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太阳没经过训练,跑不快,也会吓软腿脚。”他如此评判姜媛的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第七天黎明,他们即将进入狮子的领地,而将作息改为阿巴尔更适应的昼伏夜出。阿巴尔和姜媛挤在一个帐篷里,这样猎犬方便守卫。他将自己的箭尖一只只在碗里黯淡的液体中浸过,便随意地侧头对姜媛告诫些需知,做睡前最后放松的谈话。
姜媛拿着小碗用石头捣仙人掌,他们花了很久找到毒仙人掌和沙漠角蝰,月光在帐篷口的鹰架上威武地嘶鸣,独享被废弃的蛇肉,命令其他两头鹰飞远,另找地方。她捣完最后一块仙人掌,将汁液筛出来,连碎块一起倒在小皮囊里,打好结。阿巴尔说:“将它留在这里,我们骑骆驼进去。”
他们在沙丘下扎营,连绵起伏的黄色的沙正笼罩在金红的光辉中,长长的投下的阴影将他们的小队伍掩在其中。在这一望无际的地方,似乎日出与日落都是相似的,辽阔而壮烈,透过帐篷的缝隙中投进来,美得炫目。姜媛说:“要去多久?”阿巴尔仿佛看出她的担心说:“你可以给它留足够的草料,我会教你怎么做陷阱保护营地,两天时间足够了。”
他收拾完箭,随手拿起弓,抽出其中一支比了比。姜媛听到风声凛冽,嗡的一声,阿巴尔的箭已出弦,射中几米之外他两头鹰正争抢的蛇肉。鹰们被惊飞,四散离开,他的猎犬兴奋地吠叫一声,冲上去想要咬住蛇肉,被阿巴尔吹哨禁止,并走过去,将肉丢在火里,盯着它烧焦成不能吃的东西。
他满意地笑了笑,收好箭,走回来时顺手摘下头巾,褐黑色的卷发在风里招摇。他毫不忌讳地当着姜媛的面解衣躺下。“该睡觉了,贾南。”那双蓝眼颇有些戏谑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怎么反应。
姜媛什么也没说,抱着自己的毯子,和阿巴尔隔了一点距离地躺下。帐篷底下铺着油布,牢牢地封住蝎子和爬虫进来的路,又能让人清晰地感到沙丘下的动静。这样硌着人的时候,就不觉得身边的人的呼吸有多显眼了。——何况阿巴尔还是个十四岁的未成年。没有杀狮子,他连留胡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用布条绑住双眼权当眼罩,然后平静地闭上眼,并顺利地入睡。
夕阳西下时他们已经将营地周围做了简易的拒马,撒上狮子的尿液——那还能用?——将太阳和剩下的两头骆驼一起牵入帐篷中,油布上放了足够三四天的水和草料,姜媛拍拍太阳的脖颈,狠下心出了门,全副武装的阿巴尔已在骆驼上等她,面巾上的双眸明亮而意气风发,猎犬们狺狺低吼,猎鹰飞翔,在明亮的月光下投下阴影。
他们骑上骆驼,向西南方前进,深入内夫得沙漠,骆驼轻快的脚步颠着姜媛,她紧了紧自己的轻甲,握了握腰间和阿巴尔如出一辙的弯刀。第二天凌晨他们在一处石壁下停,石壁之后有冰冷的地下暗流。他们在沙漠里吃上了鱼,地下暗流中生着没有眼睛的小鱼,骨头锋利,肉渣扎嘴。但很美味,姜媛宝贝地煮了碗汤,连鱼腥味都能视若无睹。而后她在火光中听见凄厉的哀嚎。
姜媛的背有些紧,阿巴尔说:“是狼群。不用担心,我们有火有狗有鹰,还有骆驼,是大猎物,它们不是饿疯了不会找我们下手。”他悠闲地靠在石头上,轮廓分明的侧颜,头巾垂在双肩,长袍下伸出的轻甲束着手臂,倚在膝盖上,宝石反射月光,身后清浅的水声美丽得窒息。姜媛瞪着他:“你说过你清扫了这附近的猛兽。”
“没错,”阿巴尔说:“但我留下了幼狼。”姜媛侧头看着他,看他的理由。他看了姜媛一眼:“反正杀狼的人也不是我,它们记恨的是我的部下。”
“如果它们去吃太阳怎么办?”
“一两天之内是不会接近的,否则你就得卖力点,好让我们可以快点回去。”
他们没有了足够大的帐篷,白天只能在小一号的那个里挤着睡了。姜媛睡不着,睁着眼睛挨了很久,担心自己回去会不会看到太阳的尸骨。黑夜站在门外,被石壁遮挡着,晃一晃尾巴,扬起一股热风。她随即又释然了:如果回去看到太阳被狼吃了,就把黑夜宰了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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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下还是发了
太困了,睡觉
我意识到因为连日加班和兴奋度下降,我的小说精彩度正在成正比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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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写到杀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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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尔听说了活性炭,然后目不转睛瞅着姜媛的心里活动
阿巴尔:虽然长得不合我的口味,但性格还不错,知道得也多。当情人也是不错的,看看还能从她那里挖出什么。
阿巴尔:呸,好马落在蠢裁缝手里,这家伙够不解风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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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尔开始日常调情ing
姜媛日常无视ing
第13章
捕猎狮子的筹备似乎不需赘述,只因一切都枯燥劳累,繁琐又基础的工作。他们在第三天午夜到达目的地,为了找到狮子的巡逻路线而四处搜寻。每头猛兽自然都有自己的地盘,洞悉它们的行为轨迹是最首要的事。他们先是找到粪便,然后沿着粪便发现还没被风拂去的足迹。这些断续的痕迹带他们找到水源。
那是一个很小的绿洲,说是绿洲,不如说是个小水坑。从半沙半石的戈壁下拱出一边黄灰的绿,沙棘和梭梭草长在一起,在叶片旁长着干硬而枯瘦的树木。月光照耀下来时将这片植物反射出奇异的色彩,沙海之中,有狐狸和黄羊聚集在一起低头喝水,两不相扰。
看来这里就是流亡双狮会来的固定地点,荒原中仅有水边有这样的奇景,猛兽与食草动物之间互不侵犯。骆驼累了,不顾背上有人,走过去低头饮水,野兽们被惊动,闻到铁与血的气息,纷纷畏惧逃开。阿巴尔制止了姜媛下骆驼的动作,告诉她:“别留下气味。”
他们等骆驼和黑夜喝完水,驱使它们走到一边。他们沿着下风处走了很远的地方,绕上沙丘,便从高处可看到绿洲。树是最好的参照物,阿巴尔让姜媛和他一起挖沙坑,将自己半埋在其中。骆驼在他们身边温驯地四肢跪下,开始反刍。它们拴着缰绳的嘴一张一合,磨牙索索,姜媛在这难以言喻又有点习惯了的气味里瞪着下方,学阿巴尔盯着看。
这实在枯燥,但她竭力忍住不犯困。晴朗的夜晚吹来燥热的风,她抿着皮囊里的水,水中还泛着木炭的味道。阿巴尔在她身边,偶尔也喝口水,沉默又耐心十足地等待。到黎明时有了动静,两道浅黄色的身影从远方奔来,移入灰绿的叶和反光的水中。
找到它们了。
他们在那沙丘上躺了一天,吃磨得牙疼的肉干和噎喉的糊糊,权作休息,夜晚才是工作的时候。姜媛得将自己大部分皮肤糊上湿沙,爬上树,在那呆着,树的周围被阿巴尔埋了毒刺。他全副武装,蒙着面巾,月光在他头顶飞舞,姜媛低头看着他。
“这个高度足够了,你把自己捆牢,别掉下来。”他湛蓝的双眼微微一眯,像是个笑。姜媛没有说话,因为心跳得有点快,手有点抖。强盗头子戏谑地看着她:“不用害怕,它们爬不高。”姜媛仍然木着脸,捏着树枝的手指都有点僵硬发白。于是阿巴尔大摇大摆地拎着皮袋走到水边,当着来饮水的动物的面,将袋中的仙人掌碎和汁液倒入坑中。
……方法虽然老套,胜在好用。阿巴尔还没长成成年男子的体魄,力气天生不足,谋略和卑鄙的诡计正是他的长处。动物们察觉形势不对,纷纷走避。阿巴尔抽出刀,一刀插入了老驼的脖颈。
老驼发出惨嚎,喘息着跪倒在地。几缕鲜血流进水中,将浑浊的颜色荡漾着染成赤红。无情的主人已翻身上马离开,他身后呼啸,鹰犬如尘烟远走。姜媛攥着树枝,沉默地听着将死的生灵的呻/吟,在寂夜里听着死亡不是件容易忍受的事。黄羊再不回来,可狐狸从沙里蹿过来,试探着接近它。
姜媛撇开脸,不忍去听。撕咬和痛叫,随即有振翅。沙漠秃鹫寻着濒死的踪迹来了,它们是食腐鸟,只吃死肉,要等那可怜的老骆驼流干了血,饱享盛宴。其中一只秃鹫想抓她,姜媛扬着刀给了它好看。于是它们放弃那根树枝,不挑拣地落在其余树枝上。整棵树似乎都为之一沉,夜里令人悚然的嘶哑鸣声传出好远。
姜媛挨到黎明,不,还没有到黎明,最黑暗的时候,远处传来嘶吼,雄狮已听见动静,奔驰而来。
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毫无保护措施地——如果你真的愿意把将自己用一根打了两圈活结的绳子,捆在树上叫做措施的话——看见驰骋于沙漠与草原中的猛兽之王。在现在的阿拉伯半岛,狮子的踪迹已经消失,而在一千年前它们仍称雄于这片荒野,与群狼和巨蜥争锋。
它们的身形比姜媛想象中瘦,但经过半年的野外经验,姜媛明白那仅是因为在现代动物园中的同类赘肉太多。它们的鬃发在风中扬起尘沙,瘦小却无人可以直视的恐怖,猛兽朝这里奔来,不是一头而是两头,一前一后发出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