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捅出去,他难辞其咎。
再加上,他已经亲眼见识过了父皇的偏心。届时,让怀乐再哭上一哭,父皇定会把一切扣他头上,怪他自食恶果。
闹大了,他讨不了好。
就这样算了的话,他咽不下这口气。
是以,练习骑射那日,他当场报仇。
除了宗学的课程,南宫止还被安排和其他所有皇子世子一起,学习六艺。
长公主亲自送到校马场,师傅不得不收。
北辰琸重新上学这日就看到练习场多了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冷笑,兜兜转转,还不是落他手里了。
“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随手一抬,招了几个脸熟的世家子弟,耳语一番,众人露出默契的笑容,纷纷点头应好。
唯独一人,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长公主出了名的护短,我……我们这样做,她肯定要生气。”
“哦,怀乐可怕,本殿下就是好惹的?”
北辰琸目光扫一圈,在说话那人身上定了定,一副我记住你了的眼神。
但连翻经历几次波折,他不再那般冲动,压着眉眼,沉声说:
“何况,我做什么了?南宫止初来学艺,技巧生疏,摔下马断了腿,关咱们什么事?怀乐真心疼他,干脆单独给他找个师傅,一个人练啊。”
都是人精,一点就通。
明白他话中深意,纷纷挺直背脊,附和:
“对啊,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你看他那骑马的样子,一个时辰之内,准会被马儿牵着跑,不摔才怪。”
“宗镇你嘴巴小心点,别什么都赖咱。走走走!”
安染下午没课,有时候会学点弹琴和画画,不是每天都学,一周四天,各两天。
其余三天下午闲着没事,太无聊了。
“阿什,我要去校场看看。”
南宫止最近挺用功刻苦,就是不知道成果怎样。
校场来过一次,她认得路。照例带了一群人,远远望着,很符合长公主的排场。
怀乐公主在所有皇子皇女里最尊贵无二,校场几位师傅见她来此,免不了上前迎合说几句好听的话。
小姑娘一双眼睛清澈又精明,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娇贵,站地上望不见,去了看望台。高冷地挥了挥手:
“你们去忙,不用管我。”
南宫止被人围住了。
他今天穿的青灰色衣服,很老气的颜色,在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里,反倒格外显眼。
骑着一匹成色精神偏中等的骏马,在赛场上进退两难。
马场每日课业结束,会进行一次演练比赛。
所有学子都有各自赛道,一直往前跑,先到终点者赢。
非常简单的规则。
眼下,那混乱的场面,说明大家并没有遵守规则。
台下几位老师面面相觑,长公主是尊贵,但之前,她人不在这啊。
那稍逊一筹,但同样尊贵的二殿下,就说一不二了。
再者,他们几个做得隐晦,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使坏。
跑到中途,好似马突然不听话,一时失控,全涌向占着中间赛道的南宫止。
那孩子技巧生疏,偏偏得了一头和他一样倔的马。
慌乱中,马儿没有发狂发疯,被少年死死勒着的绳子控住。他双腿夹紧马腹,几次险险颠到半空都没掉下来。
马蹄纷踏,掉下去就会死。
南宫止将绳子卷住手腕,卷了一圈又一圈。麻绳收紧勒破皮,被血染红。
他白着脸,倔强地没求饶也没喊人。
求饶没用,喊人也不会有人来。
那几个师傅就在外场看戏,要是来,早就来了。
他想起暮色下,小姑娘冷冰冰的神情。
她要他做最有本事的男人。
那么,他就不能倒在这里。
还撑着呢!
北辰琸倒吸一口冷气,曾经任他打骂践踏的瘦弱少年,此刻变成了一根折不弯的硬骨头。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不是怂包,他是个硬茬。
不知是羞恼还是心生畏惧,他扯着嗓门:
“折不弯,那就打断。”
竟敢害他被蛇咬,他打他怎么了,谁敢拦他?
北辰琸眼眶发红,眼里布着血丝,大喝:
“给我打!”
安染无语地瞪向台下那一圈事不关己的几个成年男子,娇声怒骂:
“你们几个是死人吗?”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只眼睛都闭上,不如麻溜地卷铺盖走人。
死字的刺激实在太大,话落,几人风一般上马追过去,远远高声大喊:
“够了!不许打架!不许违反规则!都给我回来!”
北辰琸这时候哪里听得进,不管不顾地继续怂恿:
“不用管!”
但是没人上,围住的人悄悄往后退。
最近这段时日,因着长公主露脸作妖,大家对她受宠的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回家又被家里长辈敲打一番,没人敢明面上和怀乐公主作对。
南宫止回头看一眼,发现看台那抹亮眼明媚的身影,睫毛颤了颤。
手掌心麻麻的,他这会儿才慢慢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
北辰琸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安染。
他气不过,仍是不肯罢休,抡起马鞭,一鞭子甩过。
然,对面的少年纵马扬身,掉头回转,极速奔向那边,眨眼逃出他鞭子的范围。
南宫止没管身后,策马奔驰,停在看台下,少年气息微乱,声音轻喘,有几分浑厚感。
“公主。”他仰起头,面容被汗水打湿,几滴汗珠沿着轮廓,往下滑至喉骨。
“走吧,回去。”
安染没多说什么,和往常一样,吃吃喝喝睡觉长身体。
不过今天有一点不一样,南宫止不用抄书写字。
他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突然不肯用他了?是嫌弃他字丑没长进,还是嫌弃他这个人没用?
终究才六岁的小孩子,心性不定。
她是不是,后悔收他了?
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许久,心里,罕见地有些难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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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白切黑质子×娇纵长公主7
待前方烛火熄灭, 南宫止拖着疲倦的身体慢慢回去。
他的屋里亮着,有人影闪过。
眉棱骤冷,他加快脚步,一向克制隐忍的面庞绷紧。
阿檀正将东西放下, 便听到身后疾步声, 回头就看到少年一脸错愕的表情。
愣愣的目光盯着托盘里的纱布和药瓶。
阿檀稍稍欠身:“公主命奴婢前来送药, 殿下早点休息, 奴婢告退。”
公主没要求她亲自给他上药, 阿檀作为大宫女,自然不会主动揽这样的活。殿下院里有人, 也用不着她。
人走了好半晌, 南宫止还傻傻僵在原地, 许久才收回视线, 缓缓摊开手。
削瘦的掌心没一块好地方,全是被绳子勒过后留下的淤痕。
他洗过手, 手背是干净的, 手掌的大大小小伤口错综复杂像蜘蛛网。青青紫紫,指腹红肿未消。
因为这样, 才不让他抄书吗?
少年漆黑的眸底燃起一点火星,瞳仁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清荷端着水进来,小德子跟在后面, 满眼心疼:
“殿下, 奴才给你上药。”
手心的疼痛烧灼难忍, 清清凉凉的药膏抹上去,先是一阵冰冷与火热争斗摩擦出刺痛, 但是很快, 清凉舒爽的感觉占据上风, 渐渐感知不到疼。
小德子闻着药味,清淡微醺不刺鼻,是宫廷御制的疗伤好药,他忍不住赞叹:
“长公主待殿下当真不错。”
清荷正在替南宫止缠绷带,闻言手一顿,扯了下绷带。
她心里一慌,忙松手请罪:
“奴婢知错!”
南宫止到此时才回神,大概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把手交给小德子:
“你来。”
清荷头更低了,咬唇脸色发白。
涂了贵重的药,这一夜,南宫止没做体能训练,早早躺在床上,闻着被窝里的药香味,在异国他乡三年,头一次感到心安。
安染除了培养南宫止,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存钱。
她领到的月例,得到的赏赐最多,除去用掉的一些,还能攒下不少。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喜欢出宫逛街。
因为每次出宫前都可以去内务府领一笔银钱,领到十分,她用去六分,攒下四分。
十二岁的南宫止如今成了她的随身护卫,男孩子长个快,他估计是前几年该长的没长出来,都攒一起呢,这两年,长得比其他人快。
三年前比同龄人矮一截的南宫止,如今,样样都是拔尖,包括身高。
安染瞥他一眼,心抽了下,无奈叹气:
“你又要做新衣服了。”
南宫止的月例远远低于他的开销,衣食住行就不说,上学学费,买书钱,六艺的成本,学杂费,一大堆,比她自己花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