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没理他,他侧着头看她一会儿,才撑着脸颊,将酒囊递过来,姜媛接过来喝了口,也没介意囊口是不是印着他的口水。她把酒囊递回去,阿巴尔也不介意的喝了,再递回来,她推开了,表示意思的友好表示到此为止。
她说:“歌很好听。”
“多谢。”
“听起来像波斯小调。”
“嗯,我母亲是波斯人。”他说:“大概祖上就是泰西封掳去的女奴。”姜媛哦了一声。他们之间又静了会儿。
然后阿巴尔说出那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告别:“明日我要离开。”
“去哪儿?”姜媛意思意思地问。
“回内夫得去。”他朝月亮举了举酒瓶。“我看那老头自作聪明的儿子整天盯着我,想举报我想得连玩女人的心思都没有了,替他省点事儿。”
姜媛也没有问他为何独自离去,血鹰和阿德南的盟约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中介人选了。姜媛最终会回到内夫得的,带着阿德南的信息。她说:“一路顺风。”同时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祝一个强盗头子一路顺风。
“我回去应顺着贾马尔的消息宰了我第二位兄长,这笔收获就是你义父和蠢兄长得的财物。”阿巴尔眯着眼道:“你应祝我凯旋。”
姜媛觉得自己找到了源头,就是她还落在强盗窝里,没爬出来。她从善如流地说:“祝你凯旋,阿巴尔,愿月光引领你前行。”
她如此上道,阿巴尔满意地瞧着她,十分可惜地说:“可惜你的胸和屁股都不够丰满,没有手感,想来干瘪得像空空的水袋,只好将你当做得力助手。”他志得意满地道:“否则,阿拉伯男人,想要的一定能抢到。”
姜媛面无表情,作势要拉他的手,阿巴尔哈哈大笑,避开了她。姜媛也就就势站起来走了,继续去放水。她走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月光下那年轻男子,斜依窗前,黑袍当风,头巾垂下两肩,宝石戒指放下时露出蓝眸如渊似海。
果真如阿卜杜勒所吟,那饱满前额上写着“美男风采”四字。他举酒囊朝她一敬,微笑吟道:“雄鹰引领我们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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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
重复看了一遍我这写的都是什么几把玩意
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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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了好久才写完,没写到恶魔……APP版晋江还老吞我内容怎么回事
明天可能断更写恶魔
阿巴尔:必须捞回我的面子
第16章 【2.13再修】
于姜媛而言,在巴格达短暂的日子,反倒是她落到这个时代半年中最不真实的时光。送走阿巴尔后,因阿德南还有一些杂务处理,不能马上出发,姜媛征询他的同意,换来些铜币和银币,她得以牵着一头小驴,早晚漫步在古都的街头。
这时巴格达正逢夏季,但并不很炎热。底格里斯河畔招摇的棕榈树带来大量水汽,地中海吹来的风凉爽宜人。街头巷尾遍布着水果与鲜花,小贩们争相叫卖货物,在特定的区域,每走几步就能碰上一个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和饮食摊主,在船来的日子里去港口,就能看到从四面八方运来,各式的百货与奇珍。
姜媛没什么事做,只每天起床,在阿德南家中吃些饭食,更多时候她可以出去买吃的。到处都是烤肉,米饭,水果和酸奶,无论是古今中外,最发达的首都中,购物一定最为便捷。姜媛可以买上一碗蔬菜沙拉,配撒上坚果和葡萄干的手抓饭,边走边逛,走到吃完了,再买一份巴格达本土最流行的沙威玛和烤爸爸——音译的烤肉和羊肉串。现代阿拉伯仍然有这些食物,它们历经千年,经久不衰。
巴格达最繁华的市场中专门设有来自各国的交易所,那是一连排精致的双层房屋,沿着走到最里就是大唐。据说店里摆着许多来自东方的瓷器、丝绸、笔墨纸砚和书籍,哈里发礼贤下士,广招学者,有许多典籍会被运进更里的宫殿中,被人们翻译。
姜媛在店门附近站了很久,不敢上前,看那个在柜台后招揽生意的大唐人,他身边或许是个掌柜,是个书生,他有腆起的腹部,颌下三缕长须,挽着宽袍大袖,用刻刀在羊皮纸上写字。但她站得太久,伙计迎来送往,很快发现了她。他用熟稔的阿拉伯语大声招呼:“那边的客人为何伫立良久?若有意何不进店细看!”
那已经完全是阿拉伯人的腔调了,又似乎带着口音,那也难怪,这里根本没有标准的语调。无数民族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帝国。姜媛缓缓走了过去,书生抬起头来看她。她松了手,让人接过她的小驴,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发现她偏东方的眉眼。但她又沾着黑须,头包缠头,腰束弯刀。当然面貌的特征瞒不过家乡的人,书生面露惊喜:“小伙子看着像是大唐人士!”
姜媛忍住眼泪,认真的说自己的谎言:“我的母亲是大唐人。”
书生和伙计都喜出望外,拿出珍藏的茶饼请她共饮。……老实说,这种煮出来加各种调料的茶饼,姜媛也完全吃不习惯。这倒让她看起来更符合自己编造的人设了。她的普通话也被鉴定为是外乡方言,大唐的官话是陕西方言。当然,那也不是现代的陕西方言。他们互相叽里咕噜了一阵,实在听得吃力,又只好换回各自带有口音的阿拉伯语。
书生自称李解,是唐驻大食使节处附属的给事郎。他受命管理这间交易所,伙计其实才是实际的本店掌柜,他来此时带来的书童,多年后也长大成人,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李解叹息着说:“某来此多年,早已模糊了乡音!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啊!”
姜媛笑着说:“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虽然他们都在异国,讲异乡的言语。他抚须呵呵大笑:“杜工部的诗,用在此处,倒是妙不可言!”
姜媛身在番邦还关注东方文学,发愤学成的高尚情操博得了李解的大加赞赏,她也便将自己和阿德南推敲过的身世告知。战乱离散一向是寻乡追祖的根源,怛罗斯之战和安史之乱飘落了多少浮萍,一名书香世家的小姐被掳后随波逐流,生下混血的孩子,最终埋骨于遥远的异乡。姜媛故作镇定,让他们打量自己的容貌,李解倒是说:“似乎你更像你母亲些,更像唐人的样貌。”因为更像母亲,有点女态是完全可以说得过去的,一束大胡子已经足够说明男性身份了。姜媛点着头说:“是,我母亲常说我更像她。”
这时门口一黑,进来了人,掌柜便起身去招呼。不过来人声音熟悉,姜媛也抬头望去。阿德南正好惊奇地看着她吟道:“贾南!我的孩子,你可真是令我惊讶,我早上与你在家中相别,午时又在这里与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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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媛这才知道原来阿德南寻到的“渠道”与大唐相关。只因怛罗斯之战后,许多大唐人因战乱流落异乡下阿拉伯战士们俘虏众多工匠和各式劳役兵丁,东方的造纸术终于开始流入了巴格达。过去几年间曾有些似是而非的小作坊在波斯区域建起,哈里发也致力于建造造纸工坊。直到安史之乱过后,因与与黑衣大食重新建交,唐皇终于允许阿拉伯人以大量贵重宝物交换了官营作坊所掌握的完整的造纸术。
阿德南正想涉及造纸行业,他并非是想拿到官营的技术。造纸术的性质决定它只能成为官营行业,哪怕是富冠巴格达的大商人也不可能染指。因此以阿德南为代表的商人们瞄准了中层市场——那些在造纸术被官方交换前,曾被民间传下似是而非的知识。
那种知识也曾大放异彩,即使是粗糙的纸也能顶用。唐纸在这里销路很广,越来越多的典籍、人才与知识传入造就了大量的纸张缺口,羊皮纸和鹿皮纸赶不上需求也不方便,就是劣质的半成品也不愁无人购买。
不言而喻,精明的商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笔买卖,许多人在交易所投下重金只求一句指点。造纸术被放在金盘玉盒中进入哈里发的宫殿后,对纸张的购买便更疯狂了,人们个个要与李解喝酒结交,阿德南难道不是其中一个?
姜媛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站起来。或许她阻碍了阿德南的计划,使他被认为是耍弄诡计的人。阿德南倒是自如地向李解行礼,承认他是姜媛的养父。他对姜媛微笑吟道:“小马儿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回望故乡,我应当想到你在巴格达落脚后,早晚有一天要到这来。”
他曾与姜媛一起被强盗俘虏,一路相互扶持,见她流落无依,因此将其收养。他道:“我对唐国的光辉仰慕已久,万不敢以区区的金珠宝贝偷窃你们的技艺。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没有东西可与之相比。我来到这里,只是想为我这心爱的养子亲自选些礼物。我想他像他的母亲一样聪明出色,或许能给我一些点拨也说不定呢!”
他又伸出双手情真意切地吟道:“命运将我们聚在一起,这是我的何等幸运!我只盼这运气不要给我的孩子造成什么阻碍,唐国的大人啊,若你心怀一点疑虑,我立刻掉头就走,只盼你别误解这孩子的好心好意,若让他流泪伤心,这就全是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