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筱朦明白,公主此时对楚蓦,大概又是负气,又是伤心。
“臣不敢。”楚蓦说了这三个字,干脆地闭了嘴。他再说什么,也没人听得进去,何况,公主拿圣意来压他,叫他还能如何?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不必再议。接下来,才是阮岱崇宣金玉郡主入宫的目的。
他命阮筱朦和楚蓦上前,李冒公公捧着个小小的红木托盘,来到阮筱朦面前。红木托盘里放着一块羊脂白玉,形状色泽都和她衣内颈中挂着的那块一样。她立马猜到,这块玉,应该是江酌的。
“前些日子,楚蓦差人去南阳取了这玉回京,朕想着,也该是时候,让三块美玉合而为一了。”阮岱崇笑得慈眉善目,眼尾的褶子都笑出来了,“既然先帝留下宝藏,便莫要辜负了他一番美意。你早些参透玉中的玄机,也可让宝藏早些重见天日。”
阮筱朦在想,既是前些日子就把玉取回来了,为何今日才交给她?怕是皇帝自己已经拿着这块玉琢磨了许久,确定了玉中没有夹层,也瞧不出任何古怪,这才交给她来研究。
还有楚蓦……阮筱朦默默地拿余光瞟他,他神色淡泊,看不出在想什么。江酌说过,他这人不好糊弄,他一定不会仅凭玉在南阳,就打消江酌人在京城的疑虑。
阮岱崇又叫楚蓦把先帝所赠的玉交出,楚蓦应了,从怀中取出自己那块,也放在阮筱朦面前的托盘里。
最后,阮筱朦从自己颈上解下玉来。三块羊脂白玉形状一模一样,边缘雕成特殊的卡槽,三块玉拼在正确的方位,同时向中心用力挤压,只听轻微的一声响,它们互相卡紧,组成了一块完整的玉佩。
这玉严丝合缝,拼接处的痕迹与雕琢的图案浑然一体,不仔细看,倒不觉得是用三块玉拼起来的。
殿内的人们已经不自觉地凑近,对这样精巧又神秘之物都心存好奇。
穆秋笙伸长了脖子,盯着阮筱朦手中的玉佩看了半晌。她雀跃地高声说道:“我看出来了!”
“这玉佩上的图案并非常见的龙凤、祥云、灵芝、如意……却更像一幅山水图,图上有树,还有日头,这定然就是指的落日林!先帝铭记当年落日林结拜之情,所以,宝藏就藏在落日林中!”
她头头是道地分析完,只有李冒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阮筱朦暗暗在心中骂了句“蠢材”,楚蓦更是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听见窗外几声犬吠鸡鸣。穆秋砚也不说话,默默地把妹妹拽回他身边。智商如此,只能丢人现眼。
唯有阮初胭的身份不怕得罪昌容郡主,她轻笑:“若是这么简单,只怕落日林早被人掘地三尺,挖得寸草不生了。先帝之所以把玉佩分给他们三人,念的就是落日林结拜之情,玉佩上雕着落日林的图不奇怪。但是宝藏……绝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阮筱朦笑了笑,阮初胭容姿才情出众,头脑也不错,对楚蓦更是一往情深,女主到底是女主。
不过,皇帝多疑,就算明知道宝藏埋在落日林的可能性不大,他大概还是会命人去挖个寸草不生再说。
皇帝已叫李冒将拼好的玉佩拿过去,他对着光左照右照,又把玉佩前后细细看了一遍。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才叫李冒把玉佩还到阮筱朦手上。
他沉思半晌,阮初胭说的固然有理,可是,这一块小小的玉佩,既没有夹层,图案若再与宝藏无关,那还能有什么蹊跷之处?
他看向阮筱朦:“你有什么发现?”
“暂无。”阮筱朦说的是实话。
阮岱崇显得有点泄气,先帝说宝藏之谜只有阮筱朦有可能破解,莫非是故弄玄虚?论才智,她怎么也比不上楚蓦,大家都看不出端倪的东西,她还能想出什么?
他面上展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不急,慢慢想。”
阮筱朦乖巧地点头答应,将玉佩收好,众人拜辞离殿,皇帝单单留下了楚蓦。
阮初胭一直款款走在前面,离了殿门,她悠悠转身,看向阮筱朦。她脸上依然是端庄优雅的笑容,只是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听说,今日金玉郡主和楚大人,是乘着同一辆马车进宫的。前些日子,楚大人还在百忙之中,前往郡主府探望。我倒不知,筱朦是何时与楚大人相处得这样融洽了?”
“其实……也不算很融洽……”阮筱朦吞吞吐吐,确实不太好解释。
乘一辆马车进宫,是因为她刚好就在楚府,说这个不太好吧?楚蓦那天也不是去郡主府探望她的,他是别有目的的,这个也是说来话长……
阮初胭冷哼了一下,认定她这副模样就是心虚。
“筱朦,从小到大,你是公主也好,是郡主也罢,我都是拿你当姐妹看待的。先帝出了事,我也为你的处境难过。可是,你又是如何待我的?”
“我如何待你了?”阮筱朦反问,她对阮初胭的语气感到不舒服。
自穿书以来,她对阮初胭和阮初白这对兄妹是真心相待的。她顾念亲情,当阮初白是哥哥,可是阮初白在她危难的时候选择了放弃她,向穆秋砚屈服;她不想破坏男女主的感情,可是阮初胭徒有女主的光环,却没有女主的胸襟。
又或者,是原书的设定把她和公主、楚蓦三个人绑在一个怪圈里,情之一字,不断地伤人,当初是原主,现在是阮初胭。泥足深陷的那一个,总是伤得最深。
第二十二章 榆木脑袋 言行不妥
“那晚,我叫你去见父皇,跟他说不要给你和楚蓦赐婚,你推说皇命难违,我竟就傻傻地信了你。结果呢,你明知道我早就钟情于他,却非要和他越走越近。甚至于,你为了他,殿前应战,公然要和我争个高低!”
“我……”
阮筱朦想解释,却被情绪激动的阮初胭打断,没给她辩驳的机会。
“你可曾想想,除了身份,你哪里配得上楚蓦?你又何尝知道,因他文采出众,我便博览群书,因他能文能武,我便挑灯练剑……为了他,我放下自尊在父皇寝宫前跪了两个时辰,然后大病一场……我对他用情之深,你如何能比?”
阮筱朦叹气,她不想和阮初胭比谁用情深,但是,说她配不上楚蓦,这点她不服。
原主读书是不行,但她自己是个学过数理化的人。论武功,她好歹在赛蓬莱学艺两年,公主的花拳绣腿,她还不放在眼里。就算琴棋书画她是两眼一抹黑,但她自觉没有谁是她配不上的,关键在于她是否把对方看在眼里。
她不想破坏男女主的感情,也不想得罪女主,但是,那并不表示她就可以受女主的冤枉气。她是反派,谁都别把她逼急了。
她完全没心思和对方抢男人,目光在阮初胭身后扫了一圈,心思突然跑偏。
“我好像很久没见到菱儿了,”如果没记错,上回太子生辰时就没见过,阮筱朦问,“她不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吗?”
阮初胭愣了愣,不太适应这跳跃性思维。她沉默了一会儿,本不想答,但这事瞒不住,若是阮筱朦再去问别人,倒像她心虚似的。
“菱儿自作主张,偷跑出宫去请楚大人,她理应受罚。”阮初胭理直气壮地说,“我罚了她杖责四十,养伤去了。”
“杖责四十!”阮筱朦惊道:“你是要活活打死她吗!她到底是在养伤,还是根本就已经半死不活了?”
楚蓦在不远处站住了脚。
皇帝留下他,只是交待了几句话,叫他盯紧金玉郡主,盯紧宝藏。他想起阮筱朦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皇上的心思竟然全在她的揣测之中。
他静静地站在巨大的圆柱后,望向正与公主争执的阮筱朦。都说金玉郡主荒唐跋扈,不学无术,如今看来,她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公主说话,跋扈是有一点,心思聪慧倒是一再让他始料不及。
“不过是个宫女,菱儿与你非亲非故,你至于为了她顶撞我?”阮初胭涨红了脸,“她这般胆大妄为的奴才,就算打死又如何?”
阮筱朦嗤笑,说菱儿出宫去请楚蓦,是自作主张,这怎么可能?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楚蓦不肯来,阮初胭迁怒菱儿,又或者,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差人去请楚蓦,所以把事情都推在一个宫女身上。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阮筱朦正视着她的眼睛,“以前你不会随意伤害别人,也不会一再地做出失控的举动。阮初胭,我也拿你当姐妹,所以我才想劝劝你。你已经贵为公主了,能不能把眼光放远点儿,别总是一双眼睛里只看得见楚蓦,世间万物、天下众生,比他有趣的人和事多了去了!”
楚蓦:“……”这话虽然没错,怎么感觉忒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你是公主,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不是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宫女的命也是命,想杀就杀那是造孽;楚蓦他有自己的思想,你不能因为自己付出多少,就要求他回报多少。你别总觉得谁都爱和你抢男人,我不是为了他才应战,我只是……”
“只是为了公平。”楚蓦走过来,截住了她的话。
他淡淡地看了眼阮初胭:“既然公主说要各凭本事,那么多说无益,不如就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