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是在遗憾,实际是在提醒他,就是他翻脸不认,老夫人未必允许他不给她个名分。
本来碍着她身上难受,路景延不打算将五十两的事深究。
怎料她得了颜色开染坊,算盘珠子打得他震耳欲聋。
“夫妻?”他问。
见路景延意味不明挑了挑眉稍,柳砚莺吞口唾沫见好就收,蔫蔫地改口,“我一时嘴快,什么夫妻,我哪配和三爷当夫妻,露水夫妻还差不多。”
路景延还是沉下脸,俯身将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如果我没去找你,那个和你有夫妻之实的人就会是世子,为了那五十两,你也一样会对他笑脸相迎?”
她在路承业外宅说的话犹在耳畔,明知中了圈套,还不计前嫌地明码标价五十两一夜。
他骤然靠近,将柳砚莺给镇住。
其实那药起效时说过的许多话她都记不清了,经路景延提起,她才又想起自己当时临危不乱的确说过这么一句。
“不是的,你误会了!”
柳砚莺倏地弹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我那是权宜之计,世子我了解,他一定是经人指使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如果我跟他阐明利害,他不是那种将错就错的人,他很要面子。”
“是,你了解他。”他们曾经多好。
路景延手指自她面颊缓慢向下游走,倏地用了点力,捏得她弓起脊背低呼出声。
“柳砚莺,我也了解你,你哪次没有借口,我要再信,未免太没长进。”
前世她为求上位只差一点就要嫁给路承业,要他如何不怀疑她今生会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再次出卖自己。
柳砚莺也知道她此前“狼来了”喊得太多次,路景延早就不爱听她解释,遂抓起那件中衣迅速穿上,不再傻兮兮试探他的态度。
他的态度一直明确,不会改变了。
还是想想等到被他用完即弃的那天,该如何独善其身吧。
柳砚莺气得直想哭,扒着床沿冲门外喊,“安宁!”
安宁推开门探进个脑袋,“哎,砚莺姐姐。”
“给我拿衣服来。”
柳砚莺裹着中衣要走,又被路景延拉住,“被我说中了,这就无话可说了?”
“还要我解释什么?”见他一脸气愤,柳砚莺简直莫名其妙,“不是都听到了吗?五十两,童叟无欺,您先赊着吧,我不急着要!”
安宁速去速回给她递进干净衣服,柳砚莺套上就回了屋里,钻进澡盆拍打水花泄愤,大哭大闹了一场。
路景延早说过她越输越赌越赌越输,她以为只是讽刺,想不到这就是迟来的报复。
这下是真的输惨了。
次日柳砚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睡醒眼皮肿得睁不开,问过安宁得知路云真一夜未归,宿在了她二姐姐那儿,该是做贼心虚不敢回来。
昨天发生太多事,乃至柳砚莺差点忘记路景延还接待了吐蕃使节。
直到夜里李璧带着石玉秋悄悄上访,她才想起此事。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写完了,今晚再显示更新就是我修38章。
第39章
庆王携石玉秋上访之前,柳砚莺正让安宁出去买药。
安宁不知买什么药,被柳砚莺拿团扇打了脑袋,她怀里睡着了被吵醒的小黑胖不满地喵呜一声。
柳砚莺索性将它放到地上,叫它自己倒边上去了,她嘴上仍是不饶人,“能是什么药?安胎药?是你想被赶出去还是我想被赶出去?”
安宁瞬间明白过来,忙不迭点点头,前脚都迈出门槛了又退回来问:“砚莺姐姐,咱们真的不用过问三爷的意思吗?”
柳砚莺听得来气,“过问什么?省得他以为我想母凭子贵,真有了再堕不是要我的命吗?你要我死啊?”
安宁吓得缩了缩脖子,脚底抹油飞快地退了出去。
她瞒着瑞麟出府买药回来,和庆王前后脚入府,石玉秋见她提着几袋药,还问府里谁生病了。
安宁怕被瑞麟撞破,赶忙摇摇脑袋逃了开去,只说那是寻常增补剂。
增补剂?
李璧石玉秋互看一眼,约莫都是在想路景延突然生了什么毛病。
待走进书房,李璧见路景延说的第一句话便关怀备至,“知珩,你近来身体不好?”
路景延顿住,不明就里看向他,“殿下何出此言?”
虽然昨日确实纵欲,但何至于这么容易挂相?
李璧也怕乱说冒犯,遂摆摆手,“没什么,就是遇见你府上丫头提着增补剂回来,以为你病了。”
路景延想了想,能使唤他府上丫头的除却他,就剩柳砚莺,思及她的确“大病初愈”,买几幅增补剂也理所应当。
李璧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你没事就好,我们今日来见你,还是为了吐蕃求亲的事。你怎么看?”
他们俩当着石玉秋说起话来会拐弯抹角些,路景延配合着李璧唱双簧。
“我看他们并不诚心。”
“挑几担臭皮子来就想迎娶公主,怎可能诚心?”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他们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西北。”
“你是说…濯州?”
石玉秋果然一点就透,蹙眉道:“若真如此,那朝堂风向可就已经被他们带着跑了。”
几人随即谈及了那个处处与李璧作对的房定坤房丞相。
今日使节提出可汗有意迎娶大邺公主,皇帝当时面上就不怎么好看,房定坤又是个惯会读脸色的,待那帮使节退出去,他便不吐不快似的替皇帝痛骂吐蕃不自量力。
确如吐蕃所想,大邺自视甚高,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三人都沉默了起来。
有人轻叩书房的门,路景延认出门上倒影,道了声“进来”。
柳砚莺端着茶点款款走进屋内,不疾不徐将茶杯端在三人面前,笑着和李璧、石玉秋道了慢用,对路景延愣是一句话没说。
石玉秋慢饮一口,眼底划过惊诧的喜色,“路校尉府上的这是什么茶?”
路景延还没喝,低头看了看。
就是寻常柳砚莺煮的那一种,带着点甜香气和奶香气,他以为只是因为茶叶品质上乘,见石玉秋这个反应,才发觉里头或许还另有千秋。
李璧也试了口,“尝着有股花香。”
石玉秋道:“的确像是花香,却又不似花香。”
李璧听他说得神乎其神,不由得打趣,“长风,你要夸柳姑娘手艺就摆到明面上夸,一会儿花香,一会儿又不是了,我听着都替柳姑娘觉得累。”
石玉秋讪讪,蹙眉道了声“殿下”。
李璧开开玩笑也是为了缓解气氛,拍了拍他肩,算是赔罪。
柳砚莺莞尔,“殿下,石长史说得对,茶里没有花,只有我去年夏天晒的桃肉脯。”
石玉秋眼前一亮,“我该想到的,我老家有用乌梅入茶的习俗,生津止渴敛肺润喉,想必这桃肉脯也是柳姑娘家传的良方?”
谁不爱夸奖,柳砚莺喜滋滋的,“是我自己想的,我想既然前人能想到用鸭梨做瓮制香,那我用桃干入茶岂不是更能保留桃子香气。”
石玉秋问:“柳姑娘还懂制香?”
她都想摆摆手叫石玉秋别抬举她,不过面上只自谦道:“不懂,都是跟老夫人那儿听来的。”
石玉秋还要说下去,路景延呷了口茶,搁下茶盏倏地打断他二人。
“我怎么只尝到甜味?”
柳砚莺觑他,心道可不是只尝得出甜味吗?若非他口味吃得甜,她才不搞这花里胡哨的名堂。
李璧在旁听得直笑,“知珩,可见你我都是只尝得出香味甜味的粗人,舞枪弄棍可以,对茶道香道却一知半解,也只有长风才不会浪费柳姑娘的一番巧思。”
石玉秋先将话给接了过去,不卑不亢地调笑,“殿下自谦,我才是正儿八经乡野出身的粗人,不及殿下粗中有细。”
李璧从来没有亲王那居高临下的架子,喝口茶笑着就把话接了,“长风谬赞。”
柳砚莺听了那后半句忍俊不禁,倒着茶笑出声来直冲李璧抱歉。
那三人全在路景延桌对面,路景延独自板着脸拿起茶盏,没留神杯子是空的,又旁若无人地放下。
李璧忽然直起身提议:“哎?柳姑娘可还有多的桃脯,待我们离开时给长风带点走吧,省得他回去念念不忘。”
柳砚莺微微一怔,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了,小心翼翼看向路景延,又被李璧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你看他做什么?那桃脯又不是他去年夏天晒的。”
路景延慢悠悠道:“没准呢?”
李璧笑了,伸腿在桌子底下踹他,“你何时这么没有眼色了?”
路景延扯扯嘴角,吹了吹柳砚莺斟的茶汤,懒得与他探讨究竟是谁没有眼色。
柳砚莺有眼色。
知道自己进来这会儿打断了他们商议正事,轻声退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听到庆王和石玉秋路过门房。
她提着纸包出来,交给石玉秋,“市面上别的果脯好买,桃子脯少见,石长史拿着吧,不贵重。”
廊下只亮着两只灯笼,月亮藏在积云后边,明日约莫多云,或者淅淅沥沥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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