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凉风透过车窗传来,让他的头脑一时十分清醒,恍惚又想起了旧日之事。倒不是对永宁县主如何,只是又一次想起了她,一向乖顺的她,因为永宁县主第一次和他发起了小脾气……
只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永宁县主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翌日,才下了早朝,叶祁正准备去给太后请安,谁知还没等走到福康宫,便听有几个小宫女在说着闲话,他本无心去偷听,可在听到了燕国公主这几个字后,不禁顿住了身,停在了花丛后。
“你说燕国公主私藏誉王的画像,这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碧荷亲眼所见,怎么会有错!”
“这位公主胆子也太大了些,这才来了多久?”
“就是,听闻燕国民风彪悍,到底是蛮荒之地出来的,这般粗鄙不知羞,才入后宫便这么不安分……”
“可我见那位公主性子很是温顺,平日里多数时间都安安分分的待在福康宫,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生得那样一张脸,就注定不会是安分的主,那一脸的狐媚相,简直……”
小宫女的画还未说完,赫然便见眼前出现了一个锦衣玉袍的人,光是那周身的气度,就吓得她不敢抬头,登时便跪在地上,“见过殿下。”
叶祁连瞧都未瞧向那两人,眉目间尽是冷峻,化不开的冷意萦绕,“妄议主子,依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跟在他身后的程风在旁恭声道:“回殿下,妄议主子仗责三十,并罚三个月月俸。”
叶祁又道:“不分尊卑,言语粗鄙,又该如何?”
“仗二十。”
叶祁:“连犯数罪呢?”
程风不假思索道:“ 仗三十并罚入掖庭,贬为奴役,永不得出掖庭半步。”
叶祁声音淡淡,“既然如此,便依宫规处置吧!”
几个小宫女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可却见叶祁连步子都未曾停留,正如传闻中的一般无二,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
看着这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宫女就要贬至那最苦最累的地方,程风心里忽的生出了一丝怜香惜玉之情来,他别开了眼,对着其他的小宫侍吩咐道:“带走吧!”
几个小宫女不过是随口多说了几句,在这宫中简直随处可见,他们殿下罚的也委实重了些,不过他也理解,杀鸡儆猴嘛,错就错在这几个小宫女居然顶风作案。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们殿下什么时候竟这么好心的管起闲事来了?
第15章 解释
今日天色甚好,入了福康宫,叶祁正准备去问安,结果却在进门时才发现绯棠正巧也在,他旋即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
近日宫中关于五公主的传闻可不少,叶祁鲜少来后宫,都被他听的一清二楚,更不要说是久居中宫的太后了。可眼下太后对是对此事却是恍若未闻似的,反而还十分热络的招呼着叶祁坐了下。
太后眉目间尽是祥和,一身的素色宫装映衬的其愈发慈爱柔和,见叶祁坐稳了身子后,对着叶祁笑道:“近来朝中事物可多吗?”
叶祁沉声道:“劳烦皇祖母记挂,一切都是老样子。”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回答,太后微微颌了颔首,又道:“这便好,那今日你可得空?”
叶祁一时有些没猜透老祖母是何意,只得如实道:“今日还要帮皇兄处理政务。”
太后又微微颌了颔首,接着笑问,“那明日呢?”
“明日要处理殿试一事。”
太后又点了点头,好脾气的接着问道:“可紧急吗?”
叶祁心头泛起一丝犹疑,可又想他这祖母又不会害他,许是有什么事要他相帮也说不定,便说道:“不急。”
终于问出了想听的答案,老太后长舒了一口气,“五公主才来不久,明日你既无事,便陪着嫱嫱出宫去走走吧!”
叶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绯棠亦是一怔,到此时心头才恍然,就说怎么自她迈进门时,太后看她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于寻常,想到太后是出于好心,绯棠的面上忽的飘出一丝窘迫来,她的目光微微瞧向了叶祁,见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心底登时便多了几抹丝丝扣扣的怅然,她垂下眸子,在一旁善解人意道:“太后娘娘,殿下公务甚多,嫱嫱便不多叨扰殿下了。”
他既不愿,又何必去勉强。
太后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手中,“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多出去走一走,莫要像哀家,年纪大了,再想出去也走不动了。”
老太后一环扣一环,摆明是想让他来作陪,只怕他说什么,他的皇祖母都能找到各种理由要他相陪。更何况话都已说出口,如何都不好再收回,叶祁也只好遂了老祖母的愿。
他又在这里坐了坐便离开了。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看人是一看一个准,此时见孙儿离开,绯棠那飘远的目光,太后就知道,她的心恐怕是早已不在此了,当下便说道:“哀家身子有些乏了,都退下吧!”
绯棠闻言正好请了安,急忙跟了出去。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太后嘴边忽的轻叹一口气,但愿她这苦心没有白费。燕国公主前来和亲,公主的亲事她本不想管,可直到听了太子的一番话,太后心里到底是犹豫了。
太子说,他那弟弟早已认准了燕国公主,甚至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若是不想让弟弟孤独终老无儿无女,便只有五公主是最好的誉王妃人选。
太子还说,能让弟弟豁出性命,不顾众人目光的相救,必定是爱到了极致。
更何况,瞧皇帝那意思,似乎也有将燕国公主许配给叶祁之意,郎情妾意,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乐得来个顺水推船。
绯棠匆忙追了出去,却见叶祁已走出了福康宫,长长的宫道上,她喊住了他。
望着他那高高大大的背影,绯棠咬了咬唇,良久,话才说出了口,“那些传闻可是给殿下带来了困扰?”
她的声音柔柔低低的,好似已随着气息传进了他的心里,困扰吗?可他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看法……
见叶祁不语,绯棠又道:“殿下若是不愿,我这便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良久的沉默。就在绯棠以为他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之时,便见叶祁的声音幽幽飘来,“不必。”
……
一路上,想到叶祁方才的态度,绯棠还有些莫名其妙,回到了西偏殿,还在发怔间,便见柳月气鼓鼓的走了进来,见四下里无人,柳月忙将房门带了上,终于憋不住话了,“绯棠,你可知外边都在说什么?昨日里你为何不去直接解释清楚?”
绯棠看着她,思绪还完全没有回拢。
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何况她如今的身份还是一国公主,那日的事流传出去,委实是有些丢了脸面,这明明是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的事。
或许因为他那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总觉得他离她很是遥远;或许是因为那人不是宁王,恰好是他……
她敛起思绪,脸上带起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来,“昨日那么多人在,又如何能辩驳呢!若是越描越黑,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柳月听着将信将疑,心头却在泛着嘀咕,她这心里怎么就觉着,绯棠压根就没想去解释……
第16章 打赌
白云高悬,日光满地,一辆马车缓缓从宫门口驶出,向西市的方向奔去,两侧屋宇鳞次栉比,街边物什琳琅满目,古玩字画,泥人首饰……简直是应有尽有,行人负者往来不断,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只是透过木窗,绯棠都感受到了那股浓浓的热闹劲儿。
她一手微微挑着马车的帘幕,本想来仔细瞧一瞧这繁华如画的建安城,可看着看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马车前那挺直的背脊上。马儿缓慢又悠哉,他一身如墨长袍骑在马上,柔和的日光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辉,让他显得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她恍惚又想起了旧日在王府时的光景,旧日里他何曾对她这般疏远过……
还在发怔间,便见马车已然停了下,街市不便驾马,她便依着小厮的指引下了马车。
一路无言,两人一前一后,虽离的并不远,可在这当中却好似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叶祁一言不发,绯棠亦然,搞得他们身后随行的程风和程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在身后窃窃私语。
程风道:“太后娘娘要咱们殿下作陪,这用意当真是再明白不过,咱们府上冷清,若是多了一个主子,倒也是桩好事!”
程景有些犹疑,“可我看殿下这样子,似乎对五公主并无意……”
程风反驳道:“你懂什么?你可看见咱们殿下对谁热情过?”
程景挠头想了想,有些为难,“话也不能这么说……”
程风犹不过瘾的说道:“咱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一个月的月钱!”
程景莫名其妙,“赌什么?”
程风神秘兮兮的凑近程景一番耳语,“就赌谁会先开口?我赌咱们殿下!”
随后便见程景咬了咬牙,“赌就赌,我赌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