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着揽过她,贴在她耳侧道:“唤我阿政。”
赵高昂起脸,静静看着他,“阿政。”
赵政倏尔垂首吻下来,一点也不急切,仿佛要将她的眉眼,脸廓全数描绘一次。
“你,等等,”她隔开一些空隙,“头发没拆呢。”
赵政挑眉看了眼,伸手小心一个个摘下那些堆叠的金簪,青丝在他手上,他握在手中捻了捻,心里俱是满足。
殿内烛光熠熠,赵高散下头发,顿时如卸下了几十斤的铁块。
“很重?”赵政不知女子戴饰物多了,会累成这般模样。
她颔首,用小指比划一下,“獬豸冠若是这么重,”说着往后加了一大半,“金簪便是这样的程度。”
还有一部分是不适应,她坐在车里梗着脖子,唯恐一动,金簪便哗啦啦掉下来。
赵政戏笑,手顺着背脊往上,一点点揉捏着她的后颈。
他手劲适中,只是殿内氛围暧昧,这手不过眨眼间已握住她的肩头,他的身体也跟着压下来。
赵高闭上眼,吻从天而至,她身上一轻,腰上松动,体感微凉。随即一股温热裹住她。
锦帐春宵,胭脂染衣,渐闻声颤,推磨间蝶语粉香盈盈满室。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赵高阖眼朦胧间,生魂轻飘,几回云雨梦中攀。
情.浪翻涌,遽然泼天。赵政哄她唤人,她蹙着眉,低低几声“阿政”唤出来,才知嗓音已然嘶哑。
沉月似钩,她躲在寝衣里,仿佛整个世界随她在此刻全部震碎。
第75章 体恤
半夜缱绻缠绵, 有人餍足,精神奕奕。有人疲乏,连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赵政知她今夜必然辛苦, 不舍退开,令人送了热水进殿, 先取布巾亲自为她一点点拭净.身体。
赵高懒懒不愿动弹, 他说抬手, 便抬手递给他。赵政细细擦过,顺着往下, 看到她膝上两片红痕, 神思并入一刻前的恣意无状, 登时身显异样,喉头几度滚动。
总是来日方长,他轻抿唇角,继续手下的活。
待她浑觉清爽,悄悄睁开一条细缝看他, 赵政已收拾妥当。从寝衣里将她捞进怀里,心满意足抱着人,手轻抚着她脑后的青丝, 低声问道:“可要用些药?”
赵高不明所以, 赵政一手从枕后取出一青玉小瓶,挑出一点白色药膏, 滑进寝衣,“这里。”
她瞬时睁大眼睛,脸上红晕密集。赵政带着她,隐忍又克制,初时几乎没受多少苦头。就是后头闹得厉害了些, 很快他便收住了。
赵政整理好后,亲吻她的髪发。赵高看他肩上被自己咬出的齿印,面露羞赧。
“快些睡会,”赵政提了提寝衣,“我不扰你。”
她闭着眼,几息之后便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身边无人。殿里宮婢静悄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见到她起身,忙道:“赵侍郎可要先沐浴?”
赵高点头,脱衣入了浴桶,才发现自己身上比他好不了多少。服侍的宮婢垂着头赵高不问话,她便一直默不作声。
宮婢拿来的是女子衣饰,赵高凝神看她,“只有这件?”
她恭顺道:“赵侍郎日常穿的也有。”
“去拿件日常便好。”
“喏。”
朝食摆在案几上,尉仲进殿后一愣,忙低头拱手道:“大王让小人告诉先生,故人所托之事,大王已办好了。”
故人?赵高知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介意在,和左伯渊有关的人和物,他是半点不想自己再接触了。
“我知道了,”她说着四下环顾,“我的东西,都搬来了?”
“大王说要先生用着顺手,有些是仿着先生的屋子原样布置的。”
寝殿本该不留他人私物,赵政这破陈推新的劲儿大事小事全都用上了。今日无事,走动颇为不适,索性在赵政往常用的案几上写字。
朝会结束,赵政还穿着衮服,冕上珠帘走动间轻晃,遮住他的脸。入殿后,尉仲立即替他除了冠冕,不用他再交待,立马带着婢女退守在殿外。
“怎不多睡一会?”赵政揽过她,身上还带着来不及收敛的冷冽气息。
“饿了呀。”
赵政屈指弹她,“馋。”
“那不也是。”赵高哽住,堵红了脸。
“是什么?”他打趣怀里的人,故意在她耳边轻咬,“是我累着你了?”
没错,就是你。赵高忿忿瞪他。
她眼神隐隐透着哀怨,赵政看着心口微烫。有些事一旦起了头,想止住几乎绝无可能。唯有在克制着些,不至于把人吓跑。
“今日放过你,”他哑声道,手滑到她袖中,握着她的手,“上次教给你,可还记得?”
不吃大荤,沾些荤腥也是能行。赵高对他跪伏,赶紧越过这个危险话题,和他提起自己前段时日里想到的土地改制一事。
赵高对这段历史记忆深刻,其中“令黔首自实田”一令,或是间接导致后期农人因土地兼并,沦为佃农,粮食价格就此飞涨,人们买不起粮食。再加当时战争纷乱,使民怨甚重,是最终引发起义的诱因。
历史是模糊的,她所知有限,赵政才是亲历者。他应该更清楚土地改制若有不当,会造成何种后果。
如今各国庶民现下逐渐吃得饱,穿得暖,心态缓慢变化。但贵族却是不甘,赵高担心他出宫便是因此缘由。五国贵族被他打散放到各地,其中早有人对此愤懑不平,暗地里都在找机会下手。
赵政道:“我曾想,若人人有田地,自由耕种,这样大秦哪里还会有荒地,哪里还有有饿殍。不想这起源虽美,却未结出好果。”
那是必然,赵高望着自家大王,能比所有人都抢先一步想到前头,势必要遭到历史轨迹的反噬。就连现代社会,若是过早出现点什么具有前瞻性的事物,操作不当,不也如此。
“大王深谋远虑,当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她浅声道,“庶民所求不过眼前,再是实在不过。民心所向,即为天下,大王这些年,不就是这般做的么?”
黔首对赵政之推崇,大有极度个人崇拜的意思。登位之后,他即神明,神明即他,一统各国就是顺应天命。严法之下,还有温情,黔首怎能不爱戴?
早些年在六国中散下的童谣,一样有用,至少在这些人心中,留下归秦乃为归活路的种子。
赵政沉吟半晌,道:“此事我会更为慎重。”
他今日刚和朝臣提到修建驰道,这事耗时颇久。赵高思索问道:“河道也会一起动工?”
“暂缓。”他轻摆头,赵高这与民休息的心思只差每日挂在脸上了。这一世用这么短的时间攻下五国,军民都要再度喘息,他等得起。
齐国虽然还在反抗之中,但城池损失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严重,这一场战乱,用不了多久便可结束。
宮婢送了些吃食来,赵政简单用了些。和她一道,两人各占一半书案,做起自己的事来。
这一方宁静,在入夜时被打破,尉仲慌忙来报,后宫有处主殿走水,火势极大,还有宮婢尚未逃出。
赵高和他对视一眼,双双起身。赵政让她留在这里歇息,不要走动,便和尉仲一道往后宫疾步走去。
咸阳宫为避刺客,利管束,各个宫殿都呈包围状。此番起火的宫殿,赵政看过一眼,便想了起来,那日和赵高曾到此处听人背书。
大白天火势熊熊不灭,施救的侍人、护卫、宮婢四下穿梭,乱的很。赵政眼看着宫阙被大伙吞噬,脚步不由向前。
尉仲惊呼一声,就见殿中一木柱垂直倒下,一婢女眼看便要被砸,忽然一纤细人影一把扯过她。谁知那女孩已被吓傻,动弹不得,两人俱是一愣。背后忽然一股重力直直推出二人。
“啊!”
两人一齐滚落在地,周围人闻声望来,救人的竟然是大王!
赵政皱眉瞥了眼被火燎了一角的博袖,不再看地上的婢女。倒是其中一人赶紧跪在地上道:“婢子拜谢大王!”
尉仲冲她摆手,又一细看,救人未成的婢女,看着有些眼熟,“快走吧。”
两人互相搀扶着迈向宫门,尉仲灵光一闪,对啊,她不正是教人颂辞的婢女么!
两人相携而出,临走前,一人回身看着救过自己的大王。
“阿姊,”另一个吓哭了的宮婢叫她,“我怕。”
“怕有何用,”女子静静道,“若想不怕,就得往上再坐的高点。”
“坐,怎么坐?”
“算了,”女子觑着她,“你还是不听这些吧。”
这场大火很快便查明真相,起因是宮婢间有人欺压个新来的婢女,倒了她一身污水。这婢女不敢出门,躲在偏殿圣火,准备烤干。谁知被人发现,推搡之下,火舌勾到幔帐,一发不可收拾。
女子间的阴私,赵政见过一些。不论身份高低,凑在一起总是会有口角纷争。他就地处置了滋事的那几人,命詹事快些选些得力的人出来,再有这类事,只会罚得更重。
赵高听他说完,思忖道:“宫中婢女都来自不同国家,习性不同,难免会抱团,出现以多欺寡。”
“看来是这宫中人太多了些,”赵政缓声道,“且办的事少了些,不然岂会有精力去祸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