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蓁站在台阶上,见到孟闻秋和孟行章,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们也来了。”
孟行章瞪着眼巡视四周,率先开口:“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进我爹书房?”
众人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徐云蓁便道:“要是识相的,自己站出来。”
“说来算是家事,可我今日要是揪不出来那个家贼,明日便会报官。”
孟闻秋朝徐云蓁走了几步,低声道:“怎么不见长怀院的?”
除了老夫人的宝华堂,其他各个院子的人都来了。
徐云蓁皱着眉,刚要开口说什么,垂花门便出现两道身影,孟怜玉搀扶着吴氏,身后跟着一众侍从,吴氏一脸憔悴。
待她们走近了,吴氏便将孟怜玉的手挣脱开,在众位侍从的眼底,直接跪倒在徐云蓁的脚下。
孟怜玉也跟着跪了下来,眼底满是泪光,神情委屈。
徐云蓁虽不喜孟怜玉,可吴氏在府上这么多年,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她一个长辈给自己下跪,传出去都要被脊梁骨。
“姨娘,有什么事好好说,你先起来。”徐云蓁伸手要去扶吴氏,吴氏却不为所动。
“少夫人,将军书房里的钥匙,前两日我发觉丢了,至今还没找到。”吴氏说着有些哽咽,“怪我,没有早早地说出来,现在丢了东西,我难辞其咎。”
徐云蓁伸出去的手一愣,她方才早有怀疑,钥匙统共就这么两把,书房门锁也并没有损坏的迹象,门窗也都完好,可她怀疑了府上好些人,怎么也想不到问题是出在姨娘身上。
吴氏为人良善,不应该和她有关系的。
徐云蓁脸色还未缓和过来,孟行章便问道:“姨娘,你说钥匙丢了,何时丢的?丢在哪里?”
吴氏抬头看他一眼:“回二少爷的话,是两日前的事,夜里更衣才发现的,不知落在了何处,当晚就派了丫头们满府的找,各处都没找见。”
孟闻秋看母女二人脸不红心不跳,显然早已经想好了这番说辞,她也有些意外,本以为是孟怜玉私自做的事,没想到吴氏为了这个女儿,竟会在嫂嫂面前撒谎。
孟行章不满地摇摇头:“这么重要的钥匙,姨娘你随身携带的?”
“是。”吴氏满脸泪痕,“若是我早些说出来,也不会害得将军书房丢了东西,此事是我该死。”
“那便搜,把长怀院里里外外都给爷搜一遍,看到底是哪个胆大的,爷不剁了他的手!”孟行章指着他身后的小厮,就要让人冲去长怀院。
徐云蓁却制止了他:“二弟,不可胡来。”
虽说徐云蓁觉得疑点重重,可将军府这么多年都没有夫人,吴氏虽然是妾室,地位非同一般,她一个做儿媳的,还有孟行章这个二少爷,都没有资格去指点她。
要真是搜了长怀院,搜出来什么东西还好,没搜到,旁人还怎么看待她。
徐云蓁手一挥:“姨娘,爹爹书房的物件,哪一件都是贵重之物,这事我已经和祖母说了,您看……”
吴氏也十分上道,当即便开口:“我亲自去给老夫人赔罪。”
孟怜玉要和吴氏一起去,却被她推了一把:“我一人去就好,你留在这里。”
吴氏走后,徐云蓁也没闲着,让人把这些侍从身上都搜一遍,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份儿上,想来也找不出个结果。
几人坐于厅堂之中,孟行章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便朝孟怜玉问道:“那钥匙你姨娘保管了多少年?怎么会说丢就丢了?”
他语气算不上多好,孟怜玉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立刻用湿漉漉的眼睛去看着徐云蓁。
若是从前,徐云蓁还会帮着说上几句,可今日她只觉身心疲乏,瞧着孟怜玉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孟怜玉有些失望,又垂了眸子,低声道:“爹爹近来领兵出征,姨娘放心不下,总也吃不好睡不好。”
孟行章被这话一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拿了折扇气急败坏地扇起来。
孟怜玉的眼泪从脸颊滑落,又掉入衣衫中:“嫂嫂,丢的到底是什么物件?”
别人不知道,孟闻秋可是了如指掌,孟怜玉能问出这话来,不得不说胆子真大。
徐云蓁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话里还带着些凌厉:“丢的边关城防图,你既然知道爹爹在外打仗,就应该明白这东西有多重要。”
孟怜玉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裂,她蹲下身想捡,却又被碎瓷片划破了手,萍儿急忙道:“小姐你让我来!”
孟闻秋冷眼看她做戏,不发一言。
孟怜玉没起身,又顺势跪了下来:“嫂嫂,要打要罚都往我身上来,我姨娘身子不好……”
她一只手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抽噎的声音,可整个后背都在轻轻地颤抖着,简直就是我见犹怜。
徐云蓁见状叹了一口气:“我也长不了你几岁,别动不动就跪,你姨娘丢了钥匙没有早早告知,的确有错,但真相不明之前,要打要罚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她朝春迎使了个眼色,春迎急忙上前去,用了些巧劲儿将孟怜玉拉了起来:“二小姐,咱们少夫人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你先起身。”
春迎力气大,孟怜玉挣脱不得,只好顺着她的力又坐了回去。
孟闻秋这时开口道:“我记得姨娘说是两日前丢的,那这城防图很有可能两日前就已经被拿走了。”
孟行章就差把“不待见”孟怜玉的表情刻在脸上了:“妹妹说得没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太后要是知晓了怪罪下来,这罪要谁担?”
徐云蓁瞪了孟行章一眼:“好了,你就别在这吓唬来吓唬去的,东西没找到,钥匙也找不见,此事还没盖棺定论,等你大哥回来了,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孟怜玉这时候轻轻扣着肩膀,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孟行章一直就不觉得这个妹妹是省油的灯,这次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他直觉就和吴氏母女俩有关。
所以横看孟怜玉碍眼,竖看也碍事。
孟闻秋神情从容:“嫂嫂别急,城防图寻常人用不着,偷这东西的人肯定拿来自有用处。”
徐云蓁还没开口,孟行章便抢先道:“会不会是江逸亭干的!”
“他本来就是新梁的人,替他们新梁偷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孟闻秋没想到他这个二哥居然猜得一字不差,她装作无意地扫过孟怜玉的脸,见她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不过立刻便缓过神来,又换上那副娇娇滴滴的表情。
徐云蓁眉间一动,却道:“不要胡说八道。”
孟行章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正确:“除了他还能有谁?难道是冯家?难道是……?”
“改之!住口。”
徐云蓁脸色难堪,孟行章这才摸了摸鼻子止住了话头。
孟闻秋便道:“嫂嫂可要搜一下各个院子?”
徐云蓁摆了摆手:“让人都搜一下吧,我也好给祖母一个交代。”
几人心里都明白,不过是徒劳无功。
-
第二日天不见亮,孟闻秋便乘了马车往宫里去。
待入宫的时候,天边隐约有些亮光,却不见太阳。
和往常一样,有两个小太监来接去太后宫中,一路上孟闻秋左右看了看,觉得今日有些不同,守卫的士兵更加森严了。
小太监低声道:“孟小姐,太后娘娘问您可用过早膳了?”
“还未用过。”
另一个小太监便道:“那奴才去御膳房知会一声。”
孟闻秋被带到殿内时,燃起的火烛还未熄灭,一旁是冉冉升起烟雾的香炉,太后坐在上位,眼底有一丝疲倦。
孟闻秋匆匆行完礼,她便拍了拍身侧的椅子:“闻秋,过来坐。”
有宫女端上杏酪羹,太后便将众人都屏退了,诺大个正殿只剩下两人。
“太后娘娘,我瞧着宫里有些不对劲。”
太后勾了勾唇角:“送去给工部赈灾的一些银子拨去了大将军手里,他这个做皇上的居然一点儿都不清楚,皇上以此为由拿中书令发难,说是他欺瞒不奏。”
“紧跟着又在朝堂上痛斥了户部尚书,将人从城外召了回来关在家中,说他贪赃银饷,要派大理寺调查,随后派了一个他母妃的远亲前去顶了这个位置。”
“哦?此事是真?”孟闻秋觉得有些好笑,户部尚书哪里是说顶就能顶的,皇上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这样一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意提拔他早死的母妃家里人,传出去恐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又要削减大半。
不过有了太后的示意,中书令和户部尚书对于此事,也并不反抗,好吃好喝地呆在家中,等吩咐便是。
此举还能打消一些皇上的戒心。
“国库大开,你爹领兵打仗,总要有粮草马匹,还有士兵们的吃喝,样样都事花销,拨银子是我的点的头,他这次是有意在打我的脸。”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
孟闻秋点点头:“难怪叶之筠这几日闭门不出。”
太后掷地有声:“整个叶家,连同偏支近来也是不出府的,看他要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