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在外间用膳,脑海里过着沈青桠的事儿。她说她出身山村长于山村,一年多前才到的扬州,可那通身的气韵,属实不像自幼长在山野的姑娘。她说是他兄长教她识文断字,可眼下,她家中满门都死在了那场洪灾里,景衍无处查证。
可若说她是旁人探子亦或棋子,景衍既无证据也不想去相信。
他苦笑一声,到底还是揭过此事。即便他素来多疑,却也仍旧不愿对舍命救他的姑娘报以恶意。
第22章 (捉虫)
沈青桠自己露了破绽后,心虚了几日,借口来了月信身子不适躲在房中不肯出来。景衍这段时日则一直忙于查案,只是吩咐府上伺候的人每日熬上两顿温补的药给她养着身子,倒是不曾去扰她。
沈青桠安生了几日,见景衍并没发作什么。心中便明了,那事是揭过了,景衍也不欲再深究。
悬着的心一放下,就起了旁的心思。她几日前听了徐梦那场戏,回味了许久,一直惦记着再听一次。
今日好不容易起了个早,同景衍一起用了早膳,就是盘算着再去听一回昆曲。
她知晓,景衍这些日子分外忙碌,也不指望他能陪自己去,只盼着他能答应让她自己出府去。
景衍用膳向来细嚼慢咽,十分秀雅。沈青桠却不是,她用膳时虽不粗鲁,却也不是那细嚼慢咽的模样。
这不,景衍不过刚用了碗汤羹,沈青桠就已将几个汤包并一碗粥下肚,停了筷箸。
她用晚膳,也不离开,只托腮撑在桌案旁,笑眼璀璨的盯着景衍。
景衍受不住她这般灼热的视线,也知晓她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他无奈轻笑,搁下碗筷侧身开口:“说吧,什么事?”
沈青桠被他看透,略微羞窘的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想出府去戏园子听场戏。”
她说出这话时,满心自信,只觉景衍绝对受不住她这般作态求他。
孰料,景衍竟好似压根不吃这一套。
他微微蹙眉,直接拒绝:“不行,近日扬州城不太平,我也无甚空闲时间陪你去,你还是安生呆在府里的好。”
沈青桠愣了一瞬,不敢相信,景衍居然不许她出府。她抬眸去瞪着景衍,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景衍讪讪的摸了下鼻子,退让道:“你想听戏可以,将那日的怜人请到府上,让你听个够,只一点,绝不能出府。”
沈青桠横了眼他,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他的安排。早前就有了一场刺杀,景衍说这扬州不太平,沈青桠是信的。说到底,她只是想听戏,也犯不着在出府的事上和景衍起争执,便应了他的话。
景衍继续用膳,临了从食案上起身的时候,还顺手揉了把沈青桠的发髻,将她的发丝揉的散出来些才收手。
“干嘛啊,发髻都被你弄散了!”沈青桠蹙眉娇斥道。
景衍沉沉笑了声:“今日午膳我不在府上用了,你自个儿用膳,不许挑食,安生等我晚上回来。”
话落,不待沈青桠答话,就抬步出了府门。
诚也紧随其后跟着景衍出去,上回景衍遇刺,诚也护主不利又受了重伤,修养了些时日,这几日才大好。
景衍倒是不曾怪罪他,让他身体恢复后便仍做着景衍的贴身侍卫。
“诚也,吩咐下人去城东戏院找林老板,请他让那日唱戏的人来咱们府上给夫人解解闷。”景衍沉声吩咐诚也。
这段时日,景衍在扬州顶着京城商贾的身份,沈青桠成了他口中的妻子。这些日子,府里伺候的下人们除了莲香外都是唤她夫人的。
景衍带着诚也去了刺史府,安排的下人则去了戏园子寻林老板。
那林老板原是觉得自家这个戏子徐梦,入不了那打京城来的公子的眼。却没想到,隔了这几日,那公子竟会派人来请徐梦过府。
也怪那下人,只说自家主子请那日场戏的怜人去府里唱上几段,却没说这是为谁而请,平白害的那林老板多想,也惹下了之后的许多麻烦事。
景衍府上的下人来同林老板传话时,那日的伶人徐梦正在不远处练嗓子。这下人与林老板的对话,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徐梦与那林老板是差不多的心思,以为自己得了那公子的青眼,脸上神色悸动。
“这位小哥,我便是那日唱戏的伶人,你且稍等我片刻,我略收拾收拾便随你去。”徐梦未待林老板开口就慌忙先行应下了,似乎是唯恐林老板拦她的模样。
第23章 (捉虫)
府上的下人见状也连忙应下,候在戏园子等着徐梦。待她收拾妥当后,那下人便带她去了府上。
徐梦满心欢喜的前去,原以为能见到那位公子,直到进府后才知,听她唱戏的是位夫人,也就是那日陪在公子身边的女人。
景衍出门后,沈青桠便吩咐人搬了件摇椅到院中。徐梦到时,她正闭眼卧在摇椅上小憩。
那下人将徐梦领进来后便退了下去,临走时,他低声对莲香说:“公子请来给夫人解闷的伶人已经到了。”
在一旁的徐梦将这下人的话听的清楚,心下猛地一凉。原来他只是为他的夫人请伶人解闷罢了,并非是对她有意。
下人退下后,莲香俯身到沈青桠跟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姑娘,姑娘,醒醒,伶人来了。”
沈青桠微微转醒,眯着眼瞧了瞧徐梦。见果真是那日唱《惊梦》的女子,登时就来了兴趣。
她起身到徐梦跟前,笑容真诚的开口说话:“姑娘的戏唱得极好,我这几日来一直念念不忘,故此才特意请了姑娘过府一叙。”
徐梦只是呆呆楞住,因自己心中的那点念想羞愧得脸色通红。
眼前的女子生得芳华绝代,徐梦即便自负美貌,见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及她十之一二。
“夫人生得好美……”怪不得能得那谪仙般的公子如厮疼爱。徐梦突兀的赞沈青桠美貌。
沈青桠微愣,继而扑哧一笑,同样夸赞徐梦:“姑娘生得也十分可人疼呢。”
她此言倒是不假,徐梦的长相就是小白花的模样,虽不比沈青桠风情万种惑人,可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也着实是惹人生怜。
徐梦咬唇轻轻摇头,却也不再开口。沈青桠见状只觉自己心都软了半截,她素来喜欢美人,无论男女,都觉赏心悦目,楚楚可怜这一款的更是最得她欢心。
“那日听姑娘唱的那出戏后,我实在欢喜,不知姑娘能否赏脸再给我唱上一段。”沈青桠十分有礼的开口请徐梦再唱一段。
徐梦本就是来给她唱戏的,自然不会推辞。
“今日只梦儿一人来此,这戏自然不必在园子里那般完满,梦儿献丑了,还请夫人见谅。”徐梦柔着嗓子答话,沈青桠笑着让她随心唱即可。
“还请夫人借一处给梦儿换上戏服。”徐梦面上略显战战兢兢的开口,似乎是怕沈青桠拒绝。
原先她以为是那公子请她来的,特意不曾在戏园子里换上戏服,只等着借换衣勾搭他,却没想到,听戏的是他的夫人。
徐梦的算盘落空,可又不能不唱,眼下只得同沈青桠借一处换衣。她心中有鬼,开口时就心虚,唯恐沈青桠问她为何不再戏园子里换。
沈青桠倒是不曾留意,只抬手示意她去内室换即可。
这府里其实不大,景衍与沈青桠所居的小院更是仅一处寝房与净室,往日莲香都要睡在隔壁院里的。
徐梦眼下要进去换衣的房间,就是景衍与沈青桠两人的寝房。
第24章 (捉虫)
沈青桠示意徐梦去内室换衣后,又让莲香过去跟着。
徐梦踏进内室后,环视周围,才发觉这是主家的卧房。她稍楞了楞,对莲香道:“我无甚麻烦姑娘的,您先去门外稍等我片刻即可。”
莲香微微蹙眉,也没多言就退了出去。她虽退了出去却侧身立在窗下,这处若不关门窗,一回身便能将内室收入眼中,且那处位置人在内室压根就看不到有人在。
沈青桠毕竟是同景衍住在一处,她自己倒是不怕,可是却不能让景衍遇险。徐梦的底细她不清楚,虽然人家小姑娘瞧着也不是坏人。但沈青桠为免有什么意外,还是让莲香去盯着了。
徐梦眼见没了莲香的身影,又扫视了一圈,才缓缓到榻前,她抱着戏服呆愣着瞧着榻边的墨色腰带,怔了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换上戏服。
她系着戏服的腰带时,不自觉有多看了踏上那墨色腰带几眼。
这墨色腰带是景衍今晨落在榻边的,与他那日在戏院所用的腰带样式大致相同,徐梦一眼便认出是他的东西。
她系好自己的腰带后,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摸榻边的墨色腰带。指尖碰了几瞬,徐梦愈发心乱,竟偷偷将那腰带藏在自己身上。
徐梦并不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落入了窗下的莲香眼中。
她换好戏服出来,莲香领着她回到院子里,却并未对沈青桠说出她在房中的作为。
沈青桠见徐梦一身玲珑水袖的戏服款款而来,眼中浮现向往。她好像许久没穿过戏服了,如今想想真是怀念从前跟着师父学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