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是淳康侯府人。一方面世子表哥最好说话,万一被问道,也可替自己遮掩;另一方面,燕王昨日竟然出现在了淳康侯府。她看不懂燕王的意图,却看的出世子表哥的眼神。
那眼神对燕王并无防备,反倒有几分亲近。
顿了顿,梁蘅月若有其事道:“这位王爷,我乃淳康侯世子身边的下人,今日得了世子的吩咐,秘密出来办事。”
她捂紧腰系,装作里面有东西道:“我可真不是那个小贼啊,有侯府的牌子为证。”
说罢,一眨不眨地看着燕王。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刻了。
其实自己并没有侯府的牌子,若他真要,她只能命绝于今日了。
万籁俱寂。
突然,门外的掌柜复又敲门道:“客官,客官您是否被那小贼劫持,不便出言?”
还没等屋内回话,掌柜的就带人闯进来。
脆弱的木头门被大力推到一旁,又被惯性弹回掌柜的胖胖的将军肚子上。
众人傻眼,呆在原地。
金兽口中吐出几缕细烟,飘逸而上。一个玉冠黑衣男子背对着众人,端坐正中,看不见眉目。
唯有大袖的下面,露出一截横躺着的石青色裤腿。
玄衣下属肃然道:“主子未曾传唤,掌柜的便是如此做生意的吗?”
“不敢不敢!”胖掌柜汗如雨下。
订东来顺这件房的都非富即贵,他犯不上为一个探花郎得罪了更大的人物。他恭敬道:“都是我糊涂了,生怕那小毛贼闯入,坏了贵客的好事,”
胖掌柜边哈腰边退出去,顺手还给关上了门,“贵客继续,继续哈!”
……
屋内,谢恂完全无视门外纷争。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她,左眉轻挑,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你是韩厉的人?”
梁蘅月从未与一个外男如此相贴过。
他挑眉的瞬间,她呼吸暂停,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一切都变得安静,闹钟回响的唯有他微微上扬的尾音。
半晌,梁蘅月才回神,连推带搡地从他怀中爬出来,又羞又气,
“不许这样看我!”
谢恂也不恼,眉目流转,与角落中的下属叹道:“淳康侯府果然是清贵世家,府中下人都如此俊俏。”
他掀起眼皮,目光回到她身上,
“改日见到世子,我可要向他讨教,从哪里买来小郎君这般的人物?”
*
出了东来顺。
梁蘅月回头望,方才走的窗户现今紧紧闭着,看不出什么来。
门口倒依旧乌泱乌泱挤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看来掌柜的和余杭还在里面挨个排查。
她找到约好的会面地点,发现莺儿早已在那里等候。
莺儿见了她忙迎上来检查:“公子,您没事吧?可急死我了。”
“我没事,”梁蘅月摇头,“倒是你,他们竟没发现你?”
莺儿道:“还好有公子作挡箭牌,我们一分开,他们就直奔公子而去了。”
梁蘅月:……
为什么只追她!难道死过一回的人,都是有些晦气在身上的吗呜呜。
看来她应该去上柱香。
梁蘅月正色道:“不说这些了。你那边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或者事情没有?”
莺儿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外看是米白色,触手温润,滑滑凉凉的,即便以手温捂上一会,也丝毫不会生褶子。
莺儿缓缓将那团东西展开,神色认真道:
“公子,这是余杭的内裤。”
……
梁蘅月一指戳上莺儿的脑门:“死丫头你神经病啊!还嫌你家公子命大是不是,连男人的内裤都敢私藏了?”
梁蘅月双眼发黑,耳边嗡嗡地叫。
就她家丫鬟这个智商,在宫斗话本里活不过三集,在复仇虐渣话本中只能当个降智炮灰。
她强忍住泪水,苦口婆心道:“我是叫你找可疑的东西,不是叫你去偷别人内裤啊!”
何况这东西恶心死了还带着原味。
莺儿委屈道:“可是公子,你看这内裤,”她急切地将那团布料举到自家主子面前,
“您看这布料,您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但是您可曾见过这种料子?”
那料子在莺儿的高举中沾了阳光,竟然一闪一闪地发起光来。
梁蘅月确信,京城中再名贵的料子,也不似这般。
况且余杭此时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即便得到不义之财,想来也不会用来买对他毫无用处的贴身衣物。
余杭此人,唯利是图,没有利益的事情,绝不会做。
若不是主流的名贵料子,便是某种偏僻地方的独家织法?
这倒确实有些可疑了。
梁蘅月点点头,道歉说:“如此看来,你便把这东西交给娘亲。”
莺儿不解。
梁蘅月吩咐道:“上次诗作一事,我们已经吃了暗亏,恐怕我房中有异心之人。你将这个交给娘亲,让她帮我们暗暗查明,这料子到底什么来头。”
或许这个东西,还真的有可能帮上忙。
待莺儿将东西收好,梁蘅月催促道:“回去之后你好好洗洗手,可别沾上脏东西,知道吗?”
“嗯!”
*
梁府。
梁蘅月同莺儿从小侧门溜进来,立即换回了装束才放下心。
坐到榻上,梁蘅月捻着小点心问道:“怎地感觉今日院子中清净了些?”
小侍女倚翠答道:“小姐,余杭余探花郎来咱们府上拜会,大家都去一瞻探花郎风姿了呢。”
梁蘅月噎住了,莺儿急忙给她拍背。
待咽下那口点心,倚翠懵懂问道:“小姐,不知道探花郎是否真如传闻中一般,风流俊秀,出口成章呀?”
第6章 第 6 章
“他就是个垃圾!!”梁蘅月气道。
半晌,她才重新冷静,问道:“谁准他来的?”
他不应当在追查毛贼入室一事吗?
倚翠答道:“回小姐,说是探花郎被授了翰林院编修,同其他两位大人一道来的呢。”
本朝进士及第后,状元为修撰,而榜眼探花为编修,若一道来拜会翰林院上峰,倒也算合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待倚翠走远,屋内只剩梁蘅月和莺儿两人。
她确认外面没人,从怀中掏出那本在余杭处拿来的《书生贵婿》。
莺儿接过书,上下左右翻了个遍,问道:“小姐,这话本我们房中也有一模一样的,好像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话本中干干净净,连用笔圈点的痕迹都没有。
梁蘅月不语,又逐页检查。
忽然,她指着一处道:“你看,这里是不是被撕去了一页?”
莺儿凑上去看。
果然,有一页被撕掉的口子,藏在书脊深处,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梁蘅月立即将旁边自己那本《书生贵婿》拿过来作对比。
被撕掉的是第37页,内容是书生与小姐私定终身后,约好三日后,在广济寺相见。
梁蘅月倒看不出这一页有何不妥。
她转念,道:“这话本是津津书社的私刻,既然是私刻,想必书社一定可以直接联系到话本作者。
若我们能知道话本的作者是谁……”
莺儿接道:“小姐是怀疑,这话本是卢鸢小姐属意成书的?”
梁蘅月:“说不好,总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巧合,很蹊跷。”
顿了顿,她决定好了,吩咐莺儿:“这件事需托给世子表哥,他平素爱与文人骚客往来,或许能查出话本背后的作者。”
“是,小姐。”
此事就算暂且搁置。
梁蘅月扔了书,烦躁地绞着帕子。
重生不过第二日,事情便接二连三得来。她想解决,想要让所有事情都可以处理得得心应手,却有些力不从心。
片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呐呐问道:“莺莺,你说,男子可会对男子……?”
莺儿:?
梁蘅月暗示道:“就是男子与男子,可也会如同男子与女子……?”
莺儿:“小姐是说,男子与男子在一起?”
梁蘅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莺儿笑道:“奴婢听阿婆们说,世间有一些男子,他们不愿与女子亲近,反倒与男子亲近。甚至、甚至日夜都如、如夫妻一般……”
她意味深长,梁蘅月却全懂了。
梁蘅月掩饰地干咳一声。
顿了顿,故作自然道:“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男子与男子相爱乃正常人的正常情感,史书上不是也有许多记载吗?”
“就是没想到,”她声音渐弱,直直地盯着眼前空气,
“这般男子竟在我身边?”
而且竟然就是燕王!
怪不得他对卢鸢和自己都永久性的黑脸儿,却对装作小厮扮相的自己和颜悦色,不仅夸她生的俊俏,还、还将她锢在大腿上不让她走。
梁蘅月耳朵蹭地热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看起来有些诡异。
莺儿没听清,问道:“小姐,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好像似乎大约,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