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章板着脸没说话,孟闻秋故意推了推他肩膀:“二哥不高兴?”
“你说你,怎么忽然跟她走得这么近?”孟行章摇摇头,“除了一张利嘴一无是处。”
孟闻秋没说话,不过眼底满是揶揄。
还未到七名台,便能听见人声鼎沸之声,下了轿子远远便能看见太监宫女们脚步飞快,外头拱门上是太后亲自写的牌匾——七名台。
孟闻秋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有趣得很,在皇庄里头修一条街道,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从正门进去,便能看见七八个年纪小的少爷小姐凑在一起玩蹴鞠,身边还围着一群生怕他们摔了撞了的小厮,左边十米远,几个奶娘抱着牙牙学语的奶娃娃,有女婢手里扯着风筝线。
朝中大人本就百来位,家中子嗣还众多,所以孟闻秋倒不认识他们。
再往里走,还能看见面馆、茶楼、酒肆。
孟闻秋看着街边做糖人儿的小太监走不动路,孟行章张口买了两个。
叶之筠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正想让女婢掏腰包买两串糖葫芦,孟行章一板一眼地拿扇子挡了:“小爷在这里,还能让你一个姑娘付银子不成?”
叶之筠冷笑一声,到底没抢着要买。
三人成行,路上招了不少目光,人人见了都要喊一声二少爷好,两位小姐好。
也遇到两位才人,身后的太监手里拎了不少东西。
孟行章走着走着觉得无趣,便随手揪了一个太监,问道:“看见于少爷了么?”
“于少爷像是在后头斗蛐蛐呢!就是挨着戏堂的那家赌坊。”
孟行章琢磨着要去斗蛐蛐,便指了指传出吱吱呀呀声音的戏堂,转头朝孟闻秋道:“赌坊你就别去了,你怕热便去听戏,赢了银子给你买胭脂水粉。”
孟闻秋已经晒得有些头晕,这皇庄虽说是比长安城要凉爽不少,只是这热辣的太阳晒在身上还是不免出了一身薄汗。
本来一直没出声的叶之筠这时却开口:“我不爱听戏。”
孟行章险些跳脚,他压低声音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跟你斗蛐蛐去。”
“你…………”孟行章伸着手指哆哆嗦嗦,他觉得这叶之筠故意找他麻烦。“你又不是我妹妹,跟着我做什么?”
“我跟着你?七名台是你孟家开的庄子?就许你孟家二少爷斗蛐蛐玩儿,不许我叶家小姐去?”
“好,你伶牙俐齿,要是输了可别哭!”
两人边走边吵,不过顾及身份,所以都压着喉咙在说话。
孟闻秋勾着唇角笑出声,香兰便开口道:“小姐真要去听戏。”
“去瞧瞧。”
戏堂足足有三层楼,领路的宫女认得孟闻秋,将她安置在三楼上好厢房里,又有太监来摆了糕点茶水,马蹄酥、杏仁饼、九层糕……
孟闻秋坐定了,将手肘搭在窗沿上,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下头,这时候台上有一个武小生手里耍着花枪,像是在扮战场上打仗的将帅。
小桃嘴快,立刻便道:“我怎么觉着该老生扮,哪有这么年轻的将军?”
香兰觑了她一眼:“咱们方统领当年领兵上战场的时候,也不过十九岁。”
小桃抓了抓脑袋:“也是,我倒忘了这茬。”
孟闻秋没吭声,她侧头看过去,恰好看见她们嘴里的方珩舟。
作者有话说:
有副cp的……
第22章
方珩舟在戏堂,是礼部尚书邀他来喝茶。
各国使臣不日将抵达,住处都安排好了,就在皇庄外的华鸣寺。
华鸣寺已有三百年历史,经了历朝历代依旧香火旺盛,不论前朝后宫亦或是富商百姓,都对华鸣寺十分尊崇。
礼部尚书来找方珩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他年纪大了方珩舟不少,可依旧客客气气,脸上有些苦恼:“你说,这姑娘……公主,该安排在何处?”
方珩舟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眼底晦暗不明,他半晌没说话,礼部尚书也猜不出他是何意,便静静盯着台下唱戏的。
过了好半晌,礼部尚书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快忘了这档子糟心事,方珩舟冷不丁出声道:“李大人该去问问皇后。”
“哦?皇后?”
“既然是来和亲,此事应当由皇后接手。”
新梁使臣,默不作声带了个和亲公主前来,礼部尚书午时才收到信笺,气得险些心梗,大热天的后背都冒了冷汗。
太后和皇上下了令,要他接待各位使臣,就算是带来的小小宫女都要一一排查清楚,这公主凭空出现,倒是让他有些乱了手脚。
江逸亭这个质子还在朝中,又眼巴巴送了个公主过来,若是假公主还好,可偏偏这公主是江逸亭的亲妹妹,真公主。
要说新梁是讨好之意,他却并未提早知会。
礼部尚书气得想骂人,这不是烫手山芋么?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
他便想到方珩舟,按理说,到时使臣下榻的华鸣寺,要方珩舟安排人手,其一是明面上保护他们的安危,其二自然是监视。
方珩舟又是太后亲侄,这件事先与他商议一番,礼部尚书也算是心里有底。
他细细想了想,而后点点头,眉头都舒展了不少:“还是方统领有法子,皇后娘娘应该不至于如此大度……”
礼部尚书觉得这主意好,新梁送来一个真公主,若是想进后宫,也得先问问皇后愿不愿意。
虽说江逸亭母家在新梁朝堂举步维艰,可毕竟是公主之尊,再者顾及大朝脸面,也得册封一个妃位,皇后又怎么会肯?
想来皇后就算糊涂,也不会给皇上安排一个他国公主做妃。
他悟错了方珩舟的意思,方珩舟也没打算解释,继续道:“信笺给我。”
礼部尚书从袖口拿出一张宣纸,铺平在桌子上,指着某一处道:“这枢密使口口声声说公主是礼,狡猾得很。”
方珩舟粗略看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却令礼部尚书脊背一寒。
两年前新梁有异动,方珩舟主动请缨,领了兵符去到边关,将新梁打得节节败退,最后把江逸亭送回来当质子的时候,朝中服气的人更加服气,不服的人也偃旗息鼓。
方珩舟年少之资,不论谋略胆识都非常人能及,礼部尚书想,好在他和这样的人不是敌对。
“新梁的人何时抵达?”
“按脚程来看后日午时便能到。”
方珩舟又问:“别的呢?”
“新罗、渤海,后日傍晚能到。”
方珩舟淡淡“嗯”了一声,他伸出食指在桌上轻叩起来,眼睛落在楼下戏台上将军扮相的小生,似是感受到一抹探究的目光,他侧头一看,一双熟悉的丹凤眼撞进眼里。
孟闻秋单手捧着脸,嘀嘀咕咕道:“这戏不好看。”
怪不得这戏台演这样的戏,原来是方珩舟在此处。
小桃听了有些疑惑,才坐下不久,怎么就不好看了?
香兰开口问:“我去让他们换一出戏。”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又是在七名台这样的地方,银子给够了,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们指不定都能给你摘下来,何况是换一出戏。
孟闻秋点点头,朝对面的方珩舟递去一个挑衅的笑意。
方珩舟收回眼神,落在手边茶盏上,吏部尚书着急赶着去寻皇后娘娘,便先请辞:“方统领,这戏是下官特意点的,平日里不得空闲,不如你再坐坐?”
方珩舟没应声,却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礼部尚书笑得开怀:“那下官先走了,改日再请方统领喝酒。”
木门开开合合,厢房里只剩下方珩舟一人,他抬眼又看见了孟闻秋,后者举起茶盏,傲慢地遥遥向他示意,方珩舟迟迟不动,她颦眉瞪了他一眼,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小桃见自家小姐怪异的模样,便要探头去看,却被孟闻秋气狠狠地挡了回去:“你看什么?”
“小姐见着相识的人了。”
“哪里有人?一只狗罢了。”
小桃摸不着头脑,微微张着嘴还要再问,却被一道扣门声打断。
孟闻秋以为是香兰回来了,便盯着楼下的戏台,这时候台下已经换了一出戏,一户富商之家的千金小姐,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被迫与心上人分开,今日是成亲之日,小旦身穿大红嫁衣,捧着红盖头正哭得凄惨,脸上妆都花了许多。
厢房里忽然静下来,没有小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没有香兰轻快的步伐,孟闻秋转头去看,方珩舟已经走近了。
孟闻秋冷笑一声:“方统领来我这做什么?”
方珩舟没答话,反而道:“孟小姐喜欢看这样的戏?”
他掀袍径直坐下,还不大客气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孟闻秋捏着袖口姿态高贵,轻咬贝齿:“总比你那打打杀杀的戏好看许多。”
她说着半垂眼睛,长长的睫毛似羽毛轻颤。
戏台上又多了个老旦,咿咿呀呀地在劝着那小旦,方珩舟探头随意看了一眼,便再无兴致。
“孟小姐怎么独自来了戏堂?”
他以为去清淞殿,太后怎么也会将人留到吃过晚膳。
“我又比不得方统领事必躬亲,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