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伸手将孟怜玉的嘴死死捂住:“怜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孟怜玉将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冷静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姨娘,爹爹这么多年没进过长怀院,嫂嫂进门后,有人管着后院,你这个妾室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吴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怔愣地看着孟怜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过了半晌,她将脸蒙在帕子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孟怜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继续道:“孟闻秋的娘死得早,可她占了个嫡女的名头,要星星不给月亮,爹爹宠她如至宝,把我当做草芥,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么?”
“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吴氏只觉脊背一寒,她这才明白自己对这个女儿了解只有两分,往日那个乖巧温顺的孟怜玉就像是从未存在过,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犀利万分的人,她瞧着十分陌生。
吴氏轻言细语:“怜玉……孟家是功勋之家,你真以为能简简单单就能将它掰倒?”
“为什么不可能?江逸亭是新梁大皇子,那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不过是没占嫡出这一条,便被扔来大周做质子,他有谋略有才识,只要他这次成功,今后就会变天了,姨娘!”
孟怜玉近乎于压抑着声音歇斯底里,吴氏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成功与否暂且不提,你为了他铤而走险,他定是许过你什么承诺,可承诺这东西或价值千金,也能一钱不值。”
吴氏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晚心软帮孟怜玉做了错事,昨日老夫人已经敲打过她,虽说没有认下,可两人都心照不宣。
老夫人念着她对孟家有功,没有当场发落,也算留了几分颜面,只是等大将军回府后,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孟怜玉咬了咬下唇,摇头:“姨娘,不会的,在皇庄他还救过我的命,要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亲自下水救我?”
“再说了,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他敢做负心汉,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吴氏见她没有半点儿悔过之意,便问道:“东西你已经给他了?”
“给了,现在应该已经送去了新梁,要想追也追不回了。”
“糊涂啊!”吴氏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孟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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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宫中便传出两个消息。
一是太后有召,既然无仗可打,便让大将军即刻从边关返回。
其二便是将军府丢了边关城防图,还未找到贼人,也没找到这图。
皇上和江逸亭知道后,几人坐在一起商议,皇上仿佛并没有乱了手脚,而江逸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国舅爷摸着胡子最为得意:“皇上,新梁倒是守信用。”
皇上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江逸亭,便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太后既然下旨,那么大将军归期也就不远了,咱们得快些下手。”
国舅爷点点头,面色都比平日里红润许多,不过他有些疑惑:“这大将军未免太过太不小心,放在府上的城防图都能丢?难不成将军府还养了家贼。”
江逸亭明面上风淡云轻,心底却掀起波澜,此事是他和新梁私下做的交易,皇上和国舅爷自然不知。
皇上毕竟是大周的君主,等到把太后拉下来之后,他手握权势,到那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边关能任人畅通无阻。
他缓缓开口道:“兴许是贼喊捉贼也说不定。”
还是觉得孟怜玉做事不够干净,居然被发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到孟怜玉头上。
江逸亭有些慌张,害怕孟怜玉将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连累了他。
国舅爷眼睛一瞪:“难不成想嫁祸给我冯家?”
孟行章和冯詹易闹到朝堂上也不是一回两回,冯家和孟家的关系势如水火,国舅爷对孟家又恨又怕。
皇上哼笑一声:“你怕什么,等他回来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到时候你冯家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国舅爷对这话十分满意:“孟行章那个小儿,总是拿刀动枪地以为能吓了谁?该他命大,在后山没被刺死,却连累方珩舟死了,误打误撞倒让我们捡了甜头。”
皇上也颇为满意:“都说方珩舟命硬,克死了爹娘,方家嫡出一脉就剩了他一人,我还以为他能长命百岁,高估他了。”
“长命百岁的也该是皇上才对,方珩舟算什么?”江逸亭适时地插话溜须拍马,皇上最吃这一套。
话是这么说,可江逸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方珩舟的棺材都已经下葬,应该安心才对。
说来也奇怪,皇上拿中书令发难,太后娘娘知道后也只是过问了两句,还有户部尚书那样的人,连反抗都没有。
而太后到今日,也仅仅是把大将军召回来,难道真的是方珩舟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皇上的狼子野心。
这时候国舅爷又换了一幅神情,高傲道:“还有方珩舟生前的那几条狗,我儿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他们且等着,总有一日要跪在我儿面前摇尾乞怜。”
皇上朗声大笑起来:“急什么,一个个慢慢收拾。”
国舅爷细数了和他有过争端的大员,嘴里说着狠话。
江逸亭看着两人,尚且有一丝清醒,不过路走到这里,已经再不能回头了。
第55章
孟闻秋生辰前三日,和二哥商议着要将请帖都送出去。
徐云蓁却在这时候进了永宁院,她脸上满是疲惫。
“你们大哥两日前进宫后,便一直没有归家,也没传个信回来。”
孟行章还不甚在意:“大哥和爹爹一样,时常不回府,兴许明日就见人了。”
“不,昨日在宫里上早朝的那些大人也都没回府。”徐云蓁有些紧张,攥着帕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祖母方才已经入宫了。”
孟闻秋眯了眯眼,既然已经惊动了老夫人,那看来皇上和江逸亭已经有所动作了。
本以为会拖到她生辰后,没想到他们动作还算快,看来太后说要传召爹爹回来,还是让他们坐不住了。
孟闻秋将徐云蓁坐下,给她递了一杯茶水:“祖母可有什么吩咐?”
“让我们呆在家中,不要轻举妄动,要是……要是她今日没回来,就让行章带着人骑马去接应爹爹。”
算算日子,大将军这两日也该到了。
孟闻秋看她唇色发白,便劝慰道:“嫂嫂放心,大哥自来足智多谋,祖母这么多年来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你别自己吓自己。”
孟行章也知道这次不同寻常,收起了嬉皮笑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就不信了,皇上和冯家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孟闻秋也有些紧张,虽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毕竟人是活的,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我派了几个小厮出去,打听打听其他府上是什么状况,宫里没个信儿,数百位大人都在宫中,兴许要弄得人心惶惶。”
孟闻秋知道皇上和江逸亭有些胆量,却不想直接禁锢了朝臣,算是兵行险招了:“太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管的,嫂嫂先别急。”
徐云蓁叹气:“怕的就是太后娘娘也无暇顾及,朝中南衙禁军没了方珩舟就是一盘散沙,爹爹又带兵出征,皇上可真真是算得滴水不漏。”
孟闻秋没办法现在说出方珩舟诈死一事,只好道:“前几日我进宫,太后娘娘说早有准备。”
“当真?”
“皇上近来不太安分,太后娘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徐云蓁神色缓和了一些。
孟闻秋便问道:“祖母没有松口让长怀院的出来么?”
徐云蓁摇摇头:“没有,昨日我隔着门和姨娘说过话,她说知道自己错了,可怜玉是无辜的,让我替她在祖母面前求求情,她愿意一辈子都在长怀院。”
“我进孟家没几年,可姨娘是什么品行,我心底再清楚不过。”
这话意思便是不信孟怜玉了,徐云蓁当时便婉拒了吴氏,只说她这个做少夫人的,至少吃喝上会善待长怀院,至于别的,她也不能左右祖母的意思。
吴氏也并没有为难她,只说一切错事都是她犯下的,希望孟家不要牵连孟怜玉。
不管元山会不会认罪,吴氏都会把此事扛下来。
徐云蓁说着有些气恼:“府上两位小姐,我嫁进你们孟家后便一视同仁,从没把她当庶出的看过,就算有下人私底下胡说,我知道了都会给他打发出去,咱们也没有亏待过她,这胳膊肘也不知是何时朝外拐的?”
她还算说得客气了,孟怜玉这次可是砍头的大罪。
孟行章“啧”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闻秋倒没再多说,毕竟孟怜玉野心勃勃,和江逸亭里应外合将众人耍得团团转,要不是方珩舟诈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孟怜玉该受孟家人唾弃。
“既如此,生辰小宴的请帖还是先不送了。”
孟行章听到孟闻秋这样说,有些气急败坏:“我辛辛苦苦筹备了这么多日!计划全被打乱了。”
“等爹爹回来了再给我过这个生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