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打开一个茶盏的盖子,用木夹从里面拈出一朵樱花。
娇嫩的花瓣已经褪去本身的颜色,泛着极淡的粉白,十分娇嫩。
紧接着秦景一刻没停,立即把花转移到了那一盅不明液体中。
紫苏在旁边瞧了半天,怎么也搞不懂她家长公主这是在练何方仙术,不吃不喝地围着这些个盆盆碗碗已经搞了一整天了。
“公主,这花瓣和糖浆配在一起……它,能好吃吗?”
话说长公主向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早却破天荒地让紫苏准备一盅玉米糖浆来,还说有大用处,难道这所谓的大用处就是用来泡花瓣?!这是什么新奇吃法……
说话间,秦景屏气凝神,又把几滴染料倒进了小盅之中,然后拿来暖手炉,把小盅搁了上去。
公主莫不是失心疯了?紫苏目瞪口呆。
之前秦景追的爱豆过生日时,她自己动手做过永生花做应援礼,这会还依稀记得制作步骤。
那日经秦玺的鲜花饼提醒,她忽地灵光一闪,想到皇后娘娘既然爱赏樱花,不如送份永生花给她,岂不算是投其所好!
屡败屡战的秦景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但毕竟所处时代不同,能找到的材料非常有限,秦景想尽办法才将面前这些东西逐个凑齐,但尝试半天,之前做的几朵纷纷半路夭折。
在秦玺拿来的那些樱花里,唯独这朵花瓣最鲜艳最完整,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秦景把手放在温热的小盅上,念念有词:“一定能行!”
与此同时,紫苏忧心长叹:长公主近来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是得找太医来瞧瞧了。
第二日,紫苏惊觉长公主的病症又进一步恶化了。
早起她端着铜盆进来的时候,却见秦景衣冠不整,神神叨叨地把泡了整夜的樱花从小盅里捞出来,冲着它傻笑。
接着又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拿帕子护了,把花放在了窗边不会晒着太阳的桌面上。
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紫苏进来,秦景凑近细细端详她的杰作,鼻子都几乎贴在了花瓣上。
“公主?这花泡了这么久,您不会是还想吃它吧?”紫苏瞥了眼那盅已经十分浑浊的玉米糖浆,准备一旦秦景张嘴,就冲过去把花夺下来 。
“你看她,多美啊!”
然而秦景丝毫没有体会到紫苏的担忧,沉浸在永生花的美貌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只要再等几天花瓣风干,这就是一朵成熟的永生花了。
秦景满脸幸福,坚信皇后一定会被自己这满溢出来的诚意所打动!
就在这时,清阳宫外似乎有人来访,听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个。
要说这长公主宫里平日冷清惯了,只有秦玺时常会来看姐姐,还能有谁这阵过来?
“姐姐,你可是不欢迎妹妹来呀?”
清脆的女声里透着压不住的甜腻,愔愔地笑。
秦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猝然就从她的永生花梦里醒了过来。
叶吟吟怎么来了?
“姐姐,你这是在忙着做什么呢?”还没等秦景有何反应,叶吟吟已然翩跹而至,站在小圆桌前信手拿起了一朵秦景之前做废了的樱花。
“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秦景对她实在难拿出好脸色,转身对紫苏:“你去倒杯茶来。”说着就想把叶吟吟引到外间去。
可谁知叶吟吟仿佛对那朵樱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拿在手里一直不放:“那日姐姐赠我凤钗,我一直都想过来感谢来着,但姐姐……不是总在忙吗,就没好来叨扰。”
装什么装!就跟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才被罚关禁闭的一样!秦景在心里怒吼。
“哦,是吗。”秦景不冷不热地回说,“那既然你来了,心意我也收到了,贵妃娘娘还有何事吗?”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在下逐客令,可叶吟吟好像没听懂一样,浅笑嫣然,还在小圆桌前坐了:“姐姐这是在做什么有趣玩意儿,教教妹妹可好?”
秦景一个头有两个大,怎么就碰上个不讲武德的呢?
于是秦景咬牙切齿地鬼扯:“甜点。”
“是是是,是我想做樱花玉米羹。”紫苏反应极快,把端来的茶杯放在桌上,信口附和。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小丫鬟进来躬身行礼:“贵妃娘娘,长公主,霍将军来访,正在院中候着。”
秦景直想奔过去看黄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不想见的人都扎堆登门呢!
“霍将军?他为何事而来!”
”将军未曾透露。”小丫鬟一板一眼地汇报,“只说是要求见公主殿下。”
看来这尊瘟神也躲不过了。
秦景丢下坐在旁边的叶吟吟,也不解释,就往前院走。
眼下这情况,能赶走一个是一个。
因为只是在宫中日常巡视,霍原渊今日只穿着件竹青色的禁军常服,那其实只是件普普通通的官袍而已,却衬得他面色素白干净,眉目疏朗。
他站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宽肩窄腰,看得出来是日常习武之人,又有些遗世而独立的超凡气质。
见秦景出来,霍原渊作揖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秦景暂时还没适应宫中的繁文缛节,摆了摆手,口气很不好地说:“是什么风把霍将军吹来了?”
霍原渊并没在意她的冷嘲热讽,低头躬身道:“那日臣不知公主意图,多有冒犯,所以前来向殿下赔罪。”
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也硬得能戳死人。
若不是那日霍原渊在偏殿门前确实冲撞了长公主,而且他自己也说事过之后会专门赔罪,估计打死这人也不会跑到清阳宫来。
秦景瞥了他一眼,有心要再刁难霍原渊两句,但想到叶吟吟那个大麻烦还在宫里,就暗叹一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他今日走运:“既然如此,那此前恩怨本宫也就既往不咎了,霍将军以后,好自为之吧!”
霍原渊来本以为一向得理不饶人的长公主定会令他十分难堪,没想到解决得竟如此顺利。
不过霍原渊也同样无心久留,长公主此话正合他意,于是又作一揖,就准备离开。
眼见打发走一个,秦景松了口气,又想着把屋里那位晾了半天,说不定她也能有点自知之明打道回府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叶吟吟娇柔的声音:“姐姐,姐姐你可别怪我啊,都是妹妹我不好。”
秦景一听她这腔调心头立马窜起股无名火,就在她转身想要挖苦对方两句的时候,眼神骤然落在叶吟吟手里拿着的东西上,顿觉心漏跳了一拍。
只见她左手捧着赫然是那朵秦景费了两天功夫,花瓣都还没完全晾干的永生花。
而她的右手里,赫然捏着那朵樱花的其中一片花瓣……
在叶吟吟的颤抖中,一滴没有干透的玉米糖浆顺着孤零零的花瓣,摇晃着滴下来,落在台阶上……
“姐姐,你刚才出去,我闲着无事,看见窗边放着这个,觉得好看就想拿起瞧瞧的,没没想到这花瓣就掉下来了……这,这也太不结实了吧……”叶吟吟像是满腹委屈,下一秒都能哭出来。
“贵妃娘娘也在?”霍原渊刚走到门口,闻声立马回过头来,“臣见过贵妃娘娘。”
第5章 世人几多,知音难觅
秦景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但能肯定自己脸色一定非常难看。她死盯着叶吟吟手里那片花瓣,双手都不由攥起拳来。
一时间无人说话,清阳宫内一片寂静。
见秦景不做声,叶吟吟走下台阶,抽抽搭搭地又说:“这花……姐姐是怎么做的呀?要不然,我再做一朵赔给姐姐就是了!”
说得倒是轻巧!别说秦景是做坏了多少朵才成功了这么一回,而且樱花的花期本来就短,秦玺拿回来的那些除了已经用来做永生花的,其余的全部已成枯枝败叶,不能用了。
不但如此,京城昨夜还下了场大雨,现在恐怕整个玉柳湖边都找不到整朵的樱花了。
就算是秦景自己,现在都没有办法再做一朵了。
秦景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在这种状况下都难以分辨自己是更恨叶吟吟还是霍原渊。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天杀的霍原渊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和叶吟吟前后脚跑到清阳宫里来!
现在倒好,这两个人一起站在这里,秦景有一肚子火也不能发,更不知道冲谁发。
要手撕叶吟吟,霍原渊恐怕能跟她当场拼命;要痛骂霍原渊,叶吟吟估计也能闹得满城风雨。
所以天大的委屈,就只能自己憋着。
叶吟吟几步蹭了过去,站到秦景旁边,样子楚楚可怜:“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秦景气得两眼发直,根本说不出话,硬是从叶吟吟手里夺过了那朵残花。
她心里怄火,动作难免生硬。
东西已经无法再修补了,但她也不想再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被那小贱人继续糟蹋。
在场所有人除了秦景,都看到叶吟吟眼圈蓦地就红了。
秦景这两日为做永生花连觉都没怎么睡,此时被这些破事一搅合,只觉心烦意乱,就想回屋倒头大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