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院中立着只着一件单衣的景衍。
他的咳声又一次响起,枝枝有些心疼,骂了句:“傻子。”
景衍听见声响抬眼望过去,唇角瞬间勾起笑容。
“醒了。”他轻声问。
“没睡。”她带着气性儿哼了声回答。
话音刚落,未待景衍开口,便又接着斥他:“过来啊,你是傻子嘛,这般凉的夜色,便当真在这受着寒,若是染了病该如何是好。”
景衍听她娇斥,笑容愈发加大,他快步上前,踏入房内,俯首在枝枝耳畔,低低到了句:“爷就知道你会心疼。”
枝枝没理他,自顾自爬上床榻内,留给他一半。
景衍并未立即上榻,反倒解了外衣在屋内呆了会儿才掀被睡在她身侧。
他身上带着夜间的寒凉,怕直接上榻,把凉意过给枝枝,这才在房中等了会儿才上榻。
枝枝在榻上躺着,见景衍一直没过来,略有不耐的翻身去瞧他,这一翻正撞上景衍掀被上榻,直直撞进了他怀中。
她的脑袋砸在他胸膛,听见了自他胸腔传来的笑声。枝枝有些羞,想要侧身避开。景衍却揽得愈发的紧。
他指尖轻抚枝枝耳畔的碎发,低声哄道“枝枝,旁人说的话,莫要放在心上。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是我满心欢喜的女人为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因为是我惦念欢喜的你与我的孩子,所以,无论他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我的心头肉,我会待它如珠如宝,悉心疼爱照料。那些人,虽是你的亲人”
景衍足够温柔,这话任哪个女人听了都会欢喜。他年岁不小,膝下却无皇子,朝臣百姓无不以为他盼着的是皇长子,甚至觉得他会想要封后也是因枝枝怀了皇嗣。可他却说,因为她是他所欢喜的女人,因为是她与他的孩子,所以他觉得欢喜。
枝枝也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可她却不可自控的觉得十分难过和遗憾。景衍说他会待这个孩子如珠如宝,悉心疼爱照料,可他不知道,他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孩子出生长大,他们将永远被隔绝在两个世界。
景衍感受到胸前衣襟一阵湿润,猜到是枝枝哭了,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给她抹眼泪,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呆呆的哄她说:“别哭了,我心都要碎了。”
这话俗气无比,可枝枝眼眶却愈发酸涩。
“都怪你,你明明是景衍,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好。”枝枝语无伦次。
景衍听不明白她的话,只能给她抹泪。
“好了好了,乖啊,睡吧,不许再哭了,再哭的话它该笑话它娘亲了。”景衍边给枝枝擦眼泪,边抚着枝枝微隆的小腹柔声低语。
“嗯。”枝枝带着哭腔应了声。压抑着泪意不再出声。
景衍今天累了一天,实在乏累,他抱着枝枝轻拍着她肩头哄她,哄着哄着自己也睡了过去。
枝枝却未曾睡去,她轻轻翻了个身,正对着景衍的脸庞,伸手抚过他的眉眼,带着留恋与不舍,还有许多压抑着的汹涌情感。
这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枝枝脑海中响起。
第119章
“叮, 系统提醒宿主,不可对剧情人物动情,以免影响本故事剧情推进。”
系统察觉到枝枝的情感波动后, 机械的电子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强硬的打断了枝枝的思绪。
枝枝苦笑, 收回了手指,眉眼低垂,掩下心底的难过。
是啊, 景衍只是剧情人物罢了, 而她也不过是他故事中意外闯入的过客。她的任务是按照系统的要求推进剧情发展, 而不是沉溺于剧情中人物的情感影响故事进展。
可她明知如此,却还是屡屡难以自抑情绪。枝枝不禁有些惶恐,她怕有一天她会因为沉溺于这个故事里无谓的感情, 而放弃现实世界。怕这些情情爱爱影响她回家的信念。
枝枝合上眼帘,在脑海中问系统道:“距离我离开这个世界, 还有多久?”
系统这次并未绕圈子, 反倒直接告诉她说:“七日后, 封后大典。届时我会安排宿主你应对突发事宜,确保万无一失, 让你在这个世界离世, 而后系统自会帮助宿主返回现实世界的。”
枝枝听罢系统的话, 心底浮现悲哀的情绪。
封后大典啊, 他们的婚仪上啊,景衍要在大婚当日迎接她的死讯吗?那他该有多痛啊。
系统能与宿主共情,它再次觉察到枝枝的悲伤,尝试着安慰她道:“宿主不必难过,景衍是这个故事的天命之子, 宿主只是一个闯入的外来客,待您离开后,景衍自会回到他既定的命运轨道。”
它说的对,景衍和枝枝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属于这里,而枝枝舍不下故土至亲。景衍待她很好很好,好到让她遗憾与他相逢。
枝枝即便回到了现实世界,她也永远不会忘记江南扬州的烟雨中遇见的那个姿容绝艳的郎君。
初见时一眼惊鸿,而后相识相依,景衍是个极好极好的郎君。好到枝枝觉得,这是她此生唯一一次惊艳了时光的相遇。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他是这个世界的“神灵”,而她不能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世界留在这个于她而言过于虚妄的故事里。
终究是前路不同,或许分道扬镳才是最好的结局吧。枝枝压抑着难过的情绪,在心底如此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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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宴结束后,宫中人流攒动,景衡和纪二安排的杀手就在这时由冷宫的暗道入了内宫。人成功送入宫中的消息相继传到景衡和纪二的耳朵里,景衡听了消息,心中暗暗生了些怀疑,此事进行的十分轻易,景衡难免有些怀疑是不是个圈套。
而另一边的纪二,却没有这份警觉了。她得知自己的人连同景衡的人一起由暗道进入内宫,眉梢已然挂上得逞的笑意。
她的手下将此事禀告给她,纪二听罢难掩笑容开口吩咐道:“很好,你去安排本宫在宫中的人手接应宋书他们二人,务必助咱们的人得手,至于景衡派去的人,倒无需我们插手。”
纪二知道景衍绝非景衡可被人轻易刺杀的人,倒是毫不担心他的安危。
她与心腹谈论这许多阴谋,全然不知自己的一切谋划,早已落入暗处之人的眼中。
就在纪府屋顶,隐匿着数名暗卫。这些暗卫正是景衍此前派到纪府盯着纪二和纪侯爷动向的那批人。
景衍早知纪侯爷同景衡暗中有牵扯,故此当初将纪二遣出宫来时,便派了暗卫盯着纪府众人的动向。
果不其然,还真被暗卫给察觉了纪二和景衡的阴谋。
次日一早,景衍早早离开国公府往皇宫而去。他刚踏进宫门,候在宫门处等待禀告消息的暗卫便现身上前,叩首禀话。
“属下有要事急禀。”暗卫沉声开口。
清晨的宫门处无甚人烟,连行路的宫人都没有一个。景衍淡淡扫了眼左右,示意他直接禀告。
暗卫随即答话道:“属下在纪府探知,齐嫔,哦不,是纪家二小姐,与先太子景衡密谋行刺。纪二小姐答应助景衡安插人在封后典礼上出手,景衡则提供了自宫外潜入内宫的密道。纪二小姐派了自己的人潜入宫中,景衡则安排了宋书入宫。只是、景衡意在行刺陛下,纪二小姐却想要刺杀贵人。”
这贵人说的是谁,景衍自然不会不知。
暗卫说完,略有些战战兢兢的垂下头来。
景衍则覆手冷嗤一声,眼中布满寒芒,语调不屑道:“盯紧了从冷宫进来的人,封后典礼前日,将纪氏所派之人杀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做成意外身亡即可。至于景衡的人,呵,留着吧,朕倒要看看他景衡能翻出什么风浪。正愁揪不出他来,这回刚好能从宋书入手去查。”
暗卫恭敬应声,景衍摆手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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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就到了封后典礼前夕,这几日来,一批批珠宝玉石自帝王私库搬进齐国公府的小院,满京城都挂上了红绸。
景衍此前在西北王府也未曾娶妻立妃,这场封后是皇帝头一回封后娶妻,百官宗庙都极为重视。
因是元后入宫,齐国公府也做足了场面,原本国公府就没有孙辈的姑娘,认回了枝枝后,满府也不过只她一个要出嫁的适龄女子,故此,国公府齐老太君将自己当年出阁的嫁妆拨了大半给枝枝,齐钰作为她的兄长,齐国公府的当家人,更是给她备下了数倍于公主出阁的嫁妆。
连带着宫中帝王私库备下的物件,足足将枝枝的院子和隔壁林迎的院子都塞满了还不够,齐钰无法,只得将嫁妆聘礼往中院挪了去。
帝王娶妻,举国同庆,眼下满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景衡赞避之地,都无法避免的听见了街上的闹腾。
景衡原本坐在院中,听得街上的欢闹声,他心中复杂烦闷,实在不想听这些事,便回身入了房内。
人踏进房门后,景衡便吩咐仆人紧闭房门。待房门紧闭后,外边的声音才算被隔绝了大半。
“宋书在宫中可有传来消息?”景衡咳了几声,瞧着掌心的血色,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问手下道。
候着一侧的人垂首答话道:“宋侍卫传来消息,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那纪氏派去的杀手便跌入湖中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