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有些冷静下来,问道:“那你可曾想过后果,若是……”
“没有若是,姨娘,方珩舟死了,他死得一文不值。从前我还想过,他要是能看上我,我这辈子也算能飞上枝头了,可我是个庶女,他瞧不上我。”
“他现在死了,却也为我铺了路,今后我一定会去坟前给他烧一炷香。”
孟怜玉见吴氏不为所动,匕首朝自己的方向轻轻送了送,细嫩的脖颈瞬间流出一丝血迹。
吴氏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她哑着嗓子道:“你别做傻事,姨娘明日一早便去拿。”
“不,就今日,就现在去。”
吴氏浑身都在发抖,她咬紧了牙齿,在孟怜玉期待的眼神里,道:“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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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孟怜玉带着萍儿匆匆往城北去了。
城北边有一处桑林,林间有一凉亭,坐着一位风华正茂的男子,男子生得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任见谁都是一副深情的模样。
孟怜玉赶到的时候,江逸亭见了便问:“东西拿到了么?”
“殿下,你就不问问我?”
江逸亭轻咳一声,脸上又浮现了温柔的神色:“怜玉近来可好?”
孟怜玉坐在石凳上,微风拂过脸颊,吹起一缕发丝,她脸上有写倔强,不答反问:“殿下许我的话,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一字不差都记在心中。”
孟怜玉还是不放心:“那殿下要是反悔,我又该如何自处?”
江逸亭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又顺着额头往下有意无意地轻抚:“我又怎么会反悔?你是将军府二小姐,而我现在不过是小小质子,便是宫中太监都能对我甩脸子,我记得怜玉的恩情,自然不会忘恩负义。”
孟怜玉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才道:“拿到手了,你如何打算的。”
江逸亭明显神情激动,也少了一些防备:“一半给新梁,一半我自己留着,算是有个退路。”
孟怜玉点点头:“此话倒是没错,可你敢保证,新梁会买你的账?”
“怜玉,有了这东西我就能作为和他们谈判的筹码,即便我那好二弟阴险狡诈,可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城防图,便只能信我。”
“不管是我二弟,或者是皇上,还有你爹,都是我们这棋盘里的棋子,最后只要我们齐心,坐收渔翁之利的是我们。”
江逸亭将今后的事描述得十分生动,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孟怜玉又道:“你要是变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的声音娇弱,说出来的话却是赤.裸.果的威胁,她自认为和江逸亭有些感情,但比起利益来一文不值。
更何况,江逸亭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要是利用自己,今后两人便都不要想好过。
江逸亭心底有些不耐,却面上不显:“你放心,我们同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孟怜玉勾起唇角,不知是嘲讽还是真的在笑,她拿出来一个布包,递给江逸亭:“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此物你可验过真假?”
孟怜玉皱眉:“我姨娘亲手从我爹书房里拿出来的,还能有假不成?”
她迟疑一瞬又道:“你在怀疑我?”
江逸亭摇摇头:“不是怀疑你,而是你府上众人,你爹并不是莽夫,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到手,我自然要留一个心眼。”
孟怜玉却对他的说辞十分不满:“轻易?”
她扯开一点衣襟,露出还未愈合的伤口:“殿下看看,这是我威胁我姨娘的证据。若不是如此,我姨娘又怎么肯?”
江逸亭最后那一点儿怀疑也被打消了,他瞬间换上了一幅疼惜的神情:“你吃苦了,怜玉。”
孟怜玉紧了紧衣裳,道:“殿下知道便好,此事你知我知还有我姨娘知,我冒着砍头的大罪做了此事,你心底应当有杆秤在。”
江逸亭站起身,双臂将孟怜玉轻轻围住,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快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孟怜玉埋着头,闷闷道:“殿下,咱们也该柳暗花明了。”
第51章
将军府近来不太热闹,就是百无聊赖的孟行章,也没说让小厮斗个蛐蛐,或是喝一壶好酒。
大将军走后几日,一直都没传回来只字片语,孟行章刚要打发兴台去瞧瞧大哥的踪影,徐云蓁便带着孟闻秋上门来了。
“来信了?”
徐云蓁先是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便道:“你爹在长安的时候,成日惹他生气,现在又念着了?”
孟行章摸了摸鼻尖,端起手边茶盏一饮而尽:“大哥近日神出鬼没,怎么也不见人?”
“你大哥时常进宫,你自然是见不到他的。”
待几人都坐定后,徐云蓁才又开口道:“方珩舟明日出殡,你可要去送他一程?”
孟行章眉心一紧,仿佛有些不愿意提起此事。
孟闻秋看他神色怅然,便道:“二哥要是不愿意去,妹妹替你上一炷香。”
孟行章却摇了摇头:“得去。”
徐云蓁叹了一口气:“工部和户部的大人忙得脚不沾地,拨出去的银两也不少,等受灾的百姓扛过这一冬,来年春日播种,想来也是方珩舟愿意看到的。”
孟行章却并没有因为这话兴致高一些:“人死不能复生,他也看不到了。”
孟闻秋知道二哥还在为方珩舟的事自责,而冯詹易这个间接凶手还在潇洒快活,甚至要娶新梁公主,可这个节骨眼又不能全盘托出。
“二哥,生死有命。”
孟闻秋轻轻扯了扯徐云蓁的衣裳,后者立刻会意,便侧头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位户部侍郎家的姑娘?”
孟行章顿了顿:“嫂嫂问这话做什么?自然记得。”
“你记得便好,刘夫人托人来问我……”
“回拒了吧。”
孟行章说得毫不拖泥带水,徐云蓁不免皱了眉头:“怎么,你有心上人?”
孟闻秋嘴里吃着茯苓糕,耳朵偷偷听着,孟行章却迟迟没吭声。
徐云蓁来了兴致,眼底满是笑意:“你跟嫂嫂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嫂嫂替你相看相看。”
“哪有什么姑娘?嫂嫂可别在大哥跟前胡说。”孟行章轻咳两声,拿着茶盏掩住神色。
孟闻秋和嫂嫂对视一眼,她缓缓开口问:“和我一般大?”
“性子如何?”
孟行章站起身来,一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好了好了,一个嫂嫂一个妹妹,揪着我的亲事没完。”
“还是等爹爹回来再说吧。”
徐云蓁看他那副模样,像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似的,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道:“等等,要这么说,闻秋的生辰快到了。”
孟闻秋拿眼去看香兰,香兰点点头低声道:“算算日子也快了,还有十二日。”
本来十六岁的生辰,早就说要大办的,可去了皇庄碰上地动,前几日大将军又领兵出征,一来二去的,孟闻秋自己没放心上,徐云蓁也快忘了这回事。
孟行章也喊了一声:“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一茬?”
孟闻秋倒不在意:“既然爹爹不在,那便简办就好。”
徐云蓁刚要说什么,孟闻秋又道:“边境打仗,我在这里操办生日宴算什么?别被小人拿捏了把柄。”
孟行章在小小的厅堂里来回走了两圈:“闻秋这话也对,你说喜欢什么玩意儿,二哥都给你买回来。”
徐云蓁有些过意不去,她这阵子自觉里里外外都照顾好了,却把闻秋的生辰给忘了,她正懊恼,孟闻秋又道:“那此事便交由二哥给我操办,嫂嫂以为如何?”
孟行章先应了下来:“行,你要二哥给你办,二哥还能推了不成。”
孟闻秋想的是,近来徐云蓁忙碌,朝中现在风向不好,也不宜大肆操办,不如就让二哥给她办一个小宴。
徐云蓁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这时候便道:“还是闻秋贴心。”
孟行章以为嫂嫂在说自己,赶紧回嘴:“嫂嫂,我这几日都没出过将军府。”
徐云蓁没理会这话,反而道:“你把闻秋这事上上心,要是缺银子就管我拿。”
说完转头又朝孟闻秋问:“你想请哪些宾客?可以开始拟帖子了。”
孟闻秋一只手撑着头:“就那几位熟识一些的吧。”
徐云蓁点点头:“的确不用多,叶家小姐,还有庄家,曹家……”
“你高兴就好。”
孟闻秋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叫上几位小姐一起吃喝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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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方珩舟出殡,一队送葬的南衙禁军身着恺甲,列成军阵护送着他的棺木送往墓地。
此前皇上下了旨意,追封方珩舟为义忠侯,设庙享奠,方珩舟本就有功在身,在朝中数年也从未落下过口舌,更是太后亲侄。皇上在得民心这一块,比从前聪明了不少。
孟闻秋也暗自心惊,江逸亭此人城府颇深,光是在皇上背后给他当军师,事情就做得这样漂亮。
不过都是表面功夫罢了,江逸亭做事不择手段,亲妹妹都能成为他往上爬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