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被看穿一切,纪湫不适地别开目光。
商皑力道猛地收紧,迎着纪湫愕然的双眸,紧锁起眉,质问她,“打算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又只身犯险是吗?”
纪湫诧异,“你到底什么时候清醒的?”
商皑狠狠收了收牙关,似乎是难以克制愤怒。
不等纪湫在追问,商皑就松开的手腕,展臂环过她的腰往前一带,纪湫毫无戒备,被按在商皑的胸前。
她惊魂未定,几乎是很快就想着要起身,忽然感觉发顶传来温热。
商皑的叹息在纪湫耳畔响起。
似乎是深感束手无策,他缴械投降般地喃喃道,“大概是隐约觉察到你又要做可怕的事情,被你吓醒的吧。”
纪湫的耳廓微痒,一缕碎发被商皑拂进了发中。
纪湫眼眶微润。
她脸颊挨着商皑的胸膛,衣料下的温度不如往日灼热,却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无论之前经历过什么,刚刚又是如何的激动和忐忑,此时她是真的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那一直被深深压抑的颤抖也随之歇止。
纪湫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油然而出一种酸楚,在欣喜的同时,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重重地吸了吸鼻,越是想忍耐,喉咙口就越是酸哽。
房间里传来压抑的低泣声,商皑眸色瞬时紧了紧,低头望去,只见她深埋在阴影中,葱白的手指正紧紧攥着他腰间的衣衫。
静默片刻,他缓缓伸出手,拨开了她被眼泪濡湿的碎发,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迎着她泪光莹然的清瞳,轻轻地扬起唇角。
“是为夫哪里做的不好吗?竟让你这样伤心。”
纪湫瞳孔愕然放大,被这句话惊得不知所措,忽而又望见商皑那温柔的眼神中缓缓浮上的狡黠,就顿时又觉察到他这是在拿之前医生老伯的话在打趣她。
纪湫脸色涨红,十分不自在,起身想走,商皑拉她的手她也不理,然后就又听到他似乎痛得抽气一声。
回过头,就看见商皑按着胳膊,皱着眉头努力忍痛,同时也不忘牢牢注视着她。
那样子竟有几分可怜。
纪湫没再走,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
商皑昏了这么久,纪湫害怕极了。
他睡在床上,眼皮动也不动一下,脸色白得像纸,手伸到鼻子前面,连呼吸都很难感受得到。
当时她站在床边,就这样惶然无措地望着他,每提起一口气就会伴随着连串的颤抖。她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全身的骨骼肌肉都不听话地抽搐。
在这样的恐惧下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以至于后来他毫无征兆地醒过来,纪湫都还是处于接受不能的状态。
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场梦,全然没有真实感,紧张地坐在床头,怀疑自己的眼睛,心绪也一团乱麻。
而在他身上感知到体温的那一刻,她内心骤然被某种熟悉的温柔变得安定。
安定带来的,是滔滔不绝的酸楚。
她喜极而泣。
几乎是没有了什么包袱。
直到被他的调侃惊醒,纪湫才忽然记起医生老伯那些给她埋了好多雷的话。
不能说有多羞恼,完全是恨不得打个地缝钻进去好吧。
“你想说什么赶紧说,我有事。”纪湫说话间连头也没回。
商皑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腰上的绷带好像松了,你来帮我看看好吗?”
第82章 他对她比热恋更胜
纪湫转过身去, 视线垂在下方,“哪里?”
商皑注视着纪湫,随便指了下。
纪湫脸还烧着, 没看他的脸, 更是没察觉到他的神情,坐在他身侧, 将他的衣物慢慢解开。
纱布明明才刚换过,干净且完整, 纪湫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松掉的地方, 于是困惑地抬起头去看商皑, “没有啊。”
商皑对上她眼睛的刹那, 眸底闪过几分异色,很快他别开目光, 指了指肩头,“那就是这里。”
纪湫将信将疑,把头凑过去看。
可商皑所指的后背仍旧包裹得很完美, 她正诧异,忽觉肩头一重。
商皑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胛处, 脸微转过去, 鼻尖就擦过纪湫侧颈, 说话间, 有虚弱的气息扫来。
却听他嗓音轻哑, 好似耳语。
“好累。”
纪湫身子紧绷, 有些茫然无措, 可听到这话,又怎么也动不了。
“那、那我扶你躺下。”
商皑不悦地皱了皱眉,“不想。”
说着双臂搭上纪湫的腰, 一点点地环住。
纪湫忽而愣住。
商皑的力道很轻,尚在病中,不如以往强势霸道,甚至处处透着一股虚弱无力,却比平时更让她无法抽身。
他身体高大,勾着头依偎在她怀中,单单只是重量,就已经重得让纪湫推不开。
“你这样难道会比睡下去更舒服点么?”她半指责半疑惑,就像几个月前,训斥着不听话的小商崽。
商皑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心里窝火。
心里一窝火,他就更不依不饶了。
“是的。”他油盐不进地答了句,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纪湫搂紧。
屋子里变得更加闷热了几分,纪湫的背心透出点点细汗。
商皑头动了动,细密纤长的眼睫扫烫纪湫耳垂,他却不经心似地闭着双眼,在她耳边讲话,声音卷着热气,透着股疲惫。
“听说你守了我好多天。”
这种亲密的暧昧让她有些不太习惯,纪湫有些难堪地想要解释,下颌蜻蜓点水的一抹凉意令她瞬间怔了。
商皑的唇瓣还未离开,柔软丰润的弧若有似无地碰着她,低声道,“谢谢你有考虑到我。”
他对她比热恋更胜,依靠着她,紧贴着她,每一寸热度都是难抑的情愫,说出的话却这样客气礼貌,小心翼翼,就像是护着枝头雀鸟,唯恐惊扰。
纪湫最受不住这样的客气,连忙就说,“别这样说,我这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觉得有负担。”
商皑听着纪湫脱口而出的官腔,顿时就笑了,“真不愧是我们的纪总监。”
纪湫心间一跳,脸红成猪肝色。
自从那一夜过后,商皑的每一言每一语,每一个注视和微笑,就好像比之前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让她总是很轻易地就慌张起来。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昔日面对这些调侃她总能很厉害地反唇相讥,但有些东西明白过来以后,就再没有了那种胜负欲。
商皑仿佛又累了,有些支撑不住地落了落身子,纪湫察觉,想要看他状况,身后的双臂却将她腰背上下环住,与此同时,一声如释重负叹息在耳畔飘起。
听得她茫然心颤,不由开口问他,“商皑?”
商皑过了许久,才似半梦半醒地冲她答一句,“嗯……”
说完就没了下文。
纪湫隔了一会,又向他提议,“你是困了吗?要不我还是扶你躺下去吧。”
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在听她说话,应了一声,手臂微微松了松,却没解开。
纪湫就没着急抽身,把他身后的枕头朝下放平,一手扶着他一手又推着他,慢慢地侧躺下去。
等一切差不多,纪湫才慢慢准备从他臂弯中钻出去。
当她正要抬起商皑的手臂时,他却是故意加了力道,一双手臂瞬间重若千斤。
纪湫起先还没第一时间察觉,只以为是受力点的问题,直到商皑忽而将她揽入怀里。
纪湫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保持最后几分距离,抬头错愕地看他。
商皑安静地闭着眼,仍有睡意地缓缓开口。
“你和医生在门口讲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很开心你能为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纪湫抿紧了唇,放低了视线,抵在他身前的手轻轻卷起,不知如何回答,也学着他轻轻答了一声,就当做是在认真听他说话。
不知从哪里送来几许凉风,拂过她的后背,带走绵绵燥热。
商皑眼睫抬起,底下一双眸色深深注视着她。
“虽然还有很多未知的坎坷,但我们最后能一起回家的。”
他说话不习惯带什么情绪,慢条斯理叙述着,就像是在说一条定理,理智又冷静,让人几乎产生不了什么怀疑的想法。
纪湫只觉得心上想被注入了什么,开始变得敞亮坚定起来。
“嗯。”
她依旧想不到该说些什么,重重地点了下头。
商皑摸了摸她的头发,额头与她相抵,“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很快了。山洞里我说过的话,请你一定要相信,如果回去你还愿意搭理我,我会努力弥补之前对你的亏欠。”
纪湫愕然。
所谓亏欠,在纪湫找回自己,搬出商家那一刻,就已把这一切当梦忘了,之后很长段时间都没什么感觉,好好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虽说她并非原主,也确实苦情伤心过,但事实这场婚姻没有人目的单纯过,最后也把商皑牵扯进蓝蝎会九死一生。
不说功过相抵,一路逃亡中他拿命相护,这份情深义重也难以再让纪湫再去想什么亏欠。
而对于商皑来说,他的倾慕者从来不少,但他最后娶的却是最可怕最危险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