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赌明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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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怀院。
一早,吴氏便来唤孟怜玉起身。
萍儿给孟怜玉穿衣打扮的时候,便道:“小姐,今日姨太太亲手炖了一锅百合粥,还在炉子上煨着呢。”
吴氏也道:“近来天凉,你又总是夜里失眠多梦,百合粥清心安神,你喜欢姨娘就天天给你做。”
孟怜玉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她鲜少会把情绪浮于表面,今日不知为何,没了耐心。
“姨娘,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做,你好歹是个姨娘,总是进出厨房算什么?”
吴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怔愣在那里,不知还如何接话。
萍儿眼观鼻鼻观心,低声开口道:“小姐,姨太太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一个姨娘做着下人的活,他们会怎样看我?怎么说我也是府上的二小姐。”孟怜玉说着便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
吴氏当即便手足无措道:“你要是不喜欢,今后姨娘便不去了。”
孟怜玉抽噎着擦了眼泪,转头道:“姨娘,咱们本就受人轻贱,又何必再给自己找苦头吃呢?”
吴氏低着头不语,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应了一声。
萍儿给孟怜玉梳完头发,她朝吴氏走近了,拉住她的手:“姨娘,这些年的日子你还没过够么?”
吴氏不解其意,孟怜玉继续道:“我一直以为祖母对我好,有两分心是在我这儿的,可其实呢?”
“爹爹更不必说,他就从来没有把我这个女儿放在眼里过,他的眼里只有孟闻秋。”
吴氏吓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大小姐的名讳,可不是你我能叫的。”
向来乖巧的孟怜玉却将她的手甩开:“怕什么?”
“大哥又回来了,我们母女今后在府上更没有立足之处,姨娘,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想想啊!”孟怜玉声音轻柔,可一字一句说在吴氏耳里,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
庶出的身份,是孟怜玉十几年来的痛,她幼时便听话懂事,可总也会私下问吴氏,要是她不是庶出,是不是爹爹也会待她像对姐姐一样。
每每提及此事,吴氏都觉得是她这个做娘的不体面,连带着生下来的女儿也没有脸面。
“昨日二哥掳了冯詹易,可祖母和爹爹,都没有处置他。”孟怜玉说着,眼底藏了一丝杀意。
她是厌恶冯詹易的,恨不得一箭双雕,让孟行章把他杀了,可天不遂人愿,二哥居然没有下手,孟怜玉失望极了。
吴氏不知其意,安慰道:“你二哥性子冲动,你爹近来又忙碌,自然没功夫管教他。”
孟怜玉手下有些用力:“姨娘,你看府里上下,我们母女从来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祖母和爹爹偏心至极,姨娘。”
吴氏心底总归是有些动摇的,毕竟孟怜玉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正想着,外头有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喊着“萍儿姐姐”,萍儿应声走了出去,那小丫头当即便问道:“姐姐,姨娘呢?”
“在二小姐屋子里,有何事?”
“大将军要点兵去打仗,今日便要走,说是让咱们姨娘和少夫人将府上打理好。”
小丫头声音大,又是站在廊檐下,吴氏听了个一清二楚,急得起身时都险些踩了裙子绊个趔趄。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槛:“你方才说什么?”
“大将军让姨娘和少夫人……”
“不是!前头那一句。”
“将军要点兵去打仗了!”
吴氏吓得脸色如土,她轻轻抚着胸口道:“怎么会?你可知这话要是胡说,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姨娘,奴婢哪敢胡说,方才少夫人院子里的姐姐亲口说的,大将军天未见亮便出府了。”
孟怜玉不紧不慢,这时候才跟着出来,却没什么惊讶的神色:“说清楚些,打的什么仗?和谁打?”
“新梁派的来使还没回去,公主也刚刚下旨与冯家和亲,原来这些都是新梁的障眼法。”
“趁着方统领突然……,他们便偷袭边境,说是要踏平大周,一举打到长安来,要把两年前的仇给报了。”
小丫头讲得绘声绘色,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
吴氏自欺欺人的摇摇头:“他们怎么敢的?”
小丫头以为吴氏不信,便道:“怎么不敢呢?之前是方统领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方统领没了,他们自然就没了顾忌。”
孟怜玉也道:“是这个道理,只是未免太快了。”
吴氏轻拍着胸口,朝孟怜玉道:“我得去见见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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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小桃也在和孟闻秋大眼瞪小眼。
“小姐!咱们大将军还在呢,他们居然敢这么猖獗!”
香兰劝她:“你小小年纪管得倒不少,小心脸上都气出褶子来。”
孟闻秋正吃着早膳,看上起心情颇好的样子:“小桃,你都说了我爹在,你气什么?”
“就是气他们出尔反尔,方统领这才死了多久,就大言不惭要打到长安来!”小桃一张脸都气鼓鼓地,“不过怎么消息传得这样快?”
“地动是天灾,各国使臣都在,这事谁也瞒不住,方珩舟受伤的事自然早就传出去了。”孟闻秋捏着枣泥糕往嘴里塞,“更何况,这时候是我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天灾加上损失一员大将,我要是新梁小皇帝,我也挑这个时候!”
小桃琢磨着孟闻秋说的话:“小姐说得有道理。”
“但是……”
香兰笑话她:“什么但是?小姐那只珠钗找到了么?你就在这但是。”
小桃折身去拿妆奁,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我是不明白这些,可新梁未免欺人太甚!”
话是这么说,孟闻秋却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皇上和江逸亭的后盾都是新梁,他们想调虎离山,最后却被半路杀出来的方珩舟打了个措手不及,还不是功亏一篑。
至于长安,有太后坐镇,还有大哥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她现在就坐着看一场好戏。
第50章
大将军出征,让本来就不平静的长安更加人心惶惶。
这时候皇后娘娘自掏腰包,以冯家的名义,捐赠了好些金银珠宝,钱财直接送到了工部和户部去,说是用来抚慰难民。
国母体恤民情,一时间城内众人满是好评。
皇后娘娘此举一出,城中各位夫人小姐也纷纷坐不住了,都赞皇后心系百姓,各家各户连夜翻了箱笼,找出一些值钱的家当,说是出一些绵薄之力。
此事却又犯了难,皇后娘娘是直接让人送去的工部和户部,可各家的零碎东西,却不能如此效仿,募捐少了个牵头的人。
皇后娘娘这时便下旨,说大将军府上少夫人出身名门,又贤良淑德,此事便交由她来操办。
先有大将军出征为民打仗,皇后娘娘这时候下旨后自然没人有异议。
各家各户遣了府上下人来送东西,也有的夫人闲来无事,便会亲自走一遭。
最先来的是张婉,兵部尚书家的少夫人,她带着庄家小姐庄夕文,捐赠整整齐齐放了一辆马车。
徐云蓁和张婉本就是手帕之交,亲自到了府门口迎接,见到来人不免喜上眉梢。
两人手挽着手十分亲昵,张婉上下打量了徐云蓁几眼:“怎么瞧着又瘦了些?”
没等答话,她便自顾自道:“近来你们府上事多,长嫂如母,你难免操心些。”
徐云蓁点点头,朝庄夕文打趣道:“你看你嫂嫂,变着法儿地在夸你呢!”
庄夕文掩唇笑笑不语,徐云蓁便朝春迎道:“你让人去将大小姐请来,就说庄小姐一人无趣,让她来作伴。”
张婉这会儿便低声道:“你家二弟呢?出府去了?”
“他在院子里躺着呢,出去跑一趟伤口又裂了,这会儿起不来床。”
张婉笑:“大少爷回来了,他能治住你家二弟。”
她微颦了眉头,朝徐云蓁道:“对了,上回你是不是带你二弟和刘家那大小姐见过面?”
“户部侍郎家的姑娘?刘惠然?”
“是,就是她。我们是一道从皇庄回来的,刘夫人给了我们好些糕点路上解闷,那刘家大小姐还和夕文一起坐了马车。”
徐云蓁不知她要说什么,便没吭声侧耳听着。
张婉声音压得低低的:“刘夫人知道我俩熟识,便朝我倒苦水,说惠然中意你家二弟,可你家二弟看起来是没那意思。”
徐云蓁想起来那日几人在茶馆里喝茶,刘惠然眼里有人,孟行章却散漫懈怠,一瞧就是没有看对眼。
她解释道:“我就是个牵线的,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家二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的便强求不来。”
张婉认同这意思:“就是听说惠然她茶不思饭不想,刘夫人没脸去找你,又碰上地动更是耽误了,便想托我问问你,你家二弟可有中意的姑娘?好让惠然死了这条心。”
徐云蓁倒被这话问得犯了难:“我倒是没听说二弟有喜欢的姑娘……”
“当真?”
“不妥不妥,下回我让行风好好问问他,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成婚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