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典秘经在手,配出炼离散的解药不是难事,只是胡尔伊漠监工似的派人盯着她,着实可怕。
“辛叶,取个罐子给我。”
江月旧吩咐下去,很快便递过来只陶罐。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平日常用的那……”
少女话没说完,瞥见身边的婢女俨然变成了胡尔伊漠,吓得手一抖,险些摔了陶罐。
“这个不成?”
“成成成。”
江月旧讪笑,“殿下怎么来药房了?”
“解药制成了?”
“是。”
少女垂着眼,乖乖回答,不敢欺瞒。
毒是他下的,要不要救醒菱华也是他说了算。
男人默了默,“断肠草呢?”
江月旧一愣,随后指了指抽屉,“收在里边儿了。”
“磨成粉末,晚些送来。”
胡尔伊漠说完,又道,“解药送去给菱华吧。”
少女见他松口,忙不迭点头承下。
等药汤端到了菱华公主面前,江月旧又有些顾虑。
当时顾言风随手一拔,万一带回来的不是六月雪呢?
可按照普阳寺的住持所说,这因果不空,万般虚实都是障眼法,那这双生草药也该只有一株才对。
“神医,汤要凉了。”
辛叶见她迟疑不决,在一旁小声提醒。
不管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月旧一咬牙,捏着菱华的下颚,将汤药灌了下去。
第35章 叁伍
菱华公主服了药,夜里三更呕了血。
江月旧守在床边足足熬了一整日,眼见她浑身褪去虫斑,蜡黄的面上也有了几分血色,仍不敢大意。
第二晚的后半夜,少女撑不住困意,趴在桌面打起个小盹。
胡尔伊漠进屋时,江月旧脸朝着门口,细眉蹙着,睡得正沉。
男人冷眼瞧着,心道她对不相干的事儿倒是很上心。
只是少女似睡得不安稳,呼吸急促,偶尔又一滞。
仿佛梦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叫她受了惊。
胡尔伊漠顿了顿,伸手将她额前一缕鬓发绕到耳后,眼里冷色淡了几分。
男人刚要收回手,便被一双澄黑的眼眸盯住。
江月旧早在他进屋时就醒了,佯装睡着,只是想看看男人会做些什么。
“殿下放心,公主平安无事了。”
男人眉梢扬起,声色淡漠,“听说你一天没进食了。”
少女摸摸肚子,哑着嗓子很是委屈地开口,“这炼离散的毒性反反复复,可太折磨人了。”
“所以神医这是在抱怨本王?”
江月旧讪笑,“我只是心疼菱华公主,多了一句嘴。”
胡尔伊漠没说话,指尖点了点桌面,不温不火道,“出来。”
“做什么?”
少女后怕似的攀紧了桌沿,面上惧色一目了然。
男人见她瞬间怂了胆,隐隐欲发笑。
他抬手,冰凉的手指戳戳江月旧的额头,“带你吃饭去。”
话音方落,后者便起了身。
少女变脸般噙着笑,“殿下不早说,我还以为要挨罚了。”
“你做错了什么,怕挨罚?”
“我害的公主吐了血,怕殿下心疼。”
江月旧本就是试探,见男人缄默,又补了句,“毕竟菱华公主是殿下的未婚妻……”
胡尔伊漠阔步走在前头,“那又如何?”
少女跟上去,顺手带上门,听见他语气近乎绝情。
“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江月旧心一拎,垂眸温顺道,“殿下不必与我说。”
男人回过头,高大的身躯像一堵高墙笼罩在她眼前。
“抬头。”
胡尔伊漠一沉声,那股嗜血的味道便从少女脊背后窜出来。
挡都挡不住。
江月旧颤了颤眼,强装镇定仰起脸。
只一瞬间,男人低头落下一吻。
少女惊慌着转头避开,那吻便生生印在侧脸上。
周身都被他冷冽逼人的气息包裹着,江月旧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冰窟中。
双腿也仿佛灌了铅,因着恐惧,一步都迈不开。
“你同她不一样。”
胡尔伊漠附在她的耳边,又真挚又残忍。
“所以别想着逃。”
江月旧抖了抖身子,瞧见金匣子在一团白光中露出个模糊的轮廓。
她一咬牙,倾身环抱住男人,伸手去够匣子。
“殿下,我会陪着您的。”
一语毕,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
她摸到了。
-菱华站在窗前,一双嫩白的手掌心里掐的尽是血痕。
这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她那冷硬如铁刃般的未婚夫,眼里有了缱绻之色。
她原以为,她捂不热的心,旁人也必然不能。
一夜将明。
江月旧难得吃了顿舒心的晚饭,金匣子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今儿摸到了个边角,改日定能将其打开。
少女带着些愉悦之色进了屋,发现床榻上的小公主正抬眼瞧向自己。
菱华大病初愈,脸色仍微微发白,只是面上挂着笑,笑不及眼底。
来者不善的模样。
江月旧料想她并非善茬,遂敛眸行礼。
只是腰还没弯下,就听菱华柔柔唤道,“神医不必多礼。”
少女直起身,走上前替她把了脉,确定性命无虞后,也笑,“恭喜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菱华摇头,“哪有什么吉人,听说是神医冒险去那极寒之境替我寻来了救命的草药。”
小公主泫然欲泣,拉着她的手道,“神医是我的救命恩人,待我身子好了,定要去让大殿下赐你一笔丰厚的奖赏。”
江月旧惯是八面玲珑的心思,此话一听,便知弦外之音。
可不是在宣示主权么。
少女默默抽回手,淡笑着应下,“如此,便先谢过公主了。”
菱华闻言,笑容也跟着浅了一截。
“神医不必客气,只是我已醒来,怎么不见殿下身影?”
江月旧抿抿唇。
这话问的,好似自己有心拦着她二人相见似的。
没等她回答,胡尔伊漠便迈进屋里。
男人撩了幔纱上前,垂眼瞧她,“公主醒了,便回自己行宫吧。”
菱华与江月旧俱是一惊。
前者愣了片刻,眼眶发红,“殿下是我的未婚夫,难道还怕有人说闲话?”
胡尔伊漠没甚耐心,一把扯过少女,“本王与神医还有要事商议,公主自便。”
言罢,男人便匆匆拉着江月旧离开了屋子。
直至走到药房,才见他松了手。
少女在胡尔伊漠身侧站定,思忖着二人的关系,一时间也没开口。
倒是男人默了默,吩咐道,“去将断肠草磨了粉,晚些送去宫中。”
江月旧颔首,见他神色阴沉,也不敢多嘴,转身进了药房里。
后来没一会儿,胡尔伊漠就离开了。
少女磨着草药,脑海里纷乱复杂,像是一团棉花塞在其中。
大王子与菱华订婚,图的是西沙雄厚的势力。
可眼下男人这般态度,好似笃定小公主认定他一般。
实在冷漠又冷情。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菱华突然闯进屋来。
“你可知大王子是什么样的人,就敢堂而皇之觊觎他?”
江月旧停下手中动作,“公主不用将小女当回事儿,等过了这阵子,我自然会离开殿下身边,一辈子都不再出现。”
菱华盯着她平静的眼眸,却是不屑一哂,“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同本公主谈交易。
不过没关系,早就听闻中原人心思狡诈,你要图什么,本公主给你便是。”
少女闻言,弯唇也笑,“中原有句话叫知恩图报,公主生在异域,不明白就算了。
不过我图的东西,公主恐怕给不了。”
“是何?”
“殿下的心。”
菱华被这□□裸的挑衅彻底惹怒,扬手砸碎了案上几个瓶瓶罐罐,咬紧银牙骂道,“不知廉耻的狐媚子。”
江月旧纹丝不动站在那儿,笑意更淡。
这话,也不是头一回听见了。
明明是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心,却要全赖在女子身上。
她一青楼里的鸨母,难道还得学会些三纲五常不成?
“你赖着不走,本公主自有办法赶你走。”
菱华撂下狠话,摔了门离开。
少女仍杵在那处磨草药,一圈一圈,神色丝毫不变。
-江月旧赶在日暮四合前把草药粉末送去了胡尔伊漠寝宫。
这边刚退出来,便被人捂了口鼻拉到一处空地。
男人蒙着面,在她耳后发问,“大哥又让你做什么了?”
少女挣了挣,反被他困的更紧,只好靠着男人胸膛回答,“磨了些草药。”
顾言风松手,扳过她的肩膀,垂眼瞧她,“菱华醒了,你准备何时随我离开?”
江月旧不敢望他眼。
若金匣子开启,自己便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本来她已准备放弃,可是现在又看见了希望。
更何况依照胡尔伊漠的性子,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说不定,还会连累顾言风一起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