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章来回踱步,他忽然脚步一顿:“我也进宫去,我倒要看看皇上要出什么幺蛾子。”
徐云蓁一把将他拉住:“你真以为现在的皇宫谁都能进?里头的朝臣出不来,我们自然也进不去。”
“那祖母为何能进?”
“祖母德高望重,就是太后娘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和我们相比当然不同。”
孟闻秋担心孟行章又会冲动行事,便道:“既然祖母给二哥留了话,那我们就等着。”
“等等等,真要等上一日不成?也不知道皇上和冯家在打什么算盘,难道他真敢夺权?!”孟行章说出口都觉得不可思议,又喃喃道,“他们还真敢?”
徐云蓁也被孟行章的猜测吓到:“好了,再等一等吧。”
几人枯坐在永宁院,午膳也都只浅浅用了几口,向来胃口极好的孟行章,这会儿吃不下坐不住地。
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厮陆续回来,有的府邸连后门都不开,有的听到来人自报家门,倒是开了条门缝,不过片刻就合上了。
三品以上的大员,也就几家和和气气地将小厮请了进去。
庄夕文大姐是宫中英妃,早就传了消息出来,让她们这几日不要胡乱走动,说是皇后娘娘总召她们这些妃嫔前去请安立规矩,有个才人被泼了一杯热茶在头上,还被皇后娘娘罚跪。
诸如此类之事数不胜数,而皇上对她们的态度也不大好。
而叶家,因为中书令在府上的缘由,只说静候佳音,让孟家不必忧虑太多。
还有小厮说,街市上来往行人不多,商贩都比平日里少了半数,气氛有些诡异。
徐云蓁听后依旧愁云满布,而孟行章气不过,让小厮拎了蛐蛐来斗蛐蛐。
午后的日子过的极快,徐云蓁翘首以盼,也没能得到宫里出来的任何消息。
夜色降临之时,孟行章当即便掀了衣摆起身:“嫂嫂,我这就带人出城接应爹爹。”
“不如再等一等。”
“嫂嫂,你看看这情形,我等不了了。”
孟行章说着就往外走,徐云蓁拦了一拦:“要不你先去宫外守着,过了子时你祖母还未出宫,再出城。”
孟行章看了一眼孟闻秋,后者朝他点点头,嘱咐了一句:“二哥去吧,万事小心。”
“好,那我先带人去等一等祖母。”
孟行章走后,孟闻秋也起身道:“嫂嫂,我想去长怀院看看。”
徐云蓁神色一顿:“那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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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怀院已经安静了许久,徐云蓁和孟闻秋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倒有些不适应了。
吴氏将她们请到正厅,又让女婢上了两盏茶,这才开口问道:“少夫人来,可是有事?”
孟闻秋朝着吴氏笑了笑:“姨娘,我记得你做的红枣糕尤其好吃,今日嘴馋,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姨娘做的。”
这话明显是想将吴氏支开,她揪着裙摆没吭声,还是孟怜玉捏住她的手臂:“姨娘去吧,我和嫂嫂还有姐姐说说话。”
吴氏仍旧不放心,刚要开口便被打断了:“姐姐想吃姨娘亲手做的东西,姨娘还是不要推辞了。”
吴氏这才转身离去,孟闻秋指着一旁的红木椅,孟怜玉这才慢吞吞坐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大气都不敢出。
孟闻秋看她这模样,便道:“你可知错了?”
孟怜玉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慌:“姐姐这话何意?”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
孟怜玉又垂下了头,盯着鞋上的绣花:“姨娘丢了钥匙属实不该,要说错,我……”
孟闻秋冷笑一声:“姨娘真的丢了钥匙?还是被有心人拿的。”
“姨娘对你掏心掏肺,这些日子被祖母关在长怀院不得出去,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姐姐,你这话像是在指责我?”孟怜玉语气轻柔,模样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要说孟闻秋在欺辱她。
徐云蓁端坐着没说话,孟怜玉又朝她道:“嫂嫂也是叱责我的?”
孟闻秋懒得跟她打太极,开门见山道:“你和江逸亭做了什么交易,能为他偷爹爹的边关城防图?”
孟怜玉眸间浮现一抹异样,她瞬间将脚收到了裙摆下,再抬头已收起了那副凄惨的神情。
“外头变天了?”她被关的这些日子,长怀院犹如一个不透风的墙,连只苍蝇也进不来,日日都在盼着江逸亭大事已成,来救她出去。
孟闻秋眼睛都没眨一下,也不解释:“你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一个将军府的小小庶女,江逸亭再如何也是新梁的大皇子,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娶你?”
这话无疑是把孟怜玉的心揉碎了扔地上践踏,她当即便怒目圆睁,连名带姓喊道:“孟闻秋!我虽是庶女,却又哪里差你半分?”
徐云蓁皱了皱眉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孟怜玉歇斯底里,和往日的温婉截然不同。
她当即便道:“怜玉,长幼有序,她是你姐姐。”
孟怜玉攥紧了拳头:“嫂嫂,她可有把我当妹妹看待过?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和我姨娘不过苟活在将军府罢了。”
徐云蓁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孟怜玉,孟家没有夫人,她自问长嫂如母,对待府上众人一视同仁,可亲耳听到孟怜玉说这话实在让她心头一堵。
“凭你拿将军府当踏脚石,和新梁质子勾结,你这辈子都不及我。”孟闻秋端起茶盏神色淡然,并未被她的怒吼声吓到。
孟怜玉像是笃定了江逸亭的计划已经成功,孟闻秋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她也不再装模作样,而是笑道:“不及你?你要不是顶着孟家嫡女的身份,你以为旁人会多看你一眼么?”
“就因为你长得和你早死的娘相似,爹爹便宠爱对你入骨,不爱识字便不识,不喜弹琴就不学,舞刀弄枪也随你便。而我呢?我被姨娘逼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后才方便找个好人家嫁了。”
孟怜玉说着站起身来,萍儿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来拉她的衣袖,却被她反手甩开。
她继续说着:“你任性妄为,做事不计后果,是因为你从来不需要想着讨好别人,你有显赫的家世,有疼爱你的父亲兄长。凭什么这一切是你的?”
孟怜玉将这些年来的苦水通通往外倒,可孟闻秋脸上的波澜不惊,更加触痛了她。
小桃十分谨慎着盯着孟怜玉,生怕她做出极端的举动。
孟闻秋见她无法冷静,便道:“但你看看各家的庶女,有哪一个会像你请了先生登门,教你琴棋书画?又有哪一个庶女和嫡女一起参宴,坐在一起谈天论地。”
“府上吃喝从未亏待过你,便是衣裳钗环我有一份你也会有,至于爹爹和二哥私下买的,我娘早死他们对我偏爱,你又何苦和我争?”
孟怜玉的眼泪不知落了下来,却依旧一脸凶狠:“那你说,凭什么太后要给你定亲,那人是方珩舟,可祖母却要让我嫁给八品编修。”
孟闻秋冷笑不已:“那你去问问,整个长安城,有哪一个功勋世家的嫡子,会娶一个庶女?难道你要让爹爹用剑指着人家的脑袋,逼着娶你不成?”
“贪心不足迟早反噬,你和姨娘被关在长怀院中,怎么还没明白这样的道理?”
孟家把庶女当嫡女养,已是给了足够的恩惠,祖母给孟怜玉说亲,也找的是门当户对之人,她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的人家。
孟怜玉看上谁不好,偏偏野心之大看上了江逸亭这个质子。
老夫人一双眼睛见过多少人,没有立刻处置孟怜玉,是看在吴氏多年的苦劳上,可孟怜玉到现在还在做春秋大梦。
孟怜玉脚下有些不稳,喃喃道:“不,你说错了……”
孟闻秋步步紧逼:“我哪里说错?要不是你有利用的价值,江逸亭又怎么会看上你?”
徐云蓁也有些看不下去,开口道:“怜玉,等你祖母回来,你便主动向她认错,她老人家仁慈,会网开一面的。”
孟怜玉却连连摇头:“城防图是我偷的,我认了,但我没错,我想让自己过得更好有什么错呢?江逸亭答应过我的,他会娶我,也用不着祖母网开一面了。”
孟闻秋刚想开口要孟怜玉死了这份心,门外却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少夫人!大小姐!”
是兴台的声音。
徐云蓁着急忙慌:“快,快进来。”
兴台大口喘着气:“可算是找到人了……”
香兰眼疾手快,给他递了一杯茶水:“喝完再好好说。”
兴台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接着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含含糊糊道:“老夫人出宫了,大将军也已经在城外了。”
孟闻秋送了一口气,问道:“大哥呢?还有太后呢?”
“大少爷好着呢!带着一批御卫将冯家给拿下了。”
兴台顿了顿又道:“还有新梁质子江逸亭。”
孟怜玉惊呼一声,瞪直了眼睛摔坐在地上。
第56章
孟行章在宫外严阵以待,先是等到了带着御卫前来的大哥。
冯詹易像是被逮住的鹌鹑,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江逸亭还算有些骨气,嘴角都流了鲜血,还不肯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