知竟然扑了个空。 多尔衮抱起福临,这才回答明玉的问话:“他有事先走了。” 明玉信以为真:“刚来就走啊?”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把圣旨的事跟明玉说了:“这一路不太平,我恐怕要带兵去迎,迎得远一点。” 明玉有些诧异。皇宫的瘟疫才消灭,因为没有封城,京城时有散发,太后和小皇帝一来,难免要举行一些规模较大的仪式,还有宴请,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李自成虽然已经死了,据说他的残部还在京城周边活动,并没走远。多铎正在带兵围剿,太后和小皇帝这时候过来恐怕会有危险。 “太后为何忽然改了行程?”明玉猜多尔衮也是刚知道,不然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告诉自己。 别的不说,太后和小皇帝要来,宫里怎么也得布置一下吧。 福临闹着要举高高,多尔衮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总算把他安抚住了:“因为剃发令,多铎给太后上了密折,告了我一状。太后素来重祖训和先帝留下的规矩,谁敢挑战,她就会第一个跳出来弹压。并没跟我商量,直接下了一道圣旨,说要提前入关。” 原来是多铎搞的鬼。 她就说多铎这两回来串门态度怎么都变好了,敢情给多尔衮打了小报告:“皇帝印玺在你手上,圣旨如何用印?” 剃发令才叫停,京城及周边才平静几天,再闹起来恐怕连瘟疫也要跟着反弹了,真让人头疼。 若圣旨没有用印,是可以质疑,甚至可以驳回的。 多尔衮也很无奈:“太后手上有传国玉玺。” 当初他把皇帝印玺随身携带,就是怕有人趁他不在给太后进谗言被人掣肘,却忽略了传国玉玺。 明玉心累地坐在椅子上,听多尔衮又道:“我刚得到消息,圣旨颁下的第三天太后和小皇帝就已经启程了,再有几日怕都到了。” 得,还是先斩后奏。 想想也是,多铎是多尔衮的亲兄弟,这么多年跟着他出生入死,可以说是多尔衮最信任的人。他写密折告多尔衮的状,太后肯定不会怀疑,连调查都省了。 再想到小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岳托弄权,太后硬是以遵从先帝遗志的理由驳回了两位辅政王关于取消互市的决定,还在朝会上把内阁好好申斥了一番。 之后,但凡朝廷有任何不遵从先帝遗志的事情发生,太后都会出面干涉,且态度强硬,能量?????巨大。 而剃发这事,既祖宗的规矩,又是先帝的遗志,太后不急才怪。 知道太后肯定会反对,明玉和多尔衮已经在想对策了,本来还有时间,现在这个马蜂窝直接让多铎给捅了。 还是以密折的方式捅的。 不出意外,过几天便要面对太后滔天的怒火,可对策明玉还没想出来,看多尔衮那表情,应该也是一筹莫展。 果然不等明玉问,多尔衮已然道:“若太后问起剃发令的事,你就说你不清楚,我来应付。” 明玉知道多尔衮怕她受委屈在保护她,可叫停剃发令是她第一个提出来的,她不可能都推给多尔衮,让多尔衮一个人独自面对:“太后知晓此事是因为多铎的密折,天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就算我说我不清楚,太后会信吗?” 多铎习惯了维护多尔衮,哪怕叫停剃发令是多尔衮一个人的意思,多铎肯定也会给他哥找个替罪羊。 看多铎这几天对待她的态度,明玉几乎能猜到那封送到太后手上的密折大致写了些什么。 违背祖宗的规矩,忤逆先帝遗志,太后已经不能忍,若再加上一条欺君罔上,恐怕可以拖出去斩了。 多尔衮也是关心则乱:“那你装病好了。等我把太后应付过去,你再露面。” 明玉气笑了,她跟多尔衮打赌:“你信不信,我要是装病,太后肯定会趁机往你身边塞人。” 多尔衮一时没反应过来:“塞人?塞什么人?” 明玉挑眉看他:“女人。” “推掉就是了。” “万一赐婚呢?不能不要。” 多尔衮看着明玉:“那你说怎么办?” 明玉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对付有野心有见识的男人,明玉有的是办法。可对付年老守旧,心志坚定,拒绝接受任何新鲜事物,拒绝做出任何改变的太后,明玉也只能说:“看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多尔衮带兵出城,兵分两路。 一路对照多铎的计划,把张献忠留下的人给剿了。而后围着京城跑了一圈,先后剿灭了几波李自成留下的残部,还有一些反清复明的势力。 多尔衮自己带另一路北上,迎接圣驾。 怕多铎还有别的安排,多尔衮一口气迎到了山海关,可把太后吓得不轻,还以为他要半路送他们回去呢。 直到多尔衮跳下马,在马车前给太后行礼,太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没好气地问:“多铎呢?他怎么没来?” 太后问得直白,多尔衮也没藏着掖着:“他以下犯上,正在面壁思过。” 太后“啪”地撩起车帘,逼视多尔衮:“是你功高震主,罔顾祖宗规矩在先,违逆先帝遗志在先,宠爱睿盛夫人色令智昏,多铎说与哀家知道有什么错?最应该面壁思过的人是你!” 多尔衮态度恭敬,却寸步不让:“祖宗的规矩是人定的,先帝遗志放在如今也未必合适。时移世易,朝廷合该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而非墨守成规,致社稷百姓于不顾。” 当了这么长时间太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忤逆,太后气得心口疼:“多尔衮!你忘了先汗是怎样爱重你,忘了先帝是怎样栽培你的了?如今你翅膀硬了,竟然敢质疑先汗和先帝的决定!” 面对太后的厉声质问,多尔衮眉眼不动,声音仍旧无波无澜,平铺直叙:“正是为了报答先汗的爱重,先帝的栽培,臣才更应该竭尽所能辅佐皇上治理好天下,而不是被困在祖宗的规矩里不敢寸进,毫无建树。” “你!” 先帝殡天之前,太后一直深居内宫,几乎不问政事。当上太后,不得已抱着小皇帝上朝,不管是之前的辅政王、内阁还是摄政王多尔衮,都对太后礼敬有加。 上下一条心,即便遇到分歧,也都是好商好量地解决。 基本遵循祖宗的规矩和先帝留下的大政方针。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跳出这个圈,公然挑战太后心中的底线。 让太后大感伤心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帝用尽心力培养的下一任接班人,多尔衮。 万万没想到,平时对她千依百顺的多尔衮,竟敢当着这么多人如此顶撞她。 太后脸上挂不住,眼圈一红:“哀家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哀家只知道祖宗的规矩不能废,先帝留下的国策不能废!除非哀家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僭越改变什么!” 太后端庄了一辈子,并不想当众撒泼,可讲大道理讲不过多尔衮,除了撒泼别无他法。 反正她是女子,看多尔衮能把她怎样。 多尔衮面无表情:“太后没读过多少书,现在读也不晚,不懂大道理臣可以说给太后听。要说祖宗的规矩和先帝的国策,臣记得其中有一条便是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听多尔衮继续说:“皇上年幼,太后临危受命,本无可厚非。如今朝廷已步入正轨,太后理应退回后宫,这才是谨守祖训和先帝的国策。”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噎得太后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好,只要你答应哀家,不改变什么,哀家这便退回后宫,从此不问政事。” 多尔衮抬眼,眸光锐利:“那这一趟太后算是白来了,臣请太后即刻返回盛京。” 太后抖手指着多尔衮:“你什么意思!你想造……” “臣没那个意思。”多尔衮回头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臣会带上所有人同太后一起返回,今生再不入关。” 太后整个人都懵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收回目光,看向太后:“不入关,朝廷还是原来那个朝廷,官员还是原来的那群官员,百姓也还是原来的百姓,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不需要改变,臣才能向太后保证绝不会改变什么。” “可入关之后,旗人不足汉人的一成,官员多了不止一倍,疆域扩展了两到三倍。什么都变了,太后却要求臣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请太后恕臣无能。” 太后这才明白多尔衮的意思,火撞顶门:“所以汉人多,你就要站到汉人那一边去了?你忘了先汗是被谁害死的?先帝是被谁害死的?你那些兄弟和同袍都是被谁害死的?你忘了,哀家没忘!” “人多不好管,就把那些不服管教的全杀了!这次的瘟疫本来是个好机会,却被你平白错过,你还有脸在这里教训哀家!” 多尔衮勾唇:“太后所言甚是,却与先帝的国策不符。” 先帝重用汉人,讲究怀而柔之,最厌烦简单粗暴的杀戮。 当年阿敏杀人屠城,曾被先帝重罚。 太后被问到张口结舌,只得妥协:“朝政上的事哀家不懂,后宫在哀家治下,后宫当差的奴才必须剃发,这个你管不着吧。” 多尔衮点头,这个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太后总算占到一点上风,转头问多尔衮:“哀家记得入关之前,在汉人中推行剃发令是你的提的,怎么在紫禁城住了几个月忽然就改了主意?是不是有人给吹了枕头风?” 枕头风的指向太明显,多尔衮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了点变化:“是臣之前考虑不周,与旁人无关。” 太后冷哼一声,半点不信。只恨自己之前对明玉太好,让她可着劲儿地作,现在可好已经影响到多尔衮影响到朝政了。 作者有话说: 太后:哀家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你媳妇吗? 多尔衮:您动她一下试试。 作者:这一章比较短小,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哈~第114章 为难 圣驾来到北京城, 文武百官早在城门外列队迎接。 热热闹闹进了宫,太后住慈宁宫,小皇帝住干清宫, 海兰珠带着安亲王与太后合住,其他太妃太嫔住寿康宫,将东西六宫留给小皇帝将来的妃嫔。 众人入住时宫室俱已准备妥当,太后非常满意。 多尔衮说太后和皇上来了,他和多铎不能继续住在皇宫, 打算搬到宫外居住。太后只允了多铎搬出去, 却把多尔衮和明玉留了下来。 因两人之前所居住的武英殿离西六宫太近,太后把多尔衮和明玉安排到了最东边的奉先殿居住。 主要是东边宫室无人居住,奉先这个名字太后也喜欢,适合多尔衮和明玉住在里头面壁思过。 搬完家, 明玉去慈宁宫谢恩, 太后半天才叫起, 叫起之后一直盯着站在明玉身后的魏循看。 明玉笑着给魏循邀功:“臣妾没在皇宫住过, 不知道都该准备些什么,多亏魏循有经验, 几天就把宫室都准备妥当了。” 明玉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此处应该有赏赐, 谁知太后却冷笑一声:“前朝有摄政王,哀家可以退回后宫, 可后宫归哀家管, 谁不听话谁就要受罚。来人,把魏先生请出去, 以后再不准他踏进皇宫一步。” 剃发令在前朝推行不开, 太后憋了一肚子气, 认?????定是明玉给多尔衮吹的枕边风。 而这枕边风的起因,多半与魏循有关。 魏循当时归降,先帝看重其才华想委以重任,条件是必须剃发,可魏循宁可困居后宫为奴为仆,也不愿剃发。 可见其心志之坚。 此次入关,多尔衮力主推行剃发令,魏循作为明玉身边第一得用人理应先剃头给众人做个表率。他必然不愿,甚至可能巧舌如簧影响明玉,让明玉给多尔衮吹枕头风,从而叫停了剃发令。 在提前入关的这群人里,能凭借一己之力影响多尔衮判断的,除了明玉,再没有别人。 太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明玉出身科尔沁,科尔沁的男人为表忠心早已剃发,她没理由站在汉人那一边。 如今多尔衮翅膀硬了,她治不了多尔衮,还治不了魏循么? 一直以来魏循都是明玉的左膀右臂,好多不适合明玉出面做的事,都需要魏循来做,两人来往甚密。 明玉住在宫里,魏循却不能随意出入,对明玉来说影响很大。 果然明玉一脸错愕:“娘娘,臣妾此次入关带来的人手并不多,臣妾身边少不了魏循。” 魏循身份特殊,之前在汗王宫住过好几年,也没见太后说什么,怎么换到关内就不许他进宫了呢? 消灭瘟疫,开棚施粥,还有互市,很多事明玉都要与魏循当面商议,不许他进宫怎么行。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阴不阳地说:“外头归摄政王管,他叫停剃发令哀家管不着,可后宫哀家做主,祖宗的规矩不能废。” 原来还是因为剃发令。 多尔衮回来之后跟明玉说太后通情达理,对叫停剃发令毫无异议,明玉就有点不信。 不信太后这么好说话。 结果太后在这儿等着她呢。 ”娘娘,叫停剃发令是摄政王决定的。”您老人家有气去找摄政王,别拿她作伐。 太后既然已经被多尔衮说服,说明多尔衮有手段弹压太后,这时候都推给多尔衮,明玉觉得效果更好。 谁知太后更生气了:“是哀家没说清楚吗?哀家已然退回后宫,前朝的事哀家管不着,可后宫归哀家管。不剃发不能出入后宫,是哀家入关后定的第一条规矩,怎么,你有异议?” 这是逼魏循剃发的意思了。 魏循之前得先帝看重,因为不愿剃发才在汗王宫屈居多年。当时先帝都没说什么,如今多尔衮叫停了剃发令,太后反而较起汁儿来了。 魏循不愿剃发,明玉当然不会勉强他,可太后的面子也不好驳回,只能她做出让步:“臣妾不敢有异议。” 她转身对魏循说:“以后有事派人传信进来便好。” 总传信也不行,她得想办法搬出去住。后宫是太后的地盘,外头可不是。 魏循应是,谁知太后又作妖:“规矩已然定下,魏循人还在后宫,他今日必须剃发,不然就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这样讲未免有点故意找茬的嫌疑了,明玉也沉下脸:“娘娘,就算皇上下旨还得给别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呢。你这才定的规矩,当场执行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呢?” 又是强人所难,这两口子一起生活就久了,连用词都一样。 一样的咄咄逼人,一样的让她难堪,太后想起在山海关受尽了多尔衮的气,一股脑都发泄在明玉身上:“后宫里的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命妇说三道四!来人,伺候魏先生剃发!” 明玉可不是普通的命妇,太后是超品,她也是超品:“娘娘,臣妾随摄政王入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太后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过魏循。” 她给明玉面子,多尔衮在山海关当着那么多人给她面子了吗:“剃发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哀家让魏循剃发是看得起他,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 说着看向魏循:“魏先生,你说呢?” 冷眼旁观下来,魏循算是看清楚了,今日他要是不剃发,不但他没好果子吃,明玉也得跟着吃瓜落。 他之前不愿意剃发,是爱美,也觉得不值得。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明玉信任他,倚重他,把他当成家人,甚至愿意为了他当面顶撞太后。 他自然不能让明玉为难。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剃个发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说清朝这个发型很挑人,可多尔衮不是一样好看,他长得也不差,没准儿也好看呢。 再说他剃了发,表了忠心,就能自由出入后宫了,见明玉说事都方便。 他与明玉商讨的很多事都是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传信麻烦也容易泄露。 对上明玉充满暗示的目光,魏循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朝太后拱了拱手:“草民愿意剃发,以表忠心,多谢太后成全。” 太后笑容僵在脸上,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怎么跟了明玉就愿意剃发表忠心了呢? 难道明玉比先帝还好? 魏循的表态并没有取悦到太后,倒是让太后越发忌惮起明玉来。 细想起来,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太可怕了。 先帝见到她就很喜欢,见第一面破例赏给她五十亩良田,让她成为大清有史以来第一个拥有土地的女人,之后更是多次晋封。 赐仪仗、赐食邑、赐超品封号。 太后获封超品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了,给先帝生下三个女儿,位居中宫,而明玉封超品的时候还不到十七岁。 这样恐怖的晋升速度,别说在女人堆里,就算是靠军功晋封的男人……就算是多尔衮也拍马难及。 多尔衮之前一再拒婚,甚至屡次忤逆先帝差点丢了旗主之位。与明玉成亲才三年,便对她言听计从,甚至罔顾祖宗的规矩和先帝的国策。 还有岳托,更是被鬼迷了心窍,为讨好明玉无底线无原则。 差点忘了,还有朝鲜的凤林大君。如果他对明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怎么可能为互市卖命,怎么可能冒着得罪大清的危险收留明玉母子,最后还把皮岛送给了她。 如今再加上一个魏循。 从前是她小瞧了明玉。 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便是大不孝。 之前明玉问过魏循,先帝当初那样看重他,他为何不剃发出仕。 魏循笑着对明玉讲出了上面那一番大道理,最后他说:“我小的时候家中赤贫,经常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别人家饿急了就会卖一两个孩子换钱买粮食,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宁肯饿死也不忍心将我卖掉。” “是我,耐不住饿,为了那一口吃食,净了身入了宫,已是大大的不孝。等我混好了,回村去看爹娘,我爹娘早已饿死多年。” “我后悔死了,早知道,还不如跟他们一起饿死,一家人也算整齐。” “我已不孝在先,对不起爹娘,不想为了所谓的前途,再不孝一回。” 头发是魏循的底线。 那不仅仅是头发,还是魏循对死去爹娘的孝心,便是明玉气急了薅他头发,也不敢真的生拉硬扯。 明玉知道魏循这样做全是为了她,魏循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明玉再保不住他,要这超品封号还有何用。 可这里是后宫,太后说了算。太后正在气头上,看样子今日不给魏循剃发给她一个下马威,他们想走出慈宁宫都难。 当然以魏循的身手,强行带她走很容易,可那样的罪名,就不是剃发能解决的了。 不让太后把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出来,以后指不定还会生出多少事端,能躲过初一,不一定能躲过十五。 明玉深深吸气,也没让人拿垫子,直接跪在了硬邦邦的地面:“太后有气,罚臣妾便好,不必连累旁人。” 多尔衮给她的暗卫就在附近,他们只负责自己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 现在她跪下了,出言请太后责罚,他们必然要管上一管了。 就算不敢对太后怎样,去给多尔衮报个信应该没问题。 刚刚太后叫人进来伺候魏循剃发的时候,已然吩咐把殿门关了,明玉想找人给多尔衮送信都不行。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暗卫。 跟她玩苦肉计? 真以为长了一长我见犹怜的脸,谁见了都会心软吗,以为她是那群色令智昏的男人吗? 太后偏偏不吃她这一套,冷笑道:“你既然喜欢跪,就跪着看哀家怎么抬举魏先生吧。”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还有一秒达到现场。第115章 出气 今日她要压一压明玉的心气儿, 让明玉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多尔衮那样宠着她,惯着她,让她由着性子作。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她几句话所左右。 有些事她做了, 别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有些事,比如祖宗的规矩和先帝留下的国策,不是她能挑战的。 她是多尔衮的福晋,是旗人的妻子,站在汉人那边为汉人求情也要受罚。 还要重罚。 多尔衮若是不忍心明玉受罚, 必然有所妥协, 到时候再提剃发令,便好说多了?????。 地上冷硬,乌云想给明玉拿个垫子,却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此时伺候魏循剃发的人早已准备就绪, 魏循撩衣摆跪下, 亲手卸下发冠, 将齐腰的长发披散下来, 发尾一直拖到地面。 公子如玉,墨发如云, 便是跪着也美得像一幅画。 魏循知道,太后发这么大脾气, 肯定猜到了摄政王叫停剃发令与明玉有关。 拗不过摄政王,只能朝明玉发泄怨气。因摄政王宠爱明玉, 明玉又是超品, 与太后同阶,太后不好罚明玉, 只能罚他。 若他如之前那般抵死不从, 明玉必然为他据理力争, 万一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被太后抓到小辫子,搞不好明玉也会受罚。 说不定太后还会借题发挥,利用明玉要挟摄政王恢复刚刚叫停的剃发令。 若他一人剃发,能保住成千上万人的头发,他一人不孝,可以保住成千上万人的孝道,魏循觉得很值。 任凭明玉在旁边喊他名字让他快跑,魏循看也不看一眼。他怕看了会忍不住冲过去暴打那些拉扯明玉的宫人,更加激怒太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太后可能等的就是这个,他偏不给她机会。 魏循给太后磕头:“谢太后成全。” 果然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阴沉到能滴出水来。魏循直起身,偏头示意为他剃发的宫人,可以开始了。 一缕青丝落地,发丝留恋般地落在魏循握紧的拳头上,拳头握得更紧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玉见魏循的第一面,便被他的容貌和亮缎一般的长发吸引住了,从古风画里走出来的小哥哥谁不喜欢呢。 而今眼睁睁看着一缕一缕青丝落下,明玉心脏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眼泪早已决堤,喉咙喊到沙哑,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伺候魏循剃发的宫人是太后从盛京带来的,手脚很是麻利,没一会儿便完成了。 魏循睁开眼,脸上表情没变,只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有些泛红。 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剃了发依然美依然仙,太后越看越生气,不让宫人给魏循编辫子,而是冷声吩咐:“拿镜子给他看。” 就不信魏循还能淡定。 太残忍了,明玉挣扎着想阻止,喉间却只能发出呼呼的空响,根本聚不成音。 魏循揽镜自照,眼圈果然又红了一层。 他将镜子递还回去,给太后磕头,声音依然平静:“草民非常满意,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脸黑如锅底,气到指尖颤抖,转头吩咐明玉:“哀家抬举魏先生,睿盛夫人也该抬举抬举他。来人,请睿盛夫人给魏先生编辫子。” 刚刚与人撕扯得太厉害,明玉手腕上淤青一片,膝盖、肩膀和腰都很疼。 这时候被人扶起来,膝盖生疼,腿都是抖的。 喉咙喊破了,暂时发不出声音,明玉没法跟太后理论,只得一步一步走到魏循身边,费力地蹲下来给他编辫子。 这个发型散着头发真的太丑了,就算是神颜也撑不住。 魏循那么爱美,心里得有多难过呀,编上辫子会好很多。 心里想着快一点编,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她每天给多尔衮编辫子已经是熟手了,这一次却无比艰难,编出来的辫子也丑得一批。 才编到一半,握在手里的长发被人抽走。魏循利落地给自己编好辫子,抬头对太后说:“多谢太后和睿盛夫人抬举。不知太后还有何指教,若没有,草民告退了。” 头发剃了,明玉也哭成了泪人,太后的气总该消了吧。 太后更气了,可魏循实在太配合,让剃发剃发,让照镜子照镜子,一句怨言没有,满嘴都是漂亮话。 现在的情况是,魏循剃了发,明玉喊破了喉咙,还弄了一身伤,折腾老半天两人并无任何冒犯,怎么看都是她刻薄寡恩。 再折腾下去,魏循和明玉没事,她的好名声全完了。 太后心累地摆摆手:“都退下吧。” 话音未落,慈宁宫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原本无声开合的整扇大门受不住似的“吱呀”呻.吟了一声。 多尔衮甩开阻拦他的宫人,大步闯进来,抬眼便看见了力竭般坐在冰冷地面的明玉。 精致的妆容哭花了,双眼通红,被人抬起的手腕上青紫一片。 多尔衮走过去,推开正在试图搀扶明玉的乌云。乌云反应过来,人已经撞到殿柱,撞得胸口生疼,没忍住哇地喷出一口血。 不理太后和殿中众人的惊呼,多尔衮抱起明玉往外走,边走边吩咐传太医。 奉先殿中,太医来得很快,给明玉把了脉,说并无大碍。只是急怒之下喊破了喉咙,需要好生将养,几日后才能发出声音。还有一些皮外伤,也需要擦药油才能消解淤青。 太医给明玉把脉的时候,明玉的眼睛一直盯着魏循,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等太医一走,也顾不得多尔衮就在旁边,魏循挨着床沿坐下。他很想给明玉擦眼泪,抬起手才发现不合适,下意识理向鬓边,又想起他已经没有鬓发了,只得放下。 “你是不是傻?”魏循看向明玉,给她解心宽,“太后抬举我,我也愿意,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这下好了,把喉咙喊破了,好几天不能说话。” 明玉呜呜两声,拉住魏循的手,魏循看了多尔衮一眼,并没有收回手:“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几缕头发而已,又没全秃,剃了还能再长出来。” 见明玉终于收住眼泪,魏循拍拍她的手背,抽回自己的手:“不过我最近比较忙,好多事都要进宫与你商量,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留头发。我拿镜子照过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剃了头发也美丽。” 都秃顶了还有心情作诗,明玉破涕为笑。魏循这才起身告辞,明玉喉咙疼,说不出话,便点点头让他离开了。 魏循走后,多尔衮坐在了魏循刚刚坐过的地方。这时明玉已经转脸向另一边,拿后背对着他,显然是埋怨他来晚了,没有及时阻止太后,让魏循剃了头。 今日早朝事多,直到刚刚才结束,他接到暗卫的传信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乖乖,在宫里住得不开心,我们搬出去住吧。”多尔衮倾身过去,怜惜地吻了吻明玉的鬓发。 明玉这才翻过身来,眼睛红红的却很亮,她委屈巴巴地抬起手腕给多尔衮看。 两只手腕上都有淤青,多尔衮蹙眉,低头在上面亲了亲。 看完手腕,明玉又解开衣领,露出肩膀给多尔衮看。 肩膀上也有淤青,多尔衮眸光深了深,在肩膀上落下一吻。 明玉呜呜地又掀起小袄露出腰,细腰上也有淤青,多尔衮喉结滚了滚,费力地低头去亲她的腰。 亲完腰,小袄被人解开了。 等多尔衮检查完全身,明玉已然软成一段雪,眼睛湿漉漉的,比刚才还可怜。 多尔衮最后吻上她的唇:“都检查过了,脖子、胸口、腰、大腿、膝盖和脚踝都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宫里住不得了,我们搬出去。” 明玉白他一眼,心说,胸口和大腿本来没受伤,是被你检查出来的。 不过目的达到了,能搬出去就行。 明玉自己的皮肤自己清楚,多尔衮也清楚,只给明玉的膝盖上了点药,重新给她穿好小衣、小袄和裙子,拉过被子盖好,多尔衮站起身要走。 明玉拉他,不能说话,用眼睛询问,多尔衮无奈一笑:“搬出宫,总要跟太后说一声,还得出去找房子。” 明玉也没想太多,点点头,放他离开。 多尔衮出了奉先殿,直奔慈宁宫。 太后听说多尔衮去而复返,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等见到人,听他说要搬出宫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把多尔衮和明玉留在宫中另有目的,可不是专门为了给魏循剃脑袋的。 “你在怨哀家?”太后捏紧了手里的佛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魏循成日跟在明玉身边,他不剃发,哀家怎能心安?” 多尔衮面无表情:“魏循跟在明玉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也没见太后心中不安。” 偏偏在剃发令被叫停之后不安了。 太后冷笑:“你不是也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吗?” “正是。此一时彼一时。”多尔衮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懒得跟太后磨牙,“彼时皇上和太后在盛京,臣与明玉为图方便住在宫里。此时皇上和太后都来了,臣一家再住在宫里便不合适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搬出去住,可她已经给科尔沁大妃写过信了,科尔沁选出来的秀女恐怕在进京的路上了,索尼和鳌拜的家眷也快到了,那两家也有尚未出阁的姑娘。 有了剃发令的教训,太后打算好好给多尔衮挑两个侧福晋,就算要吹枕头风,也不能只有明玉一个人吹。 明玉已然生下嫡长子,她不给多尔衮张罗新人进府,太后做主给多尔衮?????身边添两个知冷知热的人,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他二人住在宫里,太后做什么都方便。若搬出宫去,万一明玉跟她耍花样,就算她的手再长也很难伸到宫外去。 “哀家若是不同意呢?”多尔衮所说在理,太后无力反驳只能以权压人。 毕竟君臣有别。 多尔衮抬眸:“臣过来知会一声,并不需要太后同意。”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多尔衮,你要造反不成?” 多尔衮哼笑,逼视太后:“臣若想造反,太后还有机会以权压人欺负臣的福晋吗?这一次,臣看在太后是明玉同母长姐的份儿上,不跟太后计较。再敢有下一次,臣会做什么,臣自己都不知道。” 欺负他可以,欺负他的女人不行。 “你威胁哀家?” “随太后怎样理解。” 多尔衮说完便走,身后传来太后暴怒的声音:“多尔衮,你不尊先帝密旨不肯继位,是不是因为明玉?” 因为明玉善妒。 多尔衮理也不理,他此来就是为了警告太后,让她有事冲他来,少找明玉的麻烦。 “明玉就这么好?比皇位还好?比江山还好?”太后简直不能理解。 先汗宠阿巴亥,先帝宠海兰珠,都没像多尔衮这样,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多尔衮脚步停了一瞬,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太后:“当初若不是明玉坚持要回来,臣会陪她在皮岛白头到老。” 太后:“……” 早晚要搬出去住,宅院多尔衮早买好了,背着明玉按照明园的样子重新修葺过。 这座宅院是明朝上一任首辅居住过的地方,占地面积广,离皇宫也近。里面亭台楼阁修建得格外精致,难得原来的主人也喜欢水,后花园带一个人工湖,与院外水系相通,一年四季都有活水。 连福临的喜好都照顾到了。 在多尔衮的操持下,一家人很快搬出皇宫,住进了新买的大宅。 摄政王乔迁,虽然多尔衮并没声张,前来送礼贺喜的人还是踢破了门槛。 明玉收礼收到手软,多尔衮笑她财迷,明玉还不能说话,用笔写给他:【现在不收,以后没机会】。 多尔衮挑了挑眉,明玉又写了四个大字:【国库空虚】。 多尔衮哈哈大笑,深以为然。 转过年,疙瘩瘟被消灭,朝政步入正轨。小皇帝入关的各种仪式办完了,过年的各种人情也走完了,多尔衮代小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国库空虚,号召百官捐款。 好嘛,流水的皇帝,绕不开的捐款。 前朝崇祯帝在位时组织过捐款,李自成攻进北京城的时候打土豪分田地。 幸运的是,崇祯好糊弄,一家捐几百两银子就糊弄过去了。毕竟国仗才捐了几千两,他们总不能越过国仗去。李自成心狠手辣,可他打不过满清,土豪才打了几家便灰溜溜地跑了,大多数人幸免于难。 这回朝廷又组织捐款,多尔衮虽然不如崇祯好糊弄,也不像李自成那般蛮不讲理。 圣旨一下,众人都在观望,看看多尔衮自己捐多少。 若多尔衮跟前朝周国仗那般,只捐几千两银子,那么他们循例捐几百两也算说得过去。 谁知多尔衮玩阴的,他不捐银子捐实物,把两白旗名下的所有枪.炮,折合二十万两白银全都捐了出来。 并公示了购买时的契书。 那可是二十万两白银啊! 二十万两!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说的就是多尔衮,上来就整二十万两,让他们怎么跟! 首辅私下找到多尔衮,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用枪.炮折现银是不是有点不合理,枪.炮本来就是朝廷的。 多尔衮觉得没问题,说其他人也可以捐枪.炮,他求之不得。 不过枪.炮质量必须跟他捐的对标,差一点都不行。 谁不知道两白旗的枪.炮是从皮岛互市买来的,所有枪.炮都是欧洲最先进的火器,有银子都买不到。 让他们上哪儿淘换去。 实物无法对标,只能忍痛掏银子。 那么问题来了,摄政王带头捐二十万两,他们捐多少合适? 东林群贤聚在一起开了个会,会议直到深夜才结束,众人达成共识,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哭穷他们是专业的。 话是这样说,多尔衮到底不是崇祯,就算是哭穷也得多捐一点,给足摄政王面子。 于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多尔衮脸比崇祯大,崇祯搞募捐,捐上来不到二十万两银子,多尔衮搞募捐,到了。 整整二十万两,连个零头都没有。 多尔衮回家让明玉猜,明玉只猜了一回便猜到了。 二十万两已经是东林群贤捐款的上限了,大罗神仙搞募捐也超不过这个数。 “摄政王好大面子,比崇祯皇帝多出好几千两呢。”明玉由衷感叹。 多尔衮觉得明玉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更可爱,呜呜地像小狗一样。 明玉让多尔衮别灰心:“东林群贤很有钱,非常有钱。我让魏循估算过,不必让他们掏空家底,也能捐上来这个数。” 说完用手比了一个七。 多尔衮眯了眯眼:“七百万两?” 据他所知,明朝最后几年国库年收入也不过两百多万,跟大清差不多,而明朝的疆土面积却是当时大清的三倍不止。 说藏富于官,多尔衮完全相信,不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 七百万两相当于明朝国库将近三年的收入,多尔衮觉得很靠谱。 明玉却摇了摇头:“七千万两。” 多尔衮不信:“魏循是怎么估算的?” 这个还真不是魏循估算的,而是明玉穿越前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别说多尔衮不信,当时明玉也不敢相信,又搜索了好几遍,不管是什么渠道披露的信息,都是这个数。 七千万两啊! 关键时刻把魏循推出来,几乎成了明玉的本能,小事可能多尔衮不在乎,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去找魏循求证。 到时候一准儿露馅。 还好多尔衮猜出她不是博尔济吉特·明玉,明玉接下来再说什么,当不至于吓到他:“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们那个时代记载了这段历史,七千万两都是保守数字。” 毕竟被李自成打土豪分田地拿走了七千万两,等多尔衮打跑了李自成,东林群贤还能拿出银子来孝敬多尔衮。 多尔衮对明玉的来历早有猜测,却并不想深究,只在心里把明玉当成先知对待。 明玉敢说,多尔衮就敢信。 于是东林群贤捐款之后装穷,多尔衮假装过意不去,在皇宫设宴请看起来最穷的两个人喝酒,同时派兵抄家。 只抄银票,现银不要,古董字画不要,金银珠宝不要。 一天下来,共抄出银票五百余万两。 当参将把银票呈给多尔衮,多尔衮又把银票递给同桌的两个人,立刻给他们醒了酒。 两个都是聪明人,一看银票数目就知道多尔衮并没有赶尽杀绝,是给他们留了后路的。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给多尔衮磕头,说之前的募捐只是第一笔,有第一笔自然就有第二笔,当时摄政王催得急,银票一时间凑不齐,昨天刚好催收上来。 多尔衮让人扶两人起来,似笑非笑:“没想到二位穿破衣烂衫,住破烂宅院,家资倒是颇丰。” 这种微末的把戏骗骗崇祯也就罢了,居然敢在他面前故技重施,让他被明玉好一顿嘲笑。 两人才站起来,闻言又跪下了,一个说:“前朝吏治腐败,卖官鬻爵十分普遍,下官不过随波逐流,却也积攒了一些家资。” 另一个说:“摄政王明鉴,卖官的事不光我二人做过,其他人也有份。” 要倒霉也不能只有他们两个倒霉。 多尔衮“哦”了一声,叫人拿来纸笔:“列出一个名单来,本王可以宽恕你们欺瞒之罪。” 捐款是捐款,装穷是装穷,两码事。 两人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列出一个长长的人名单,一张纸哪里够用,足足用了三张纸才把知道的人都写全。 等二人写完,多尔衮拿起笔在每张最上头的空白处写了几个字,笔锋雄浑,力透纸背。 字是好字,意思却让两人瘫软了手脚。 他们原以为摄政王要黑名单是想私下找人谈话,谁知竟然要张榜贴告示。 这几张二次捐款的告示要是贴出去,黑名单上的同僚还不得活吃了他们。 毕竟大家都是东林党人,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各人的笔迹还是能认出来的。 不等他二人求饶,多尔衮吩咐人将二次捐款的告示贴在每日早朝官员们的必经之路上,然后抬眸:“本王吃好了,二位可吃好了?” 摄政王都吃好了,谁敢说自己没吃好啊。 两人只得点头,被算计了还得咬牙感谢摄政王的款待,相互搀扶着出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太后:好好的一个人被枕头风吹傻了!不行,哀家得多找几个人一起吹! 明玉: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第116章 情敌 第二天早朝, 众?????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上班如上坟。队伍里有人昨天被抄了家,把他们老底都掀了,谁敢不捐。 即将面临第二拨割肉式捐款, 也没人有心情议论朝政了,多尔衮难得轻松一日,早早回家陪老婆孩子。 第一拨捐款从动员到清点完毕足足用了一个半多月,第二拨捐款只用了短短七日,两日收, 五日清点, 户部从上到下数银票拨算盘一个个累到手抽筋。 一共收上来八千万多两,堪比前朝四十多年的国库总收入。 多尔衮看完户部的奏折也不禁感叹,明朝并非亡于清,而是亡于贪腐。 正是这些硕鼠偷走了明朝好几十年的国运。 朝廷大员们破了财, 便打起了别的小算盘, 这几日拜帖像雪片似的飞进摄政王府。 “这么多, 先见谁后见谁啊?”娜塔望着一书桌拜帖都替明玉发愁。 这要是一个一个地见过来, 还不得把福晋累趴下。 明玉信手翻了翻,便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了:“捡品阶高的, 相熟的见一见,其他先压着。” 这种事婉拒一两家表明态度便好, 没必要一个一个全见过来。 两日后,首辅夫人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前来拜访, 明玉在内院花厅接待。 行礼寒暄过后, 首辅夫人笑道:“妾身在关内早听说过夫人的大名,都说夫人是菩萨转世, 可惜无缘相见。今日有幸带小女过来拜见, 便是想沾一沾夫人的福气呢。” 首辅夫人出身世家大族, 自诩清高,很瞧不上关外来的土包子,所以一直没来拜访过明玉。 若不是才割肉捐了大笔的银子,老爷想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首辅夫人才不屑于搭理明玉呢。 关内的春天比关外来得早,粥棚的事,春耕的事,互市的事,全都交织在一起,魏循忙得团团转,明玉也不轻松。 她没时间跟首辅夫人玩你猜我猜的游戏,直言道:“夫人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号,自然应该知道我有多忙,有话不妨明说。” 首辅夫人一滞,心说这就是摄政王府的待客之道? 礼数呢,规矩呢,体统呢,啥啥没有,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摄政王福晋这土匪做派,几乎照搬了摄政王的。 要不是老爷催得急,她真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来。 如果可以,首辅夫人真想站起脚就走,再也不与关外的野蛮人打交道,可老爷还在家里等她的好消息,她不能走也不敢走。 本来按照首府夫人的意思,应该先请一个中间人到摄政王府说项,探探摄政王福晋的口风。料想这种双赢的好事,摄政王福晋也不会推辞。等一切都谈妥,她再出面与摄政王福晋交涉,商量后续事宜。 谁知老爷心急,怕这事一旦走漏出去会被别家抢先,非逼着她给摄政王府送拜帖,逼她带着女儿亲自上门自荐枕席任人挑选。 简直有辱斯文。 这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恰在此时,有小丫鬟在门外禀报:“福晋,王爷回来了。” 首辅夫人眼前一亮,忙不迭起身:“妾身正好还没给王爷请过安。” 一会儿请安的时候带上两个女儿,让摄政王自己选,自己起头,她也好半推半就与福晋商量此事。 就算摄政王福晋天生绝色,到底嫁给摄政王好几年了,还生过孩子,怎比得过正当豆蔻年华的少女。 再说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偷腥,家花哪儿有野花香啊。 退一万步讲,摄政王不识货哪一个也没看上,看在她们家老爷的面子上怎么也得挑一个抬进府。 敢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姻亲更牢靠的关系吗? 只不过她听说摄政王福晋善妒,搞得摄政王老大不小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嫡子都生出来了,仍旧不提给摄政王纳妾的事。 这样不识大体的女人也是少见。 怕摄政王福晋从中作梗,首辅夫人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等明玉说话抢步迎出花厅。 多尔衮习惯回家先找明玉,找完明玉找福临,有一个找不到都闹心。听正院的下人说有女客到访,多尔衮脚步只顿了顿,决定还是过去看明玉一眼,看完就走,谁知差点被人撞在身上。 幸亏他反应够快,闪身躲开了。并没看清是谁,只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多尔衮沉下脸呵斥:“哪儿来的奴才,横冲直撞懂不懂规矩!” 万一撞上了让明玉瞧见,还指不定怎么跟他赌气呢。 首辅夫人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摄政王走路没有声音,还走得这样快,前脚才通报完,后脚人都到了。 奴才,骂谁奴才,谁是奴才? 转念一想,大明亡了,他们现在都是满清的奴才。 首辅夫人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样呵斥过,就连她家老爷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此时又气又怒,却不敢分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跟开了染料铺子似的,别提多精彩了。 “给摄政王请安,王爷吉祥。”首辅大人的两个女儿见母亲被呵斥,忙上前解围,齐齐蹲身给多尔衮行礼。 多尔衮叫起的时候,两个小姑娘齐齐应是,忍不住偷眼看过去。 只见面前的男子身穿明黄朝服,头戴朝冠,通身的雍容气派,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不敢看又好奇,看了便挪不开眼,忍不住脸红心跳。 多尔衮才被人冲撞,抬眸又被两个小姑娘盯着脸看,顿时心头火气,问刚刚迎出来的明玉:“都是些什么人!” 怎么什么人都往正院领。 明玉朝多尔衮眨眨眼,眨的多尔衮一脸莫名其妙,习惯性牵起明玉的手往正屋走,边走边听明玉给他介绍:“差点撞上你的是首辅夫人,盯着你看的是首辅大人的两个女儿。” 走进正屋,明玉问多尔衮:“首辅夫人急巴巴跑来送闺女,二选一,你可有看上的?” 多尔衮这才明白明玉朝他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又给他下套,又想套路他,然后提和离。 他拉着明玉的手将人抵在炕沿上亲吻,明玉受不住力,只好去搂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本来多尔衮只想狠狠亲她,给明玉一点教训,却叫身前的绵软勾得情动。 掰开明玉搂着他腰的手,将人翻了个面推倒在炕上,朝服都来不及脱,掀开裙子就是一顿输出。 等明玉泄力软了身子,才将人抱起来放在炕上,叫了热水进来。 首辅夫人站在院子里都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客人还在呢,两人直接手牵手进了屋,然后大白天叫热水。 在她家,就算是老爷最宠爱的那个妖艳贱货也绝不敢青天白日地勾引爷们儿,做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娘,摄政王他……” “摄政王去了极乐世界。” 首辅夫人气呼呼地带着两个脸颊红红的女儿离开了。 回到府中,首辅问起此事,首辅夫人如实说了,首辅根本不信:“摄政王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他怎么会、怎么会……”白日宣淫。 还是和自己的嫡福晋。 两人成亲都三年多了,老夫老妻还有什么感觉,想冲动也冲动不起来啊。 首辅不信,非说是首辅夫人杜撰的,说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亲闺女给人做妾:“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宫里的小皇帝到了开蒙的年纪还不会说话,摄政王年富力强,你说将来的皇位会是谁的?” 首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摄政王的侧福晋是妾吗,用不了几年就是宫里的娘娘了。现在摄政王还是摄政王,还能娶我的女儿,等到摄政王登基,咱们的女儿想嫁进宫都难。” 首辅位高权重,通常会被皇上忌惮,注定做不了外戚。 如今情况特殊,满清得天下,他这个首辅还不知道能做到哪一天,不趁着现在还有些权势攀上摄政王,天知道他们家最后会怎样。 如果把多尔衮变成他的女婿,他之前那些赔上棺材本的捐款也不算白搭了。 首辅夫人闻言气炸了:“摄政王福晋天生一副狐媚子相,勾搭爷们儿勾搭得紧,我有什么办法!之前老爷只说摄政王福晋善妒,却没说摄政王是个大情种,从宫里回来朝服都没换就跑来找福晋,见到福晋不管多少人在,拉起福晋的手就回了正屋。我和女儿被晾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根本没人理,老爷还想要我怎样!” “老爷不信,尽可去问跟我一起过去的下人,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见夫人发了毒誓,首辅有点懵。之前他私下给多尔衮送过两个瘦马,虽然被婉言拒绝了,人却没送回来。 他断定多尔衮是个好色之徒,只是有些惧内的名声,不敢把人带回家。 瘦马不敢带回家,光明正大的纳妾总可以吧,于是首辅又动了将自己女儿送给多尔衮做侧福晋的念头。 总之,他得想方设法保住首辅的位置,就算保不?????住,也得抱紧多尔衮这条金大腿。 没想到多尔衮竟然如此宠爱他的嫡福晋,大白天就……首辅觉得自己这力气好像用错了地方。 还好他的夫人被冷落,没说到正题就回来了,要是真说出来,搞不好就捅了马蜂窝。 想到这里,首辅忽然哈哈大笑:“好!狐媚子好!大情种也好!被晾在院子里更好!回来好,回来就对了!” 首辅夫人:???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首辅夫人差点气出心脏病,明玉那边也很闹心。 被人压在炕沿上一顿输出,衣裳都没脱。事后明玉躺了半天才缓过来,多尔衮却像喝了仙药似的去西跨院哄孩子去了。 端水进来伺候的下人们一个个脸颊通红,问过娜塔才知道,她被多尔衮压在炕沿上的时候,首辅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还没走呢,可以说是全程围观。 明玉臊都要臊死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多尔衮却觉得没什么,让更多人知道他宠爱明玉,正好绝了那些人想往他身边塞女人的歪心思。 果然摄政王宠爱睿盛夫人,且惧内,不可能纳妾的消息很快传开,送来摄政王府的拜帖锐减。 明玉见过几个之前来拜见过她,还算相熟的官眷,再没有人带女儿或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过来。 带儿子过来玩的倒是有,比如达哲。 达哲也是随圣驾入的关,转眼已经好几个月了。刚来时没见到多铎,达哲哭着过来找明玉,问她出了什么事。 明玉也不清楚,问过多尔衮才知道,原来多铎为支持多尔衮登基,自导自演了一场谋朝篡位的大戏。 还好多尔衮及时阻止,不然多尔衮现在已经是个乱臣贼子了。 达哲胆子小,明玉怕吓到她,便将此事隐去,只说多铎养了外室,并被外室传染了天花,正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自我隔离。 至于什么时候能养好“病”,明玉没说,这个还得多尔衮亲自把关。 达哲信以为真,恨得牙根痒痒,也没办法,只得一个人带着儿子和后院那几个侍妾住进了朝廷分配的宅院。 当时分配宅院的时候,为照顾达哲母子,多尔衮特意把豫亲王府分在了摄政王府附近,两座府邸只隔了一条街,来往非常方便。 达哲这时候过来串门,给明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关于摄政王宠爱嫡福晋,惧内且不会纳妾的消息传到了太后耳朵里。昨儿达哲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瞧见索尼和鳌拜的福晋也在,她们都带了自家尚未出阁的嫡女过来。 联系上下文和语境,明玉大致猜出太后想做什么了。 这时娜塔走进来,把科尔沁大妃派人送来的书信拿给明玉,明玉展开一看,不由蹙了眉。 自从多尔衮当上摄政王以后,为了避嫌,科尔沁大妃很少给明玉写信,这时候突然传信过来,必然出了大事。 “怎么了?”达哲凑过去问。 明玉没说话,直接把信递给了达哲,达哲一目十行,牙根比刚才还痒:“太后什么意思,给额吉施压,逼她把三妹送来给摄政王做侧福晋!” 简直与十几年前,把海兰珠弄进宫给皇太极做侧福晋,让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姐妹两个共侍一夫的桥段半点不差。 只不过十几年前,先来的是妹妹,后来的是姐姐,如今先来的是姐姐,后来的是妹妹罢了。 虽然她们来自草原民族,因为长年征战,男人的寿命都很短,为了增加人口,姐妹、姑侄,甚至母女共侍一夫的情况都很常见,可达哲还是难以接受。 只要想一想,要和自己的亲姐妹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宠爱,每天争风吃醋,明争暗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幸好阿布额吉足够疼爱长姐,推说三妹的病还没好,顶住了太后的压力没把人送过来。 信的最后写道,太后不死心,托了海兰珠的母家,重新物色了一个人选。据说此女天生丽质,且体有异香,是继布木布泰和明玉之后第三个被各部落公认的草原明珠。 “体有异香,莫不是吴克善郡王的女儿苏迪雅!”当年明玉心仪多尔衮,变着法儿地想嫁给多尔衮,曾经有一段时间把这个苏迪雅视为潜在竞争对手,所以达哲对苏迪雅并不陌生。 吴克善是太后兄长宰布的嫡长子,是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嫡亲兄长,他的嫡次女苏迪雅生下来便体带异香,在草原很是有名。 苏迪雅比明玉大两岁,算起来今年也有二十岁了。 达哲睁大眼睛:“她二十岁还没嫁?” 科尔沁的姑娘一般十二三岁出嫁,像明玉那样十五岁成亲已经算是老姑娘,二十岁绝对是大龄剩女了。 遥想当年,少年英雄多尔衮在草原一战封神,成了许多深闺少女的梦中情人,明玉算一个,苏迪雅也算一个。 两人都被多尔衮拒绝过,还不止一次。只不过科尔沁郡王是吴克善的长辈,爵位也比吴克善高,所以最后胜出的是明玉。 达哲没想到明玉和多尔衮成亲三年,娃都有了,苏迪雅居然还没嫁。 莫不是在等多尔衮? 这不,真等来了机会。 东征朝鲜,科尔沁追随多尔衮在东线作战,吴克善因军功获封郡王,科尔沁郡王晋升亲王。 苏迪雅作为郡王之女,嫁给摄政王做侧福晋,也不算辱没了她。 达哲真诚地看向明玉:“长姐,你的情敌来了。” 明玉:“……” 送走达哲,明玉把科尔沁大妃的书信拿给多尔衮看,多尔衮并不意外。 在山海关他当着那么多人顶撞太后,太后心里窝着火,住进紫禁城便把这股邪火全撒在了明玉身上,结果又被他当面威胁。 太后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在别的事情上作妖,让他不痛快。 “你还记得苏迪雅吗?”晚饭桌上,明玉给多尔衮夹菜,夹了一筷子他最不爱吃的素炒青菜。 科尔沁大妃的信里并没指名道姓,可科尔沁体有异香,且适婚的女孩子,明玉和达哲只知道苏迪雅一个。 而且苏迪雅当初也心仪多尔衮得紧,是原主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苏迪雅嫁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多尔衮蹙眉,想了半天:“科尔沁叫苏迪雅的女孩子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个?” 明玉又给福临夹了一筷子他最不爱吃的素炒青菜,不答反问:“你认识几个苏迪雅?” 苏迪雅这个名字在科尔沁确实烂大街,当时喜欢多尔衮的女孩子也是多到数不过来。 福临无端受了池鱼之殃,不敢对着额娘表示不满,只得用小勺子舀了一点肉汤拌了青菜吃。 支棱着小耳朵听他阿玛作死道:“有几个吧。” 眼见她额娘端起一整盘青菜,拨了半盘在他阿玛碗里:“说说,都是谁家的?” 给他阿玛拨完,盛着青菜的盘子又转向他。福临望着炖肉锅里被他阿玛舀得见底的肉汤,两条小眉毛拧在一起,扬起脸对他阿玛说:“阿玛,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所有青菜都归你吃。” 说完捂住自己的小碗。 “……” 多尔衮本来想逗逗明玉,结果明玉没生气,倒把他儿子惹毛了,于是苦笑着举白旗:“我一个也不认识。” 福临长长吐出一口气,趁着额娘和阿玛彼此对视没人看他,悄咪咪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肉,悄咪咪埋在米饭里,继续吃拌了肉汤的青菜。 呜呜呜还是很难吃。 屋里气氛不对劲儿,福临飞快扒完碗里的饭菜,嚷着闹困,让奶娘快点抱他回西跨院睡觉。 吃完饭还要吃水果,福临讨厌吃青菜也讨厌吃水果,能躲一回是一回。 额娘净顾着跟阿玛置气,好像把这一茬给忘了,福临欢天喜地扑进奶娘怀里,听奶娘多嘴:“福晋,小阿哥今天还没吃水果。” 明玉差点把这事忘了,忙吩咐娜塔准备水果,一会儿送到西跨院去。 福临垮下小脸,含恨被奶娘抱走了。 这种少儿不宜的事,确实不能让儿子旁听。送走福临,明玉开始审多尔衮,多尔衮就着白米饭在没有肉汤的情况下,把两盘素炒青菜都吃完了,明玉才相信他根本不记得苏迪雅。 “这次被太后选中的苏迪雅就是吴克善的嫡次女,海兰珠和你那初恋布木布泰嫡亲兄长家的女儿,生下来体有异香的那个。”明玉给多尔衮提醒,不记得不代表不认识。 多尔衮打了一个饱嗝,全是青菜味。没有儿子坐镇,明玉越发肆无忌惮了,说事就说事,怎么还翻起旧账来了。 本来多尔衮嘴里快淡出鸟了,想最后奖励自己一块红烧牛肉,听见布木布泰的名字顿时没了胃口。 他当时也是瞎了眼,怎么就被布木布泰那样的货色给迷住了呢? 还让明玉拿住把柄,动不动就翻出来嘲讽。 多尔衮接过旁边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才把胃里那股恶心劲儿给压下去,实话实说:“没印象。?????” 把旁边递漱口水的娜塔吓了一跳,王爷怎么把漱口茶……喝了。 明玉朝娜塔摆摆手,娜塔忍笑退下,明玉莞尔:“到时候我把人退回去,跟太后和吴克善起了冲突,你可要站在我这一边。” 大清与蒙古联姻由来已久,不光是为了稳住西边,还需要借助蒙古的力量。 这时娜塔带人进来收拾餐桌,见有人端起一盘还没吃完的青菜,多尔衮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在嘴里,用力咀嚼。 眼睛看着明玉,含混道:“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与蒙古联姻也是一样。 多尔衮这一动筷子,下人们以为王爷还没吃完,忙停了手朝娜塔看去。娜塔看向明玉,明玉朝她们摆手:“撤吧。” 因为魏循剃发的事,明玉一直称病没进宫给太后请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这一日宫里派人过来请,正赶上多尔衮休沐,多尔衮要跟明玉一起去,被明玉拒绝了:“你在家带孩子,恶人我来做。” 多尔衮是摄政王,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不能跟太后闹得太僵。 如今吴克善在科尔沁的实力不容小觑,是仅次于科尔沁亲王的存在,大清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最好也不要跟他闹僵。 可明玉不怕,她善妒的杀伤力人设摆在那儿,她就没有大局观了,她就撒泼了,太后都不敢拿她怎样,吴克善一个大男人又能奈她何? 再说她之前被太后迁怒害魏循剃了脑袋,虽然魏循颜值能打,剃完发只是换了一个风格不至于变丑,可明玉心里到底不痛快,这口气也得找个地方出一出。 算吴克善和苏迪雅倒霉。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她闹完这一场,看谁还再敢提给多尔衮纳妾的事。 作者有话说: 明玉:这一天天的,非逼我当太后! 作者:掐指一算正文差不多月底完结,菜鸟作者从来没写过番外,也不知道番外要写点什么,拜托宝子们给点灵感,众筹(bushi)看看我能不能写出来,鞠躬致谢。第117章 来客 明玉换好明黄色的朝服, 坐在妆台前给自己捏了一张冷艳霸气脸,又故意拖了半个多时辰才乘马车去了皇宫。 彼时太后正在慈宁宫接见吴克善和苏迪雅,因为没有外人, 便把海兰珠一并叫来作陪,也好让海兰珠与娘家人团聚团聚。 说起团聚,海兰珠觉得大可不必。 在娘家时,长兄吴克善与布木布泰关系最好,对海兰珠总是淡淡的。 吴克善与福晋恩爱, 生了一大堆孩子, 福晋忙着怀孕照顾不过来,海兰珠没少帮忙,甚至因此耽误了自己的亲事。 起初,吴克善两口子对海兰珠还算感激。时间一长, 再加上海兰珠总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 吴克善和福晋便理所当然地把海兰珠当成下人使唤, 稍有不顺心便训斥一顿。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 海兰珠委屈得狠了,偶尔跟布木布泰抱怨, 布木布泰便嘲笑她不会做事不会做人,于是海兰珠越发自卑, 越发隐忍。 直到她被皇太极看中嫁入盛京。 皇太极在时,海兰珠有人庇护, 日子过得很单纯。后来皇太极没了, 海兰珠为母则刚,也清醒了许多。午夜梦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只觉得自己愚蠢可笑。 那时候她总想委屈自己换来所有人的喜爱。到现在才明白, 一个人再好再完美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而真正喜欢你的人是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 所以海兰珠听说吴克善带着苏迪雅进京,心里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苏迪雅是她一手带大的,可苏迪雅从来只拿她当下人使唤,却与布木布泰最亲。 特别是布木布泰嫁到盛京之后,苏迪雅动不动就拿布木布泰与她比较。说布木布泰长得怎样怎样美,说布木布泰的命怎样怎样好,还说布木布泰是草原明珠给科尔沁长脸,不像某些人一把年纪还赖在家里白吃白喝,死活嫁不出去。 这次吴克善进京,太后传海兰珠过去相陪,海兰珠压根儿不想去,她看见那两个人就会想起那段她最不愿意想起的岁月。 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可听说吴克善此来是想把苏迪雅塞进摄政王府做侧福晋,太后不但传了她,还传了明玉,海兰珠这才勉强答应。 忍着恶心,她也得过去给明玉提个醒,苏迪雅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情都随了布木布泰,曾一度将布木布泰视为人生目标,刻意模仿言行举止。 就算要给多尔衮纳妾,也绝不能选苏迪雅这个白眼狼。 怕明玉顶不住太后和吴克善的双重压力,海兰珠特意提前去给太后请安,她到的时候吴克善和苏迪雅还没来,明玉也没来。 到底是娘家人,太后理解海兰珠的心情,听说吴克善亲自带苏迪雅进京,太后也很激动。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娘家人了。 海兰珠没坐一会儿,吴克善和苏亚迪便被乌云领了进来。给太后行过礼,吴克善看了海兰珠一眼:“妹妹别来无恙。” 海兰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哥哥倒是老了许多,年纪大了,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听说福晋的身子败了,吴克善也不消停,一口气纳了四房美妾,夜夜笙歌。 很正常的客套话,太后没听出什么,只当是海兰珠心疼吴克善大老远从科尔沁赶过来,舟车劳顿。 吴克善却是一噎。 没想到昔年见人就脸红,说句话都说不利索的海兰珠,进宫没几年,倒是变得伶牙俐齿,还敢出言暗讽他。 “苏迪雅给姑母请安,姑母吉祥。”见吴克善被海兰珠暗讽,苏迪雅心里不爽。 还当自己是宠冠六宫的宸妃呐,先帝早死了,一个太妃在这儿摆什么谱。 海兰珠看也不看苏迪雅一眼,轻声叫起,手把手教她宫廷礼仪:“这里是皇宫,只有君臣,没有亲戚,以后见到本宫要叫太妃,叫姑母显得不懂规矩。” 苏迪雅从小便没叫过她姑母,一直海兰珠海兰珠地叫,现在想叫姑母,海兰珠都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白眼狼不配。 太后出嫁早,并不知道海兰珠在家中的情形,只当她在教苏迪雅规矩,怕娘家侄女被人小瞧:“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君臣,哀家不看重这些,你也太小心了。” 太后都不看重,轮到她一个太妃在这儿教训人吗,苏迪雅笑着接话:“太后说得是,这里又没外人,姑母何必见外呢?” 拿着鸡毛当令箭。 海兰珠坚持:“臣妾还在家时,苏迪雅是臣妾一手带大的。这孩子闹腾,在外面疯惯了野惯了,早到了说亲的年纪,合该教一教规矩,免得疯丫头似的惹人笑话。” 啊?原来是个疯丫头?难怪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 太后虽然没关注过海兰珠在娘家时的情形,却知道吴克善和他的福晋十分恩爱,生了一大堆孩子,之前听布木布泰说好像是让海兰珠帮忙照顾过。 自己带大的孩子,自然知道本性。 太后垂下眼,有些不悦。 当初她写信给科尔沁大妃想让三格格进京,科尔沁大妃说三格格的病没好,不宜远行。 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吴克善耳朵里,吴克善亲自给她写信,保举自己的嫡次女苏迪雅。说苏迪雅貌美,生来体有异香,把他闺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说是他太挑,觉得谁都配不上苏迪雅,这才耽误了苏迪雅的亲事。 敢情这苏迪雅瞧着懂事,其实是个疯丫头啊。 吴克善闻言脸都气白了,苏迪雅好歹是海兰珠一手带大的孩子,就算她之前曾经冒犯过海兰珠,海兰珠作为姑母就不能大度点原谅她吗,也至于记恨这么久! 再说苏迪雅是什么性子,海兰珠不是不知道。这孩子聪明伶俐,虽然偶尔有些骄纵,也不是什么疯丫头啊。 说话能不能凭凭良心。 说苏迪雅是疯丫头,作为苏迪雅的亲姑母,她脸上很有光吗! 这哪里是伶牙俐齿,分明是脑子有病。 苏迪雅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没听错吧,海兰珠当着太后的面污蔑她! 她自幼读书写字,听人说多尔衮喜欢汉文化,央求父亲从南边专程请人来教她琴棋书画,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为了把自己养成大家闺秀,苏迪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到了海兰珠嘴里就成了疯丫头! 见父女俩脸色都变了,还很难看,太后以为是被人戳穿恼羞成怒。她对苏迪雅没什么印象,毕竟是孙女辈的,可她了解海兰珠。 海兰珠人老实,有时候蠢是蠢了点,却不会扯谎骗人。 还是十分可靠的。 吃了太多聪明人的亏,比如布木布泰,比如明玉,太后现在只喜欢老实人,不然也不会独独把海兰珠留在慈宁宫陪她了。 “既是这样,确实该教教规矩。”?????太后撩起眼皮看吴克善,感觉又被聪明人算计了。 毕竟在她兄长宰布的几个儿子里面,属吴克善最聪明最出色。 “小时候规矩没学好,长大了再学就难了,得时时刻刻提醒着。”太后移开目光,看向苏迪雅,“好孩子,你姑母也是为了你好,今后在宫里还是按照君臣之礼称呼吧,叫姑母、姑祖母确实显得散漫不懂规矩。” 好啊,直接坐实了。 苏迪雅捏着手帕的指尖都在抖,可太后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再套近乎,只得重新屈膝行礼:“臣女苏迪雅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太妃娘娘吉祥。” 是有点不懂规矩,不过人很聪明,并非朽木不可雕。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叫她起来坐到自己身边。 吴克善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苏迪雅足够沉稳,被人这样污蔑换成别的女孩子不是哭了,就是炸了。 又聊了一会儿,吴克善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他的另一个妹妹布木布泰,于是关切问起:“不知圣母皇太后人在何处,今日怎么没过来?” 在家时,他是长兄,布木布泰是幺妹,两人关系最要好。苏迪雅也很喜欢她这个小姑母,总说长大了要像小姑母一样给科尔沁长脸。 若布木布泰知道他今日要来,必定会露面。有布木布泰这个圣母皇太后在,也轮不到海兰珠一个太妃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了。 听阿布问起圣母皇太后,苏迪雅眼睛都亮了:“是呀是呀,算起来臣女好几年没见到小姑母……呃,圣母皇太后的面了。臣女一直很崇拜圣母皇太后,也很是想念。” 她的小姑母可是圣母皇太后,是皇上的亲额娘,母后皇太后都不如她。有小姑母给她撑腰,看海兰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布木布泰和岳托勾搭成奸,还掺和到了范文程的若干事件中,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她自愿为先帝殉葬并没几个人知道。 对于太后而言,布木布泰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如果没人问,她永远都不会再提起布木布泰一句。 吴克善却偏偏要问,这个苏迪雅还非常崇拜非常想念,太后立刻沉了脸,把布木布泰自愿为先帝殉葬的消息说给这对不着调的父女知道。 自愿殉葬? 死了! 吴克善瞪大眼睛,苏迪雅张了张嘴,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先帝一直不宠爱小姑母,小姑母为何要为先帝殉葬,要殉葬也该是……”海兰珠啊。 话说到最后,苏迪雅猛醒,赶紧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看向太后和海兰珠。 太后蹙了蹙眉,假装没听见。 她划拉了半天,科尔沁貌美且到了适婚年龄的贵族女孩,只有三格格和苏迪雅两个。 三格格病着,来不了,哪怕苏迪雅不着调,能用的也只这一个,以后再好好教吧。 见有人提起先帝,海兰珠心中苦涩。如果没有八阿哥,她早随先帝去了,又怎会轮到布木布泰。 就凭布木布泰做过的那些事,她也配! 当初惊闻布木布泰为先帝殉葬,打死海兰珠都不信。先帝根本不宠爱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也对先帝无意。先帝殡天的葬礼上,布木布泰哭得那叫一个假,干打雷不下雨,号了半日丧,脸上连点泪痕都没有。 之后还在为不能搬回永福宫折腾了好久,怎么可能忽然脑抽风自愿给先帝殉葬。 听说这事与多尔衮有关,海兰珠问过明玉怎么回事,明玉把布木布泰对她对先帝对整个朝廷做下的那些事全都跟海兰珠说了。 海兰珠泪流满面,她就说她素来身体康健,怎么嫁到盛京开始水土不服了。那么多人从科尔沁嫁到盛京,怎么只她一个人水土不服。 还有八阿哥早产,产后体弱,两次病危。 原来都是布木布泰的算计。 算计她也就罢了,谁让她得宠呢,可布木布泰为什么要算计先帝? 是了,先帝不死,她的儿子怎么登基,她一个小小的嫔怎么能升级当上太后呢? 海兰珠只恨自己当时太蠢,怎么就信了布木布泰的鬼话! 亲人,什么亲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她现在的亲人只有八阿哥、明玉、莺歌和松佳氏,其他人都是陌路。 如今再听吴克善父女提起布木布泰,听他们说什么崇拜想念,她更恶心了,恶心得想吐。 苏迪雅自知说错了话,忙跪下请罪,心里冰凉一片。 小姑母死了,谁帮她嫁给多尔衮? 前年,还是大前年来着,小姑母给她写过信,信中说明玉嫁给多尔衮之后并不得宠,让她不要气馁,也别急着嫁人,还说会想办法帮她嫁给多尔衮,得偿所愿。 于是她就等着,她相信小姑母是个有能力的女人,她不会骗自己。 阿布和额吉都相信,也没催着她嫁人。 这一等便等到了明玉生产,多尔衮连嫡子都有了,还是没能等到小姑母的帮助。 听说太后要在科尔沁给多尔衮选侧福晋,苏迪雅实在耐不住了,硬磨硬泡求阿布给太后写信,没想到一封信便定下是她。 苏迪雅喜极而泣,以为是小姑母暗中使的劲儿,哪知道小姑母已经死了,死法也很奇特——殉葬。 大清不是没有殉葬的先例,比如多尔衮的生母阿巴亥大妃,对外说是殉葬,其实是与代善的奸情败露,被先汗赐死被迫殉葬。 那么她的小姑母是不是也犯了类似的错误? 坏了,她刚才没搞清楚状况,又是崇拜又是想念,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会不会惹太后不喜。 苏迪雅跪在地上,脑子转得飞快:“先帝英明神武,小姑……圣母皇太后自愿殉葬也算……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管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总算死得体体面面。 这时门外有宫女禀报:“太后娘娘,睿盛夫人来了。” 太后吩咐人把明玉引进来,却没让苏迪雅起身。所以明玉扶着魏循的手走进来的时候,苏迪雅还跪着呢。 行礼过后,太后赐座,明玉让人把椅子搬到海兰珠那边,坐下笑问太后:“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着一个?” 并不看吴克善一眼。 她如今是超品夫人,位份上与太后平起平坐,亲王见到她都要拱一拱手,称一声夫人。 而吴克善只是个郡王,还是蒙古的郡王,不让他下跪行礼都是明玉好性儿,又怎会分眼神给他。 没人介绍,只当他是空气。 太后看了明玉一眼,多日不见,这个女人越发张扬了。 只见她按品大妆,冷艳逼人,连朝冠上的东珠都闪着寒光,不像是来串门,倒像来砸场子的。 太后不悦地蹙了蹙眉,让苏迪雅起来。苏迪雅才要去扶宫女的手,就听头顶砸下来一个女人轻细却大胆的声音:“臣妾这两日落枕了,仰头看人脖子疼,先跪着吧,把头抬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讲话,声音还是那么轻那么细那么招人讨厌。 可明玉嫁给多尔衮之后仿佛走了狗屎运,品阶一升再升,如今已然是超品,与太后比肩。她让自己跪着,苏迪雅还真不敢起来。 太后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赐婚的事还没说,先让她猖狂猖狂。 苏迪雅刚刚戳到了太后的痛处,让她多跪一会儿也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提布木布泰那个贱人。 苏迪雅眼巴巴地看着太后,还保持着将起未起的姿势,并没跪回去。 明玉也看向太后,聊家常似的:“娘娘,这是谁家的闺女,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使?” 太后又蹙了蹙眉,也觉得苏迪雅没眼色,明玉明显是找茬来的,让她跪就跪着好了,何苦上赶着给人递话柄招骂呢。 明玉也是,有气不敢冲她来,却拿个小姑娘作伐,有点没品……她什么意思,学自己玩迁怒这一套? 就像前些天她迁怒明玉却找魏循的麻烦一样! 太后气死了,可一想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可能气死明玉,暂时忍下了,拧着眉头给明玉介绍吴克善。 吴克善还算有点眼色,至少比他闺女靠谱,作势要跪下给明玉行礼。 明玉也没拦着,想跪就跪吧。 吴克善万万没想到明玉这般托大,按辈分自己可是她的堂长兄,兄长跪她,她也敢受,不怕天打雷劈吗。 明玉还真不怕,反正她不是原主,有品阶摆在那里,谁跪她,她都敢受。 吴克善本来想装装样子,见明玉老神在在地等着,半点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膝盖半屈不屈,跟苏迪雅一个姿势。 蹲马步更累人,果然苏迪雅身娇体贵第一个坚持不住,跪在了地上,吴克善也只得咬牙跪下:“科尔沁郡王吴克善给睿盛夫人请安,睿盛夫人吉祥。” “科尔沁郡王吴克善?”明玉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大堂兄?哎呀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转头埋怨海兰珠:“太妃也不提前与臣妾说一声,大堂兄好歹是郡王,怎能?????让大堂兄跪臣妾。” 却没叫起。 饶是苏迪雅好气量,懂隐忍,也终于绷不住了:“明玉你装什么装!当年多尔衮来我家养伤,你厚着脸皮到我家蹭了多少顿饭,你心里没数吗。那时候对着我阿布一口一个大堂兄叫得亲热,才几年啊,不认识了?” 明玉根本不理,也不叫她起,也不叫吴克善起,倒是海兰珠出面训斥:“住口!超品夫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来人,给本宫张嘴!” 在家的时候,只有苏迪雅欺负海兰珠的份儿,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海兰珠,我可是你亲侄女,你当着太后的面污蔑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让人打我!” 话音未落,莺歌已然冲了过去。 莺歌是海兰珠的陪嫁大丫鬟,在科尔沁时没少跟着海兰珠受气。那群人里最爱欺负人也最会欺负人的就是苏迪雅,莺歌恨毒了苏迪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明玉是超品夫人,海兰珠是太妃,还生了安亲王,苏迪雅只敢质问,并不敢真的做什么。 可莺歌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奴才也敢冲上来打她? 苏迪雅当然不能吃亏。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她反抗与否,明玉和海兰珠两个小人得志的都不会让她好过。 于是苏迪雅也没客气,跟冲上来的莺歌撕扯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莺儿哪儿来那么大气性,三下两下便把苏迪雅的宝石头冠扯掉了,红珊瑚,绿松石,珍珠玛瑙,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特意为进宫新做的蜀锦旗装皱得不成样子,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住手!快住手!”太后喊了两声住手。 莺歌住了手,苏迪雅却不依不饶,莺歌只好舍命陪君子,与她继续撕扯。以至于外头的通传都没人听见,以至于多尔衮抱着福临走进来,屋中众人才知道他来了。 苏迪雅余光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脑子里嗡地一声,立刻收手僵在原地。莺歌没看见多尔衮,坚持按照海兰珠的吩咐,左右开弓赏了苏迪雅两个耳光,然后理了理鬓发和衣裳重新站回海兰珠身后。 此时的苏迪雅发髻散乱,衣裙被撕扯得七扭八歪,妆容也花了,脸也肿了,眼中含着一泡泪,将落未落。再加上本就清秀的容颜,好一朵风中凌乱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这场景似曾相识。 是了,在原主的记忆里,曾经有过这么一场巅峰对决,只不过主角不是苏迪雅和莺歌,而是布木布泰和原主。 起因是原主在汗王宫赴宴,敬酒的时候被人洒了酒水在身上,只得去偏殿更换。 在去偏殿的路上,正好撞见多尔衮和布木布泰站在一个背人的角落里说话,说着说着布木布泰忽然踮起脚在多尔衮脸上亲了一口。 原主顿时大怒,冲过去便给了布木布泰两个响亮的耳光,把布木布泰的脸打肿了。布木布泰怔了一瞬,并没还手,只是看着多尔衮流眼泪。 多尔衮也怔了怔,当原主再次扬起手的时候,他才去拦。原主气疯了,一边骂多尔衮不要脸,一边再次冲上去要打布木布泰,被多尔衮一挡,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扭伤了脚踝。 多尔衮看了一眼布木布泰示意她先走,布木布泰含泪走了,多尔衮把原主当空气,也走了。可怜原主坐在寒冬腊月冰冷的地面一个人哭了很久。 坐在明玉这个角度看苏迪雅,不管是样貌还是神情,竟然与布木布泰有五六分相像。 侄女肖姑还是有根据的。 那眉眼间的凄楚,和几乎焊死在脸上的清愁,要说纯遗传,明玉也不太相信。 多半是刻意模仿过的。 只可惜多尔衮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多尔衮。 在捉奸事件发生之后,多尔衮再看见神似布木布泰的女子,也不知心里会是怎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明玉:人说百花地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 多尔衮:太后这什么情况? 太后:……第118章 打脸 想着明玉抬眸朝多尔衮看去, 想看看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结果却与对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他根本没看苏迪雅,可惜了。 苏迪雅委屈巴巴地看了多尔衮半天, 人家全程都在看明玉,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刚刚那两巴掌岂不是白挨了? 好好的一次娘家人见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好死不死还让多尔衮看了笑话。 太后眉毛都拧在一起了,示意宫女把苏迪雅扶起来, 赶紧出去重新梳妆换身衣裳, 别杵在这儿丢人现眼。 谁知苏迪雅不肯,拼命挥开去扶她的宫女,对着多尔衮哭诉道:“摄政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宰布亲王的孙女, 是吴克善郡王的女儿, 我叫苏迪雅。那年, 那年你打败林丹汗之后, 在我家养了几日伤,我给你端过水还端过药。” 那时候阿布便有心把她许配给多尔衮, 在多尔衮养伤期间,让她小心伺候。 后来不知为何, 多尔衮伤没养好便去了别家,养好以后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为此苏迪雅哭了大半宿。 这样情真意切的开场白, 多尔衮仿佛没听见, 把目光从明玉脸上移开,转向还跪在地上的吴克善。 吴克善被冻得一个激灵, 忙出言呵斥苏迪雅:“没规矩的东西, 还不快给摄政王请安!”快别提在他家养伤的事了。 当年多尔衮围剿林丹汗受了伤在他家休养, 他动了些心思让苏迪雅小心伺候,苏迪雅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跑去自荐枕席。 多尔衮一气之下带着伤连夜骑马去了别家,走的时候都没知会他一声。 吴克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苏迪雅这才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裙,规规矩矩给多尔衮行礼:“见过摄政王,摄政王吉祥。” 多尔衮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被他抱在臂弯里的福临被散在地上亮晶晶的宝石吸引了目光,挣扎着要下地。 那些宝石离苏迪雅太近,苏迪雅有攻击性,明玉才不会让福晋靠近她。 她张开手臂对福临说:“来,到额娘这里来。” 福临小半天没见到额娘,自然想念得紧,再不去看那些宝石,挣扎着往明玉怀里扑,还亲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明玉母子之间的亲密互动再次刺激到了苏迪雅。 从前明玉跟她一样都不招多尔衮待见,想方设法嫁给他,又一次一次被拒绝。 要不是科尔沁亲王比她阿布给力,如今嫁给多尔衮,给他生孩子的就不是明玉,而是她自己了。 明玉出嫁那天,苏迪雅哭了好久,额吉劝她说多尔衮厌恶明玉,明玉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小姑母给她写信,也说多尔衮与明玉貌合神离,长不了。 现在两人连孩子都有了,多尔衮从进殿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明玉和孩子。 是不是多尔衮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不会对谁一见钟情,却可以与人相濡以沫,日久生情。 自己要是想办法嫁给他,给他生了孩子,与他日久生情,是不是也能享受到明玉正在享受的一切。 毕竟在没出嫁之前,她和明玉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 如今她已经输了明玉一程,总不能一直输,把一辈子的幸福都搭上吧。 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比明玉出嫁时大了五岁,家里人不说,可别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拿她的年龄取笑,她不能再等了。 进宫一次不容易,再不把握机会,逼多尔衮娶了她,她这辈子就完了。回到科尔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在阿布手下随便挑一个嫁了。 草原上那帮粗鲁的套马汉子怎能与大清摄政王相比? 这次进宫是她最后的机会,苏迪雅将心一横,直直给太后跪下:“臣女愿意嫁给摄政王作侧福晋,请太后娘娘赐婚。” 太后派人到科尔沁送信说得很明白,就是给多尔衮挑侧福晋,挑也挑了,她人也来了,太后却绝口不提。 太后这样做,把科尔沁当什么,把她当什么了? 太后不提,她自己提,看太后还怎么继续装聋作哑。 她自己都提了,太后和多尔衮总要给她一个交待,退货是不可能的。 太后快气死了,吴克善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都学会自荐枕席了。 当年明玉那么迷恋多尔衮,人家都知道把心事说与父母,由父母出面为她做主。 饶是如此,还被人耻笑了好多年,直到这几年才翻了身。 苏迪雅想干什么,逼她赐婚,逼多尔衮娶她吗? 就算她存了这样的想法,也该先照照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 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不能先照照吗? 再说多尔衮是那种逼一逼便能就范的人吗,先帝都逼他不得,屡次被忤逆,苏迪雅竟然想让她去逼多尔衮。 在这件事上,太后只能逼明玉,所以她只传了明玉进宫,并没传多尔衮?????。 多尔衮一来,这事便不能提了,只能暂且缓一缓,再找机会传明玉过来说,给她施加压力。 徐徐图之,或许还有可能。 若是当面被人回绝,不但苏迪雅这辈子完了,太后也得跟着吃瓜落。 果然多尔衮挑眉问太后:“娘娘传明玉过来,是为了这事?” 太后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样回答,苏迪雅迫不及待接话:“回摄政王,太后派人到科尔沁给王爷选侧福晋,恰好选中了我。” 多尔衮充耳不闻,一直看着太后,等太后给他一个解释。 太后气得眼角直抽,老底都被人揭了,她想退都退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接话:“是,给你挑侧福晋,自然得让明玉知道。” “挑?”多尔衮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明玉旁边,转头问明玉,“这是第几个了?” 既然是挑选,自然不能只有一个。 明玉假装才知道,睁大眼睛看向太后:“娘娘,还有别人?” 太后:“……” 太后差点把手里的佛珠捻碎,这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还有索尼和鳌拜家的两个姑娘,今儿没来。” 按亲疏远近,科尔沁当然排第一。 明玉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多尔衮的问题:“王爷,还有两个。” 多尔衮与明玉对视,第一次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醋意。 之前明玉说她吃醋,要么是演出来的,要么是出于洁癖,基本与感情无关。 今天不一样,特别不一样,多尔衮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转脸看太后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都是这种货色?” “……” 明显是不满意啊,太后瞧了一眼苏迪雅,别说多尔衮了,就是她自己也没法满意。 科尔沁的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苏迪雅闻言牙都快咬碎了。 什么叫货色?明玉是什么货色? 从前明玉还不如她呢,容貌不如她,身材不如她,就连性情都不如,比她花痴一百倍。 别看明玉把脸上的浓胭脂擦了,穿上超品朝服,好像是那么回事,自己与她易地而处,肯定比她更出美更出色更能干。 她只缺一个机会罢了! 既然多尔衮不肯给她这个机会,那她就自己创造机会,苏迪雅咬咬牙,对太后道:“臣女心悦摄政王,非摄政王不嫁,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事有关臣女和摄政王的名声,臣女一直隐忍。” ???还有内情? 明玉猜可能有少儿不宜的情节,便将福临交给魏循,示意魏循带他出去玩。 阿玛和额娘都在这里,福临不愿意跟着魏循出去。海兰珠笑着说安亲王在偏殿等他,福临听说有小伙伴这才领着魏循的手,一蹦一跳地出了主殿。 等福临走了,明玉把自己的椅子朝海兰珠那边拉了拉,与多尔衮拉开距离。多尔衮不要脸,也往那边拉椅子,明玉再拉,多尔衮也拉,最后海兰珠被挤得受不住了,用胳膊肘拱了拱明玉,明玉这才停下。 一番拉扯下来,离多尔衮反而更近了,手放在膝上,与他袖子叠着袖子。 刚才苏迪雅说的话过于惊人,屋里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除了被挤到的海兰珠,几乎没人发现明玉和多尔衮之间这点小小的互动。 正当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的时候,苏迪雅忽然闭口不言了,只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多尔衮,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话可得说清楚了。”明玉不动声色抽回被多尔衮压住的袖子,“你的名声是小,摄政王的名声是大。今儿这里没外人,你也不必隐忍了,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正好让太后娘娘给你做主。”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呢? 按理说,多尔衮也是个挑剔的,不是谁想睡都能睡。 可这姑娘越看越像布木布泰,容貌只有三分像,神态举止却是十分。 那时候多尔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处异乡,还带着伤,正好遇上一个酷似白月光的女孩子,并被她贴身照顾着。 多尔衮爱慕布木布泰,却因为身份的关系无法在一起,天知道会不会因为受伤脆弱做下一些不道德的事情来。 苏迪雅蓦然抬眸看向明玉,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意思吗? 她没把话挑明,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可看明玉这架势是要把她逼上梁山啊。 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嫁那些套马的粗野汉子,何必给自己留后路。 今日她不成功便成仁。 苏迪雅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哭起来,边哭边说:“那年王爷围剿林丹汗受了伤,在臣女家养伤,臣女日夜服侍在侧,已经、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这句话说出口,多尔衮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太后惊掉了手里的佛珠,还有这事? 吴克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海兰珠一下捂住嘴,转头看明玉,明玉看多尔衮,多尔衮看太后:“验身女官何在?”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总要验一验。 是完璧之身最好,谎言不攻自破,省了他不少口舌。 万一不是,让他在明玉面前解释不清楚,别怪他心狠。 验身女官是什么鬼?皇宫里还有这玩意儿?为什么科尔沁没有?二十岁的苏迪雅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到了验身的地方。 “回太后的话,这位姑娘还是完璧之身。”女官很快给出结论。 太后铁青着脸挥挥手,让女官退下,铁青着脸对吴克善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孩子都嫁不出去了吗?跑到皇宫来丢哀家的脸!” 吴克善也气得不轻,从前他只道苏迪雅有点痴,现在看来那不是痴,那是痴呆! 为了嫁给多尔衮,居然拿自己的清白对赌,赌赢了还好,这下赌输了可怎么收场。 验身之后,苏迪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重新梳妆,可她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输了,输得彻底。 吴克善见苏迪雅脸色灰败,心中不忍,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 吴克善“噗通”跪在多尔衮面前,瞬间老了十岁不止:“臣教女无方,臣该死!可不管怎样,苏迪雅从小爱慕摄政王的一颗心天日可表。臣请求摄政王看在苏迪雅一片痴心的份儿,收了她吧。今后臣和臣的家人任凭摄政王驱驰!” 就算多尔衮不给他的面子,总要给太后和科尔沁一点薄面吧。 再说只是收一个侧福晋,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 吴克善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太后觉得丢脸,也只能关起门来训斥,当着多尔衮的面,还是要给吴克善留点脸的:“征伐察哈尔部的时候,科尔沁出力不小。再说你受伤那会儿,苏迪雅贴身伺候过你,虽然并没发生什么,对女孩子的名声到底有损。” 这还赖上了不成,多尔衮冷笑:“征伐察哈尔部,科尔沁亲王出力不小,吴克善并未出兵。臣受伤休养,由亲卫贴身照顾,只就近借了吴克善家的一顶毡棚,便是有人代为熬药煎水也不曾近身,臣并不觉得损了谁家姑娘的名声。” 当时他之所以去吴克善家养伤,没去科尔沁亲王家,不过是在躲明玉。 那时候他在科尔沁很受欢迎,姑娘们见了他总要多看几眼,还有那胆子大的往他身上扔荷包。 不过多尔衮都没什么印象。 唯一有印象的,便是明玉,还是因为她那张涂着浓厚胭脂的脸有点像萨满。 太后被怼得一愣,掩饰似的伸手接过乌云擦拭后递过来的佛珠,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素来洁身自好,可苏迪雅真心爱慕你,一直等你等到如今也是真的吧?你平白虚耗了人家小姑娘的青春,总得做出点补偿吧?”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发现多尔衮也在看她,听多尔衮十分欠揍地说:“真心爱慕臣的女人不知凡几,臣已然娶了一个回家供着,算是全了太后和科尔沁的脸面。弱水三千,臣舀一瓢足够了。” 怎么听着有点嫌弃呢?明玉剜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了明玉的手,掌心温暖。 大敌当前,明玉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太后心里叹气,多尔衮话说得漂亮,还不是顾忌着明玉的心情,不肯纳妾。 眼瞧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苏迪雅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话头却被海兰珠截住:“既然如此,哥哥便只当带女儿过来串亲戚吧,也正好长长见识。” 这话说得相当扎心,不过吴克善也明白,多尔衮不是那么好逼迫的,不然先帝也不会几番被他气得差点呕血。 “是,太妃说得很是。”吴克善也不敢把多尔衮逼急了,他看了太后一眼,恭敬道,“臣求太后为小女做主,在京城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人是太后选上的,多尔衮不收,还闹出这些事端,太后总?????要给他一个交待。 再说科尔沁那边的儿郎,苏迪雅一个都看不上,回去也是孤独终老的命。 这烫手山芋三转两转又回到自己手上,太后心里苦。逼明玉不成,反倒把自己逼成这样,只好忍着牙疼,答应下来。 不过她没敢把苏迪雅这个疯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吩咐吴克善先将人带回去,亲事由她做主。 想想还有索尼和鳌拜两家,太后不禁有些心灰。 这时从偏殿传来的哭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多尔衮腾地站起来,被明玉拉住,小声提醒:“不是你儿子。” 哭声震天响,也不可能是安亲王,海兰珠与明玉对视一眼。 宫里只有三个孩子,不是福临,不是安亲王,只能是……小皇帝。 这回轮到太后急起来,她吩咐乌云:“快去看看,皇上怎么哭了?” 说完朝吴克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带苏迪雅离开。 苏迪雅临走时狠狠瞪了明玉一眼,不过仗着有个好爹才成功嫁给多尔衮,有什么好得意。 明玉朝她微微笑,故意朝上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方便对方看清楚多尔衮正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苏迪雅咬着嘴唇,眼中喷火,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吴克善拉走了。 吴克善走后,乌云领着小皇帝走进来,她身后跟着魏循。魏循左手牵着安亲王,右手牵着福临,三个孩子身上有土,脸上有伤。 小皇帝伤在额头,肿起好大一块,安亲王伤在下巴,好像被谁的拳头打过,福临鼻子有点红,也不知道是自己揉的,还是被人打的。 魏循身后站着两个小太监,都是鼻青脸肿,有一个在流鼻血,不停用棉布擦拭。 “这是怎么了?谁敢打皇上!”太后见小皇帝受伤最重,忍不住怒道。 小皇帝不会说话,只是哭,哭声都带着狠劲儿,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福临。 三个孩子中福临最小,多尔衮怕儿子吃亏,走过去将福临抱在怀里,轻声问他:“是你打了皇上?” 福临点头。 太后气炸:“反了!反了!” 海兰珠也心疼地把安亲王招呼到自己身边,问谁打了他。安亲王怯懦地指了指小皇帝,在小皇帝凶巴巴看过来的时候,立刻放下了手,再也问不出别的。 乌云闻声赶过去的时候,魏循已经把几个人拉开了,她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魏循是明玉的人,没人问他也不方便开口解释。 “为什么打皇上?”多尔衮没理会太后,继续问福临。 福临朝那两个相互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的小太监,扬了扬下巴:“皇上打人,我不打皇上,他们会死。” 小皇帝脾气暴躁,越长大越暴躁,不光脾气在长,力气也在长。上个月在干清宫发彪,打死了一个小宫女,重伤了一个小太监。 今天魏循领着福临去偏殿找安亲王玩,安亲王新得了一个九连环正玩得起劲儿,福临见了也觉得很好玩,两人便在一起玩。 安亲王身体不好,爱生病,却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他很快解开一个环,福临琢磨着解开了第二个,然后两人好像找到了什么规律,你解一个,我解一个,相处融洽。 正赶上小皇帝过来给太后请安,小皇帝耳朵尖,走进慈宁宫就听见了安亲王和福临的笑声,于是摸过去跟他们一起玩。 这时安亲王又解开了一个环,福临也解开了一个,安亲王见小皇帝走进来,便招呼小皇帝过来解。 小皇帝解不开,安亲王帮他解,之后安亲王自己又解了一个,本来该轮到福临解了,小皇帝不让。福临也没坚持,小皇帝想解解不开,福临并没像安亲王那样帮他。小皇帝解了几次都没解开,一怒之下把九连环扔在了地上。 九连环是安亲王的,两个小太监见皇上摔了安亲王的玩具,忙捡起来想要还给安亲王。 小皇帝忽然暴怒,对着捡起九连环的小太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另外一个小太监过来劝,惨遭波及。 安亲王特别喜欢那个九连环,趁着小皇帝收拾小太监的功夫,想趁乱走过去捡起九连环,结果被小皇帝迁怒,捡的时候下巴上也挨了一拳。 安亲王弱弱哭起来,福临走过去安慰他,见安亲王害怕便把他挡在身后。 安亲王比福临大了一岁多,身量却比福临足足矮了半个头,被福临挡着这才安下心来,止住了哭,将九连环紧紧抱在怀中。 最先挨打的小太监倒下了,他抱着头痛苦地□□,鼻子不断冒出血来,嘴角也在淌血,小皇帝却越打越生气,拳头带着风声砸到那个小太监的身上,脑袋上。 另一个小太监怕出人命抱住小皇帝哄劝,也被打倒在地,打得满脸是血。 小皇帝在宫里行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根本没人敢拦,奴才们只是看着,生怕被波及。 魏循也没管。 太后正气不顺,他这时候出手,万一伤了小皇帝,太后指不定怎么拿明玉作伐呢。 福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人管,他出手了。 作者有话说: 福临:太傅说,为君者当以仁孝治天下,仁为第一,孝为第二。 明玉:我儿子见义勇为,没毛病。 多尔衮:不但无过,还有功。 太后:……第119章 君臣 三个孩子里面, 小皇帝最高,生得人高马大。福临不如他高,也不如他胖, 更不如他力气大,冲上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福临转头看了看周围,只见满屋子的玩具,不是棉布做的布老虎、沙包,就是木头做的小刀小剑, 没有一个趁手的武器。 忽然, 他看见了炕沿上放着的一本书,这本书够厚,还有个木头做的封盒,看起来有点杀伤力。 福临走过去, 抄起那本厚书, 扬手便往小皇帝的手臂砸去。好巧不巧, 小皇帝正好低了一下头, 厚书落下没砸中手臂倒是砸中了额头,登时肿起一个大包。 小皇帝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 他教训奴才的时候从来没人敢阻止,更没人敢袭击他。 小皇帝一下被砸懵了, 回头看时,额上传来剧痛。还没找到是谁袭击了他, 怒气已然被疼痛取代,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屋里所有人都吓傻了,有人打了皇上, 还把皇上给打哭了! 魏循没想到福临会出手, 出手之前还知道找个武器, 下手也是稳准狠。一下子把小皇帝打懵了,打疼了,打哭了,这才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怕福临太小解释不清楚,魏循把他看见的一五一十都说了。魏循说完,安亲王轻声细气地补充了两句,还有那两个被救下的小太监,也忍着身上的疼为福临求情。 福临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太傅说,为君者当以仁孝治天下,仁为第一,孝为第二。君不仁,则天下乱。福临怕天下乱,用书砸皇上,皇上停手,理应重谢福临。” 小皇帝四岁,早到了开蒙的年纪,多尔衮延请名家大儒为帝师,给小皇帝启蒙。 小皇帝不会说话,对书本也没什么兴趣,接连劝退了好几位帝师。明玉给多尔衮出主意,让多尔衮给小皇帝找几个陪读,于是安亲王、福临和达林泰先后进入上书房读书。 这四个孩子里面,安亲王刻苦,福临聪明,达林泰过目不忘天赋异禀,太傅都很满意。只有小皇帝,读书没天赋,不聪明,还不刻苦,动不动就发脾气暴打身边的奴才。 新任太傅真想拂袖而去,可他怕因此得罪太后和多尔衮,也舍不得剩下的三个孩子,思虑再三才没有请辞。 每每小皇帝发脾气,太傅便会对剩下的三个孩子说为君者应该怎样怎样,福临都记在心里,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福临长得像多尔衮,神态举止也像,唯独这张嘴,倒是像极了明玉,那是半点不吃亏。 太后冷笑:“这么说,你打了皇上,不但无过,反倒有功了?” 不等多尔衮和明玉开口,福临已然道:“功过可相抵。” 还功过相抵,这孩子真的只有三岁吗,太后捻了一下佛珠:“太傅说君王以仁孝治天下,就没跟你说,君为臣纲的道理吗?” 福临点头,开始背书:“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些太傅都讲过,可太傅也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君王不仁,能不能一直做君王还是两说。 太后“哗啦”一声将佛珠扔在炕桌上,吓得屋里服侍的齐齐抖了抖。 明玉也吓了一跳忙朝福临看去,只见福临稳稳坐在他阿玛怀中,面不改色,咄咄逼人:“太后以为太傅说得不对吗?” 他很喜欢这个太傅,并且认为太傅讲得很有道理。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不跟小孩子计较,她问大人:“多尔衮,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多尔衮掂了掂坐在他手臂上的宝贝疙瘩,难得在人前勾起唇角:“太傅说得没错,太后说得也没错,臣觉得功过可以相抵。” 说着?????他朝小皇帝看去,小皇帝本来气势汹汹,对上多尔衮的目光不知想起了什么,吓得低下头去。 小皇帝怂了,安亲王却来了精神,不顾海兰珠的反对,小大人似的地说:“臣附议。” 这也是太傅教的。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的约好了似的跟她做对。太后觉得再僵持下去,别人都没事儿,她要被气死了。 太后让人拿药来,一边亲自给小皇帝上药,一边没好气道:“都在这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今儿不把哀家气死不罢休是吧。” 多尔衮还想说什么,被明玉扯住了袖子,多尔衮叹了口气,抱着福临告辞离开。 谁知第二天闹出了大事。 第二天福临照常去上书房读书,小皇帝气不过昨天挨了打,不敢拿福临出气,再次找茬暴打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严重影响课堂纪律。 太傅过去阻拦,劝谏小皇帝。小皇帝哪里肯听,嫌太傅聒噪,抓起桌上的砚台朝太傅掷去,正好砸中了太傅的额角。 太傅捂着头,仍未放弃劝谏,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脚下渐渐踉跄,最后软到在地。 彼时小皇帝余怒未消,尤其听见那句“君以仁孝治天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见太傅倒下,气冲冲丢开踩在脚下的小太监,随手抄起福临书案上的砚台,对着太傅的脑袋就是一顿砸。 福临见太傅被砸,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边朝太傅跑去,边喊人:“来人!救太傅!” 皇上打人,谁敢阻拦? 皇上连太傅都打,谁上去拦能有个好? 见旁边服侍的都不敢拦,福临冲过去一把抓住小皇帝高高扬起的手腕,劈手夺过砚台,口中大喊:“安亲王!达林泰!快来,按住皇上!” 仿佛被福临的热血激发,平时怯懦胆小的安亲王第一个跑过来帮忙,他不敢看小皇帝暴怒的脸,只死死搂住小皇帝的腰,尽最大可能限制小皇帝的攻击范围。 达林泰比几人都大,跟着吉兰一起生活,早早懂得了君臣尊卑。 本来小主们打架,就没有他这个奴才什么事,可看见小皇帝被安亲王抱住腰,仍旧豁出命去扑打福临,达林泰也忍不住出手了。 他知道,福临是夫人的儿子,夫人爱之如命。 达林泰捉住了小皇帝另一边手腕,想扭住手腕将小皇帝的整条手臂别在身后,从而彻底制住小皇帝。 交上手才知道,小皇帝气力大到惊人,达林泰用尽全力只能勉强控制住一条手臂,想扭是扭不过来的。 “放倒他!”福临一边扯着小皇帝的胳膊往后拖,一边喊。 达林泰照做,安亲王则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小皇帝身上,三人齐心这才将小皇帝放倒。 放倒之后,福临按了一下小皇帝手臂上的麻筋,成功夺下沾血的砚台,呼呼喘着气扔到一边,腾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墨汁。 原地变成大花脸。 皇上打人的时候,旁边的奴才们无人敢拦,皇上挨打了倒是一拥而上跑过来验伤。 “安亲王,安亲王诶,皇上还小,您不能这么压着皇上!”有个太监哭丧着脸说。 “狗奴才,你怎么敢扭着皇上的胳膊!”见安亲王装死不理,那个太监转过脸骂达林泰。 达林泰刚要松手,听福临吼那太监:“你才是狗奴才!还不去看看太傅怎么样了!” 那太监是小皇帝身边的一等大太监,自恃身份,有时候连安亲王他都敢说两句,却不敢招惹福临。 这位小祖宗可是摄政王和睿盛夫人的独子,脑子灵嘴皮子也利索。安亲王在他这儿受了委屈,吓唬几句便不敢跟太妃说,这小祖宗可不是吓大的,所有招数在他身上全都无效,告状的时候不添油加醋就算好的。 那太监不敢驳了福临的面子,生怕这小祖宗把太傅受伤之事归因到他身上,忙去察看太傅的伤情。 一看不要紧,人都凉了。 “快来人!太傅、太傅死了!”那太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皇上在宫里耍威风,打死几个宫女太监都不算什么,太傅可是前朝的大学士,门生遍天下,当今首辅便是太傅的得意门生。 此时跑出去送信的小太监也回来了,跟着他过来的还有多尔衮。 多尔衮快步走进上书房,正好听见太傅的死讯,瞳孔骤然一缩,目光下意识搜寻福临。 就看见福临正拼尽全力压着小皇帝的一条胳膊,脸上黑乎乎一片,多尔衮先走过去检查福临是否受伤。 听说太傅死了,福临流下眼泪,小花脸变成大花脸:“阿玛、阿玛,皇上杀了太傅!你要给太傅报仇!” 确定福临没有受伤,多尔衮控制住暴怒的小皇帝,让三个孩子都起来。 “皇上,臣说过,再有下一次,臣不会放下你。”多尔衮拎着小皇帝的后衣领,将他高高举起。 小皇帝的脖子被龙袍的衣领卡住,瞬间透不过气来,双手双脚拼命挣扎,眼睛却凶狠地望着多尔衮。 上书房伺候的奴才跪了一地,并无人敢劝。 不但没人劝,每个人心里甚至都有点痛快,恨不得多尔衮杀了小皇帝。 整天担惊受怕,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小皇帝,轻则一顿拳打脚踢,严重了连命都难保。 他们真是受够了! “阿玛,快住手!”福临扯了扯多尔衮另一侧垂着袖子,“皇上是君,阿玛是臣,以臣弑君,大逆不道!” 多尔衮这才放下手,小皇帝早因呼吸不畅昏死过去,他问福临:“皇上犯错,该当如何?” 这个太傅还没讲到,福临摇头:“该当如何?” 多尔衮抱起福临,用帕子给他擦脸:“以后你就知道了。” 太傅惨死于小皇帝之手,朝野哗然。 太傅是前朝内阁大学士,因主持过几年科考,可谓门生遍天下,其门生多为东林党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崇祯死了,东林党仍在,东林党人怎能受此奇耻大辱。 于是奏折雪片似的飞进宫,飞到了多尔衮的书案上,众口一词,请求摄政王废黜小皇帝,君临天下。 太后听说小皇帝在上书房砸死太傅,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撒手人寰。 到底死过一回,太后看开许多。 她把多尔衮和明玉叫到病榻前,哭着求多尔衮当皇帝:“哀家这个摄政太后当得太累了,一天也不想做了。哀家有负先帝厚望,没养好皇上,倒养出了一个暴君来。多尔衮,哀家要是不能遵照先帝遗旨把江山交到你手上,哀家死了都没脸去见先帝!” 太后的话是对着多尔衮说的,眼睛却看着明玉,明玉对多尔衮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明玉不答应,多尔衮肯定不会点头。 这一出出的,令人应接不暇,种粮食、开互市,甚至控制瘟疫、缓和民族关系,都没让明玉这么揪心。 放眼大清,也只有多尔衮能挑起大梁。事实上这个大梁一直扛在他肩上,只差名正言顺。 明玉朝多尔衮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不开后宫她无所谓,多尔衮心领神会,用眼神回明玉太麻烦他没想过。 多尔衮没想过当皇帝,却不耽误他坑娃:“臣觉得福临比臣更合适,太后以为如何?” 福临么? 太后没来由想起福临臭着个小脸跟她掰扯“君以仁孝治天下”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哑然失笑:“难为他小小年纪懂那么多大道理,脑子是一等一的灵光,怼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以后啊,有那帮东林党受的了。” 这回东林党不但要求废黜小皇帝,把她这个摄政太后都给捎带上了,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 就让福临替她收拾他们吧。 太后点头应下,又问起小皇帝禅位以后的出路:“常舒从小没了阿玛额娘,又不会说话,也是个可怜见儿的。” 毕竟母子一场,虽然是名义上的,太后也希望小皇帝能有个善终。 小皇帝生性残暴,这个多尔衮不敢保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砸死太傅,不是禅位便能了的。” 太后就知道太傅的死在多尔衮这儿不可能轻易揭过:“常舒到底是先帝的儿子,怎么也要留下他的性命。” “只要他今后安分守己。”多尔衮也有条件。 三个月后,顺治帝禅位,福临继位,年号康熙。 直到此时,明玉还是懵的。 她儿子当皇帝了? 她儿子叫福临,年号康熙? 全乱套了! 谁知更加乱套的还在后面,她儿子当了皇帝,她顺理成章当上了太后,按理说多尔衮父凭子贵怎么也应该混个太上皇当当吧? 不,多尔衮偏不,他再一次刷新了明玉和所有人的三观。 他自封皇父摄政王??? 历史上,布木布泰的儿子登基,为了方便进宫,多尔衮也曾自封皇父摄政王。 可那时候是别人的儿子登基,别人的媳妇当太后,现在是他自己儿子登基,自己媳妇当太后,他自封皇父摄政王是几?????个意思? 明玉问多尔衮原因,多尔衮回答说太上皇听起来老气,他还年轻,更适合当摄政王。 都什么脑回路,明玉吸氧:“太后呢?太后不老气?我比你小七岁!” 坑完娃,坑媳妇,良心不会痛吗? “姐姐……” 明玉:“……”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考虑到福临年纪还小,登基大典要举行小半天,朝臣们怕福临坐不住建议由太后抱着小皇帝登基。 这样一来,明玉抱着福临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多尔衮作为摄政王,哪怕是皇父摄政王照样得跪老婆跪儿子。 多尔衮提出不必劳累太后,他可以抱着福临登基。可摄政王抱着小皇帝登基,就算两人是亲父子,也总给人一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朝臣们觉得不合适,明玉也觉得不合适。那可是她亲儿子,千古一帝康熙帝的登基大典,多尔衮跟着起什么哄,抢什么风头。 明玉表示她可以自己抱着福临参加,她完全不觉得劳累。 虽然还没登基,福临已经是皇上了,按规矩搬到干清宫,明玉是太后,按规矩搬进慈宁宫。 多尔衮是摄政王,按规矩不能住在皇宫。 “天晚了,宫门要落匙了,摄政王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还有几日便是福临的登基大典,明玉正坐在妆台前试穿太后的朝服,试戴太后的朝冠和首饰。 其实也没什么好试穿的,与她之前的超品朝服差不太多。只不过朝冠上的东珠多几颗,耳坠上的珠子大一些,朝服上的龙多几条,仅此而已。 问了一声没人回答,明玉穿戴好对着妆镜左右照照,又问了一遍:“摄政王何时离宫?” 虽是夫妻,到底君臣有别,总不能在新皇登基之前乱了章法。 一连几日明玉都没留宿多尔衮,每天宫门落匙之前必然把他赶回摄政王府,自己一个人住在慈宁宫逍遥自在。 慈宁宫里有魏循陪伴,下下棋说说话,听他讲宫外发生的事十分惬意。 北京城的疙瘩瘟已经全面消灭,朝廷派人在各地都建立了医署,由医署负责将符水撒入饮水井,并收治重症患者。 今日之朝廷,早已不是昨日之朝廷。 多尔衮治国如治军,说一不二,令行禁止,根本不会出现圣旨出不了紫禁城的情况。 政令一出,各地纷纷响应。 疫情面前人人平等,事关自身生死,谁也不敢怠慢。从官到民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了消灭疙瘩瘟这件大事上,再没人有精力想什么民族大义,反清复明了。 即便有人挑唆,都没泛起浪花,被各地官府摆平了。 等疙瘩瘟告一段落,开春朝廷开始派人分发粮种。 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据说这粮种是睿盛夫人从关外带来的,能打败旱魃种出粮食。 关键白送,不收银子。 关内饥荒数年,别说粮种,树皮和观音土都快吃光了,易子而食人肉都快吃吐了。 京城的百姓还好,至少能在睿盛夫人的粥棚喝上一口热粥,各地的穷苦人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一口粮食了。 粮种发到手里,能把人馋哭,可他们都知道这点粮种是全家人最后的希望。 春种,夏长,眼巴巴盼到秋天,终于喜提丰收。 好多粮食! 真的好多粮食! 即便是在天灾之前,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长得像小树一样的玉米,颗粒饱满,番薯成串成串地被挖出来,同样成串的还有马铃薯。 原来草都不长的荒地,今年秋天却埋着粮食。 昨天宫门落匙之前,魏循从互市那边赶回来,等多尔衮一走,便跑到慈宁宫告诉明玉他从互市听来的关于各地丰收的消息。 明玉叫人沏了浓茶端上来,与魏循对坐,听魏循说起互市和其他地方秋收的情况,一直听到后半夜。 窗外响起三更鼓,魏循打了一呵欠,明玉想起他今日才回来,舟车劳顿,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魏循是明玉的人,明玉还没封太后,魏循先一步成为慈宁宫大总管,被明玉安排在慈宁宫东侧偏殿居住,出了主殿往东一拐便是。 魏循临走前,明玉与他约定今日等宫门落匙一起用晚膳,接上昨夜没聊完的话题。 所以在宫门落匙之前必须得把多尔衮弄走。 有他在,魏循总是很拘谨,闲聊跟汇报工作似的,有些话题还得考虑他的心情,比如与朝鲜王有关的事。 此时妆镜里映出另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淡淡的烟草香味笼罩而来。男人俯身,手撑妆台,头绕过隆重的朝冠,将薄唇贴在明玉耳畔,轻轻吐气:“太后,臣今夜不想走了。” “不走?不走不合规矩。”他不走,魏循怎么敢过来。 明玉朝前倾身,与多尔衮拉开些距离,却被连人带椅子翻了一个面,直接抵在妆台上,强吻。 笨重的红木椅落地发出闷响,妆台上没来得及收起的首饰和胭脂盒被撞得“哗啦”一声,刚刚屋里服侍的,全都不见了。 明玉被压得透不过气,用力推开多尔衮:“只这几日,你就不能忍忍?” 反正今夜不行,她约了人。 男人抓住明玉的手,低头吻着,微微喘息:“太后,这些天臣想你想得紧,臣想要你。” 作者有话说: 明玉:没几天了,你就不能忍忍? 多尔衮:我连魏循都不如,你让我怎么忍?第120章 太后 权臣与太后?又是什么新花样? 等等, 这可不是新花样,历史上可能早就上演过,不然多尔衮和孝庄太后的传闻为何一直流传? 虽然正史没有记载, 可野史和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明玉不相信是空穴来风。 为什么不传别人,只传他们俩? 明知道这一世,因为她的关系,多尔衮和布木布泰清清白白, 而且布木布泰人都死了, 可明玉心里还是没来由地膈应。 心里膈应,身体也膈应起来,明玉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明天吧,今晚哀家约了人。” 不是喜欢演吗, 不是有强迫太后的特殊癖好吗, 明玉就陪他演。 怎么也得让她消化一夜, 没准儿明天这股子矫情劲儿就过了。 男人停下亲吻手指的动作, 缓缓抬眸,黑瞳在灯烛下闪烁着寒光:“约了谁?魏循么?” 话音未落, 明玉低呼一声,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而男人的怨念还在发酵:“昨夜聊到三更才散,今日还约了一起用晚膳。自从太后住进皇宫, 都没与臣一起用过晚膳, 更不曾与臣促膝长谈,太后好偏的心!好狠的心!” 明玉:“……”演上瘾了是吧? 行, 就没有她接不住的戏, 明玉难得被勾起了胜负欲:“放肆!快放哀家下来!摄政王请你自重!你……” 台词才编到一半, 人已经趴在炕上了:“摄政王,你、你压着哀家的朝服了,你且等等,等哀家脱了这身朝服……你……” 炕桌上的灯烛被风肆虐,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却将成.双的人影映在了玻璃窗上,忽明忽暗。 等多尔衮吩咐人端水进来的时候,明玉已经不敢睁眼看那一身皱巴巴的朝服了。 风雨来时,她只来得及卸下朝冠,朝服脱起来太麻烦。 娜塔红着脸进屋给明玉脱朝服的时候,明玉小声提醒她:“……有的地方破了,得拿去针工局修补。记得先清洗,再拿去补。” 娜塔脸更红了:“奴才知道了。” 清洗完,明玉穿着中衣有气无力地伏在迎枕上,乌油油的墨发披在身后,喝了一口娜塔端上来的茶水,才哑着声音问:“摄政王呢?走了吗?” 闹也闹够了,总该离开了吧。 娜塔接过茶盏,委婉道:“宫门落匙了。” 明玉一惊看向窗外,她没觉得过去很久,天怎么都黑透了。 可能是顾忌着她身上的朝服,也可能是他自己也穿着朝服做什么都不方便,多尔衮要了两次就结束了,明玉还以为时间尚早:“魏大人呢?来过了吗?” “来过了。”娜塔轻声说,“魏大人来的时候,正好与摄政王打了一个照面,什么也没说,回自己住处去了。” 也是,宫门落匙多尔衮没走,今夜怕是要宿在慈宁宫了,魏循是个有眼色的,自然不会过来找她。 “摄政王人在何处?” “在浴房沐浴。” 说话间,多尔衮只穿中衣走了进来,朝服弄脏了,慈宁宫没有男人的衣服。 也不知怎地,陪他胡闹过,明玉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关于布木布泰的矫情劲儿终于过去了。 她嗔了多尔衮一眼,继续陪他演:“王爷怎么还没走?” 多尔衮咳一声:“宫门落匙,臣只得留下陪太后过夜,免得长夜漫漫,太后一个人寂寞。”然后找别人解闷儿。 王爷?臣?太后?都什么跟什么? 屋里服侍的齐齐抖了抖,齐齐眼观鼻鼻观心,飞快做完手上的活计,飞快随娜塔出了房门,并贴心关好。????? 等人走了,明玉还没有邀请他上炕的意思,多尔衮又咳了一声:“太后,臣没穿外衣,有些冷,能不能借太后的被窝暖暖身子。” 听听,听听,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已入深秋,刚刚沐浴完穿单衣从外面走进来确实冷,明玉怕多尔衮演戏上瘾着了风寒,抬手掀了掀自己身上的被子。 多尔衮脱了鞋,爬上炕,钻进温暖馨香的被窝,顺势搂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将脸埋进对方颈窝:“太后身上真香,令臣情难自禁,求太后再可怜可怜臣。” 明玉想求他可怜可怜她,她快散架了,结果又折腾到半夜,晚膳都没吃就睡着了。 晚膳没吃成,早膳还是要吃的,多尔衮又没皮没脸蹭了一顿早膳,这才神清气爽地去上朝。 “孤儿寡母寄人篱下,何等凄惨。”明玉望着多尔衮挺拔的背影,唉唉叹息,把旁边服侍的娜塔给逗乐了。 多尔衮在慈宁宫尝到甜头,无论明玉怎么说都不肯回王府住,还扬言要恢复自己太上皇的头衔。 可时间来不及了。 直到福临登基大典前夜,明玉才把多尔衮请出慈宁宫。 登基大典上,明玉身着明黄色太后朝服,戴太后朝冠,雪肤红唇,冷艳逼人,她抱着福临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 多铎气呼呼地站在多尔衮身后,小声嘀咕:“哥,你不愿意当皇帝让福临当,我没意见,可为什么要让明玉抱着福临接受朝拜?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跪新帝我可以,跪明玉……谁爱跪谁跪,反正我不跪!” 他被关押的那段时间,明玉把他逛青楼养瘦马得天花的事全跟达哲说了。达哲嫌他脏,把和离书都写好了,还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达哲不但要跟他和离,还要把他的嫡子一并带走,多铎如何能忍,指天发毒誓再也不敢了,达哲才收起了和离书。 只是收起,并没撕毁,威胁他再有下次立刻和离。 还威胁说如果多铎不签字,她就把和离书改成休夫书,单方面休了多铎。 休夫? 这还是他原来那个温柔贤惠的嫡福晋吗? 这还是达哲吗? 怎么那么像明玉呢? 肯定是明玉在后面给达哲撑腰,不然达哲怎么可能嫌他脏,怎么可能闹着要和离,怎么敢提休夫! 多铎想去质问明玉,可明玉不住摄政王府,住在慈宁宫。 后宫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除了他哥这个摄政王,所有王公贝勒们非召不得进。 多铎给慈宁宫递拜帖,一律被打回。 他以为是明玉干的,其实明玉根本不知情,所有拜帖都是多尔衮打回去的。 多铎却把帐全算在了明玉身上。 阿济格站在多铎旁边,闻言直拉他袖子,多铎甩开阿济格的手,没好气地说:“谁也别劝我,谁劝我跟谁急!” 上次谋反的事虽然被他哥瞒下来,多铎却被迫面壁思过了好几个月,放出来之后亲王前头的“和硕”两个字被抹掉。 听多铎说不拜明玉,正中豪格下怀:“咱们俩想到一起去了,你不拜,我也不拜,谁拜谁孙子。” 之前配合多尔衮演戏给李自成看,豪格获封和硕肃亲王,加辅政王,还以为自己熬出了头。 谁知最后一次入关,他团灭李自成,却让张献忠给跑了。 不但因此丢了辅政王这个虚衔,连带着亲王前的和硕两个字也被抹去了。 这还不算完,等小皇帝登基大典结束后,豪格连宫宴也吃不上就要领兵西进,入川剿灭张献忠。 本来不用这么着急,可他去干清宫求见多尔衮,被当值太监拦在门外,说睿盛夫人在,让他在偏殿等一等。 豪格没去偏殿,就等在门外。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隐约听见明玉对多尔衮说,张献忠其人残暴,所过之处人尽断一臂。而川蜀之人喜食辣,脾气暴躁,两者遭遇必有屠杀,劝多尔衮别再耽搁,速派人入川剿灭张献忠。 豪格听了一耳朵要走,刚转过身,就听背后明玉唤他:“肃亲王,摄政王正找你呢。我的事说完了,你请进。” 是,你把枕头风都吹完了,这脏活累活多尔衮可不得找人干吗? 豪格磨着牙回头,问明玉:“你不是蒙古人吗?没见你替蒙古说话,怎么什么事你都站在汉人这边?汉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控制疙瘩瘟的时候是,剃发的时候也是,如今轮到剿灭张献忠了。 他就想不明白。 可明玉并没回答的他的问题:“那些都不重要。张献忠跑了是王爷的失职,王爷自然要将功折罪,不是吗?” 豪格:“……” 干清宫门槛高,豪格跨门槛的时候脚没抬到位,差点绊倒在明玉面前。 这女人跟他八字不合,遇见她准没好事。 多铎难得听豪格说一句人话,不得不赞同:“好!谁跪谁孙子!” 众王公贝勒们一听多铎和豪格都不跪,那他们也不跪。 哲哲太后是先帝的皇后,资历深,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恩情在,哲哲太后抱着小皇帝临朝,让他们跪他们就跪。 可当今太后也太年轻了,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跟她做生意还行,跪她……有点难为人。 反正法不责众。 所以当静鞭响起的时候,众人走进殿中,司礼监高声喊“跪——”,丹墀之下文武百官齐齐行跪拜大礼,王公贝勒们却一个个站得笔直,膝盖都没弯一下。 多尔衮作为摄政王本来不用跪,九阿哥的登基大典他就没跪,后来一直没跪过,可当他看见多铎豪格带头不跪的时候,微微蹙眉。 司礼监喊完跪,见丹墀之下还有人没跪,不由吃了一惊,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只得求助般地看向摄政王。 明玉抱着福临坐在龙椅上,又饿又冷又困,刚开始见多铎豪格他们都没跪,还以为是事先安排好的,毕竟多尔衮也没跪。 将心比心,多尔衮都不愿意跪他儿子,怎么能要求叔伯兄弟们跪呢? 龙椅并不舒服,坐久了累,福临再沉稳到底是个孩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在她腿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看样子好像要尿尿。 之后看司礼监的反应,又不像事先安排好的,她下意识看向多尔衮,只见多尔衮眉头紧蹙,眼中蕴着怒气。 明玉怕福临在登基大典上尿裤子,九阿哥上次就尿了,直到退位还被人说道,也怕多尔衮当场发飙,普天同庆的日子,不吉利。 “众……”爱卿平身。 明玉才吐出一个字,忽然见多尔衮利落转身,抹袖子撩衣摆跪在了丹墀之上龙椅前方,规规矩矩行跪拜大礼:“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明玉:? 殿中其他人:! 明玉第一个反应过来,怕儿子被天打雷劈忙抱起福临侧身避了一下,勉强受了半礼。 多铎见他哥都跪了,也恨恨地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众王公贝勒:?! 豪格急眼,小声质问多铎:“你怎么跪了?” 多铎一个头磕在地上就没起来:“没看我哥都跪了吗?不想当孙子,就得死!你自己定!” 那还是当孙子吧,豪格赶紧跪伏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他们二人这一跪,谁还敢硬撑,哗啦啦跪倒一片,硬生生给典礼加了一句台词:“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怎么还有台词? 早就跪好的文武百官有些傻眼,可王公贝勒们带了头,他们也不好过于特立独行,只得跟着加戏:“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登基大典,要连跪三次,所以这句临时加的台词也喊了三遍。 数千人喊口号,响彻皇宫。 明玉抱着福临稳稳坐在龙椅上,一脸母仪天下的表情,那句众爱卿平身本来应该由她代喊。 事到临头明玉忽然改了主意,她捅捅福临,福临尿急,立刻会意,大声说:“众爱卿平身。” 声音很稳。 一个月后是大朝会,因为新帝登基,这次大朝会的规模比以往要大,不光各地封疆大吏要来朝贺,还有一些附属国的使者,以及其他有邦交的国家。 闭关锁国从明朝就开始了,郑和下西洋之后明朝外交再无突破,基本上只和周围的邻国有一些往来,与欧洲的来往仅停留在火器交易。 清朝就更不用说了,根基尚浅,除了被打服的蒙古各部落和朝鲜国,几乎零外交。 按照常规逻辑,大朝会应该比登基典礼用时更短,结果长了不止一倍。 原因无他,前来朝贺的人多,国家多。 本朝地方大员自不必说,新皇登基他们肯定都要来跪拜,这个是定数。 变数是,除了清朝的附属国,和明朝的邦交邻国,还有很多没有邦交的国家也派了使团过来。 这些国家有的是互市参与国,与明玉有生意往来,听说明玉的儿子做了清朝皇帝,特意派出使团前来?????结交朝贺。 还有一部分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比如欧洲一些国家,他们派使团过来,只有一个目的——符水。 欧洲的黑死病大流行,症状与疙瘩瘟类似,亨利的船队返回葡萄牙带了一些符水回去,洒在饮水井里,葡萄牙的黑死病得到了有效控制。 其他国家一看,神秘的东方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于是都派出使团,专程到清朝来拜访睿盛夫人。走到一半听说睿盛夫人的儿子成了清朝皇帝,各国使团纷纷涌向皮岛互市,在给睿盛夫人个人送礼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份厚重的国礼。 秋收过去,粮食卖的差不多了,皮岛互市本该处于淡季,愣是因为清朝皇帝登基催生出一拨生意。 有朋自远方来,不坑白不坑。 大朝会结束后,明玉和多尔衮接见了想要借此机会与大清建立邦交的各国使团,收了一大堆礼物。 其中有个不知名的小国,除了送来整整一袋子金刚石,还一口气送了十个美男子给明玉。 “我们之前踏足东方,还是在唐朝。”人家国虽小,但也是有历史,有见识的,“唐朝的太后很厉害,也很喜欢我们送来的异族……男宠。他们都很年轻,身强体壮,来之前接受过专业训练,非常适合在太后膝下承欢,采阳补阴,延年益寿。” 明玉:? 多尔衮:! 别说,这十个美男子颜色各异,都长得很帅,很有特点。 比如金发碧眼大长腿。 比如小麦色皮肤笑容灿烂。 也不是不能留下来,与这边女子通婚,保持物种多样性。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明玉猜外国使者所说的唐朝太后,可能不是太后,而是女皇武则天。 毕竟唐朝再开放,那也是男权社会,除了武则天敢给自己开后宫,哪个太后敢养男宠。 可隔壁那位眼神都能杀人了,明玉干笑着说:“哀家还年轻,用不上采阳补阴,谈延年益寿尚早。贵国的好意,哀家心领了,男宠你们带回去吧。” 一个种马本马已经够明玉受了,十个……还是算了吧。 “至于你们想要的粮种。”明玉回身找魏循,“从田庄匀一些出来送给他们。” 给了想要的赶紧走,再晚一点怕是走不成了。 魏循应是。 明玉笑着看向那国使者,示意他这些美男子可以退下了。 那国使者没想到清朝的太后竟然不喜欢,可人家不喜欢,还是很大方地给了他想要的,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这一批太后若是不喜欢,明年我们再送一批过来,直到太后满意……” “不必了,不必了。”可能是宫宴太过油腻,明玉忽然感觉胃里有点犯恶心,还是那种用茶水都压不下去的恶心。 可她正在接见外国使团,才收完贺礼,不可能现在将远到而来的客人丢下,自己回去休息。 多尔衮见明玉脸色有些白,走过去问她怎么了,明玉说她可能吃多了胃有点不舒服。多尔衮一听明玉不舒服,才不管殿中有没有人,有多少人,立刻吩咐传太医。 明玉说不用,多尔衮坚持。 拗不过多尔衮,明玉只得笑着对外国使团说她这是老毛病了,并无大碍,一会儿太医要过来诊脉,请他们先到偏殿休息一下。 这些外国使团里面有一多半是专门为了符水而来,最近对太医特别感兴趣。 无病无灾的,他们也进不了太医院见不到太医,听说清朝的太后要请太医过来,就算失礼,也不愿意错过。 “尊敬的太后,听说太医的符水能治黑死病,我们都很好奇。” 葡萄牙使者从亨利那儿听说所谓的符水是菩萨用来普度众生的,可葡萄人不知道什么是菩萨,亨利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索性把符水推到了太医身上。 说清朝皇宫有个地方叫太医院,太医院里面的太医都特别厉害,用地里的野草提炼出了治疗黑死病的符水。 符水的疗效已经在葡萄牙得到印证,所以葡萄牙使者对亨利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消息不胫而走,很多欧洲国家的使团都听说了。 “是的,尊敬的太后,我们想见识一下太医是如何给人看病的。”英吉利的使者曾经是个医生,也参与过治疗黑死病药物的研发,结果都没成功。 欧洲使团明显有备而来,明玉也有她自己的打算,于是点头同意了。 听说太后娘娘身体有恙,太医脚踩风火轮似的赶到,瞧见殿中除了太后和摄政王还坐了一屋子奇形怪状的人,不禁吓了一跳。 明玉笑着给太医解释:“这些都是西边派来的使者,他们想见识一下咱们这边的医生怎么看病。你不用紧张,该怎么看怎么看。” 太医经常在宫里行走,什么阵仗没见过,很快镇定下来。等娜塔取来素帕搭在明玉腕上,眯着眼开始把脉。 看病不用机器,只凭一双手? 欧洲使团看呆了,难怪太医能研制出终结黑死病的符水,这是上帝之手吗? 欧洲使团惊呆了,太医也有点呆,把一只手的脉,又去把另一只手,一脸的欲言又止。 明玉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什么不好的病吧。 她是清朝的太后,清朝才入主中原,这时候得重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太医才不方便说出来。 明玉刚要开口清场,就听多尔衮焦急地问:“快说,到底怎么了?” 太医本来还有顾虑,觉得这事不适合当着这么多外人说,可摄政王问起,他不敢不回答:“恭喜太后,恭喜摄政王,太后有喜了!”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又!要!做!阿!玛!了! 明玉:我!想!骂!人! 外国使团:太后不是遗孀吗?怎么会有喜?太后有喜为什么要恭喜摄政王……他们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第121章 大结局 欧洲使团更震惊了, 除了葡萄牙的使者。 英吉利的使者小声问翻译:“有喜是怀孕的意思吗?” 翻译应是。 可太后不应该是死去皇帝的妻子吗,东边女人死了丈夫不能随意改嫁,那么之前的皇帝死了, 太后是怎么怀上身孕的? 为什么太后怀孕了,要恭喜摄政王? 太后和摄政王……他们是不是无意中知道了什么皇家绝密? 英吉利的使者看向法兰西的使者,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这可比莎士比亚的戏剧精彩多了! 再看清朝的太后和摄政王,女的高贵冷艳, 男的英俊雍容, 十分般配。 太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医,好像不明白太医在说什么,摄政王却大笑起来,重赏了太医, 还说今日在座的都有赏赐。 好像在清朝, 太后和摄政王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上帝啊, 这种关系在欧洲也是不被允许的。 葡萄牙使者早从亨利那儿得知了清朝太后和摄政王的关系, 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怕有人问出什么无礼的问题,惹怒太后和摄政王, 导致他们此行目的无法达成,葡萄牙使者把自己知道的小声分享给几个同行。 同行们再次睁大了眼睛:“摄政王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或者当太上皇?” 还知道太上皇, 葡萄牙使者想起亨利的话,科普道:“那是因为摄政王他……怕老婆。” 今天反转太多, 眼看着几个同行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葡萄牙使者苦笑着解释:“当了皇帝要有妃子,不止一个妃子, 也许有好几十个, 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个人。清朝的摄政王怕老婆, 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他对妻子的爱,独一无二的爱,有排他性的爱。” “爱美人,不爱江山?” “对,就是这个意思。”英吉利使者很上道,葡萄牙使者朝他比出大拇指。 欧洲使团这边都八卦完了,明玉还是懵的。 她又怀孕了? 多尔衮不是说怕她怀孕辛苦,怕她生孩子疼,这辈子只要福临一个孩子吗? 为此,他专门让太医院给他开了避子药,明玉不放心,还托李贞淑从欧洲买了不少避.孕.套寄过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明玉没再计算过安全期,每次都盯着多尔衮喝汤药,盯着他戴.套,不管这么做有多扫兴。 雷打不动。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她守着种马本马也没怀孕,这次怎么就…… 明玉抬眼看多尔衮,男人眉眼飞扬,高岭之花此时都要笑裂了。 家贼难防! 大致回溯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试穿太后朝服的那夜,多尔衮素了几日急得不行,没喝汤药。 明玉提醒他戴.套,他倒是装模作样了一番,完事的时候也给她检查了。 他要了两次,只给她检查一回。 之后便回归正常了。 一次中奖,难怪多尔衮笑成那样。 狗男人不能要了! 眼下外国使团还没走,不是跟狗男人算账的时候,明玉勉强笑着接受了外国使团的祝贺。 当英吉利的使者?????半开玩笑地问:“尊敬的摄政王,我们不要赏赐,能送给我们一些治疗疙瘩瘟的符水吗?” 要符水还不简单,在北京城随便找个水井舀一下就有了,多尔衮意外喜当爹,高兴得过了头。他刚想回应,话头被明玉抢去:“符水是我大清密不外传之宝,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 满大街都是,也算密不外传吗?多尔衮忍不住看向明玉,明玉并没看他。 外国使团,特别是欧洲使团,脸上写满了失望。葡萄牙使者的中文说得最好,他蹙了蹙眉说:“太后娘娘,我们可以用火器交换,用最先进的火器交换。” 欧洲的黑死病一日得不到有效控制,哪怕葡萄牙已经控制住,早晚有一天也会沦陷。 英吉利的使者郑重点头:“怎么换您来定。” 有这两位出面,欧洲使团其他人都跟着点头。 明玉笑笑:“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火器。摄政王,哀家问你,咱们大清如今需要火器吗?” 当然需要,可明玉这么问……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明玉还是不看他。 多尔衮猜不透明玉这一步棋的用意,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实话实说:“大清已然入主中原,战事基本结束。” “也就是说不需要了?”明玉霸气侧漏。 多尔衮勾唇,给足她面子:“是,不需要。” 明玉看着下面抓耳挠腮的欧洲使团:“抱歉,各位,换不了。” 欧洲的黑死病愈演愈烈,英吉利被感染的人最多,如今对症的符水就在清朝,英吉利使者怎能甘心:“太后娘娘,我们急需符水救命!都说您是菩萨转世,是东方的救世主,您现在需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一定不会藏私。” 明玉想了想,轻描淡写道:“哀家记得,上次在围场狩猎,摄政王向皇上展示你们那边的火器,让一个亲卫拿弓箭,另一个亲卫拿火.枪,同时打林子里的鸟。那两个亲卫都是神射手,水平不分伯仲,最后却是拿火.枪的那一个战果最多。” 欧洲使团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论火器制造,他们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明玉笑容温婉和气:“皇上说火.枪厉害,只是长得丑,还说想自己造出好看的火.枪来。” 故事讲完,不论真假,都让整个欧洲使团陷入了集体沉默。 换成品可以,换技术,甚至是工厂不行。 火.枪生产在不懂行的人看来,好像是挺简单的,其实不然。 这里面涉及方方面面,只要懂原理,买过成品,以东方人的智慧,能造出火.枪就能造出火炮和其他火器。 到时候他们的先进火器卖给谁? 欧洲使团开始交头接耳,明玉朝魏循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结果魏循还没动,多尔衮先凑了过来。 明玉不理他,多尔衮用欧洲使团同样听不懂的满语告诉明玉:“他们快商量好了,同意交换。几人中英吉利最着急。” 明玉白他一眼,没好气:“哀家听不懂,看表情也知道英吉利最着急,头上都冒汗了。” 多尔衮趁机关心明玉:“累不累?累了明日再谈,反正他们拿不到想要的也不会着急走。” 明玉懒得理他:“不累。” 多尔衮知道意外怀孕明玉肯定恼他,可他还是兴奋得不行,唇角根本压不下去:“你不累,别累着我儿子。” 又是儿子,又是儿子,他是儿子迷吗! 明玉压着火气,不理多尔衮,继续朝欧洲使团微笑:“皇上在皮岛见到亨利船长的船,也很喜欢。” 刚刚商量好的欧洲使团:“……” 说吧,小皇帝还喜欢什么,麻烦一次性说完。 短暂沉默之后,欧洲使团再一次交头接耳。 明玉偏头问多尔衮:“造船能行吗?” 多尔衮没忍住亲了明玉一口:“能行,除非他们想病死。” 明玉嫌弃地掏出帕子擦,擦完借着袖子的遮掩警告似的拧了多尔衮的手背一下。 这男人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只有手背她能拧动。 多尔衮被拧得龇牙咧嘴,唇角也是翘着的,他又要做阿玛了! 这一次欧洲使团的效率比较高,他们怕再耽搁下去清朝太后又想起什么陈芝麻烂谷子来。 一致推举与清朝关系最好,汉语说得最溜的葡萄牙使者来回话:“尊敬的太后,我们商量好了,贵国皇帝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明玉莞尔,让欧洲使团再次不寒而栗。 这么美丽的女士,如此动人的笑容,又要讲故事了吗? 并没有,明玉只是补充了一句:“工厂、技术、材料都由你们出,场地和工人我们出,算是合资办厂。” 好一个合资办厂! 饶是如此,欧洲使团还是集体松了一口气,没有新故事就好。 其实对明玉而言,火.枪厂和造船厂都是小事,欧洲新兴的资本主义萌芽和工厂运作模式才是她最想要的。 这也是她送给福临登基的一份大礼。 另一份大礼可能是一个弟弟或者一个妹妹。 老规矩,明玉谈生意只谈意向,后续具体事务由魏循出面操作。明玉把魏循介绍给欧洲使团,魏循用流利的英语做了自我介绍。 当初跑路到皮岛,闲聊时明玉问魏循有什么愿望或者想做的事,魏循说他想像郑和那样坐船到其他国家看看。 明玉夸魏循有志向,并鼓励他学外语。皮岛交易处有现成的老师,不会几种外语都不敢在交易处工作。 几年下来,魏循精通英语,可以用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无障碍交流。 据亨利讲,西方最强大的国家是西班牙,他推荐魏循先学西班牙语,明玉却不这么认为。 她建议魏循学英语。 魏循是明玉的人,自然听明玉的话,明玉让他学英语,他就学英语。 果然几年后,英吉利一跃成为西方强国海上霸主,这次的造船厂由英吉利主办,魏循之前的努力派上了大用场。 送走各国使团,明玉累得不行,让娜塔叫了肩舆过来,她一步也不想走了。 多尔衮没让,不顾明玉嘴上反对,弯腰将人抱起来:“外头冷,坐肩舆更冷,我身上暖和,抱你过去。” 也算一种将功赎罪。 明玉肚里又揣了一个,揣都揣上了怎么也要留着,以后少不得多尔衮伺候饮食,还真离不了他。 怀福临的时候,明玉也试过让别人帮她揉胃,比如娜塔,比如魏循,比如她自己动手,结果越揉越堵,反而什么也吃不下。 这苦差事非多尔衮不可。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以后狠狠折腾他就是了。 大冷天被人抱着就是暖和,多尔衮走得也稳,明玉感觉很舒服,以后去哪儿都让他抱着好了。 盛京皇宫的人习惯了明玉和多尔衮的相处模式,对公主抱什么的早已免疫。可北京皇宫里的人没机会习惯啊,一路走回慈宁宫,沿途不知道又惊掉了多少下巴。 被吓的人不习惯,吓唬人的明玉早习惯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终于回到慈宁宫,明玉坐在温暖的炕头上,娜塔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给太后脱鞋。这一犹豫,太后的鞋已经被摄政王给脱了下来。 得,太后又怀孕了,以后这屋里恐怕就没她什么事了。 不等主子们嫌弃,娜塔主动带人鱼贯出去,并贴心地关上房门,把院子的宫人都支走了。 多尔衮给明玉脱了鞋,扶她靠在迎枕上,听明玉取笑他:“摄政王你猜,明天御史会不会参你祸.乱后宫?” 多尔衮看明玉的眸光深了深:“太后有孕,仔细着身子。” 明玉朝某处看了一眼,坐直身体,勾过多尔衮的脖子一吻到情.动。 看得见,吃不着的感觉,可太糟糕了,多尔衮绝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最近朝鲜不太平,朝鲜王忙到脚不沾地,动身晚了些,错过了大朝会,倒是没耽误吃宫宴。 宫宴上,他听说明玉又怀孕了,虽然早已放下,喝到嘴里的酒还是酸得不行:“之前听你说你喜欢多尔衮,我还不信,如今算是信了。这一个接一个地揣孩子,你不喜欢他,怎么会给他生。女人怀孕不易,生孩子更是鬼门关走一遭,你都为他豁出命去一回了,他怎么忍心……” 这话前半段,多尔衮还挺爱听的,后半段是什么鬼? 明玉都要给他生二胎了,李淏还在这儿不死心地挑拨,委实可恨:“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酒酸,心也酸,李淏反呛:“是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你,可多尔衮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 多尔衮哼笑:“是,我心眼小,我心里一辈子只能住一个女人。不如朝鲜王心大,甫一登基,后宫佳丽如云。八十八个嫔妃!本王自叹弗如!” 李淏心虚地看了明玉一眼,苦笑着解释:“我那不是得不到想要的,只能夜夜笙歌,借酒浇愁吗。” 明玉坐在主位,心累扶额,谁把这一对冤家安排在邻桌,?????还离她这么近。 亨利被特许随葡萄牙使团来参加大朝会,他带着李贞淑给明玉敬酒:“当初太后从我,不是,从草民这儿买火器,草民就知道太后懂行,不是一般人。可草民万万没想到,太后不但懂行,还目光远大。买火器算什么呀,自己造才是真格的!” 李贞淑朝明玉歉意一笑:“太后见谅,亨利他喝多了。” 明玉笑着问起李贞贤,得知李贞贤如今侍奉在父母身边,过得快活自在。 亨利喝得有点多,李贞淑没敢久留,赶紧拉着他走了。 后面给太后敬酒的人早排起了长队。 排在最前头的是多铎和达哲,还有他们的独子多尼。多铎想拉达哲的手,达哲不让,非常不给面子地甩开他的手,去牵多尼,引来身后人群一阵哄笑。 若放在以前,多铎早急眼了,可达哲背后有明玉撑腰,腰杆子比之前不知道硬了多少,多铎这夫纲越发不振。 “笑什么笑?惧内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多铎索性破罐子破摔,还把多尔衮给捎带上了。 多尔衮都跪了明玉,他和他身后的人也都跪了,谁又比谁高贵呢? 跪都跪过了,惧内算个鸡毛! 明玉招呼达哲过来,摸着多尼的小脑袋,小声问达哲:“还打算跟多铎过吗?” 达哲别别扭扭的:“和离书他不签,离不了。” 明玉拿起一块点心给多尼:“想离就离,离完哀家给你赐婚。不想离,就好好过,总这么别扭着可不行。” 达哲心里有多铎,明玉是知道的。 达哲点点头,见后面的队伍越排越长,也没逗留,领着多尼要走。 多铎不敢再拉达哲的手,只得走过去拉多尼的手,多尼就着阿玛额娘的手抬起小腿荡秋千,把达哲逗笑了。 多铎见达哲笑了,就知道明玉肯定跟达哲说了什么。他回头看了明玉一眼,明玉朝他摆摆手,多铎朝明玉点点头,带着达哲母子回到自己那桌。 明玉瞧瞧面前的大长队,没有她看重的人了,再看身边的福临也是昏昏欲睡。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可不行。 作为皇帝,以后还有他吃苦的时候,自己能护他一日无忧,便护他一日无忧吧。 明玉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此时也在看她。明玉朝福临努了努嘴,多尔衮端着酒杯走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明玉面前那条长长的敬酒队伍。 明玉松了口气,让人拿来厚裘绒斗篷把福临裹了,福临揉揉眼睛:“额娘,宫宴还没散呢。” 明玉指了指冲在前头,正在与人拼酒的多尔衮:“有你阿玛在呢。” 福临嘻嘻地笑,这才恢复了顽童的模样,伏在明玉膝上撒娇:“额娘,我困了,想睡觉。” 明玉拍着他:“困了就睡。” 说完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抱起福临,明玉也跟着站起来,歉意地与前来敬酒的人说皇上困了。 皇上太小,在不在都无所谓,前来敬酒的哪一个不是冲着摄政王来的。只要摄政王在,谁走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所以敬酒第一梯队的王公贝勒们都很理解,纷纷劝太后带小皇帝回去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太后有孕的消息,他们陆续都知道了,没必要为难一个孩子和一个孕妇。 大家都是亲戚,明玉也没摆太后的架子,谢过众人便带着福临离开了。 明玉一直把福临送到干清宫安置好才离开,她在慈宁宫设了小宴,还有人在等她。 慈宁宫里,原崇德四宫的人都到齐了,还有科尔沁大妃带着她才娶进门的孙媳。 因为豪格入川打张献忠没回来,明玉把郭尔罗斯氏也召了来。 陪席的有索尼的嫡福晋佟佳氏和她的长媳珠珠,鳌拜的嫡福晋钮祜禄氏和苏克萨哈的嫡福晋富察氏,一共坐了两桌人。 不知道宫宴什么时候结束,明玉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吩咐过,让哲哲太后和太妃们先吃不必等她。可明玉回来的时候,菜刚上齐,众人都还没动筷子。 哲哲太后呵呵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福临继位之后,仍奉哲哲为太后,明玉想保留哲哲母后皇太后的封号,仍住慈宁宫,她为圣母皇太后住去干清宫照顾福临。 却被哲哲拒绝了。 哲哲的原话是:“祖宗的规矩不能废,多尔衮由着你胡闹,哀家可不会。福临是多尔衮的儿子,多尔衮不愿称帝,便没有皇后。没有皇后便没有母后皇太后,你只能封圣母皇太后。” 又是祖宗的规矩,明玉真的被哲哲打败了:“好,我封圣母皇太后,没有母后皇太后。那你怎么办?” 哲哲这种情况,按规矩该降为太妃。 可阿巴亥大妃殉葬的时候,多尔衮多铎还未成年,都被哲哲照拂过。 说老嫂比母也不为过。 明玉不想她操劳一生,尊贵半生,到头来只落得个太妃收场。 不等哲哲开口,明玉继续道:“封太皇太后吧。” 哲哲摇头:“从前我对你不好,你能有这份心,我很知足。我让你守规矩,我自己便不能破了规矩,该怎么办怎么办。” 意思是降为太妃。 “降太后为太妃,你是守规矩了,我和多尔衮怕要背上刻薄寡恩之名,对新皇的风评也不好。” 明玉想了想,难得在哲哲面前撒了个娇:“长姐,你心疼心疼我吧。” 明玉第一次在她面前撒娇,笑靥如花,娇俏可人,哲哲终于明白多尔衮为何会沦陷了,她也受不住啊:“好,不降太妃,仍是太后。封号嘛,用名字,哲哲太后。” 她这一辈子,要么是先帝的福晋,要么是先帝的皇后,要么是大清的太后,年过半百,哲哲忽然想单纯地做一回自己。 哲哲这个封号,虽然不够庄重,明玉却觉得好,很亲切。 太后封号定下,哲哲也算退让一步,之后不管明玉怎么说怎么撒娇,她坚持搬出慈宁宫。 可寿康宫地方小,已经住了不少太妃太嫔,哲哲搬过去也挤不下。 与多尔衮商量之后,放一些有成年儿子的太嫔出宫,让她们住在自己儿子家,吃穿用度都由宫里出。 又将没孩子的统一挪到了城外行宫。城外行宫地方大,每人能分到一个院子,比挤在寿康宫舒服多了,众人无不欢喜。 寿康宫腾出来给哲哲住,哲哲留了海兰珠和娜木钟在寿康宫居住,巴特玛没有孩子,也不想搬去行宫,也留在了寿康宫。 自此,原来的崇德四宫又住在一个院子里了,哲哲住正殿,娜木钟和巴特玛合住东偏殿,海兰珠住西偏殿,与之前汗王宫的格局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哲哲名下有了儿子,就是逊位的顺治帝,如今的顺亲王常舒,海兰珠也有了儿子,安亲王硕塞,娜木钟的儿子最小,刚刚获封平亲王。 此时三个小孩子正在一处玩耍,安亲王最大,看见明玉之后带头给明玉行礼:“臣安亲王硕塞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吉祥。” 顺亲王张了张嘴,被鬼机灵平亲王抢了先,他学着安亲王的样子,歪歪扭扭给明玉行礼:“臣平亲王博穆博果尔给、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明玉夸他们懂事,想要将两人扶起来,这时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臣、臣顺亲王……常舒,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屋里静了一瞬,明玉诧异抬眸,常舒以为她没听清,又把吉祥话说了一遍。 这回说得比上回更流畅更大声,吐字清晰。 海兰珠第一个反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常舒说话了!常舒会说话!” 哲哲更是激动得掉出了眼泪。 可能做皇帝那段时间太压抑,常舒总是很烦躁,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动不动就发脾气,发起脾气就打人,把人往死里打。 退位之后,吃得好睡得好,有更多时间玩耍,常舒的脾气好了很多,也不怎么爱打人了。 有一次哲哲无意中发现,常舒竟然在偷偷练习说话,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角自言自语。 哲哲没敢打扰,也不让别人过去打扰,没想到常舒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 明玉将三个孩子扶起来,尽量做好表情管理,不让心里的震惊在脸上表现出来,温声夸他们:“你们都是好孩子。” 常舒明显松了口气,听见明玉说让他们去玩,立刻兴奋起来。 硕塞闻言并没走,乖巧地问:“福临呢?” 想起什么似的,忙改口:“皇上呢?我想跟皇上玩。” 常舒也看向明玉:“我也……也想跟皇上玩。” 博果尔跟着起哄:“我也想!我也想!” 明玉笑着用帕子给博果尔擦口水:“皇上累了,睡着了。明天去上书房你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硕塞点头说好,常舒大声说好,博果尔还没到启蒙的年纪,不知道上书房是哪里,见两个哥哥说好,他也跟着说好。 众人都笑。 “来,大格格?????,你也去给太后请个安。”见三位亲王结伴去玩了,科尔沁大妃笑着把自己的孙媳推出去。 她这个孙媳正是当年明玉托付给她照顾的豪格的庶长女,科尔沁大妃叫惯了大格格,总也改不过口。 大格格上前给明玉行礼,明玉问她在科尔沁过得怎么样,大格格笑吟吟说很好。明玉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赏给了大格格,大格格谢恩还席。 明玉又问起三格格来,她这个妹妹装了两回病,明玉怕影响了三格格的亲事。 科尔沁大妃当着哲哲太后的面,当然不能说三格格是装病,只能拿三格格的亲事岔开话题:“托肃亲王福晋的福,三格格病好之后经由肃亲王福晋牵线,刚刚与郭尔罗斯氏大族长的嫡长孙订了亲。” 郭尔罗斯氏是漠北蒙古贵族,其地位与博尔济吉特氏在漠南蒙古地位相当,大族长的嫡长孙,相当于郭尔罗斯氏未来的继承人。 这样好的亲事,怕是明玉出面,一时半会也很难寻来。 难为郭尔罗斯氏这般上心。 明玉谢过郭尔罗斯氏,郭尔罗斯氏赶紧起身,连声说不敢:“当初太后也帮了臣妾不少。” 她指的是豪格的嫡长女,那一朵“小食人花”。 如今“小食人花”已经跟着她的亲祖母被郭尔罗斯氏接回肃亲王府居住。 可能是长大了,也可能是亲祖母教养得好,“小食人花”虽然算不上有多敬重郭尔罗斯氏,至少没有作妖。 这样郭尔罗斯氏就很满足了。 其实三格格这亲事,是她娘家主动找上门来的,她只是从中牵了根线。 且不说明玉的儿子成了大清的皇帝,明玉自己成了太后,只一个皮岛互市就足够让郭尔罗斯部落为之疯狂了。 别说明玉的妹妹体弱多病,就算是个残废,郭尔罗斯部落照样求之不得。 如今两边已然都相看过,郭尔罗斯大妃满意得不行,把三格格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当天把人给娶回去,生怕半路被人截胡。 科尔沁大妃对新姑爷也很满意,点头应下亲事,并被迫接受了郭尔罗斯大妃提前带来的聘礼。 说起亲事,哲哲太后想起一事,有些头疼:“吴克善的女儿苏迪雅还未婚配,你们要是有什么合适的都给想着点。” 当初她闹着给多尔衮选侧福晋,被吴克善一家赖上了,隔三差五写信来催。 她一个住在深宫里的太后,还要费心抚养八公主和顺亲王,哪里有精力关注谁家有适婚的儿郎。 就算有适婚的,怎么也要比苏迪雅小上六七岁,谁家愿意娶个老姑娘进门? 哲哲给哥哥宰布亲王写信,让他出面劝劝吴克善和苏迪雅,实在不行就当个续弦。 不过当续弦,多半要给人当后妈。 于是哲哲就在鳏夫里面挑,她中意的派人一打听都不合适,不是对方没有续娶的意思,就是对方嫌苏迪雅年纪大。 一个四十几岁的鳏夫居然嫌弃刚二十出头的姑娘年纪大,哲哲百思不解。 找人细打听才知道,原来对方听说苏迪雅之前对摄政王有过想法,还差点成了摄政王的侧福晋。 当今太后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事大清人尽皆知。而这个苏迪雅之前是太后的情敌,现在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谁敢娶她回家。 人家嫌弃苏迪雅,苏迪雅还嫌弃人家呢,坚决不肯嫁鳏夫给人当后妈。 哲哲也是没办法,再拖下去苏迪雅恐怕要砸手里了,不然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在宴会上提。 当初原主追过多尔衮,苏迪雅也追过,梁子结在那里,明玉不好帮忙。 她不好帮忙,有人却想巴结她,为她出气。 鳌拜福晋钮祜禄氏笑笑说:“贝子里边有一个正嚷嚷着要续弦呢,哲哲太后怎么给忘了?” 贝子里面确实有这么一个货色,他这个贝子并不是自己靠军功得来,而是受了他阿玛的余荫。 他阿玛便是先汗的嫡长子褚英。 褚英因谋逆身死,褚英一枝逐渐败落,几个儿子在后来的大战中陆续战死,只剩一根独苗。 新皇登基时大封群臣,多尔衮怕褚英没了香火,便将这一根穷困潦倒的独苗破例封为贝子。 这位贝子中年乍富,册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休了那个“不会下蛋”的糟糠之妻,抬了几房美妾进门。 等家中乱了套才想起糟糠之妻的好,回头去找,却发现被他嫌弃的糟糠早被别人捡回家当了宝儿。 不但当了宝儿,还怀了孕。 那贝子一怒之下要续娶,非名门望族的贵女不要,非年轻貌美不要,嫁妆太少也不要。 反观他自己,人到中年,长相油腻,兜里没钱还想吃天鹅肉,立刻成为京城一大笑柄。 明玉却是知道那贝子的情况,闻言动了动唇,谁知话头被苏克萨哈的嫡福晋富察氏给接了过去:“哲哲太后不记得了?那贝子是褚英之子。” 哲哲太后深居后宫,为人守旧,没人敢在她面前说先汗子嗣的不好,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贝子的情况。 褚英之子,又有爵位在身,虽然不是头婚,好歹家中没有子女,与苏迪雅也算门当户对。 美中不足是年纪大了点,可年纪大的会疼人,再说苏迪雅二十好几也不算小了。 见众人都说好,吴克善那边又催得急,哲哲太后也没费那功夫叫人去相看,直接下了一道懿旨赐婚。 又了一桩公案,以后耳边总算清净了。 慈宁宫的小宴散去,明玉有些累了,叫娜塔进来帮她卸妆,叫了半天没人应,妆镜里再次映出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不,不是一道,是两道。 大的抱着小的,小的手里捧着一只四角包银的木匣,明玉回头笑着问小的:“不是说困了想睡觉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小的与大的对视一眼,嘻嘻笑着说:“今日宫宴,儿子不装睡怎能轻易脱身?儿子不走,额娘也不会走,阿玛如何出面打发掉那些人?那些人再不走,今日便要过去了,儿子和阿玛哪有时间陪额娘过生辰。” 今日是她的生辰? 还真是。 最近事多,又是登基大典,又是大朝会,明玉忙到脚不沾地,把自己的生日忘得死死的。 其实也不是忘,是从来没记得过。 穿越前,她是孤儿,出生年月日不详。成为演员之后,需要填履历,生日一栏她都是随便填的,填的还是农历。 后来她红了,为保持履历一致,这个随便填的农历生日就成了她官宣的生日。 每年都有粉丝为她庆祝,可明玉自己总是不记得,好几次都是刷微博的时候看见粉丝留言才想起来。 穿越后更忙,忙着在古代站稳脚跟,忙自己的事业,同时还要分心与各路牛鬼蛇神斗智斗勇。 非常巧合的是,明玉与原主的名字是一样的,生日居然也一样。 随便写的生日都能撞上,明玉很服气。 多尔衮倒是说过想要给她过一回生辰,可每年这个时候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时间总是赶不及。 没想到他还记得,时间也刚好。 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明玉失去了很多乐趣,比如绝对的人身自由,比如没有手机没有网络…… 可在这个世界,她有家,有爱她的家人。 “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生辰礼吗?”明玉朝福临眨眨眼。 福临点头,示意阿玛放他下来,颠颠跑到明玉身边,把四角包银的木匣子递给明玉。 明玉问他是什么,福临嘻嘻笑着不说话。 明玉托着木匣子,只觉眼熟,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整匣银票。 一万两一张,整整一匣,数目惊人。 明玉有点无语地看向多尔衮:“给我这个做什么?” 她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还给她银票? “这是臣的全部家当。”多尔衮商量明玉,“都给你,入你的私账。” 那不等于合账了? 算了,福临当了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她也没必要跟多尔衮分得那么清楚。 “行吧,这算是福临送给我的生辰礼。” 说完挑眉看向多尔衮:“你的呢?” 多尔衮被问得一愣,他把所有家当都给了她,她还要……想着目光落在明玉平坦的小腹上,轻声说:“在你肚里揣着呢。” 明玉气结,听我说谢谢你…… 福临没听懂什么意思,只当阿玛是给了额娘的,于是大声说出了阿玛刚刚教的吉祥话:“祝额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明玉:“……” 等长寿面端上来,明玉眼圈湿润,决定看在福临和肚里那一个的份儿上不跟多尔衮一般见识。 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明玉都不怎么爱吃面条,可这一碗长寿面看似普通却无比美味。 “喜欢吗?”多尔衮和福临异口同声。 明玉点头:“喜欢。” 多尔衮邀功:“我做的。” 福临不甘示弱:“我盛的。” 明玉哭笑不得:“喜欢,都喜欢,喜欢你,喜欢你们。” 烛火摇曳,将?????一家三口笑闹的剪影映在墙上,温馨而美好,转过年便是一家四口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正文完结~撒花~还有几章番外~有关二胎啊前世今生啊董鄂妃啊祁陈啊平行世界什么的~更新时间不变~ 下本开《清穿之卷王十四爷》,是男卷王(胤祯)和女卷王(武则天)的黄昏恋(bushi)求收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