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看中的成家,是原来的成国公府,可不是他们二房。
“不知所谓的蠢货。”她冷哼着,对于氏道:“你出去告诉刘氏,就说晴姐儿的婚事我管不了了。我这个当祖母的为了他们全心全意,既然他们不领情,那二房的嫁娶我们就不管了。”
于氏出去传了话,刘氏和成书晴欣喜之余觉得此事太过容易。
母女二人回到二房同成婉芋和墨九母女一说,墨九就猜到成老夫人的打算。成老夫人是想让二舅母在外面碰一鼻子灰,然后再转头去求大房。
既然女儿要嫁人,儿子大了也要说亲,总不能空口白手去和别人结亲。所以二房还要去闹,去找大房要银子要东西。
成老夫人原本高高挂起,只等着二房再求到自己的面前。不想二房的母女跟吃错了药似连着几天都在她门口哭丧着脸,说是二房没银子没东西什么都没有。
还想要银子,简直是做梦!
于氏啐了一口,成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大房的,他们愿意赏二房一口饭吃那是他们仁慈。
成书音坐在成老夫人的身边,眉头轻轻皱起,“祖母,二婶和晴儿妹妹这么闹下去不是个办法。依我看他们那一房就是累赘,还不如断了的好。”
成老夫人当然想甩掉二房一家,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二房还存的那一点利用价值。“话虽这么说,但若是突然分家,外人不知情的还当我们刻薄。”
成书音微微一笑,“祖母说什么呢,他们见天的这么闹怎么会是我们刻薄。要是外人知道他们二房天天闹着要银子要东西的,只会说他们贪得无厌。”
成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细思起来。
于氏听着她们祖孙二人说话,心里并不是很有滋味。比起她这个正经的儿媳妇,婆母似乎更信任音姐儿。自从回京后,府里的大小事务婆母都会和音姐儿商量。而她这个儿媳妇,有时候根本一句话都插不上。
她目光隐晦地看着那个女儿,心情很是复杂。
二房闹了几天,刚开始是刘氏母女俩,后来拄着拐的成贺也加入进来。外面渐渐有了流言蜚语,都在说二房无理取闹。
刘氏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即使是分了家,他们二房的名声也坏了。到时候大房一怒之下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墨九让他们别担心,示意成婉芋拿出一张房契。
看到房契,二房所有人吃惊不小。
成婉芋解释说是自己离开常家时变卖了嫁妆存下的银子,这几日悄悄在外面置办下的宅子。就怕到时候大房撵人,他们也有地方可去。
“婉儿,你让嫂子说什么好……”刘氏哭起来。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成婉芋说着,朝墨九投去感激的目光。她离开常家时哪有什么嫁妆,当年她的嫁妆就少得可怜,还都是一些好看不好变卖的东西。
这些年虽说在庄子里吃穿过得去,但银子是真没有多少。加上进京的盘缠用去不少,她身上还真拿不出什么银子来。
墨九低着头,装乖巧状。
有了房子打底,二房人的底气都足了许多。刘氏现在也不怕了,成书晴都多了几分硬气。母女二人见天的闹,成老夫人心知二房多半是要同大房离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像音姐儿说的那样,早些把这些糟心的玩意儿赶出去。免得日后他们起势,这些人还跟着沾光。
里子自然是不要想的,但面子成老夫人会顾。
她同于氏和成书音商量,如何才能体体面面地把二房分出去。成书音的意思是大凡世家,庶支如果分出去是不能分祖产的。
他们成家如今这个情况,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分给二房的。
“不妥,要是把他们赶出去流落街头,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搁。”成老夫人有心想在府里把二房划出去,但想着还在一个府里住着,心里多少有些不美气。
于氏想了想,道:“儿媳倒是知道有个地方…”
她这一开口,成老夫人就知道她指的是哪里。
只有成书音不知情,“母亲说的是哪里?”
于氏不说话,看向成老夫人。
成老夫人道:“不过是一处荒废的宅子。当年你父亲置办下的地方,记在他身边随从的亲戚名下。”
如今大房回来了,那随从的亲戚自然不敢贪下那宅子。
二房原做好净身出户的打算,没想到还能有一套宅子。那宅子的位置虽然不太好,但足以令他们喜出望外。
表面上还要装作不满足的样子哭哭啼啼,然后在大房下人的冷眼中卷走行李走人。他们的东西都不多,雇了两辆马车离开。
一离开成府,就连小小的信娘脸上都带着笑意。
刘氏更是抹着眼泪感慨,“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我真是没到自己还能有这一天。”
新宅子荒废的程度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不仅杂草丛生,而且还隐约可见烧毁的痕迹。残垣断壁无处下脚,更别提住人。
“怪不得母亲这么大方,原来…”刘氏一阵失望。
“无妨。”墨九道:“我们先找个人家借宿几日,再找人好好修葺一番。”
大房给的宅子,他们当然要住。
她站在杂草中间,望着那院子中间笔直高大的银杏树。似乎在遥远的记忆中那间院子也有这么一棵银杏树,不过却要矮小许多。
回望那些残垣断壁,她踩着长着青苔的碎石砖瓦一步步走过去。虽然已是面目全非人事不在,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记忆中的那个院子
———就是这里了。
第65章 我记得你
断碎的砖石之间, 是被风雨侵蚀过后焦黑的屋梁。那屋梁半遮半露,后半边的屋子倒是得以保存。
乱石中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桌椅的残肢和破碎的瓷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她依稀记得这间屋子原本的模样, 中堂圆椅, 贡品香案。左边应该是一个多宝阁,格子中并没有珍贵的玉器摆件,有的都是一些面人泥人之类的玩意儿。
当年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产后不久的女人抱着女儿跪在华服妇人的面前。华服妇人端坐在正中间,左右两边站着粗蛮壮实的婆子。
妇人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正是成家的大夫人于氏。
于氏给女人的两条路, 女人选择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
那个女人, 是她的生母。
她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只有模糊的印象。在她被送走之后, 那个女人被烧死了吗?
于氏。
成家。
她袖中握紧双拳, 面上倒是不露端倪。
“这…这屋子还能修吗?”成婉芋担忧问道:“要不…”
“能修的。”
她不仅要修,还要修得和以前差不多。
二房分家出来, 只跟出来一个早年侍候刘氏的婆子。加上成婉芋身边的柳婆婆,拢共不过两个下人。
安排好二房一家人住进离屋子不远的一户人家,刘氏给了那主家借住的银子。成贺问了那主家附近的情况,找来一些会修葺房子的人,准备明天开工。
墨九冷眼看着,这位贺表哥是个会来事的人。他拄着拐忙前忙后, 看得出来以前在定远时没少做活。
这户主家是个二进的院子,住着祖孙二人。
那孙子是个读书人, 听得出来以前家里还是有些家底的。这个时代要供一个读书人太不容易,许是有些吃力,这才把半边房子让给他们借住。
主家姓孙, 孙老太太生得一副笑脸,见人三分笑。孙公子倒没什么读书人的酸腐。看着他们一家妇孺,还帮着他们搬东西。
墨九和孙老太太搭着话,借着问附近的民风时提起那烧毁的房子。孙老太太知道那房子是他们的,先是吃了一惊。
“原来那宅子被你们买了?”孙老太太欲言又止,“你们可有打听过里面以前住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这倒没有仔细打听,宅子是家里人买来的,我们事先并不知道是这样子的。”刘氏接过话头。
成老夫人精明又好做面子功夫,成家回京后除了归还成府,其它的产业都没有还回来,她自然不可能说这宅子原本就是成家的。
只说是特意买给二房的,还哭着穷说是府上银钱短缺,买完这宅子后已是所剩无几。
孙老太太摇摇头,低声道:“那宅子啊,以前出过人命。”
“啊!”成婉芋捂住着。
刘氏面色沉了沉,“怪不得看起来破败成那样,好像还被火烧过。”
“可不是,确实是被火烧过,听说烧死了一对祖孙。那家的老太太我以前见过,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她那孙女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出来露个面也是蒙着脸的,倒是没有人见过长什么样。”
墨九知道自己的生母必是死了的。
大户人家的主母对付丈夫养在外面的女人自然没有心慈手软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被火烧死。
“那她们死了以后…没有家人来寻吗?”刘氏问。
孙老婆婆摇头,“没有。我听人说那对祖孙是来京中投亲的,还听人说那家的姑娘被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给看中了养在这里的。那场大火之后,官府来了人。说是祖孙二人在屋子里供奉着什么人,天干物燥起了火。后面就听说那家的人已把尸骨领回去,案子也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