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蓉走过去,给她放下了帐幔,又将香炉里的熏香换上了新的。
楚玉嫏这一觉睡了太久,久到雨停了后,天色放明了一会儿又暗了下来。
外头又在下着小雨,细细绵绵的,润物无声。
司马静从外头回来了,就看到楚玉嫏还正睡得熟。
“参见殿下。”长蓉赶紧行礼。
“下去吧。”
司马静随手将带着寒气的披风扔给跟在身后的有喜,然后往内殿走去。
楚玉嫏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深了,她一向神经紧绷,就算是在深夜睡得最熟的时候也能被一两声轻微的动静吵醒。
然而今日的雷声雨声却半分没有吵到她,但凡是助眠的很。高床软枕,陷在其中就陷入了一个昏沉的状态。
她做了一个梦,难得的梦里没有那些在风雨里的挣扎,只有从前最美好的回忆。
司马静掀开床幔坐在床头,看着她双眸轻轻阖着,长睫如扇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唇畔带着微笑,带着丝丝缕缕的蜜意。
这样的时候真是难得,换回来以来,司马静几乎没有见过她笑得真心的时候。
抬手给她将盖到了脸上的额发,就见她微微侧头睁开了眼,声音还有点哑:“殿下?”
司马静就抽回手,嗯了一声,问:“听说你从午时就睡到了现在,睡了这么久,药可还吃了?”
楚玉嫏立刻就清醒了,从床上半坐着靠了起来,她装傻:“殿下在说什么药。嫏儿也没有什么大碍呀。”
另一边,司马勋扔掉了伞,大步在雨中走着回了的含露宫。
他避着没有去找母妃,只是回了自己的寝殿。
“殿下,您这是何苦啊。”司伟看着心疼,忍不住还是多嘴了一句。
司马勋却是不肯承认这些,只是阴冷的道:“把今日参与的这些人,全都给本王找过来。”
“殿下?”司伟不解。
司马勋却是自顾自的从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冷茶,道:“一定是这中间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送信的人没有将信送到。那群废物,不知道是如何办事的!”
司伟想说,此事这真不能怪在内线的头上啊,这么简单的事,不过是给娘娘送个信而已,怎么可能办不到。
司马勋抿了一口茶,烦躁的就将茶盏捏碎了,眉宇间是掩盖不下的冷意,就道:“去,给本王拿一壶酒。”
司伟就无奈的应下了。
司马勋手里捏着那些玉牌看着,神色有些恍惚。怎么就落到了这一步呢。
司伟拿着酒进来了,道:“殿下还是换件衣服吧,当心着凉了。”
着凉了?司马勋嗤笑一声,自嘲之意甚是明显。
会有人在乎吗?嫏妹都不在乎了。明明从前的时候,她对他怎般的嘘寒问暖,会给他送亲手做的绣帕糕点,哪怕他只是微微皱了眉头都能让她温声细语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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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而现在, 就怕是他死了,楚玉嫏也不会多看一眼。
司马勋接过了酒,随意的到了一杯,然后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入喉, 带起了一片灼热。
在外淋了许久的雨, 冷风吹过时, 他却觉得身上的冰冷不及心底冰冷的一半。
司伟看着殿下这番模样,忍不住违背本心骗道:“殿下, 楚大小姐定然是没收到信, 她若是收到了信,定然不会让您一个人等如此久的。”
只是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不是这般想。带个信,多容易的事啊。安插在东宫的细作, 能潜伏这么久没被发现自然是有他的本事的。带信出东宫都能做到, 更别提只是给太子妃送个信了, 哪怕就是半路遇见,这纸条也能递出去啊。
“是啊,她只是没收到信罢了。”司马勋看着手里空掉的酒杯, 仰头闭了闭眼, 遮去了眼底的阴狠之色。
“让人去查, 信是否送到,若是没有……就将那送信不利的人,处理了吧。”
楚玉嫏,嫏儿,你最好只是没有收到信。
可千万,不要背叛他啊。
*
蒹葭宫,寝殿之中一片寂静, 金兽吐着袅袅暖香。
司马静蹙着眉看她,道:“怎么就不要喝药?太医说了你气血不足,得好生补补。还有,他还说了你忧思过重。”
楚玉嫏眼神游离,这话她听得太多了,长蓉也一直是这么唠叨的。
司马静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有什么事情可让你忧思的,你心思就是太重了,成天想这想那。”
心思重?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楚玉嫏看着他,忍不住:“殿下觉得我心思重?”
她倒是想起来了,他不是一直觉得她心思深沉,怎么如今倒还是心思重?莫非他偏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心思重的女子?
司马静顿了顿,又想到了初见之时,他在殿上对她的冷嘲热讽。顿时就别开了眼神,差开了话题:“孤是让你别想这些,小心对身子不好。孤去让人来给你煎药。”
楚玉嫏就温顺的点着头,顺着他岔开了话题:“好。”
*
转眼就到了春猎之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狩猎的好日子。
司马静出去了,长蓉替楚玉嫏梳发,用金冠将头发都束了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小姐,笑道:“娘娘穿着这身骑装的模样,真真是神采英拔,英姿飒爽。”
楚玉嫏却是眨了眨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箱子低是不是有一套金丝软甲?去将它拿来吧。”
长蓉愣了一下,然后应了是,将那软甲拿过来时还有一丝不明白。楚家安排刺客的事她也知道,就在今天,可小姐怎么好像没打算让太子殿下穿,却自己穿上了?
楚玉嫏想着今日的计划,长眉微微一蹙。
她瞧了瞧头上的那根金簪,想了想,还是又换上了首饰盒里更粗的一根。
“走吧。”
今日陛下带臣子进山春猎,礼部兵部还有御林军为这前前后后准备了数月。
司马静弃了马,与楚玉嫏一块乘了马车。他看着楚玉嫏这一身装扮,忍不住蹙了眉:“今日不许骑马。”
楚玉嫏顿了顿,唇边笑容微僵,随即点头应是。
司马静这才满意了。
春猎所用的山,在城郊外。工部的人在这边搭了营帐,供这些贵族子弟在此休息。
男子的地方和女子不在一处,皇帝带着儿子们和臣子打猎,投壶比赛。
司马静就去了前头,楚玉嫏带着婢女去了后头楚贵妃的地方。
营帐内极为宽敞,里头的桌椅屏风香炉等等陈设,都是最好最奢华的。
楚贵妃悠哉悠哉的坐在上头,满身行头雍容华贵,一身暗紫色华服金丝绣纹,手里拿着把长柄宫扇慢悠悠的摇着。
楚玉嫏坐下稍下首,长苏芷站在她身后。
孟凝香走后,倒是寂寞了许多,往日若是她在定然要逮着她说着别人都不知道的八卦。
今日这坐列排序又是不一样了,因为楚玉嫏如今是太子妃自然是比那些命妇更高一等,坐在了所有命妇的上头。
这下就与那些从前的姐妹隔开了,那些未婚的贵女坐在了最下头,一直排开了老远。这前头都是些年纪参差不齐的夫人,她们按着自己诰命的等级排了序。而坐在楚玉嫏附近的,自然都是最高级的命妇。
楚贵妃今日好像心情特别好,一个劲儿的和下座的命妇说着话,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楚玉嫏。
这些个命妇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端倪,只能一个个干笑着答着话,配合着贵妃娘娘。
楚玉嫏坐在其中,既和这些隔了辈分的命妇们不甚熟悉,又没有命妇愿意触贵妃娘娘的霉头给她递话茬。于是一时之间,楚玉嫏就仿佛成了隐形人了一般。
排座的最末端靠门那边的位置,坐着的人就有意思了。都说物以类聚,这冥冥之中的座位排序,可巧就将这些人都排到了一起。
不巧的很,这些个都是从前对楚玉嫏恨得牙痒痒的人。可惜从前楚玉嫏上有贵妃撑腰,手下倒也不知玩了什么把戏,倒教好些个与楚家为友的家族的贵女,都与其沆瀣一气。
现下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如今的楚玉嫏确实背叛了楚家,嫁给了太子。就连贵妃娘娘都这么给她坐冷板凳了,从前与她交好的贵女,
这下,坐在最下首的这些个女子就耐不住性子,说起闲话来。
“你们瞧,这下可有戏看了。”
“楚贵妃与楚大小姐一向是姑侄情深,现如今你再看,楚大小姐成了太子妃。嘿,你们说,楚贵妃是不是得呕死?”
“那可不得,晟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势同水火,如今楚大小姐却成了太子妃,这说明什么?”
旁边的虞瑶忍不住冷笑着插了嘴:“说明呀,楚玉嫏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明知道晟王与太子不和,却还要撩拨太子。”
这话就引得了一片笑声,有人道:“你说,她那狐媚样子,太子精明睿智,能看上她?怕不等几日就能看穿其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