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幸好辅导员没有离开学校，他匆匆跑到教学楼，在楼下看到了陆檀母女，陆母还在滔滔不绝的喷着唾沫，陆檀却面无表情，周围不少人在远处看热闹，就连陆姚，都在室友的簇拥下来到了这里。 辅导员头疼欲裂，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一个家庭像陆家一样复杂且麻烦，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孩子就算做不到一视同仁，也不要区别待遇的太明显。 他只能先把这三人领到自己的办公室。 陆母抓着陆姚的胳膊，在辅导员身后走的时候都还在骂陆檀。 那话脏得让辅导员都听不下去了，转身说：“赵女士，你也少说两句吧，去了办公室咱们再慢慢说。” 陆母也发现这一路不少人都在看，于是也闭上了嘴，但抓着陆姚胳膊的手用力更大。 陆姚：“妈，我疼。” 陆母连忙说：“哪儿疼？你怎么这么傻，都不说，妈给你揉揉。” 陆檀静静地走在旁边，她能看到陆姚那胜利者般的表情，从小到大，陆姚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她说什么都是错的，没人会相信她，却都愿意相信陆姚。 陆姚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她眼角微挑的斜看着陆檀，鄙夷和骄傲明显的一眼即知。 辅导员把她们领到了办公室，办公室还有几个老师，他们抬头看了一看，还跟辅导员打了招呼，他们基本都认识陆姚，还跟陆姚也说了几句话。 陆姚在老师们面前表现的乖巧极了，她说话温声细语，乖乖的给所有老师都问了好，顺便表示这次是因为妹妹出了点事，自己和妈妈过来劝她，结果吵起来了。 “我和妈妈也知道她年龄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是该劝的还是要劝。”陆姚笑得有些勉强，眼里有几分失落了和愁苦，“哪怕她记恨我们也一样。” 有位老师教过陆姚英语，很喜欢陆姚这样听话懂事成绩又好的孩子，他看了眼陆檀，心里也感叹，一母同胞的姐妹，怎么一个那么优秀，另一个却是这副模样。 辅导员让她们自己在办公室里找椅子坐，还给她们都倒了水。 然后他和稀泥一样说：“你们有矛盾就自己在家好好解决，怎么要闹到学校里来？学校是学生上课学习的地方，要是每个学长和家长都跟你们一样，那学校还怎么办下去？” 陆母虽然说了一路，但现在依旧很有精神，她情绪有些激动：“老师，你不知道，陆檀自从上大学以后就没回过家了！你说，我不来学校，还能去哪儿找她？” “难道我们当家长的就不关心孩子吗？”陆母说着说着，眼泪还落了下来，她一擦眼泪，声音哽咽，“我们把她养大，也没想过她能多有本事，就想让她当个普通人，好好读书，以后好好工作。” 陆姚在此时抱住了陆母，陆母喘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老师，你也帮我劝劝她吧，她要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去给人当二奶，当了二奶，以后怎么办？我不能有这样的女儿，陆姚也不能有这样的妹妹。” 辅导员惊了，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惊了。 这可是学生家长亲自说出来的话，当妈的总不会诬陷自己女儿，除了辅导员赵老板以外，其他几个老师都相信了陆母的话。 他们看陆檀的目光都变了。 辅导员忽然问：“陆檀，你怎么说？” 陆檀坐在椅子上，她表现的很沉稳冷静，完全没有被陆母和陆姚的态度影响，她从包里拿出合同，递给辅导员：“这是我现在的兼职，雇主是辉乘的秦先生，如果我给他当二奶，我还有必要工作挣钱吗？” “对他那样的人来说，给情人一个月五万，会不会太少了一点？”陆檀给的合同是第一版，秦封还没给她涨工资时的合同。 陆檀：“我签的是两年约，两年后我大学毕业，准备自己创业。” 陆檀只看着辅导员：“我需要赚生活费，也需要赚学费，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也没有出卖自己换取金钱。”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辅导员看了看合同，又把合同递给陆母：“你也看看吧。” 陆母半信半疑的接过合同，看到工资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们家现在只有陆父在上班，她是个全职太太，陆父一个月工资三万，还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都在应酬。 每次陆姚想买包，都还要精打细算，超过一万的包还得考虑再三。 所以陆姚搭的基本都是古驰比较便宜的款式，七八千就能拿下的，偶尔上万，但也不多。 像香奈儿的包，陆姚一个都没有。 陆母看了眼陆檀，然而陆檀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辅导员笑道：“看，一点小事，主要是沟通不好导致的，以后你们要多沟通，这样才不会听风就是雨，当家长的也要对孩子多点信任，我看陆檀就很好。” 陆母产生了动摇。 陆姚却在这时说：“陆檀，你别说瞎话，家里又不是没给你拿钱，你赚什么学费生活费？” 陆母也反应过来，她气到：“我每个月打的钱打给狗了是吧？” 如果换做以前的陆檀，一定一个字都不多说，她习惯了被冤枉，习惯了怎么辩解都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久而久之，在面对陆姚和陆母的时候，她就成了哑巴。 换做任何一个人，数年如一日的替自己辩解，却得不到一点回应的时候，估计都无法一直坚持下去。 那实在是太累了。 然而陆檀这次却拿回自己的合同，对陆母说：“你说你给我打了生活费，打款记录呢？” “还有学费，我从没拿到过学费，但每次学费都是我自己付的，难道你给的是现金？” 陆母怒了，大吼道：“你别睁着眼说瞎话！生活费和学费我哪次没给？！” 陆檀冷漠的看着她：“难道你给了我吗？” 陆母忽然愣住了。 她确实没给陆檀，她全打给了陆姚。
第17章
虽然陆檀不讨喜，但陆母却从来没有在钱方面亏欠过她，虽然给陆檀的生活费没有给陆姚的多，可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一个月一千五的生活费足够应对生活。 陆母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了陆姚一眼，陆姚移开了目光，知女莫若母，陆母瞬间明白了，陆檀的生活费和学费，都被陆姚拿去用了。 她一个月给陆姚五千，一个大学生，哪怕每个月都要买名牌化妆品，只要不大手大脚，五千也足够了，每次陆姚想买名牌包和衣服都是另外支钱。 但现在，在办公室里所有老师辅导员和陆檀的目光下，她咬着牙说：“陆檀，你从小就爱说谎，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我是你妈，难道我会一分钱不给你，看你饿死吗？” 陆母的眼底有泪：“我是那么狠心的妈？这个世界上哪有当妈的不爱孩子的？！” 陆檀却极为冷酷地说：“有，还不少。” 陆母一愣，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她卡了半晌，无助地看向辅导员。 然而辅导员现在只想把她们都请出去——他还想明天吃陆檀做的药膳呢！ 陆母恼羞成怒，但顾忌着办公室老师不少，她还记得陆姚要留校，如果陆姚的名声出了污点，以后留不了校该怎么办？陆姚大学几年都在学校里钻研，如果毕业后离校，他们家在外面又没有特别好的关系，最多让陆姚找一个月普通工作，别说一个月三万，可能连一万都够呛。 南大也算名校，但名校的非王牌专业出去也不一定比其他学校更有竞争力。 如果能留校，能运作的空间就大了。 陆母只能把脏水泼到陆檀的身上，她看着坐在旁边的陆檀，看着陆檀那堪称冷漠无情的脸，怒骂道：“你逃课早恋说谎就算了！现在还给你姐泼脏水！陆檀，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姐好？见不得我们这个家好？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檀正襟危坐，她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想跟你们断绝关系。” 所有人都傻了。 包括办公室里的老师们。 辅导员连忙说：“陆檀，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多伤人心啊。” 陆檀摇头，朝辅导员笑了笑，似乎是在感谢他：“没关系，我很久以前就不伤心了。” 辅导员：“……” 我没说你，我说你妈。 算了，我还是别说了。 陆檀：“你们回去算一下，我十八岁以前一共用了你们多少钱，等你们到了该赡养的年纪，我会折合当时的物价全部还给你们，至于陆姚，我不欠她，没什么可还的。” 陆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继续说：“我知道在法律方面不能断绝亲友关系，但是我们可以定一些协议，该我做的，我不推辞，不该我的，不要推到我头上来。” 陆母坐在那，如遭雷击，她确实想过，如果没有陆檀这个女儿，那一切都会好得多，陆姚听话懂事，成绩好，讨人喜欢，她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陆姚身上。 因为没有儿子，她总担心丈夫跟她离婚，她又多年没有工作，一旦离开丈夫，马上就会失去生存的能力。 哪怕离婚会给她一半的财产，可因为陆姚的花销大，家里根本没存下什么钱。 丈夫离婚后还有稳定的工作，而她只能抱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财产坐吃山空。 所以陆姚就是她的退路，只有陆姚好，她才能好，陆姚挣的钱多，她才能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她听见陆檀语气冷静的说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时候，她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她明明不喜欢这个女儿，在陆檀小时候，她还想着，如果陆檀在外面玩的时候被车撞了，或者是被人拐了，那就太好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滋味。 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她也曾十月怀胎，受尽磨难把她生下来。 怀着陆檀的时候，她也想像过，这个孩子是不是会很乖巧，长大后会不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成为她和丈夫的骄傲。 陆姚看着明显被怔住的母亲，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紧紧抓着陆母的手，冲陆檀说：“爸妈难道只给了你钱？陆檀，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切，没有爸妈的培养，你能挣钱？” “亲情难道能用钱来衡量？”陆姚强调了钱这个字。 陆檀反问她：“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陆姚：“……” 陆檀笑道：“你只是习惯跟我唱反调而已，用我的办法解决，对你和我都好。” 陆姚气道：“这么多年就当我好心全喂给狗吃了吧！你说想考南大，我把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全给了你，你说想骑自行车，我也把最喜欢的给了你，家里没人对不起你，你凭什么跟妈这么说话？” 陆檀一字一句的听着，她表情有些疑惑的看着陆姚，她疑惑的并不作假：“陆姚，你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 “考南大，我找你借资料，你说早卖了，我找妈要钱去买资料，妈让我直接找你。” “结果你说你早就把资料给我了，但我拿去卖钱花了。” “我挨了一顿打，三天没能下床。” 陆檀说起这些事，竟然觉得有些趣味。 “至于自行车，你把车弄坏了，怕挨骂，说把车送给我，结果我骑出去就摔进了沟里。” “回去又挨一顿打。” 陆檀一点都不伤心，反而笑了：“至于爸。” 她想了想：“有这么个人吗？” 陆母终于忍不住了，她眼里含泪，挣脱了陆姚的手站起来，抬手就想给陆檀一巴掌，她发泄地喊道：“那是你爸！你说的是人话吗？！” 陆檀冷漠地看着她。 眼底空空荡荡，没有恨意，也没有爱意。 那一巴掌，陆母最终没有挥下去。 “赵女士，以后你只有一个女儿。”陆檀，“那个女儿叫陆姚，不叫陆檀。” “如果你们再来找我麻烦，我不会再跟你们客气。” 陆母崩溃道：“我白养你了！我白养你了！” 陆姚也咬牙切齿地说：“陆檀！你颠倒黑白！” “你全口谎话！以为会有人信你吗？！” 陆檀转头看向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老师们吓了一跳，连忙转移视线，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她们的情况。 是啊，以前每一次，都没人相信她。 哪怕她说的都是真的，却依旧被贴上了撒谎成性的标签。 这一次，可能依旧跟以前一样。 什么都没变。 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