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睡着,卫封也不曾离去,每隔半个时辰便用内力为她暖着小腹。
他的确不懂如何呵护女孩,原以为给了她所要的便是最好的,但却忘了过度的宠溺会害了她。自愧之下,他记住了她怕热的喜好,也记住了她月事的日子。
床上的小人儿乖巧侧卧着,红润唇珠嘟翘可爱,偶尔会在睡梦里伸出手臂,他总耐心为她盖好衾被。
卫封忽然发觉,这般守着她的日子应该不长了吧。
……
这样的暑热不光是庄妍音受不了,楚夫子也坐不住。
他本就有周游列国的喜好,如今怕被各国逮回去奉着,便只敢在大周境内出游,这两年久居芜州,呆得腻味,起了外出游玩之心。
卫封刚接到卫云的信,季容已得卫肃赏识,顺利潜伏在卫肃身边,目前被卫肃安排进了兵营。卫云做完这些,也正在回书院的途中。
卫封便劝楚夫子待天凉一些再出游,也好等卫云归来多一个得力护卫。
楚夫子靠在长榻上乘凉,犯了顽固脾气,叹气:“你们都是嫌我一把年纪不好照顾了吧。”
卫封忙道:“自然不是。”
庄妍音知道剧情,楚夫子的云游都没有出过意外,所以她劝卫封不要惹夫子不开心。卫封只好顺了夫子之意,写信给卫云道会一路留下记号,让他顺着记号找来。
出游也是大事,众弟子都十分欢喜,毕竟在外可以领略不同风土人情,还多了一路有趣见闻,助于著作立书。
整个书院便都开始收拾行囊,庄妍音也开心能出去玩,若是能去怀京,说不定她还可以悄悄去见她爹。
临走前,她要去同初九与陈眉道别,卫封陪着她一起,道别后便上了马车。
林婶告假回老家去照顾老母亲,赵阿婆与石旺留下为柳心茹做饭,卫凌留下看护书院。十四名弟子加上书童,二十几人坐了六辆马车,载着大家的期盼与热情驶出芜州城门。
庄妍音同卫封坐一辆车,车帘外,远山一片连绵的绿,阳光斑驳洒落在树影间。
她懒懒偎在她哥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昂头瞅着持卷看书的卫封:“哥哥,为何我们可以单独坐一辆车?”
卫封轻抿唇:“你怕颠簸,我就让他们挤一挤。”
庄妍音笑着眨眼:“以后你有了嫂嫂也会待我这么好吗?”
卫封握卷的手微顿,翻开下一页道:“会。”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现在你家户籍上呀?”
“……今后会的。”
行到傍晚,一行人在一座临湖水城歇下。
此地人烟稠密,熙攘热闹,入夜后的临湖风光宛若自诗集中来,岸上灯火璀璨,湖面波光潋滟,游舫停泊水岸,舫上琴声不休。
众人入了最大的一艘船坊,舫上宛如一座雅致茶楼,正在讲民间轶闻。他们寻了屏风后的雅座落座,小二轻快的身影来回穿梭奉茶。
说书先生讲完民间轶闻,淡笑:“但这户人家兄弟阋墙还远不及那吴国皇宫里的争斗。”
座下有人打趣:“先生敢议论政事?”
“怕什么,又非本国政事,且那吴帝不是都默许皇子间争得你死我活么。”
说书先生便说起了这桩吴国的储位之争。
……
楚逢殷也没料到他的反击会迎来皇子们更猛烈的回击,七皇子楚逢安被他父皇以干政名义打发到封地,楚逢安背后的二皇子楚逢俞坐不住,暗地里与他争锋相对。
他已经一个多月未再出宫来,谢宗道兰佩居的管事托人来说,柳心柔水土不服,病了半个多月,一直都想见他。
楚逢殷这日得闲,想去行宫探望卫封,与他下完上次不曾收尾的一盘棋。
要去行宫,便要路过兰佩居,免不得进去一趟,去看看柳心柔。
这里虽是他在外的别院,但已经住进了一个女子,他不便直接进入内院,唤了管家去请人,在正厅里等候。
柳心柔出来后,已与之前的褴褛落魄不同,她精心打扮,身着一袭华美长裙,周身钗佩琳琅。
楚逢殷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
“拜见太子殿下。”
“听说你病了,现下可有好转?”
“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太子殿下挂念。”柳心柔面颊微红,投一赧然轻笑,“太子殿下,我不懂吴国礼数,可有哪里出错的,您告诉我。”
“无碍,你的发髻……”
“发髻呀,这是您府上的丫鬟给我梳的,她说京中贵女时兴此头。”
“不是,你满头珠翠,不压头么?”
柳心柔怔愣片刻,红了脸道:“您许久不来见我,我便想好生打扮一番。”
楚逢殷眼底一片漠然,起身:“你身体无碍便好,我还有事,你好生养着吧。”
柳心柔忙行到他身前。
她长裙绕地,不好行路,摇摇欲坠倒向他,却被谢宗一个狠拽扶稳。
柳心柔忙道:“对不起,是我冲撞了殿下。太子殿下,您还是去那处行宫么?我可否同你一起去?”
楚逢殷已对她方才那番冲撞介怀。
她第一次也是这般欲扑过来,此刻仍如此,他身为太子,想谋害他的那几个兄弟们给他送过不少美人,这样的美人计他早看得透透的。
他眸中隐生厌恶之感,未想那般可爱惠美的小姑娘有这么一个轻浮的表姐。
“那是行宫,虽已废置,却不是你等寻常人可以去的。”
楚逢殷负手行出兰佩居,柳心柔一直追到了朱门外。
她眼含清泪:“太子殿下,您可是看出我想亲近您了?我不怕直言。我是想亲近您,我无依无靠,想为自己找个依靠不假。可我也是仰慕您,您风度翩翩,不管您是不是太子我都很钦慕像您这样的男儿。”她哽咽说起,“我还救过您呢……”
她敢这般直言倒是楚逢殷未料到的。想着她孤苦身世,也终究是可怜之人。
“铃铛的恩情我没有忘,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但那行宫你去不得……”
“有何去不得。”
一道低沉懒漫的男子低笑声打断了楚逢殷。
楚逢殷回身才见身后的二皇子楚逢俞,不知他是何时跟过来的,也许早在暗中监视着一切。
楚逢俞朝楚逢殷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二皇兄免礼。”
“兰佩居?”楚逢俞望着朱门牌匾笑道,“我早听闻三弟在此有一别院,原来别院里的确养着佳人。”
柳心柔听着他们的对话,忙给楚逢俞行礼。
楚逢殷淡声道:“二皇兄误会了,这不过是友人之姊,莫坏了女子名声。”
楚逢俞只作啧啧哂笑:“瞧瞧佳人柔弱垂泪的模样,欺负她作甚。还是三弟在行宫里有着别的秘密,怕被佳人撞见?”
楚逢殷冷笑一声:“我怎不知道二皇兄对我的行程摸得这般透彻,知道我要去行宫?”
“父皇不是说你心善,对那齐国来的羸弱质子都心存照拂。这怎么能是我探究你行踪呢。”楚逢俞道,“走吧,我也许久不曾去看齐国的六殿下了。”
楚逢俞怀揣什么心思,楚逢殷再清楚不过。他若此刻不去,恐怕卫封不会好过。
楚逢殷走在前,却见楚逢俞朝柳心柔低笑。
“姑娘莫哭了,跟上吧,太子殿下嘴硬心软,可不是冲着你来。”
三人来到永清宫,照旧无人前来迎接,走进内院才见卫落在宰鸟,不知是哪儿抓的,一面烧着热水除毛一面冲温幸霖笑。
“六殿下,咱们今儿可以将这鸟烤着吃……”卫落笑着抬头才瞧见三人,忙跪地行礼。
温幸霖回过身来,也朝他们行礼。
柳心柔却忽然尖叫一声,似是极度惊吓,躲在了楚逢殷身后。
楚逢殷诧异凝望她,她正瑟缩恐惧地躲着。
温幸霖有些无措,回首见满地的血,忙道:“将鸟收起来,地面冲洗干净。”
楚逢俞笑道:“瞧把三弟身边的佳人吓的,六皇子当罚。”
温幸霖连忙道:“无意冒犯了小姐,还请太子殿下与二殿下责罚。”
“你既是无意,又何罪之有。”楚逢殷上前搀扶温幸霖,“风寒可好些了?”
“已经痊愈,多谢殿下挂怀。”
温幸霖请他们去正厅入座,楚逢殷让他拿棋来,要接着上回的棋下。
“太子殿下……”柳心柔欲言又止。
楚逢殷淡声道:“你且坐一会儿吧。”
楚逢俞笑睨着柳心柔:“柳姑娘来这边坐。”
柳心柔深望一样下棋的两人,去了庭中那方石桌前落座。
卫落恭敬为她添茶,她打量到:“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才名叫卫落。”
姓卫。
楚逢俞席坐到柳心柔对面:“柳姑娘从齐国来,与这齐国质子也是同乡。”
“你怎么知晓我从齐国来?”柳心柔说完便觉自己问得多余,对面同样是皇子,想知道她的事自然不难。
只是楚逢俞视线灼灼,眸底意味不明,这种猎人一般精利的眼光竟让她嗅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楚逢殷在屋内对弈,谢宗候在宫门处,庭中只余她与对面这个野心昭然的皇子。她被这人犀利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猛然想起他方才的话:“这是齐国的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