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葬重生后我被摄政王盯上了 完结+番外 (白霜白)
太后的声音似在嗔怪,但容从转身看向她的时候, 却并未见她流露过多的情绪。太后倚卧在床头, 幽暗的目光似是空洞, 却在落向他的一瞬投放了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屋里实在太暗了, 容从收起视线没有再看, 改去把靠床的挂壁烛灯一盏盏点上:“屋里不透风,您这样会把自己闷坏的。”
“闷?不闷, 小欢儿每天都会来给哀家作伴, 哀家不觉得闷。”话虽如此, 可太后恹恹支颐,显得那么无精打彩。直到容从靠近的阴影笼罩在身上, 她才勉强打起精神说:“你陪哀家说说话。”
容从搬来绣墩临床坐下:“娘娘想说点什么?”
“以前……以前哀家怕鬼,宫里乌影幢幢,偏偏每到年节门廊四周都要挂起红绢灯笼, 红彤彤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吓得哀家一晚上都睡不着。”
那时的太后没有独立的门庭与宫苑,一个宫里住了四位主子,道理上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可其他三位都比她的品阶高,其他人也都不待见她,连过新年都将她排挤在外,太后无时无刻都觉得孤单,也觉得冷。
“后来你在窗纸上贴了花老虎,还有喜面仙翁、百折纸鹤、关山狼王说是阵妖辟邪、驱魔化凶,结果每扇窗都被贴得花花绿绿,其他贵嫔姐姐指着咱们屋子掩嘴直笑,你还被掌事总管给提去挨了十个板子。”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挨完板子回来,其他贵嫔身边的宫女偷偷找你教她们剪纸,有的给送吃的、有的给你送药,还有的给你钱,你算一战成名了。”
太后闷哼一声,容从却是莞尔。
那十个板子打得皮开肉绽,容从那时年纪不大,虽然吃了苦头,凭白多了额外收入,还吸引来与其他宫嫔身边人打交道的机会,不算吃亏。
“只有景儿说你傻,她还瞧不起我,一心想要巴结宫里其他那三位,结果一不小心撞了霉运,受人栽赃给弄死了,然后就剩下你和我。”不知不觉间,太后忘了自称哀家,仿佛穿越回到记忆深处的过去。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个名唤‘景儿’的近侍宫女,只是那人不甘命贱,一心想着出人头地,结果作着作着就把自个给作死了。
后来太后就再不要别人了,有容从一个已经足够。
容从待她,总是温柔体贴,真诚忠心。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娘娘现在不是已经不怕了吗?”
容从的一句话让太后神思回拢,她瞥了眼空旷的寝殿,顺着窗影往外眺看,始终有宫人门前守候。不需要害怕灯影,是因为随时随地都有人值守,就算不喜欢红彤彤的绢笼可以直接命人撤下,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人人能够践踏的宫嫔,她是当今太后。
“不是不怕了,而是发现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东西。”成了太后以后,她才赫然发现这世间还有更多更加可怕的人与事,那些才是真正令她惧怕的。
“娘娘是否还在忌惮人心与舆论?”容从舒眉:“祭祀将在三日之后举行,东鸫观观主提出祭祀之前觐见您。”
太后神色一动,她轻轻按揉眉心:“应该的,别是到了祭祀当天他还不知道自己这趟进宫究竟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感受到对面的人欺身靠前,太后眉梢一弹,抬眼看到容从已经为她轻轻按揉起眉穴。
太后盯着他:“你……”
容从垂眸:“什么?”
太后抿紧下唇,双眼闭阖,轻吁一声:“果然还是你的手法更好一些。”
容从温声说:“法坛祭祀结束之后,奴才就能空出更多的时间陪陪您了。”
太后勾唇,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如此甚好。”
这一夜睡得比往日要沉,隔日清晨醒来,太后只觉精气神也比往日更好,早晨用过膳食,她记起今日约见公明道长进殿觐见,摆驾到来了临雪暖阁观景,想到皇帝稍晚一些前来请安很可能会扑了个空,还特意差人去永顺宫里知会一声。
哪知宫人回来禀报却说皇帝病了,爱子心切的太后坐不住了,闻言便要摆驾永顺宫去。
前不久永顺宫被撤换下一批宫人,太后原来从永福宫拨到皇帝身边的两名宫女也被撤了,不过据纪贤说起她们时常在皇帝耳边乱嚼舌根,被撤换下去太后也不觉惋惜。就是皇帝身边没有几个自己人,太后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放心,这趟摆驾永顺宫时,她还打算多带些顺心粹意的宫女往皇帝身边安置几个。
“奴婢给娘娘请安。”
皇帝寝宫大门紧闭,唯有一人留守在外,太后双眉一抬,立刻看清对方眉目:“哦……你是容从安排过来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杨眉顺从地应:“奴婢名唤杨眉。”
“是了。吾儿与哀家提过,因为你的名字与魏梅一样都有个‘mei’,所以他才会记得住。”太后勾起嘴角。
“有幸能让陛下记住,这是奴婢的福份。”杨眉立刻作一脸欣然。
然而太后并未多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眺向紧阖的大门:“听闻吾儿身体抱恙,可曾唤来太医诊治?往日也不见他频频遭病,自从魏梅不在,就没一个奴才中意,龙体安康岂能疏忽大意?”
“去把门打开,哀家要进去瞧一瞧吾儿的病情。”
这话便是问罪的意思,杨眉应声下跪,低低嗫嚅:“陛下昨日外出寻猫,恐怕是那时候给着了风寒,太医府已有医官前来诊脉开方,算下时间药差不多要煎好了。”
皇帝闹着要养猫,一养起来一只接着又一只就算,素日里两只御猫宠得跟宝贝似的,让奴才跟前跟后也就算了,竟连皇帝自个都跟着猫屁股到处跑了。太后心中不悦,可一想到皇帝曾说这是信王交给他的一门课业,再是不快也只能忍了:“就知道胡闹。”
杨眉起身去给太后开门,皇帝昨夜回来也没说不舒服,下半夜才起的高烧,这会儿正烧成小火炉,被严严实实捂在龙床里边睡觉呢。
太后来了以后坐在床前,瞧着儿子烧红的小脸蛋委实心疼,絮絮叨叨抱怨几句,知道儿子听不见,也没再多说什么。
听说药在送来的路上,太后索性多坐会儿,等着把药送来亲手给儿子喂服。期间杨眉始终立在身边侍候,竟像侍候了多年的老仆般对她一个挑眉一个抬手便了如指掌,提前注意到她下一步想做什么,这令太后不由自主多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等到药汁喂完了,皇帝还没醒来,卧病在床哼哼唧唧,太后轻拍掖在他身上的被褥,静静看了会儿,抬首对杨眉说:“你倒是个机灵的丫头,哀家还没动呢,你就知道哀家想给皇帝拿什么东西了?”
“奴婢小时候生病,阿娘也会帮奴婢拿来棉巾塞在衣服里吸汗,说是这样做不易着凉,也更方便抽换,不易汗湿了衣裳。”杨眉轻声细语。
太后舒眉:“原来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法子倒是民间更为常用些……”
“……哀家还道也是容从教你的。”
杨眉眼底的柔色一滞,很快就被镇定掩盖下去,她曲膝跪地:“奴婢也是在那日舒光斋方听说容总管原来并未将这事向您禀报,奴婢猜测容总管无非是怕小容公公知道以后不肯罢休……”
太后淡了表情,只见杨眉轻咬颤唇:“都怪奴婢不识分寸惹恼小容公公,容总管只是出于好心……”
“你在替他求情?”太后悠声反问。
杨眉怔忡抬头,面露无措。
“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太后朱唇一勾:“容从什么为人哀家最是清楚,看着面相凉薄,实则心肠温软,他既同情你的遭遇,又舍不得怨怪容欢,两个都是他捡来的孩子,难以取舍也是情有可原,哀家不会怪他的。”
杨眉的心冷却几分,随即露出感激的笑:“难怪容总管常说娘娘宽宏大度、通情达理,奴婢一定尽心效主,娘娘恩德莫不敢忘。”
“你要谢的人不是哀家。”太后面露哂色,语气也淡了下来,没有继续与她多说的意思。但杨眉却不然:“无论娘娘还是容总管皆于奴婢有恩,大恩大德永不敢忘。再说奴婢如今已经是永顺宫的一份子,陛下的事就是奴婢的事,他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奴婢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渡过难关。”
太后神色一顿:“你说吾儿出了什么大事?”
杨眉眼神闪烁,但她不敢有半句欺瞒:“奴婢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太后不欲与她绕圈子:“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
杨眉不敢隐瞒,将她与皇帝出去寻猫半途偶尔巧遇温浓与方周的事情与太后一一细说。
“孩子?”当太后听说方周之时,心中不禁存疑:“宫里哪来那样的孩子?”
“奴婢回来之后仔细打探,据说此人乃是随同东鸫观诸位道长进宫来的。”
听说到这东鸫观,太后的心总不免生出几分疙瘩:“哀家怎么不知道竟那东鸫观观主竟还携同如此年幼的小道童一并入宫?”
“竟原来是瞒着娘娘您的?”杨眉先是一讶,随即露出顾虑之色。
太后看出她还有什么心事瞒着,沉色道:“你还发现什么了?”
“其实,奴婢确实感觉到古怪之处。两只御猫平素形影不离,尤其陆狮大人因为曾经遭受凌虐形成了畏惧生人的性格,它本不会擅自离开陛下身边去亲近那样的陌生人。”杨眉嗫嚅:“起初奴婢只以为是因为有温姐姐在场的缘故……毕竟两位御猫大人平素与她关系极好。只是奇怪的是,陆狮大人对道童的亲近更甚。不仅如此,奴婢发现温姐姐与其道童关系匪浅,应是早已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