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段时间,几个人过来带着他俩到了河边的营帐里,一个高头大汉坐在长桌前,目光如鹰锐利。
纪湫和商皑一进去,就被极度恶狠和警备的目光审视了个遍。
过了会,那人才挑着浓眉,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身侧的翻译开口,“听说你们想进镇子,要干什么?”
纪湫早就打好腹稿,“我们不是这里的人,进城只是要联系家人,还请您通融一下。您要什么我们都能给您,只要您让我们进城。”
领队打量着这两人。
这二人虽然衣衫脏乱,但不难看出良好的素养和气度,显然不可能是当地人。他方才还在好奇这两个亚洲人从哪里来。
纪湫心中有些忐忑。
之前她向医生老伯打听过,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可怕,实际上相对而言还算有原则,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钱。至少对于有钱的人,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好人。
这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买卖,他不过只是个小守关的头头,胃口也不敢太大。
饶是如此,纪湫还是唯恐会出什么意外。
正七上八下,翻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说能给我钱,我又怎么信得过你们?”
纪湫看了眼商皑。
暗示他自己介绍。
他正要说话,就看见那个领队眉头紧皱,像是有些不快。
翻译向纪湫使了个眼色。
纪湫飞快反应过来,看样子这个领队在忌讳什么。
他不愿和商皑对话,纪湫只有自己来。
“抱歉,我们现在情况窘迫,不能预付什么,但我们可以承诺,一旦您放我们入城,家人一定会携答礼如约奉上。”
“我先生是华国A城商氏集团总裁,旗下光年天渡邮轮公司目前位于全球新十大品牌之首,远洋邮轮敦煌黎明号就是在这里诞生的。”纪湫挑了商氏最早建造使用,名头最响亮的一位。
纪湫不卑不亢地阐述着,商皑目光意味深长地放在她身上,她自信的口吻,何尝又不是对他的信任。
虽说商氏在新兴互联网产业领域中也有涉猎,但目下对于他们而言,世界级邮轮集团显然更有说服力。
纪湫说完,翻译助手就已经查找到了关于商氏的信息。
他呈给领队看的图片中,有刚刚纪湫提过的商氏光年天渡邮轮集团最早的敦煌黎明号,也有后来的历史华章系列“西岚赋”、“醉风歌里”等等。
这一艘艘重量级的邮轮远远看去便是不同味道的豪华与奢侈,无论是外表还是内部设施,都是高端而璀璨的。
这吨吨的吃水深度,跟真金白银又有什么区别。
当领队再次打量商皑的时候,对他进行了更为深刻的评价——一看就很有钱的男人。
关于商氏,下一则就是商氏夫妻被绑架后葬生火海的新闻,商皑的照片在网上也流出来了一张,虽然不是大头高清照片,但以领队的眼力,几乎是没有什么障碍地和眼前人对上号。
不用怎么思考,就知道这二人定然九死一生,落难到这里,急切想要和家里人联系。
这样一来,他们的境况和请求也就联系起来了。
纪湫看领队神色松缓,猜测这事大概很快就会有结果。
果真,那位领队下一秒就和颜悦色地对他们笑了起来。
虽然他笑起来实在很狰狞,但纪湫也还是硬生生地让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毕竟接下来听到的话挺令人开心的。
“我们长官说,今天时间很晚了,二位现在进城难免有些危险,长官提议派人护送二位贵客入城。届时如果二位想要休息,可交代我等安排旅舍,等待商氏的贵客大驾光临。”
一下子被称为“贵客”,商皑和纪湫表示,受宠若惊。
事情仿佛在往好的情况发展。
被带到林子外面的边防处,两个守卫保驾护航,直到前面出现一段幽黑的水路。
翻译早前就有提醒过,这段路因为特殊情况,需要他们独自穿行。
穿行的过程有点艰难,条件有些艰苦,需要他们从管道爬行两公里,方能抵达前面镇子。
守卫和商皑纪湫言语不通,打了个手势算作告别,就转身离去。
目下森林一片漆黑,只有前方流水潺潺。
商皑波澜不惊地看着纪湫,问她,“你前面我前面?”
纪湫左右想了想,觉得两种场景都有点不太好。
但总得有个答案,于是她还是选择让商皑在前面。
“我很容易迷路,还是你在前面带我吧。”
“行。”
说完,商皑就把电筒打开,咬在了嘴里。
纪湫看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钻进了小渠里的那根大管子里面。
纪湫就没有商皑这么胆肥。
她望着这种恐怖片场景,还是有些挪不动脚。
四周黑压压的,纵横交错的管道历史久远,设施落后,很有三十年代的陈旧感,而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钻进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管道,爬行足足两公里。
这种往前爬不快,往后逃不掉的处境,让她感到极度危险。
直到商皑久久等不到纪湫,钻出一颗脑袋来瞧她,“怕了?”
纪湫咽了咽口水。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商皑看她良久,朝她伸出手,“没事,也就最多一刻钟就到了,我刚刚进去看了下空间,你勉强可以鸭子走。”
纪湫正要伸出去的手猛然顿住。
商皑却一下子握住了她,回头前对她笑了下,“加油,涡轮增鸭。”
纪湫:“……”
纪湫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会和自己引以为豪的鸭子走说再见了。
伸脚踩进水里,沁凉感顿时冲上颅顶,冻得她一哆嗦。
商皑嘴里叼着电筒,前面被照亮了一大片。
管道上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苔藓和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热带的生物多样性属实令人惊叹。
管道常年废弃,里面也是危险重重,蚂蟥蝙蝠携带病菌和毒素的生物比比皆是。
纪湫和商皑耽误不得。
她闷着头跟商皑步步挪动,膝盖和半截小腿都泡在水里。
掌心按下去的地方,时不时会有虫子动弹的触感,好在这些她都忍了下去。
但事实证明,她越是克制脑袋里的想法,就越是有更多的想法窜出来。
在十分钟以后,纪湫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先是想到了久远年代的港式僵尸片,然后是美式血腥恐怖,最后是东南亚神秘文化。
后者那种神神道道的东西显然更为上头。
脑海里正好浮现类似欢天喜地七仙女里面阴蚀王形象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尖锐的“吱吱”,然后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小东西从四面八方大惊失色地跑过。
纪湫一声尖叫,伸手就抱住了前面的男人。
商皑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撞,往前扑去,脸朝地面啪嗒一声,大门牙差点都给磕缺了。
“商皑你是捅了老鼠窝吗!”纪湫吓得声音都在飘,然后又很快想起什么,“啊……你你你有没有弄到伤口啊?”
商皑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把电筒含在嘴里,瓮声瓮气地回答,“又添新伤。”
纪湫大惊失色,忙问他,“哪里?”
商皑爬了两步,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纪湫想了想,顿时涨红了脸,再也不说话了。
羞恼感冲淡了恐惧,周围的空气热起来,好像没有之前那样毛骨悚然了。
后面的管道位置宽阔了些。
大概是因为接近城镇,肉眼可见地下管道的环境都好了很多。
纪湫和商皑钻出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慢慢有了亮光。
在奔波劳累了一天两夜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镇子。
管道的前面被人用钳子剪出一块洞,纪湫和商皑钻出去以后,找了小溪稍微修整了下面容,马不停蹄地往城里去。
商皑的衬衫洗过后血污除尽,白天温度高,挂在身上很快就干了,走在路上看上去也算是衣冠整洁。
纪湫借了一套少年的黑T和短裤穿,休闲舒适的中性风,只要稍微把头发梳干净,看上去并不显得狼狈。
由此两人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也并不扎眼。
边境的小镇子不似大城市那样繁华,却有独一无二的淳朴风情。四面都是黄土建造的矮房,一眼便能毫无阻碍地看到对面山头,架起的塑料顶棚是唯一的艳丽装饰,除此之外便是随处可闻的乐器击打声,有时两边相杂,却也不显聒噪,只让人觉得热闹。
今天大概是赶集的日子,镇子各处街道人山人海。
四面摊位陈列的玩意十分新奇瑰丽,但纪湫无暇欣赏。
她满心满眼都是联络外界。
商皑带着纪湫在人群里逆行,他们走得很快,七歪八绕地就远离了热闹。
走到僻静之地,顺着巷子一路找,终于找到了一处小卖部。
小卖部并不大,只买点烟酒,主营业务是一个小游戏厅。
纪湫找了家当铺,当掉了一颗耳环。
这颗耳环是蓝蝎会发下来藏毒用的,材料不差,得点电话费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