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不给苏浔辩解的机会,撩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苏浔望着她转瞬消失不见的背影,怔在原地叹了口气。
……
秦婉婉觉得自己今日格外忙。
她从兄长这里离开,跑去苏浔那里送东西传话,完成后还要再到兄长这里回禀。
她气喘吁吁地坐下喝着茶,将方才她和苏浔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过来。
秦长宁立在一侧,听完她的话,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果然,是他方才表达得太含蓄了。
她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
秦婉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秦长宁,笑道:“兄长,你不会真喜欢青韵了吧。”
“不可以吗。”
秦婉婉皱了皱眉:“我也挺喜欢她的,但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毕竟曾是那昏君的妃子,如果将来我们秦家夺得大统,她的身份,会敏感很多。”
“我会想办法的,不用担心。”
“嗯。”秦婉婉应一声,心中却乐开了花。
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兄长,是在变相承认他喜欢青韵了!
她低着头嘿嘿一笑,将这个巨大的秘密悄悄藏在心头。
秦长宁并不知道他被自己嫡亲的妹妹暗中编排了。他望着平南府飞扬的繁花,心中泛起细密的柔软。
贴在他胸前的那支白玉桔梗花簪子,带着温热的暖意,他轻轻抚过,悄悄扬了扬唇角。
……
时间一晃,三天过去。
御朝殿内。
裴怀泠慢慢翻看着手中的折子,田右丞恭谨地站在殿下。
折子上详细写了赈灾事项,还有他关于赋税改革、征收徭役的建议细则,句句精要,可见经过极为谨慎的修改。
田右丞果然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人才。
裴怀泠看完,将折子阖上,望着田右丞,淡声道:“都准了,后续推进皆由你一人负责,若有什么需要找朕便可。”
田右丞没想到他如此简单就同意了自己那些犀利的政策,不由老泪纵横,扑通跪在了地上:“皇上圣明!”
“辛苦了,退下吧。”
田右丞这才起身,恭敬地往外退去。
他一边擦着自己一脸老泪,一边感慨道:谁能想到,长乐帝会有清醒的一天,大祁,命不该绝啊!
他哭得颤颤巍巍,正撞上也前来御朝殿议事的石咏德。
“哼。”田右丞抹了一把眼泪,冷哼一声径直走远。
石咏德摸了摸自己的两抹八字胡,望着田右丞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只好回头道:“快点跟上来,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
他后面跟着一个婀娜美人,腰肢纤细,面容柔美,闻言,娇滴滴道:“奴知道了。”
石咏德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她迈进了安神殿。
“皇上万安。”一见裴怀泠,他和身后的美人跪在地上。
裴怀泠扫了他一眼,“起来吧,你来有何事?”
“回皇上,”石咏德从地上起来,先偷偷看了一眼裴怀泠,见他神色无恙,忽然一脸悲痛道,“臣听闻,韵妃娘娘陪皇上出行的途中遇刺身亡了。臣心中沉痛,一则心痛娘娘香消玉殒,二则担忧皇上,担忧您过于思念娘娘恐身体有恙,于是微臣为了给皇上分忧,特意找来一位解语花陪伴皇上,皇上请看。”
他说着,闪身让出了身后的美人。
美人如垂柳一样的身姿立在殿中,朝着裴怀泠羞涩地一笑:“奴流若见过皇上。”
裴怀泠毫无波澜地扫了一眼,看向石咏德:“爱卿真是为朕分忧。”
石咏德谄媚一笑。他前些日子听闻皇上单独召了田右丞,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直心生忐忑,生怕自己失了宠。这几日他忧愁地茶饭不思,终于想出这个讨皇上欢心的办法,便急忙挑了一位听话的美人送了进来。
见裴怀泠没有责备他,石咏德心中又有了底气,不由谄笑道:“虽然韵妃娘娘仙去,但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恕微臣多嘴,大祁该有储君了,您的子嗣一直是群臣心头担忧的事……”
“你说韵妃仙去了?”裴怀泠忽然淡声打断他的话。
石咏德一时沉默,韵妃娘娘被掳走已成事实,比起皇妃失节,说她仙去应该更好听一些……他忐忑地道:“回皇上,佳人不再,就当是仙去了吧,您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裴怀泠冷嗤。
他原本还想着过段时间再整治长乐帝宠信的这位奸佞,如此,也不用等以后了。
他淡漠道:“爱卿为何总是关心朕的子嗣?”
“回皇上,当然是为了江山社稷……”
“不,你是怕朕死。”裴怀泠漠然打断他,“所以才想要一个年幼储君,更适合你拿捏。”
石咏德的汗,兜头流了下来。
皇上竟然一直知道他心中所想!是的,他之所以不停地催促长乐帝的子嗣,是担忧长乐帝那病弱的身子哪一天撑不住死了。万一他死了,又无人继位,到时候朝中为皇位定然会掀起腥风血雨,但不管是谁继位,他都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只手遮天了。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让长乐帝留后,这样哪怕他死了,朝中群臣还会名正言顺推举小皇子继位。年幼小儿继位,比长乐帝更适合控制,他凭借自己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到时候不仅是皇上宠臣,更有可能当上辅佐幼帝的摄政王。那时候,这大祁,他不得横着走?
石咏德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裴怀泠将他心底的盘算揭了出来。
他匆忙跪在地上,挤出一脸忠贞的眼泪,否认道:“皇上冤枉,微臣只是关心江山社稷而已。”
“既然你这么关心江山社稷……”裴怀泠淡淡道,“田右丞赈灾缺的银两,便从你的府库里出了。”
石咏德怔住,随即哭诉道:“皇上,臣俸禄微薄,府库里哪有什么银子。”
“有多少银子,抄一抄就知道了。”
石咏德僵在原地。
“李温,传旨,即日起,石咏德被革职,家财罚没入公。”他懒懒说完,从鎏金椅上起身,慢腾腾地出了御朝殿。
留下的石咏德跪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
第49章 放不下
石咏德被革职, 以及新政的出现,引起轩然大波。
一大早,消息就传到了平南府中。
“青韵, 你说这些新政是什么意思?”秦婉婉窝在苏浔的房间内,百思不得其解地揪着头发, “而且他怎么舍得把石咏德革职, 那不是他最宠信的人吗?”
苏浔撑着下巴坐在她身旁, 沉思一会儿低语道:“他总算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秦婉婉还是不解,“难不成那昏君还能想通自己要爱国爱民了?我才不信,这里面定然有什么奸计。”
苏浔笑了笑, 没有和她分辩。
秦婉婉依旧在自言自语:“我听说璃山行宫都不修建了,他还差人赈灾, 他这奸计倒是用的巧妙, 这样很快就能收拢人心了……”她说着说着, 忽然一脸担忧,急忙从一旁站起来, “不行,我得找兄长问一问,青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就不过去了……”
“你又害羞了, 我兄长又不吃人。”秦婉婉暧昧地笑望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苏浔的神情严肃起来。
不管裴怀泠这次新政推行出自何意, 都会给秦长宁造成不小的冲击。百姓都是现实的, 若裴怀泠的推行顺利,民心收拢,那起义军团不攻自解, 平南府这边,势力便会大大削弱。
平南府的反叛和刺杀,好像一直都没有被朝中重视,看似放纵不屑着,实则暗中早已缠战在一起。
苏浔叹了口气。
自北瀛一别,她和裴怀泠不过分别了十天,没想到这短短几日,他竟搅起了这样大的波澜。
……
这一日下午,又传出平南王要被凌迟的消息。
苏浔立在窗前,她的房间能望到出入秦长宁院子的一条小径,不过半个时辰,那条小径上已经数十人来来回回。
平南王秦雄是秦长宁兄妹的父亲,在第一次作乱时便被裴怀泠擒住。秦长宁一直想营救他,奈何裴怀泠看管得极为严密,事情只能一拖再拖。如今凌迟已在眼下,事情终于再也拖不得。
王府里弥漫着浓重的危机感。
苏浔黛眉蹙着,轻轻阖上了窗扉。
这些事情,都不是她该管的。
她回到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茶还是上一次秦长宁差秦婉婉送来的,她心思烦乱,只随意地用温水冲了一下,入口不再香气馥郁,竟微微有些发苦。
她将杯盏推到一边,烦乱地揉着眉心,她不能再在平南府待着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裴怀泠早晚会有一日和秦长宁正面对抗,到时候若她还在平南府,不仅进退两难,更会激怒裴怀泠……
一想到裴怀泠那周身阴气森森的样子,苏浔打了个寒噤。
“兄长真是胡闹!”她正发着愁,门被一把推开,又是秦婉婉。
“怎么了?”苏浔问她。
她气冲冲地坐在她身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盏茶,一饮而尽,气愤道:“兄长竟要亲自去京城救父亲!咦,你的茶怎么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