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棠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手帕上,面上不禁生出了几分困惑,这自然是她的东西,可如何会在宁王的手上?她自问并没有这般粗心到连贴身的帕子丢了都不自知……
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垂着,当真是客套的不能再客套,“不知殿下是在何处拾得的这个帕子?”
第13章 画作
宁王却未置可否,反道:“既是公主的,那便正好物归原主了。”
绯棠顺势接过,见宁王不答,便道了声谢。
她微微行了一礼后,便准备离开,谁才走了没一步路,便听宁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闻五公主精于作画,本王前几日正巧得了几幅燕国的山水图,但却不知是真是假,不知可否能请公主来帮本王分辨一二?”
绯棠闻言有些错愕,只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好生奇怪,明明在旧日中不曾有过这么多的细节旁支。未免多生事端,她旋即便说道:“殿下说笑了,臣女仅仅只是略知皮毛。”
燕国和大梁常有商贸往来,何况这还是在天子脚下,找几个懂行的燕国人又有何难呢!
宁王却像是听懂了她这画外音似的,“公主何必谦虚,此事原也不该来叨扰公主,只是本王请来的几位懂行之辈各执一言,难有断论,本王无奈只好请公主相帮。”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饶是绯棠本无心参与宁王之事,却也不得不收下了画,应了下。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她也不便再去静芳宫,只得又原路折回了福康宫。西偏殿,柳月见绯棠怀中抱着几幅画卷不由好奇问道:“绯棠这是什么?”
绯棠有几分郁闷的瞥了她一眼,“毒药。”
柳月:“……”什么东西?
她将那些画卷放在了桌几的一角,而后微微揉了揉额角,顿了顿又补充道:“柳月,这几幅画要好生保管,不准任何人碰。”
她的娟帕跑到宁王身上就很蹊跷了,宁王又特意请她来帮忙鉴画就更蹊跷了,思及此,她从衣袖间掏出了那枚娟帕端详了起来,能从她这里不动声色的拿走她的东西,必然是亲近之人,难不成福康宫中竟也有宁王的人?
眼下一时她虽猜不到宁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凡事多小心一些总是不会错。柳月看着绯棠这副样子也没有再多问,只轻声应了下。
这日一大早,便见安乐公主神色恹恹的进了门,一见到绯棠就挽上了她的手,假装啜泣道:“嫱嫱,母妃昨日又来刁难我了,母妃说要我三日内画出一副春日图,若是我画的不讨父皇满意,就要罚我抄佛经,嫱嫱,你一定要帮我……”
绯棠看着安乐公主,一双澄澈的眸子仿佛直接看到了她的心里,“说吧,怎么帮?”
安乐公主见状也不再遮掩,放眼瞧去,脸上哪有半点泪花,她脸上带出几分讨好的笑意,“咱们一起画。”
……
桌几旁,两人并肩而坐,看着空空如也的宣纸,过了一瞬,安乐公主不由叹了口气,“嫱嫱,母妃说要以春日为题,你说我该画些什么好?”花草鸟树这些委实没意思了些,顿了顿,她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忙说道:“对了嫱嫱,你说我画一幅街市图如何,百姓和乐,国泰民安,父皇一定会喜欢!”
绯棠略微思索了一番,街市图当然可以,只是街市是何等的繁杂,来往行人,街边摊贩,楼宇亭台……能够画出一角便已是十分的不易。
安乐公主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而又有些自暴自弃道:“嫱嫱,咱们不如现在就开始抄佛经吧!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绯棠:“……”
左右也逃不过,但比起抄那枯燥无味的佛经,她还是更想来作画,只是该画些什么,确实要好好来想一想,想着想着,绯棠忽而来了主意,旋即便说道:“不若画一幅乡野图,春草初升,屋舍俨然,村民怡然自得,这便是最大的国泰民安。”简单又不失意趣。
安乐公主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乡野长什么样子呢?我没见过。”
绯棠:“……”
有了大方向,两人再作起画来便简单多了,绯棠凭着幼时的记忆,一点一点在教着安乐公主来画,画着画着,安乐公主便对绯棠佩服的愈发五体投地,然后不由深深的感慨了起来,同样都是公主,同样都是自小在皇宫中长大,为何人家就知道的那么多!
见两人画的专注,安乐公主的小侍女菊儿不由为两人端来了两杯热茶,“公主,喝杯茶歇息歇息吧!”
安乐公主正画的专注,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会有人过来,此时听闻有人在唤自己,这才觉得确实有些口渴,她抬起头,伸了伸懒腰,谁知这手还没等伸开,便一不小心打翻了菊儿手中的热茶,茶壶朝下落,茶水顿时倾数洒向了书案。
安乐公主被吓得顿时清醒了,看着自己画了半晌的画染了水渍,急的一下子便跳起了身,用衣袖擦了又擦。
绯棠倒是镇定多了,忙吩咐宫侍来擦拭,趁着间隙,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挪到了一旁,却在这时才看清,恰好宁王送来的其中一幅画也被水打湿了。
她展开画卷一看,果然画中有一处已微微起了皱……
这些画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这其中一幅就已经被她给破坏了,她的脑中登时便有一个念头闪过,一切或许并不是巧合,而是宁王刻意为之?
她打量起一旁的菊儿来,见她神色惊慌,更是有些肯定了这一想法。只是,画都已经毁了,她又要如何来赔给宁王呢?
见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安乐公主埋怨了菊儿好一番,最后才不得不认命的打算再重新来画一幅春日图。
一切收拾妥当,安乐公主才拿起墨笔,一侧头却瞧见绯棠还在盯着一幅卷轴发怔,心头不禁有几分愧疚生出,“对不起嫱嫱,都怪我……”
绯棠回过神,暗自打量了菊儿一眼后,面露惋惜的说道:“宁王殿下送来燕国的画作要我鉴别,只是可惜如今还未看便先毁了。”
安乐公主一听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不由松了口气,“这有什么,回头让哥哥再买一幅便是!”
绯棠又道:“若真是名家真迹,便是千金都难求的。”
安乐公主想了想,不由又责怪起毛手毛脚的菊儿来,“菊儿,你说说该怎么办?”
菊儿吓得登时便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都已是为时已晚,菊儿一边求饶一边颤颤巍巍道:“公主何不临摹一幅送给殿下?”
这个点子安乐公主一时倒是没想到,又见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转而便对着绯棠问道:“嫱嫱你以为如何?”
绯棠打量了菊儿一眼,“如此也好。”她倒要看看,宁王要做什么……
天色渐晚,此时在东宫的温凉阁中,听到手下人来报,太子面上也不由得微微泛起了一丝疑惑,宁王讨好燕国公主无可厚非,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娟帕是女子贴身之物,又如何会轻易的就给一个男人?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暴露?果真是不小心吗?
何况,他前几日还看到弟弟与那燕国公主有牵扯,他总觉得燕国公主并非轻浮之人……
他望着天边的浮云,目光有些渺远,“密切留意燕国公主的动向,宁王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
一连两日,安乐公主都赖在了绯棠这里,安乐公主画了一幅又一幅的春日图,绯棠则在临摹着被弄湿的那幅画。有了前日的教训,这几日殿内的宫侍都十分的安静,不敢上前来打扰。
两人差不多是同时落笔,安乐公主看着她那几幅画,一时有些犯难,不是这幅画的这一处不好,便是那一幅画的这一处不好,看来看去,倒不知究竟该选哪一幅才好,挑了半晌,最后才选出了一幅比较满意的来。
绯棠这边到没有去想这么多,只是在想,待下次宁王来福康宫请安时,便将这些画归还于他。
才下过雨,空气格外的清新,天空碧蓝如洗,绯棠才出了偏殿,正准备去给太后请安,一转弯便瞥见了宁王的身影,她想着,这些画在她这里也是麻烦,还不如尽早归还宁王,便差柳月回去取了画。比起其他的地方,她倒觉得只有在太后的宫中见面才最是妥当。
宁王因还有其他事物要去见明昌帝,进了正殿只匆匆请了安之后,便出了门,迎面正巧见到了绯棠。
绯棠亦是瞧见了他,微微弯了身子行了一礼。
正巧这时,柳月也抱着那些画急匆匆的赶了来,宁王风姿翩翩,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来,“五公主不必多礼。”
绯棠垂着眸子说道:“经过几日比对,臣女发现画中有多处细节与颜行之其他画作不符,故而认为这几幅画并非是颜行之真迹。”
她身为五公主身边的伴读,画功虽不及五公主出众,但经过一些耳濡目染,对这些名家名作也了解一些,更可况,这几幅画的真迹恰好存于燕国皇宫之中,她还曾亲眼见过。
宁王看向她的目光中不禁带出了几分赞许,正想再和绯棠讨论一番作画的见解,便见迎面走来了几位宫妃,他到嘴边的话锋一转,“多谢五公主,五公主若是日后有需要本王相帮之处,尽管开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