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莫怪我这笨嘴拙舌的,”叶吟吟面上依旧带笑,“我是好生惊喜会在此时此处见到姐姐。对了霍将军,你和姐姐之间,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明面上装作一无所知,却暗戳戳要让霍原渊说出秦景意图私闯偏殿之事,所谓借刀杀人。
看似心思单纯,其实这朵小白莲真是比谁心里都门儿清。
秦景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叶吟吟几句话绵里藏针,听得秦景肺疼,却又说不出来人家半个不字。
好一朵左右逢源的盛世白莲。
霍原渊已经恢复了镇定,却没答话。秦景看到他似是无意般将刚捏住秦景的手在衣袍上蹭了下。
“看来都是误会一场了。”叶吟吟笑道,“姐姐,我方才听闻是有什么凤钗要赠与我?”
真是开眼了,还有这么明目张胆自己要礼物的?!秦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算算马上要到吉时了,只要再忍一会就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了。
“哪有什么凤钗,只是找个由头随便来偏殿看看罢了。”秦景嘴硬,然后放下胳膊,毫无痕迹地摆脱了叶吟吟的手。
她现在可没心还要送这小白莲什么礼物。
”那就当是姐姐来看我的了。咦?那是什么?好生漂亮!”叶吟吟忽然叫出了声,然后走到紫苏跟前,拿起了那根碧玉瓒凤钗。
秦景暗叫无奈,看着叶吟吟摆弄凤钗,像是很喜欢的样子,真有心把东西从叶吟吟手上抢回来。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要呢,姐姐真是有心了。”叶吟吟说着,颊边居然还飞上了两团红晕,似是少女特有的羞赧。
可刚说完,叶吟吟就吩咐一旁侍女道:“快帮我收好了,别枉费姐姐一番美意。”
秦景:我刚有说过要给你了吗!
“霍将军,这么半天我光忙着和姐姐说话了,也没顾上你。”说着叶吟吟抬起右手,随手撩了一下鬓边碎发。
随着这个动作,叶吟吟细弱无骨的胳膊上,堪堪露出了一枚镂空雕花白玉镯。
秦景一下就记起来了,这是早在叶吟吟进宫之前,霍原渊送给她的。
而此时把它亮在霍原渊面前,秦景不得不暗叹这女人的心机。
明摆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霍原渊显然也看到了那枚镯子,却只轻轻牵动了下嘴角,接着颔首作揖道:“吉时要到了,娘娘快去正殿吧,仪典要开始了!”
叶吟吟也不再说什么,低头把衣袖拢了,盖住了镯子。
就在这时,皇上跟前的管事太监步履匆匆地一路小跑过来,先是对着叶吟吟:“叶妃娘娘。”又转向秦景,“长公主殿下您也在,太妃和皇上催您二位赶紧过去呢!”
叶吟吟应声,转而对秦景说:“多谢姐姐今日所赠之物,改日我必去姐姐宫中好好道谢。”说完示意宫女,转身就要跟太监走。
秦景陡然一惊,这会要放她走,自己这大半天功夫不就白费了!
紧接着一句话便脱口而出:“等等!你真的想好要去了吗?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这若是去了,以后回头就越来越难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按道理也不该现在说,更轮不着秦景,可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叶吟吟站定,深深地回头看了秦景一眼。
“何必非要如此呢?你有没有想过,眼前的路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后要面对的又是什么!”秦景语速极快,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真的非要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秦景还要再说,但霍原渊已经横在了她和叶吟吟中间,面色铁青,如一道铜墙铁壁,将两人隔了开来。
”公主殿下请自重!“霍原渊语气深沉。
“你回头看看,除了眼前还有别的选择!”秦景一把扯住霍原渊衣服,“你也说句话!你去跟她说啊!”
霍原渊纹丝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秦景在说什么,只死死挡着,不让她靠近叶吟吟半步。
秦景急得乱喊乱叫,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慢慢地瘫坐在地上,口中还不停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如此呢!”
她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已经不仅仅是为拖延时间改变剧情了,而是真心想让叶吟吟停下来,重新看看脚下的这条路,究竟走得是不是值得。
可那道华丽的背影始终没有停下来,不带一丝犹豫地向前走,最后完全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第3章 连拍马屁都能拍到马蹶子上……
“让我们恭喜这十位选手顺利成团!“主持人大声宣布。
鲜花,掌声,尖叫声……震耳欲聋。
秦景抹去眼角激动的泪水,但就在想再看看台上那几个小姐姐时,恍惚间眼前依次出现了透光的窗棂,乱扔的罗裙,还有掉在地上的酒杯……
而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清阳宫的床榻上。
昨天她上蹿下跳折腾了半天,最后叶吟吟还是赶着吉时顺利被册封贵妃,而秦景因不服礼教,擅自离场,被太妃罚了在她自己的清阳宫内闭关三日,好生思过。
晚上睡不着,秦景把叶吟吟当贵妃后的剧情在心里盘点了八百多遍,越寻思越绝望,甚至动了要不就干脆自行了断的念头,也省得浪费脑子再去宫斗。
但很快秦景就发现自己怂得甚至没有胆量结果自己,绝望间就迷迷糊糊挨到了早上。
这是紫苏今日第五次来卧房探头探脑了。她扶在门边,也不敢进去,就只伸长脖子张望着,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的长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寝殿里乱的活活像是刚被盗匪洗劫过一样。
“你要进就进来吧……”在听见紫苏第十次鬼鬼祟祟地走到门口时,秦景终于哑着嗓子说了话。
“公主……”紫苏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我熬了点桂花黏米粥,你要不起来吃点?熬坏了身子怎么行……”
“完了……全完了……还吃什么吃!”秦景悲从中来,继续趴在塌上装死。
“公主你这说哪的话,怎么就完了?“她凑近压低声音,“要我说啊,那两位终究还是怕您的。”
“嗯……“
“您想啊,昨天那么大事,太妃和皇上盛怒之下也只罚了您禁闭三日,这若是换做别人……“紫苏不再往下说了。
这话倒是提醒秦景了,她昨日在封妃仪典上站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此时居然还能好端端地躺在自己塌上,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大声嚷嚷:“哎呀你们都快让开,我要去看我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紫苏猛地止住话头,放下手里正在收拾得东西就快步迎了出去。
随即秦景就听她在外间说:“小王爷您稍安勿躁,公主在里间……正在更衣。这里有新熬的桂花黏米粥,您要不要先来一碗?”
“不要不要,我要见我姐!那个老女人凭什么罚她,不就是看我们姐弟俩不顺眼吗!”
“嘘——小祖宗你小声点,别让旁人听了去。”紫苏吓得赶紧压低了声音。
“我就不,父皇还在的时候他们母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可好,宫里……”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传出了几声被捂上嘴时发出的呜呜呜。
秦景趴在心心床上,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下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都不用去看,秦景也知道来的人必定是长公主那个草包亲弟弟,秦玺。
无论血脉还是关系远近,秦玺怕都算是这皇宫中和秦景最亲近的人了。
当年先皇十分宠爱先皇后,也就是秦景和秦玺二人的生母,不但秦景刚一出生就立其为长公主,更是还未等秦玺落地就信誓旦旦地要将其封为太子。
可秦玺偏就生来福薄,出生时皇后便因难产而死,之后虽是和姐姐秦景一起认了太妃为母后,也一直颇受先皇疼爱,却总是病病歪歪,成天都泡在药罐子里。
等长到十多岁,秦玺还长得细胳膊细腿,一副风吹大点都得赶紧找棵树抱住的小模样。
先皇无奈之下只好给他先封了个王爷当。太子之位就一直空着,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位置是给秦玺留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先皇身子骨每况愈下,秦玺虽说不再像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却也似乎对朝政完全不感兴趣,连书都不好好读。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年龄也没相差几岁,秦玺却和秦景的性格截然不同。
也不知道是从小被过于娇宠,还是天性即是如此,秦玺一直都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什么夺嫡争宠,什么储君之位,似乎都与他毫无关系。
老皇帝自知命不久矣,暗叹自己这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一日早朝,终于宣了比秦玺年长两岁的秦疏为太子。
不久之后先皇驾崩。秦疏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并立母妃窦氏为太妃。
在先皇陵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景秦玺姐弟俩当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后背靠的那棵大树就这么轰隆隆地倒下了。
纵使出身皇家,也难逃风雨飘摇。
先皇放心不下先皇后留给他的这两个孩子,闭眼前将一块能动用京城所有城防军的令牌亲手交给秦玺,又将一块免死金牌留给秦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