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打点好了,”碧珠胸有成竹应道,“高公子的船夫是季大人亲自安排的,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君锦玉心中此刻早已经漾开了花,上次是常嫣嫣她命不该绝,这才从高献手中逃过一劫。
常嫣嫣身边那位同她有私情的护卫已经离开,雪珠碧珠留意过她近三个月来的动向,推测那人多半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出这一口恶气,还自己一个清白,君锦玉筹谋了多日。她本就无意什么李捷、赵捷,旁人稀罕此人,她却还不将这等凡世俗夫放入眼中。
反正不是她真正思慕之人,牺牲一个邵捷,就能换来她在王府叱咤一世的结果,这样划算的买卖,她就是再心软畏惧,也会不择手段去做。
一旦与高献、邵捷两人牵扯上不该有的关系,任凭母妃如何力挽狂澜,外人也只会咒骂常嫣嫣是个水性杨花、心思狠绝、连妹夫都要勾引的狐媚子。
京中从不缺流言蜚语,也从不在意真.相,没有第二个大郎来救她,到那时候,常嫣嫣也只得委身高献而已。
第215章 侯爷打脸宝典(二十三)
常嫣嫣也绝不会料到, 兜兜转转这么多次,身处一个专为她算计的陷阱之中, 即便母妃在此,她也无处可逃。
念及此,君锦也难得生了些许怜悯之情来,毕竟比起今日为常嫣嫣备好的“大礼”, 她当日施与自己的那些痛苦与磨难, 委实算不上什么。
至少她不为旁人接纳之余,还有一个邵捷愿意亲自上门求娶。而若是常嫣嫣声名狼藉,今日之后又会有几个纨绔愿意捡她这双破鞋。
雪珠扶着她缓步走上石阶,嗓音柔似春风:“小姐不妨开心些,您看不上那邵府公子, 主子总是最疼爱您, 自然不会将您往火坑里推。”
君锦玉垂首掩去眼底精光, 犹犹豫豫道:“哥哥待我极好, 锦玉甚是感激……只不过嫣姐姐也是哥哥的妹妹, 今次若按着哥哥的计策,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境, 锦玉也会良心难安……”
“这些都是她自个儿自找的,”碧珠暗暗冲谢嫣的背影抛了个轻蔑的白眼, “谁叫她平白无故仗着王妃的愧疚之情侣欺负您?小姐就是心太软, 对待这种人不尽快打杀了, 难不成还要留着她继续给我们使绊子?”
“是我大意了, ”君锦玉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看似十分挣扎煎熬,“哥哥的大业,也因嫣姐姐的关系一再搁置,她虽身世可怜……未免也太碍事……”
“所以啊,”雪珠笑眯眯续道,“嫣小姐早先嫁出去,于我们府上众人才是大义。高献好歹也是虎贲将军的嫡子,生性不羁洒脱,将来可是要承袭爵位。正巧嫣小姐性子也与他很是合得来,嫁与他为正妻,岂不是比嫁进那些刻板规矩多的世家,要来得快活得多?”
君锦玉犹如被她说动,狠了狠心一闭眼,十分克制道:“也罢,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她以前做的那些错事,她嫁与那高献,我也算与她两清。”
雪珠碧珠由衷笑道:“小姐这么想才是正理。”
往来钟灵山与京城之间的,大多为京城颇有名头的权贵。
由于此地距离京城有些远,且寻常百姓苦于糊口奔波,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过来游山玩水,是以来此踏青的男女,多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后人。
有商贾一掷千金买下此处山湖,又砸了不少银子修建起亭台,另还提供食宿,专供游人登山踏青游乐。
穿过空地甬道的尽头,湖畔边就零零碎碎建着几座临湖小楼,只需立在二楼窗轩前俯视望去,便可将漫山湖景尽数收入眼底。
她们早些忙着赶时辰,出行前也未用早膳,正巧这湖里多的是味美肉嫩的湖鱼,寻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做几碗鱼羹也十分容易。
君恪事先打点好所有事宜,雅间也早先与掌柜商议备好,不必再劳烦人费神。
谢嫣陪着于氏走上陡峭狭窄的木梯,觅得之前备好的雅间推门进去,她将将走到一人宽的窗边,正要作势推窗赏景,却听于氏叹了口气,低低道:“嫣嫣,母妃今日领你出来,为的就是叫你好好散一散心。”
谢嫣心中略略一拧,喉咙有些微发紧,却缓缓蓄起一个明丽的笑容:“王府中的景色本就幽美,我近日好得很,母妃不必担忧。”
于氏还欲说些什么,君锦玉却跟着君恪攀上二楼。
于氏望了眼二人身后乌泱泱的随从,倒也适时止住了话头,只不动声色按住谢嫣的手背拍了拍。
三人围着雅间中央的酸枝木八仙桌坐下,君恪对着前来奉茶侍候的堂倌随手比了个手势,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堂倌就领着几个婢子,端上一盅鱼羹并几道爽口小菜。
君恪慢悠悠用了半碗,便放下筷箸,默了片刻,面色有些不悦:“为何还不见邵府的人过来?”
那堂倌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虽被他严厉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倒也没因畏惧过甚而失仪。
他深深作揖回禀:“回王爷的话,眼下湖水已融得差不多,正是个泛舟的好时节,邵大人许是寻船家租船,这才误了时辰……”
不待他再解释,君锦玉忽然扯了扯君恪的衣袖:“哥哥无须这般着急,他们误了些时辰也没什么,我看这里景色极好,用完了饭去窗台那边赏赏湖也是妥当之举。”
周妈妈便在一旁打着圆场:“小姐许久未出来,这等烟波浩渺的湖可没怎么见过哩。”
“也罢,”君恪微微颔首,眼底阴霾散去,慢慢浮起一抹迁就和宠溺,“玉儿且在此陪着母妃说说话,我出去瞧一瞧。”
君恪一走,这满屋子里陪侍的人,也一下子少了一半,雅间内顿显宽敞明亮。
这座小楼本就临湖,故而清晨还有些料峭寒意未曾褪去,生怕冻着主子,下人也没敢主动前去开窗。
于氏却不顾这些,唤冯妈妈取来一件厚氅披上,见身旁两个姑娘裹得还算严实,便吩咐堂倌将观景的窗轩打开。
雕花菱格窗打开的一瞬,有夹杂着碧草红花芬芳的湿润水汽,争先恐后钻入窗沿。
即便是坐在二楼朝着远处放眼望去,窥不见这湖的边际,也难以推测出湖水之广。
湖面平滑如铜镜,偶尔微风掠过湖面之上,才撩起几道不浅不深的涟漪,混着湖畔翩然散开的柔软花瓣,一齐流淌着流向远处。
湖上雾霭沉沉,连四周的翠山也仿若宣纸上一点点晕开的山峦,端的是缥缈悠远。
这湖据说极深,故而湖上这些撑船的船夫,就没一个不会凫水的。
可会凫水是船夫,定州常年旱灾频发,常嫣嫣又哪里会水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君锦玉愈发觉得心中快慰激动,连嘴角也抑制不住上扬。
她正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自拔,冷不丁听见身旁的于氏问道:“锦玉是想到了什么,竟如此高兴……不妨说出来,也好叫你嫣姐姐乐上一乐……”
她猛然回过神,但见一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顿了须臾,才磕磕绊绊辩解:“没什么,锦玉就是在寻思,邵府之人怎的还未如约前来……”
“小姐,”周妈妈故作夸张得捂住她的嘴,“您怎么当众将这等闺阁心思当众说出来……知情的人,说您担心小王爷被这邵府人惹得不悦,不知道还以为您……”
语毕又拿眼睛去偷看谢嫣。
君锦玉羞得满脸通红,慌忙扯下周妈妈捂住她嘴巴的大掌,吞吞吐吐道:“我……”
这等小女儿的姿态倘若放在以前,于氏莫不早就哄上了几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锦玉先前令她太过失望的缘故,如今竟觉得她这举止叫人不怎么舒服。
于氏搁下碗筷擦了擦嘴,疏疏淡淡道:“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在外人说,免得又叫旁人挑我们王府的错处。”
从前使惯的小手段今次忽然起不上半点作用,加上又遭了于氏一顿训斥,饶是君锦玉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的冷嘲热讽。
她脸色一白,指尖恨不得绞断怀里这方手帕,她咽了一口气,垂下头弱弱道:“锦玉往后定会慎言,还望母妃不要生气。”
于氏起身踱步到窗前:“今日是你与邵府公子约好游湖的日子,暂且不必计较这么多。”
君锦玉默默称是。
这酒楼里的鱼羹,味道甚是不错,谢嫣多喝了一碗,舀尽最后一勺的时候,忽听外头响起一阵脚步踩踏木楼的动静。
她抬头便见君恪大步推门进来,引着一位做官家打扮、服饰端肃,看上去约摸三十多的夫人,对着于氏道:“母妃,这正是邵夫人。”
于氏是上了皇室族谱的王妃,身份自然比邵夫人高了不止一星半点,按照宫中礼节,邵夫人还应当向于氏执礼。
于氏素来不喜用身份压旁人,寻思等到两家小辈成亲后,想来邵夫人也是亲家,这般多礼倒显得有些不妥,便免了邵夫人的礼。
邵夫人歉疚道:“早上过来的时候,途中出了些意外,这才耽搁了不少时辰,叫王妃在此多等许久,是妾身之过。”
“无妨,”于氏示意她坐下说话,“误了时辰委实算不得什么,只要府里人安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