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尔伊漠也笑,眉眼阴鸷,“想来,神医也没什么理由留在本王身边,不是么?”
江月旧挫败似的咬紧唇瓣。
这时候,她该含情脉脉说句,我心悦殿下,才是。
可面对煞神似的男人,少女实在说不出口。
胸腔里满满当当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胡尔伊漠眼瞧着她不说话,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懒得敷衍,心火烧的就更凶了些。
过了好半天,江月旧这才低低道,“殿下希望我做什么?”
“这是绝命散,而解药在本王这里。”
男人倾身捏了少女的下巴尖,“本王什么都不允诺你,你也大可甩手离开。”
江月旧在心里一阵冷笑。
她若此刻转身出门,保不齐被胡尔伊漠给一刀捅死。
少女垂眼,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身,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
胡尔伊漠愣了一霎。
江月旧在他腰后的指尖稍稍一勾,就碰到了白光之中的金匣子。
将那匣子的四个边角依次摸了一遍,少女微松下一口气。
还好,还不算太糟糕。
只差一步,就能打开金匣子了。
再忍一忍。
江月旧这么想着,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殿下身边,我哪也不去。”
言罢,不等男人反应,少女仰脖子灌下绝命散。
“现在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胡尔伊漠生的棱角过于分明,沉默不言的时候也格外瘆人。
隔了半晌,男人回道,“杀了二弟。”
-江月旧觉得天意未免也太好笑。
她的每一世都牵扯进顾言风就算了,末了还要亲手置他于死地。
实在,问心有愧。
从胡尔伊漠那里回来,不到三日,顾言风的军队便打进了锦丹王都。
大王子宫殿被围困,容玉去地牢里想要带走桑术,可后者哪怕断了一条胳膊,仍然忠心护主,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容玉气得半死,只好按吩咐带走了江月旧。
而再见到顾言风的时候,少女整整瘦了一圈儿。
她穿着大漠轻飘飘的衣裙,从胳膊到细腿,叮叮当当串着些小铃铛,看起来倒真的与锦丹女子无异。
江月旧坐在床榻边,隐隐感到些尴尬。
她这时,好像不能笑嘻嘻地同男人打招呼,也不能摆着张臭脸,爱理不理。
思忖了几秒,少女自认为平静地抬眼瞧了瞧门口的男人。
顾言风盔甲未卸,剑眉吊梢着,眸子直勾勾盯住她。
前世江月旧骗他饮毒,害他身死有去无回谷,现今又拒了他的爱意,同大哥谋害锦丹王。
无论哪一桩,都足以要她性命。
念此,男人随手将佩剑望桌子上一摔,冷嗤,“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抓你回来,是要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的吧?”
江月旧闻言,“腾”地站起身,脸色有些发白。
她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太妙,可没想到顾言风对她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少女哽了哽喉咙,委屈道,“那殿下抓我回来是?”
“阶下囚。”
男人展臂,睨她一眼,“过来,替本王更衣。”
江月旧语噎。
虽然面上不大乐意,脚下倒是怕死的勤快,小碎步一踏,人就到了顾言风身前。
男人着实比她高了不少,好在锦丹的衣束不比江南繁复,江月旧伸着细长的腕子勾勾绕绕,不费什么事儿便将冷硬的外袍褪下,只余一件中衣。
顾言风垂眼看她,只看见一截白皙的脖颈在身前晃啊晃,无端晃的他喉间燥热。
男人伸手推开江月旧,阔步上了榻,然后厌嫌似的开口,“熄灯。”
少女乖乖灭了灯,在黑暗里怔了会神。
估摸着顾言风呼吸平稳,差不多睡着了,江月旧便蹑手蹑脚地往殿外走去。
没走两步,就听见一声咬牙切齿的呵斥。
“不许走。”
少女顿足,仿佛被吓了一跳。
“滚过来。”
江月旧抿抿唇,认命般转身回到榻前。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少女欣身杵在床边,没了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床榻上的男人抬起手,握住江月旧的腕子,用力扯了扯。
后者被迫跪坐在床沿下,下巴正好抵在床边。
那只手被顾言风锢在胸膛上,静默久了,还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心跳。
一声,两声。
声声入耳。
江月旧唇边挽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歪头枕住男人的袖角。
竟是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后妈担保,一定虐的精彩纷呈,每一世都不一样(捂脸逃跑
第38章 叁捌
顾言风醒来时,正窝在床榻里侧,后背紧贴着墙壁,一只胳膊还枕在少女脑后。
而江月旧睡得四仰八叉,霸占了整张床铺不说,更是勾着男人的腰身,两条细腿将他牢牢攀住,那副睡姿,要多不雅观,就多不雅观。
顾言风伸手推推后者,少女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巴咂着嘴,往他怀里钻了钻。
男人喉结滚了滚,心头涌起一股燥热,狠狠把她推开。
几乎是逃一般出了屋子,顾言风站在烈日下,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他拿江月旧,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真不知谁才是阶下囚。
某个罪魁祸首倒是睡了个饕餮大觉,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少女收拾好屋子,又跟着小婢女学了些乱七八糟的粗活。
她用汤药遏制住体内的绝命散,起码能撑上小半个月。
届时顾言风若继承大统,那便一切都好说。
若最后登基的是胡尔伊漠,自己就再做旁的打算。
总之让她再杀一次顾言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江月旧捧着叠衣物,想的正出神,冷不丁撞上了来人。
菱华大病初愈后一直咳嗽不止,一张小脸也煞白如雪。
反比她这中原人看上去还要柔弱几分。
现被江月旧撞了,小公主娇面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些。
少女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嘴上讨饶了几句,然后蹲下身去捡散落的衣物。
可菱华却没想这么容易放过她。
小公主抬靴,不由分说,一脚踩在衣服上。
江月旧正扯着衣服的边料起身,猛地被菱华踩住,险些绊了个大跟头。
“菱华,行了。”
容玉在一旁瞧着,心知自家妹妹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遂好心劝阻。
谁知菱华充耳不闻,靴子倒是抬起,下一秒却径直踩在了江月旧的手背上。
少女一下皱紧了眉头,恨不得将菱华的脚腕拧断了去。
奈何她现在没半点武功,就只能任由小公主居高临下地踩着。
“你可知错?”
“错了错了。小女有眼无珠,不该冒犯公主的千金之躯。”
江月旧认错认的飞快,一双黝黑的眼儿半敛下去,瞧着诚恳至极。
反倒是菱华羞辱不成,一口气哽在胸口。
小公主冷笑一声,脚下使劲,就着少女的手背用力碾了几下,这才作罢。
容玉垂眼,见江月旧手背破了皮,血色鲜艳,登时不悦地瞪住妹妹。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
菱华委屈地挽住阿姐的手臂,“若是旁人冲撞了我,早就没命了。亏得是她,我才手下留情,略施小惩。倒是阿姐,你怎么偏心帮起外人来了?”
容玉仍是带怒,挣开她的手,转头问,“你还好吗?”
江月旧勉强笑笑,眼里却一片冷然,“无妨,小伤。”
“自己下去包扎一下。”
念及她的身份是阶下囚,容玉也不能多做什么,只好嘴上提了一句,便拉着菱华往前走去。
少女甩了甩火辣辣的手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
入夜之后,江月旧摸黑潜入菱华屋里,在她枕头下放了只形如蚊蝇的蛊虫。
根据药典秘经记载,此蛊虫无毒,但进入人体内却犹如千万蝼蚁啃噬,奇痒无比。
江月旧本觉得好玩,才弄了一公一母两只养着。
谁知菱华欺人太甚,那便叫她尝点苦头好了。
出了屋子,碰巧遇见顾言风同扶威一起走来。
少女躲避不及,只好扬起笑脸行礼。
“你手怎么了?”
扶威眼尖,一嗓子嚷出声,将江月旧吓了一跳。
后者忙不迭把手背在身后,“没什么,不小心磕到了。”
“给我瞧瞧,怎么磕了这么一大块?”
扶威自上次共饮后,就与她熟稔许多,眼下见她神色不对,当即要扯少女胳膊肘。
江月旧猫腰避开,“公主,您是主子,我不过是个阶下囚,就不劳烦您挂心了。”
少女话里有话,顾言风被平白噎了一遭,于是冷冷睨她一眼,伸手拎着人后衣领便往屋里走去。
江月旧缩着脖子,手脚并用,试图挣脱。
男人眉一挑,扬手将她抗在肩上,低喝,“别动!”
少女身子一颤,果然认怂,伏在他肩上微微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