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无人,陈荔轻声问:“小姐觉得吗?那丫鬟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淡笑,孟瑾乔回答:“那两个丫鬟人在心不在,她们为虎作伥无非是指望着攀上三弟的高枝。但眼下不需要理会。而且我们不走,巧烟怎么能通风报信呢?”
陈荔一呆。
冷笑了一下,孟瑾乔又说:“一会我留在晓月阁,陈姨寻个空隙去见七姨太,把这张纸给她。这种熏衣服的法子传自域外,国中贵女们知道的寥寥,让她用这个哄我爹高兴。还有,赏菊宴那一日打听着我回来,请她往爹跟前走一趟。”
接过那张纸,陈荔点点头,但依旧没想明白,“小姐,这个法子让巧烟知道了,岂不是便宜了四小姐?”
转眸看了看陈荔,孟瑾乔露出一丝恶作剧的捉狭,“这个法子用得不巧就是坏事。府里上下这么多耳报神,这一次四妹是要吃一个大亏了。”
说话间,晓月阁到了。
孟瑾乔去看弟弟,陈荔便寻了由头离去。
这时,巧烟已经来到花园里一处假山后面,把熏香的法子,香粉数量和种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林家的。
夸了她一句,宋林家的递出一只金镯子,“这是二奶奶赏的。做得好,提拔你去服侍三少爷,日后抬个正经姨娘。”
巧烟心喜地去了。在她看来,五少爷是指望不上的,大小姐也没希望嫁个好人家,那么爬上三少爷的床就是最好的出路。
夜里,孟瑾乔再次把巧烟打发出去拿东西,然后吩咐陈荔把衣服挂在后屋的通风处吹着,还往上洒了不少水。风很冷,衣服湿了水就结了一层隐约的薄霜。
“小姐,衣服结了霜。”
“陈姨把衣服拿到屋里用炭火烘干。别让巧烟知道。”
陈荔会意地把衣服拿走,孟瑾乔回了房,悠闲地继续捣鼓香粉。巧烟回来时,孟瑾乔把混合好的香粉给了她,交代说:“今晚月明星稀,明早肯定是好天气。你早早起来把香炉点上,继续熏衣服。”
接过那些香粉,巧烟暗喜。夜静更深,她再一次溜出浣花阁,消失在静雅阁的方向。窗前,孟瑾乔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冷笑了一下。
第21章 公主找茬
次日吃过早饭,孟瑾乔得知表弟陆鹤扬从城外的庄子回了府,就带着陈荔往忠勇侯府而去。
六年前,孟瑾乔的亲舅舅陆鹤扬在北疆殉国,其子陆淮叶年幼无法袭爵,忠勇侯府逐渐没落。如今陆淮叶已经年满十六,还有不到两年就能继承爵位了。
侯府门前不远,冯定住了车,回头低声禀报:“小姐,前面有几分不对,那辆马车……看徽记是端平公主府的。”
心里打了个结,孟瑾乔蹙眉沉思了一下吩咐:“转道走侯府的西门。”
马车绕道,孟瑾乔靠着车厢壁回想着。
前世她回府不久,表弟陆淮叶来探望,得知弟弟因为延迟医治而残废怒打三少爷孟锦阳。没过数月,一场祸事从天而降。陆淮叶被端平公主检举污蔑当今圣上,查有实据,夺爵流放……最终传回的是他的死讯。
过去她不知道那桩罪名从何而来,那一日生死交替之际,她看到了。那桩祸事与端平公主有关,串联奔走的正是刘家。
回想着,孟瑾乔握紧了拳头,凤目里掠过一抹冷光。
侯府西门外,孟瑾乔等了好一会就见出来一个葛衣中年人。
看到孟瑾乔,他飞奔过来行了个礼。“大小姐,卑职有礼了。夫人说端平公主堵上门来搅事,请您改日再来,免得扯出什么是非对您不利。”
琢磨着,孟瑾乔摇头,“你赶紧带我进去,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劝不走她,中年人还是带着孟瑾乔进了府,并把这些时日的事逐一说了说。
半个月前,孟瑾乔的表弟陆淮叶与人比武赌斗,那人是端平公主的幼子。那人受了伤回去,端平公主就派人来谩骂索赔,漫天要价。陆淮叶干脆躲出去多日,今日刚回来就被端平公主亲自堵上了门。
端平公主是先皇最小的妹妹,当今皇帝的姑姑,太后宫中的常客。
当年,陆鹤扬是先皇的禁军大统领。端平公主有心下嫁,陆鹤扬却看不上高贵的公主,先皇亲自说合也被拒绝。为了回避公主,陆鹤扬请旨远镇北疆。在那里,他娶了出身寒门的玉书瑶,把端平公主气得牙痒。可陆鹤扬军功显赫,更得先皇宠信,即便怀恨,公主也无可奈何。陆鹤扬死后,公主难忘旧恨,时常前来刁难。今次陆淮叶居然打了她的儿子,更是得理不饶人。
孟瑾乔往里走时,侯府前厅,一个雍容美妇高居主位,正拧着眉指着一个少年训斥。
见她疾言厉色,少年剑眉一扬,反驳道:“比武较量各凭本事。他自己说输了决不哭鼻子。他真是个怂包,一转脸就回去哭诉。”
闻言,她拍案喝道:“好你个陆淮叶,不但不认错,还口口声声嘲笑我儿。知道什么叫做以下犯上吗?”
“公主言重了。他们只是切磋一下。淮叶不是故意的。”一个简容素衣的夫人在一旁开口。
狠狠剜了一眼玉书瑶,“不是故意?那就是你这个贱人教唆的。说,你为什么教唆他殴打我儿?”
第22章 认错
玉书瑶还没回答,陆淮叶见她骂自己的母亲,心头火起。正欲争论,斜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公主,我弟弟打伤小公子着实不对,他学艺不精,出手失了分寸。还请公主海涵。”
三人都一愣,再一看,一个丽人翩然走进厅中。
拿眼一扫她,端平公主冷道:“你是谁?”
“臣女孟瑾乔,家父孟广德。”走进来的孟瑾乔微笑行礼。
略皱了皱眉,端平公主冷冷地说:“你爹是礼部尚书,管不了本宫的事。”
“尊卑有序,君臣有别,在公主面前,家父岂敢僭越?但为君者气量宽宏,想来公主只是爱子情切,不会真的跟我弟弟计较的。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端平公主一愣。
“公主大人有大量,我弟弟年纪尚轻,举止失当,着实该教训。”瞟了一眼少年,孟瑾乔悄然立起两指,做了个手势。这是军中常用的手语,意为“认输”。
陆淮叶自然懂得姐姐的意思。姐弟俩自小亲厚,他一贯很听姐姐的话,微微拢了拢眉,沉了沉目光还是说:“公主教训得是,我错了。我学艺不精,一时间没收住手,请公主原谅。”
这回聪明了。
暗夸了一句,孟瑾乔又说:“小公子受伤都是我们的错。不如请回春堂的景大夫过府诊治,药费就由我们来出。公主觉得如何?”
看了看外甥女,玉书瑶配合道:“我们这就请景大夫给小公子诊治。”
母子俩突然不争了,端平公主的怒气就失了准头,一时间没处发挥,她不禁瞪了他们几眼,悻悻道:“我儿自有御医照看。陆淮叶,你以后注意点,不要洋洋自得。”
“淮叶牢记公主的教训。恭送公主。”打蛇随棍上,陆淮叶一抱拳。
假模假样地恭送了端平公主,陆淮叶回到厅中坐下,怒道:“死女人得意什么!改日我一定再把那个混蛋打得满地找牙。”
摇了下头,孟瑾乔给舅母见了礼才说:“淮叶,舅舅的兵书你都没看过?”
一愣,陆淮叶挑眉澄清:“我倒背如流。”
“那你知不知道,你此刻一无军功,二无依仗,即便继承爵位也不代表什么。你跟他怄气打斗,只会授人以柄。”
陆淮叶一呆。
“忠勇侯府如今指望你重振家业,可公主与你爹有嫌隙,那些曾经与你爹不对付的人家都巴不得你出错。若你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孟瑾乔循循善诱。
瞅了姐姐半晌,陆淮叶又看了一眼母亲,泄气地捶了一下桌子,“憋屈。”
见他郁闷,孟瑾乔莞尔道:“强者用力,弱者用谋。下次打架要先占住理,再打不迟。”
劝说陆淮叶去花园练刀,孟瑾乔才与舅母玉书瑶叙过别后的光景,往内堂去看望只有九岁的小表弟。
侯府的回廊上多处廊柱红漆剥落,四周野草长得颇高,显得十分荒芜。
陆鹤扬功业煊赫,侯府本是不缺钱的。可他去后,朝中对头上门寻隙,端平公主更不时生事,年少的陆淮叶又是个倔强脾气,经不得别人的激将法,于是债主经常上门,赔偿多次就不得不变卖产业,渐渐坐吃山空。玉书瑶不得已遣散了府中的大部分侍从,只留下最忠心的家将和仆从,勉强支撑门户。
第23章 女护卫
环顾着四周的荒芜景象,孟瑾乔想起舅舅在世时的风光,心里难过。出神了一会才说:“舅母还是约束淮叶不要冲动。朝堂不比江湖,即便快意恩仇也要知己知彼,谋定后动为好。”
沉默片刻,玉书瑶回答:“你说得对。但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觉得那些权谋变通十分烦人,你舅舅就常常笑我有勇无谋。或许因为我教不来,淮叶才学不会。乔儿,你弟弟一贯听你的话,你多开导他。他是个急性子,最受不得人家的挤兑。”
想起前世的生离死别,孟瑾乔默默点头。走了一会,她抛开愁绪说:“如今我们府里很不太平,单靠奶娘丫鬟只怕着人算计。我想寻个得力的女护卫。舅母以前行走江湖,可知道有什么门径吗?”孟瑾乔把回府后的诸事告诉了玉书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