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床微微一陷,他躺下来,侧着脸。阮筱朦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他精雕玉琢般的容颜。
似他这般谪仙似的人物,她从没想过,他会出现在枕边。
江酌贴近了,幽幽的白芷香也极具诱惑地压过来,似夫妻间的情话耳语:“看样子,咱们只有下半夜再溜出去打探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身体绷得笔直。
江酌目光如炬,从她脸上扫过,将她的紧张一览无遗。他在耳边低低地发笑,阮筱朦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颤动。
“你不是很能演吗?怕了?都说金玉郡主荒唐无度,原来,就这点胆子。”
因为怕被人发觉身份,“金玉郡主”那四个字压得极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让人痒痒的,她悄悄红了耳尖,幸亏天黑他看不见。
“谁说我怕了!”她咬着牙。
江酌一翻身,半撑在她身边,素白的中衣越发衬得他眉眼如画,玉雪颜色。他憋着戏谑的笑容,伏低身子:“那你叫啊,隔墙有耳呢。”
“叫什么?”阮筱朦一时没反应过来,刚问完,她便自己红了脸。她懂了,想起在穿书之前网上看到的,“房间”这个词的英文拆开来念,是比较标准的叫法。
她想想就觉得够够的了!
“要不然……还是你叫吧……”
江酌表情怪异,这种事,男人独自乱叫,那画面难以想象。“你确定?”
“再不然……就说你不行,明日去菩萨面前换个说法,那甘露……你喝……”
阮筱朦正在发愁,她也不知道那甘露究竟是什么东西,万一喝了上吐下泻,或者喝出什么毛病,那就不好了。
“你倒把我豁得出去!”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句话如今归他来说了。江酌本是想逗逗她,现在听了她的馊主意,忍不住负气。
“行不行的,不如试试!”
第二十五章 夜探 占便宜
江酌这儿刚说了一句,就冷不丁被阮筱朦一脚踹翻在床。
她捏着娇软的嗓子叫起来:“臭男人,你到底懂不懂心疼老婆?我今日赶了这么远的路,累都累死了,你还要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你再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也不能不知饱足吧!”
说完,她自己捂在被子里,憋笑憋得快要岔了气。她刚才一定是美色当前,昏了头,怎么早没想到这一招?就算是真夫妻,也总有累的时候嘛。
江酌躺在旁边,听她振振有辞,目瞪口呆。
他是知道的,这个刁蛮郡主时常不按套路出牌。可问题是,她这样胡说八道,他没法想象明天从这个屋子走出去,村中人会用何种看色·狼的眼光来看他。想他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本是着恼,但是看着阮筱朦捂在被中,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又觉有趣。他掀了一片被角,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阮筱朦也睚眦必报地伸了手,想去掐他的脸。然而,她臂长劣势,死活够不着。
她张牙舞爪地闹够了,缩在被中安静地睡去。江酌偏头看着她的睡颜,想起那日他伤重,竟然会枕在她肩上,安心地入睡。自从父亲出事后,他自己都不记得,已经有多久不曾遇见一个可以让他从心底全不设防的人。
可以望见情人谷的山坡上,四人一直没有离开。
天黑之前,他们生火烤了只野兔,还吃了些干粮。入夜后,江则和裴纭衣就守在坡边,随时关注着谷中的动静。
两个姑娘靠在树下休息了一阵子,这会儿走过来,打算换他俩去睡会儿。
江则笑看着夏至说:“我还不困,你若歇好了,不如坐下来,咱们大伙说说话。”
“没歇好。你既然不困,那你继续守着。”
夏至作势要走,被他一把拉住。“坐下坐下,我与你们府上这位闷葫芦一块儿待着,快憋死了。”
闷葫芦当然是指的裴纭衣,他往这儿一坐一两个时辰,半句话也没有。这会儿,小满和夏至来了,他也全然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裴纭衣听见江则叫他闷葫芦,他只是撩了下眼皮,对这个称呼习惯了。
小满劝道:“你在这儿守的时间最久,该去歇会儿了。换了我和夏至守着,你还不放心么?”
若非夜风吹着青丝微动,他当真像尊雕像。他眼睛依然没离开情人谷,嘴里对她说:“一想到郡主还在危险的地方,那里头情况不明,我如何放心?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上次,她为了救纭裳,身陷囹圄。而我,只能听郡主的安排,去找楚大人,把她独自丢在荣惠王府里。”
小满明白他的心情,如果那次郡主真的出了事,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不必这样忧心,郡主心里有数的,何况,此番还有江世子陪着。假扮夫妻,也方便贴身保护郡主。”
“正是。”江则插话进来,面带自豪,“众所周知,我家世子十四岁时便已技压三军了。”
裴纭衣神色微动,却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是啊,江酌的身手犹在他之上,照说他该安心些,可他却并没半点轻快之感。
“那他上回是怎么受伤的?”夏至问道,“天牢的机关真的那么厉害?”
关于无影阁的事,之前江酌不愿提,后来阮筱朦认定了他是无影阁的人,他也就默认了。这几个人都是心腹,也并没瞒着。
“他是为了救同行之人,为了大家都能活着离开,这才受的伤。”江则笑道,“天牢的机关也是真的厉害,相比之下,这情人谷的机关暗器就算不得什么了。”
情人谷中处处都是机关,好在,江酌和阮筱朦白天已经逛了一圈,琢磨出一个大概。
丑时一过,江酌把阮筱朦叫醒,料着监视的人已经撤了,他俩穿好衣服,摸着黑出门。他俩走得很慢,路边有些看似普通的小石块,路中有些细如发丝的银线,都可以触发谷中的机关。
二人好不容易避开了所有的陷阱,潜入了观音阁。
此间地处偏僻的情人谷,比不得那些金碧辉煌的寺庙,观音阁中一应陈设都很简陋,唯有那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观音像塑得高大。
月光惨淡,照在塑像上,白得诡异。风从有缝的窗户吹进来,发出鬼哭似的呜声。
阮筱朦禁不住全身绷紧,往江酌的身边缩了缩。
“害怕?”他察觉到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小鬼见了叫爸爸,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啊!老鼠……”
“……”江酌淡淡地伸出只手来,“牵着吧,是我怕行了吧?”
阮筱朦毫不客气地牵了他的手,挤在他身侧,往观音像移动。
到了跟前,好奇心战胜了胆怯,她松了手,运功提气,跳上去趴在了观音的手臂上。她探着头,往玉净瓶中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她干脆把手伸进了瓶中。
江酌仰头问她:“发现什么了?”
她摇头:“我怀疑瓶底应该有个洞,但是瓶身太细,我的手指伸不到底。”
很简单,玉净瓶能源源不断地流出“甘露”,既然不是从瓶口倒进去的,那就只能是从瓶底涌上来的。可是,怎样能让液体从下往上冒呢?
阮筱朦让江酌找根细长的木棍递给她,她伸入瓶中探了探,又跳下来,撩开两边垂着的黄色帷布,绕到后面。
观音的背后似常有人走动,地面一尘不染,她又重新运了轻功跳上去,趴在观音的背上。
她上下左右摸索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观音像的秘密了。”
江酌也正从阁内的横梁上一跃而下,他掸了掸衣襟:“我也明白飞天的秘密了。”
任务完成,他刚想说咱们走吧,却听见阮筱朦趴在光溜溜的观音背上哼哼。“你过来……接我一下吧,我、我挂不住,也借不上力,我要掉下来了……啊!”
江酌刚刚一步迈过来,身上便“从天而降”挂住一只“大马猴”。阮筱朦惊魂未定,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双腿夹在他腰上。
她睁着双乌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脸上蹭得黑一块白一块,像只花猫。
江酌正想嫌弃地叫她下来,她倒拿了两根黑乎乎的手指,热心地在他脸上蹭起来。“你脸上掉了灰。”
他面如冠玉,那点灰本来就是她摔下来的时候带下来的,被她脏兮兮的手指蹭了几下,如玉的肌肤蹭出一大块污渍。
他禁不住叹气:“夫人这般投怀送抱,又动手动脚,莫非,是想与我假戏真做?”
阮筱朦看着他的脸被越擦越黑,心虚地收了手,麻溜地从他身上下来了。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说的好像我多喜欢占你便宜似的,谁稀罕?”
江酌歪着头看她:“你自己回忆一下,从湖边那次算起,你占我便宜还少吗?”
嗯……好像一见面就抱腿了?还抱腰了?后来还抱了好几次?
“诶,那只能说明,你长的还算周正,不至于让人下不去手。”
阮筱朦说着,拉住他就往观音阁外走,江酌一边走,一边拿另一只手的袖子自己擦了擦脸。
“听说,无影阁阁主是个美男子,是真的吗?你应该见过的,比你还好看吗?”她飞快地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