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寒这人竟然偷偷查她的底细,也不知查出什么了没有。
正要凝神细听,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阮棠梨惊叫出声,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她缓慢又机械地回过头。
看到的是小桃花担忧的小脸。
“你吓死我了!”阮棠梨狠狠松了一口气,方才那瞬间骤停的心也开始恢复跳动。
“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小桃花拿出手绢,细心地给阮棠梨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方才我听说采莲去找李明告状了,说你今天早上欺负她。”
李明就是管事的儿子。
说是管事,其实也有权管管他们这些粗使丫鬟和粗使小厮。
阮棠梨不屑地笑了下,“她也就这点出息,找了个男人真当找到靠山了。”
听到这话,小桃花的脸竟然莫名其妙红了,她把手绢放好,轻轻扯了扯阮棠梨的袖子,“梨子,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阮棠梨心里一咯噔,不动声色地问:“此话怎讲?”
“你以前总是忍让,采莲再怎么欺负你,你也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忍住,今天早上你那样神勇,采莲都被你撂倒在地啦!”小桃花两眼发着光,神采奕奕的。
神勇……
这娃得是被压迫成啥样了,能把早上的事儿理解成神勇啊。
阮棠梨叹了一口气,重重地拍了拍小桃花的肩膀,“放心,以后姐罩着你!”
“罩着是什么意思呀?”
小桃花的疑惑刚问出口,就见一个瘦成竹竿条儿的男人装腔作势地大步走来,后边还跟着下巴仰到天上去的采莲。
阮棠梨眯了眯眼。
看样子来找茬了啊。
小桃花方才的神采顷刻间消失不见,红扑扑的脸顿时煞白无比,她拉着阮棠梨后退两步。
“是谁欺负了采莲!”李明大声喝道。
声音这么大,书房里会不会听到……
阮棠梨悄悄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慌张,而李明却以为她是害怕了,周身气焰立刻涨了十倍。
“是你这个丑八怪!”李明瞪着阮棠梨。
阮棠梨正要回嘴,却忽然听到远处的交谈声停了,似有开窗的声音,阮棠梨再次往那边看了一眼,却见祁才正站在窗边看着这里。
阮棠梨心生一计。
“李大人,奴婢断非有意要欺负采莲姐,一切都是误会……”阮棠梨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极了真的。
李大人这个称呼明显取悦了李明,如果给他一双翅膀,他恐怕能飞入云霄。
“小丫头嘴倒是甜,就是长得丑。”李明嘿嘿笑着,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他身后的采莲早就被阮棠梨的瞬间变脸惊呆了,她拉了一下李明的胳膊,娇声道:“明哥哥,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呀。”
阮棠梨:“……”
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阮棠梨后退一步,直直地跪在地上,颤声道:“采莲姐,我当真不是故意推你的,李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一定要饶了奴婢呀!”
一边是嘴甜的丑丫鬟,一边是娇俏的美人有意无意拿着胸脯蹭自己……
李明心一狠,选了娇俏美人。
为了让他的美人出气,李明一脚踢在阮棠梨身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丑丫头,就凭你也配嘲讽莲儿,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阮棠梨心里嗤笑,真把自己当成大人了,嘴上却说:“李大人饶命呀!”
这时,她的余光看到沈惊寒和祁才已经在李明身后站着了。
“哪位李大人?”沈惊寒的嗓音凉薄中带着嘲讽。
第5章 颠倒黑白 其实沈惊寒自始至终都在看她……
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平地一道惊雷,把李明给震懵了。
瑞王府制度森严,采莲和小桃花这等粗使丫鬟都极少见到沈惊寒,即使见着了,也是不敢抬头,未听过他说话的。
但小桃花正对着沈惊寒,自是能从他的衣物上分辨出此人身份的不同寻常。
采莲就不一样了,她背对着沈惊寒,听见有人讽刺李明,她那仗势欺人的性子立刻就显出来了,“哪位李大人,自然是咱们府上的李明李大人了!”
说着,采莲慢悠悠地转过身,却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神色森冷地站在那,身后跟着人,采莲隐约记得那是府上的祁总管。
那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此时,阮棠梨适时地出声:“王爷吉祥。”
由于紧张,她的声线发紧,还带着一丝颤意。
而采莲的脑袋里却轰地一声,得意洋洋的表情没来得及收回,凝固在脸上。
一旁的小桃花倒是反应过来了,赶紧跪下磕头,惊慌失措地行了个四不像的礼。
“本王怎的不知道瑞王府还有个李大人?”沈惊寒冷笑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如临冰窖。
尤其是李明,他两腿肚子不停地颤抖发软,脸色煞白,连牙齿都开始打哆嗦,还没从呆愣地状态回过神来。
采莲的心态倒是比他好多了,虽然也是腿软,但好歹跪下行了礼。
“王爷,奴婢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方才是在说玩笑话的,王爷莫要当真!”采莲低着头试图辩解。
话音刚落,一片死寂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嘤咛。
是阮棠梨。
其实沈惊寒自始至终都在看她,他微微挑了挑眉,“你说。”
“回禀王爷,是……是李明逼着奴婢唤他李大人的。”阮棠梨瞬间带了哭腔,饱含一腔委屈。
采莲惊了,她竟是不管礼节,倏地一下回过头,大叫道:“她撒谎!分明是她自己先叫的!”
只听阮棠梨吸了吸鼻子,缓缓抬起头,澄澈的眼中盛满了泪水,要落不落的,瞧着极是可怜。
“采莲姑娘,今日早上是我不对害得你跌倒在地,可我已经真心实意地道了歉,也赔了银子给你,你何苦这般不依不饶,还要污蔑我撒谎……”说到最后,阮棠梨甚至呜咽出声。
采莲被她这一番颠倒黑白胡编乱造的话给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而此时反应迟钝非常的李明终于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是行了一个礼。
“王……王爷吉祥。”
沈惊寒没搭理他,只比了个手势,祁才便从他身后走上前,一脚踹在李明身上。
可怜这李明外干内干,又被色掏空了身子,根本无法抵挡祁才全力的一脚。
只听“咔擦”一声,李明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时嘴角已有鲜血流出,他咳了几下,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瑞王府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瑞王爷,你是什么货色,竟敢自称李大人,莫不是想越俎代庖,伺机取代了王爷!”祁才厉声喝道。
这番话分明是往严重了说的。
但李明却是被吓得脸上一丝血色都无,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恐怕还会连累自己的父亲。
当下他也不管身上的疼了,连滚带爬地往沈惊寒那边去,“王爷!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是那个死丫鬟信口胡说啊王爷!”
可惜他连沈惊寒的衣角都没碰到,又被祁才踹了一脚。
“好好整顿一下府里的奴才。”沈惊寒收回视线,语气漠然地吩咐道。
“奴才遵旨。”
临走前,沈惊寒的视线再次落到阮棠梨身上。
和那日在刑房内一样,她一样是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那日他能看到她脖颈后的那片雪白,今日他却看不到了。
他所能看到的皮肤皆是幽黑。
沈惊寒眯了眯眼,不经意道:“梨子似乎黑了。”
这是肯定句。
阮棠梨心道不好,莫不是今天早上迷迷瞪瞪,易容膏抹多了,肤色比昨天黑了?
“劳王爷记挂,奴婢自小就这般黑,王爷觉得奴婢黑了,恐怕是光线的缘故。”阮棠梨硬着头皮接话。
不过她身处的位置确实是逆光。
沈惊寒眼神凉凉地掠过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强大的气场撤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阮棠梨站起来揉了揉跪疼了膝盖,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用动不动就跪下的日子啊。
祁才心知王爷对这个梨子有所不同,虽说不知是好是坏,不得罪却总是没错的。
这般想着,祁才就自作主张给阮棠梨放了假,让她平复心情,还特意吩咐小桃花亲自把阮棠梨送回住处。
这番态度,阮棠梨顿时心里有底了。
看来他们应该没查到她是池怀述派来的卧底。
千恩万谢后,阮棠梨和小桃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身后隐约还能听到李明和采莲绝望求饶的声音。
走了一段,小桃花又恢复先前的活泼。
“梨子,你可真厉害,方才王爷还在,你竟能这般临危不乱!我当时都吓傻啦,连行礼都忘了……”
小桃花双颊粉嫩嫩红扑扑的,看得阮棠梨想捏两把,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也不知道王爷会突然驾到,吓死我了!”阮棠梨不甚走心地迎合一句。
“是呢,幸好王爷来了,不然咱们可就惨了,不过,梨子你可真机智,竟然想到在王爷面前反将采莲他们一军,真是太厉害了!”小桃花语气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