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声渐急,莲姬公主舞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似细雨倾泻,有力却绵柔,一曲将了,莲姬公主手中的桃花突然飞出,径直朝着建丰帝而去,又快又急。
所有人屏息看着,建丰帝身边的护卫甚至已经做好拔剑挡下的准备,那枝桃花最后却轻轻稳稳落于建丰帝面前的桌上。
桃花香夹杂着酒香扑鼻而来。
再看莲姬公主,已然在舞台中央跪下叩头。
建丰帝面带惊喜地站起来,带头鼓掌夸赞:“好!好!”
连道两句好,乌谷国使者高悬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这莲姬公主应当是能够留下了。
鸿光殿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鼓掌称赞,莲姬公主被几个宫女带下去,想来今晚便要准备侍寝了。
阮棠梨没想到建丰帝竟然真的收下了这个比他女儿还小的公主,她还以为会将莲姬公主赐给皇子或者王爷……
想到王爷,阮棠梨下意识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沈惊寒。
心里竟莫名升腾起一丝庆幸,还好建丰帝自己收下了,否则建丰帝怕是要把莲姬公主赐给沈惊寒,毕竟他那么喜欢利用沈惊寒……
这么想着,阮棠梨又侧头瞅了他一眼,没想到直接撞入他的黑眸中。
阮棠梨心头一跳,立刻移开视线。
“倒杯茶。”沈惊寒手撑着下巴,姿势慵懒地看她。
阮棠梨躲开他的目光,向前走了一小步,俯下身给沈惊寒倒茶。
哪想茶倒了一半,沈惊寒突然往阮棠梨那边靠,阮棠梨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水倒到桌上,顺着桌面往下滴。
“倒个水都紧张?”沈惊寒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冰冷,懒懒的有点惬意,像是喝醉了又像是还清醒着。
阮棠梨把茶壶放下,用抹布把桌面擦干净,这才继续倒水,这一系列动作被沈惊寒尽收眼底。
他半阖着眼,灯光在他眼中交错,就那样散漫又有点醉意地看着阮棠梨。
“王爷,茶倒好了。”阮棠梨把茶杯端起递给沈惊寒。
其实她有点不敢看沈惊寒的眼睛。
“嗯,”沈惊寒声音淡淡,指尖轻点桌面,示意阮棠梨将茶杯放下。
茶杯轻轻放下,阮棠梨微微直起身,退到一旁,沈惊寒的眼睛似乎是黏在她身上了,半点都没挪开。
不远处,池承平和池怀述正拿着酒杯走来,他们先是恭喜了建丰帝,又从左至右逐个敬酒。
池家是几百年的世家,在历代皇朝中地位都非常高。不仅在朝廷中地位极重,在百姓中声望亦是非常高。
建丰帝站起来和池承平喝了一杯,爽朗一笑:“承平教子有方,怀述愈发出类拔萃了!”
池承平作揖,始终低着头,“陛下过奖了。”
建丰帝和池承平就着国事又说了几句,池承平便带着池怀述敬了太子等人,敬到邵子庭时,邵子庭态度恭敬地站起来。
“池公子,久仰大名了,”邵子庭拿起酒杯,先与池承平碰了一下,到池怀述时,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中闪着亮光。
没等池怀述回话,沈惊寒先是冷哼了一声。
邵子庭似有些尴尬,他对池怀述苦笑了一下,却也没解释什么。
“恭喜九皇子,池某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不足九皇子挂齿。”池怀述笑得温和,语气也是令人如沐春风,但这份笑却似乎未达眼底。
“池公子太过谦虚了,我还在民间时就经常听到池公子的传闻,”邵子庭又给池怀述倒满了一杯,笑得腼腆。
“怀述,你平日若是有时间,可以多进宫来教导子庭,他自小不在宫里长大,许多学识都不懂,由你来教我很放心。”建丰帝在一旁笑呵呵道。
建丰帝亲自发话了,池怀述自然不敢违背,只能应下,邵子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个池怀述倒了一杯酒,还戏称池怀述为“池老师”。
倒是一旁池承平脸上的笑淡了些。
沈惊寒向来不喜这些虚与委蛇,如今看到旁边那几人假惺惺地互夸对方,更是烦闷讨厌,随意寻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主子都走了,阮棠梨只能放弃听八卦,跟着他一起出去。
初夏的晚间,微风伴着阵阵花香轻拂而过,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在明亮的地面上拖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王爷,你是不是喝醉啦?”阮棠梨见四下无人,就伸手扯了扯沈惊寒的袖子。
“没有。”沈惊寒和平日不太一样,说话有点拖腔带调的。
他走得不快,阮棠梨笑眯眯地蹦到沈惊寒面前,仰着头看他,“让我看看你喝醉了没。”
阮棠梨伸手戳了一下沈惊寒的脸颊,有点微热,又有点软,跟平日里硬邦邦的人不太一样,“哎呀,你好像喝醉了,脸有点红哦。”
沈惊寒抬手抓住在他脸上作乱的手,眼睫垂下,静静地盯着阮棠梨,忽地一笑:“有你的脸红?”
这抹笑来得突然,却如冰川溶解,暖阳在他眼底浮现,一改往日的孤傲冷然,整个人瞧着明朗又勾人。
阮棠梨看呆了,半晌后,才意识到沈惊寒说的是下午在房间里的事,顿时脸上像火烧一样,她别扭地移开眼,“不说了不说了,你没喝醉好吧?”
右手还被他抓着,阮棠梨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放开,然而沈惊寒却完全没这个意思,甚至还握得紧了些。
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阮棠梨手腕处与他相碰的那块皮肤在发烫,随着脸颊的热度一起升温。
“你放开我的手,要是被人看见了,又要说你的闲话了。”阮棠梨低着头看向一旁。
“什么闲话?”沈惊寒没放手,甚至还拿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掌心。
阮棠梨被他弄得掌心都出汗了,“说我是你的男宠之类的话,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男宠?”沈惊寒嗤笑。
“对呀,所以你快放……”
阮棠梨话还未说完,忽然余光看到沈惊寒身后有个姑娘带着丫鬟正缓步往这边过来,她顿时慌了,用力挣了一下,沈惊寒没防备,让阮棠梨挣开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惊寒转过身去,脸色沉沉。
来人是陈意兰,她走到沈惊寒面前,向他行了一礼,看了一眼阮棠梨,直言道:“王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王爷说。”
沈惊寒蹙眉,“本王与你无甚好说。”
陈意兰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却又固执地说:“还请王爷给一次机会。”
“有事就在此处说。”沈惊寒道。
阮棠梨发现沈惊寒即使喝醉了,对待其他人态度都是和以前差不多的,似乎只有对她才多了慵懒随意的一面。
“王爷,不知……不知王爷可愿意娶我?”陈意兰的声音极小,却极为坚韧。
阮棠梨:“……???”
阮棠梨整个人惊呆了,看向陈意兰的眼神又是敬佩又是惊悚甚至还有一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敌意。
她没想到陈意兰竟是大胆至此,直接冲到沈惊寒面前来问他要不要娶自己……
朔雪显然也没想到,听到此话后连忙拽了拽陈意兰的衣袖,小声又着急地说:“小姐,你在胡说些什么!”
陈意兰甩开朔雪的手,执着地看着沈惊寒:“家里已经在商议我的婚事了,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与你成亲,你……愿不愿意?”
一阵凉风拂过,吹起陈意兰垂落肩头的发丝。
不知为何,阮棠梨也和陈意兰一样,一起屏息等着沈惊寒的答复,即使她知道沈惊寒大概率会拒绝,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她发现她好像不太想沈惊寒成亲。
“不愿意。”沈惊寒一如既往地冷漠。
他皱了皱眉,转身想走,却被人拽住,身后静默片刻后,隐隐传来抽泣声。
陈意兰轻轻拉住沈惊寒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流出,声音哽咽:“为什么?听说皇上也在催你成亲,与其和一个不曾接触过的女子成亲,和我成亲不好吗?”
沈惊寒的手向前伸了伸,陈意兰松开他的衣袖,他本不想解释,径直走了几步,又停下,却没回头,只淡淡道:“本王只与喜欢的人成亲。”
说完,沈惊寒大步离开,而陈意兰已是泪流满面,阮棠梨听到她一边抽泣一边喃喃道:“喜欢?他怎么会有喜欢的人……他那么冷情冷性,不可能有喜欢的人的……”
朔雪用手帕帮她擦去眼泪,低声安慰着,陈意兰却好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直接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手掌,低声哭泣。
走了一段距离,阮棠梨还能听到陈意兰抽噎的声音,她心里不太好受,却又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
沈惊寒说他只与喜欢的人成亲。
因为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所以原书里他才一直没有成亲吗?
“沈惊寒,”阮棠梨戳了戳他的腰,小声地叫他。
“怎么?”沈惊寒慢下脚步,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怪她直呼自己的名字。
路边树叶沙沙作响,阮棠梨踩着他的影子走到他身边,侧着身子问他:“那你现在有想成亲的人了吗?”
换言之,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沈惊寒停下脚步,轻瞥她一眼,脑子里浮现她未易容的模样,唇角无意识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