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这了?”安染坐在木板上,拨开脸上湿发,随口问了一句。
南宫止规规矩矩在一旁喘气,眼神看向木板一侧:
“我来还公主衣服。”
安染眼皮轻抬,呵,见了三次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即便才六岁,那也男女有别。
阿什忙捡起那件粉色斗篷,围在安染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安染偏头看一眼,被水洗过的双眸映着少年病弱柔美的面庞: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
少年也和她一样,衣服滴着水。
他没看她,侧过身,垂眸盯着自己脚尖:
“问了人。”
天色渐晚,凉意从脚底弥漫。
安染拢紧衣服,不想耽搁时间,直白地开口:
“你救了本公主,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阿什连忙低喝:“公主!”
安染也抬手,阻止阿什继续说,看向少年垂在身侧的拳头:
“你想要什么?”
少年转过身,直面她:
“我想留在公主身边。”
“你可要想清楚,本公主身边,留不得男子。”
南宫止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宫里的皇子皇女,三岁就有教习嬷嬷教导规矩。
六岁孩童都清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九岁了,如今才和七岁男孩般大小。
继续待在北辰琸身边,他也不可能长成一个健康高大的男子。
不如,趁早做选择,早点做打算。
世间安得双全法,有得,必有舍。
少年极缓地动了动喉咙,艰涩开口:
“我知道。”
“好啊。”
安染递给他一块令牌,淡声吩咐:
“一个时辰内,来紫薇殿找我。”
这是,皇上的令牌。
见牌如见君。
南宫止微愣,一个时辰……
他抿了抿唇,看小女孩一眼,一言不发接下令牌。
安染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喝着热茶,吃着糕点,惬意享受。
阿什给她添茶,再次开口:
“公主,那是皇上给您的令牌。”
“对啊,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般任性的话,也只有长公主可以说。
阿什斟酌一番,柔声道:
“公主不觉得,南宫殿下出现得太巧了些吗?”
当然巧,他就是奔着她来的,能不巧吗?
安染不甚在意,笑着打趣:
“阿什是想说,他不单纯对吧?”
眼眸弯起,她声音清脆地说:
“深宫之中,单纯的人早都死光了。”?
第128章 白切黑质子×娇纵长公主4
南宫止到皇子殿时, 北辰琸已经回来了,在下人院里等着他。
抬头就看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拖着一身水,陈旧的地板被他踩湿,印出一串脚印。
脏死了, 不懂送个衣服为何会掉水里, 但这不重要, 他懒得问。
北辰琸嫌弃得皱眉, 语气不善:
“事情办得怎么样?今晚能成?”
弹了弹衣服, 余光发现少年顿住,转身。
眼睛上抬, 湿成落汤鸡的落魄男孩目光格外沉静, 他才惊觉不太对劲。
脸色猛变, 冷淡的话语从对面砸来:
“从现在开始, 我是长公主的人,不能再替殿下办事了。”
淡淡静静一句话, 如平地惊雷, 砸得北辰琸七荤八素,云里雾里。
他的书童, 怎地就成了怀乐的人?
不是要去整治怀乐吗?这算什么,倒戈?
虽然他视这个质子为草芥,但莫名其妙被怀乐抢走了东西, 就算是一根草, 也令人极度不爽。
北辰琸气得肺都要炸了, 撸起袖子一副要去找安染算账的架势:
“她是强盗吗?无法无天了她,我的东西也敢抢……”
骂着骂着, 他突然觉得不太对, 犹疑的眼神一滞:
“嘿, 去她那边不正好,近水楼台先下手,正好方便你今晚弄死她。怎么就说不能替本殿下办事?”
“一仆不侍二主。”
少年随手找了块干布,擦了擦脸,毫无波澜地说:
“我选了公主。”
北辰琸混归混,脑子不笨,七七八八听懂了他的意思。
怀乐瞧上了南宫止,南宫止也觉得跟怀乐比跟他好,决定离开他去怀乐那边。
简直好笑,他嘲讽地指向少年裤腰之下:
“你要当太监啊?”
南宫止不说话,他不要当太监,不要当北辰琸的书童,也不要当质子。
他不要的事情很多,但是没用。
沉默就是默认,北辰琸表情一僵,脸色阴沉冰冷。
南宫止竟然宁愿跑去当太监都不要当他的书童?
他这是做什么,用这种方式反抗?
不,不对,他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今天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让南宫止以还衣服的名义接近怀乐,那衣服上做了手脚,涂了特制的药粉,可以吸引一种毒蛇。
衣服送过去,毒蛇也准备妥当。
只待夜深人静,放蛇,咬死怀乐。
正值夏季,到处蚊虫出没,被蛇咬死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他就等着晚上放蛇呢,结果,南宫止跟他说,改主意不整了?
哈,笑死人。
改个屁的主意,都是假的!
北辰琸冷冷注视少年,眼里戾气迸发:
“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想整怀乐,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她去的!你他妈利用我!”
最后几句话,完全是吼的。
一出计划,讲得跟真的似的。他还就当真了,到头来发现,自己就是一冤大头。
南宫止是在骗他,把他骗的团团转,就为了得到一个离开他掌控的机会,去接近怀乐。
他不知道南宫止如何让怀乐要他,但是,南宫止既能利用他搞这一出,骗取怀乐信任,也不是难事。
毕竟怀乐才六岁,比他更好骗。
总之,南宫止成功了,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想明白了,北辰琸头疼欲裂,胸口炸响,暴怒:
“我杀了你!”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耍过!
身上没带武器,北辰琸抡起最近的椅子,高高举起,却定住不敢动。
南宫止掏出了块金牌。
父皇的,见牌如见君。
金牌被少年削瘦的手捏住,挡在身前,他再怒,再火大,也不敢砸下去。
……肯定是怀乐那死丫头给的,知道他不会放过南宫止,故意给这东西让他防着他。
“好!好得很!你和怀乐狼狈为奸,背叛本殿下,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哈哈,你去吧,当你的太监,这辈子再也不能做男人。娶不了妻生不了子,无后,不能人道。”
北辰琸咬牙,再狠狠咬牙,椅子砰地扔到地上:
“你敢反水,我不会放过你。我倒要看看,怀乐能护你到几时。”
妈的,父皇真的偏心到没边了。
金牌说给就给,好像就怀乐一个是亲生的,他们都是捡的!
他记下这笔账了,等他当了太子,定不会让父皇好过。
“殿下,你……你真的要去长公主那里?”北辰琸气冲冲走了,让他们赶紧滚。清荷这才敢出来,眼里蓄满泪,颤声不能自已。
小德子跪了下来,抓着他的裤腿:
“殿下!不行,这不行的!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你不能去长公主身边……”
一国皇子,怎么能当太监,宁死也不要这样。
南宫止看了看天色,从回来到现在,让北辰琸那么一闹,已过半个时辰。
他不怎么在意清荷和小德子哭,淡声吩咐:
“收拾东西。”
说好了一个时辰。
他准时抵达紫薇殿。
三个人,站在门口。
清荷揪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这些年,被欺凌惯了,一见到宫人,她条件反射地紧张。
小德子也低头发抖。
只有中间的南宫止面色平静,等那提着灯笼的宫女走近。
应该是个掌事宫女,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挂着笑,却并不温柔。
态度倒还算客气:“这位,可是南宫殿下?”
“是。”
阿檀有些意外,这个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的南阳质子倒是有几分勇气。
她稍稍侧身,举着灯笼照路:
“请进。”
公主早已吩咐过,她领着三人进去。
安染刚吃完晚膳,阿檀先进门,让他们仨在院里候着。
“公主,他们到了。”
吃得有点撑,安染没说话,抬手示意领人过来。
清荷一路低头不敢多看,饶是如此,也从余光窥探到的一角,感受到了紫薇殿的气派奢华。
一个公主住的地方,竟比三个皇子宫殿加起来还大。
她暗自心惊,进门就和小德子一起行礼。
“免了,你俩先退下。阿檀,你负责安排他们。”
“是。”
屋里只剩下他俩,南宫止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端正安静站着,任由小姑娘打量。
安染随意扫过他裤腿,挑眉问:
“你可去敬事房了?”
南宫止中规中矩,他并未摸透长公主的脾性,只从她的只言片语揣摩出一些意思,却无法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