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误会就误会吧,总比揭开真相要好。
“易白,我知道错了。你看看我又变得这么胖,这叫食言而肥。”
说到这个她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中年男子,两个大男人抵在一起窃窃私语要是被人看到恐怕会把他们想象成那种关系吧。
更离谱的是她刚才还以为易白对他有那种意思,现在想来她顶着这样一张脸,他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想法。
如此她就放心了。
只是这淡淡的失望是为哪般。
他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她,“阿九,莫要打岔。”
“我真的没有打岔。”她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有推动。还真是让人伤心,她现在果真是弱了许多。“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其实这几年我挺想你的。”
他微微松开距离,她这才得以喘息。
“是嘛,你真的有想我?”
“当然,我很想去找你,又怕王爷发现我回来了。你是知道的,当年我离开王府里契约时间还没满。我要是现在露了面,王爷指不定怎么处置我?”
他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望进她的心里。
良久之后,他说:“久别重逢,当浮一大白。”
喝酒这事要是放在从前,那墨九定会欣然从之。可是她现在身体不是很好,已经很少沾酒了。不过故人相见确实值得庆祝一下。
她以为两人在附近找个酒肆即可,没想到他居然邀请她去王府。
“这…这不太好吧。”
“无事,王爷不在府中。”
“他…”
墨九其实很想问他和瑞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好的互助互惠,怎么事成之后他还只是王府里的一位男宠?
“他亲自教导陛下,时常歇在宫中。”荣直解释道,眸色复杂。
她放心了,跟着他回到王府。
他的院门前也挂了九盏灯笼,跟王府大门前一样。三年前在皇陵说不定真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要不然他和瑞王不会这般忌讳。
三年前那院子前的匾额是空白的,如今倒是多了两个字。
归一。
可能是一切的努力都回归到最开始模样的意思,她想。
一别三年,院子里的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她洗了脸还原了真容,露出比之以前苍白的脸和较之从前要差的气色。
荣直的目光微沉,“你…你这三年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他以为离开王府是她的梦想,她应该过得又逍遥又自在。难道不是这样吗?她为什么看上去三年前要瘦弱许多。
“想你想的呗。”她似真似假地开着玩笑。
少谷已经端了酒菜进来,看到她之后眼神略有一丝惊讶。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然后一字未发抿着唇退了出去。
“三年不见,少谷倒是稳重了一些。”
三年前对她喊打喊杀的样子她还记得,她还以为今天亲自揭了身份这小子会再对她提剑相向,没想到这么沉得住气。
“你还有心关心别人,你不是说离开王府后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荣直淡淡责备的同时,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想抽开,手却被他按住。他修长的两指搭在她的脉上,好看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越来越可怕。
“怎么弄的?”他的声音极冷,冷到人牙齿发颤。
她不自在地把手掩在袖子里,“没什么,不就是技不如人吃了一个大亏。”
“何人伤的你?”
“别提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没有。
她很想找到师父,她想亲自问问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荣直表情冷得吓人,他们之间这么生分了吗?他以为在她的心里,自己至少称得上是一个可以知无不言的朋友。
尽管他骗了她。
“在我这里没有过去。”
呃?
怎么就没有过去呢?难道这三年来他还活在过去不成?她露出吃惊的表情,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他垂眸,“你记不记得那天你来找我,我和你说过什么话?”
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
他说让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待在王府里不要动,他还说他有话要和自己说,一切都等他从皇陵回来。
她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所以命运有时候就是爱戏弄人,总喜欢让人阴差阳错地经历着悲欢离合。
“你说让我等你回来,我不是怕你要是回来了,我就走不了。那个机会我等了许久,王爷一走多日,正是我离开的好时机。”
他看着她,她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言而无信,更不应该不辞而别。这样吧,我自罚三杯。”
握着酒杯的手被他按住,“我刚才探了你的脉,你身体受损得厉害不宜多饮酒。”
“哦,哦,是这样的。我确实不怎么喝酒了,我这不是想让你消消气嘛。”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气什么?”他问。
“你气我没有在王府等你,你气我没有和你打招呼就走了。这些确实是我的错,我当时也是一头想去不管不顾。”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同自己说实话。
他在气什么?
他气的是她居然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她不是说过想找一个像他样的男人,为什么可以那么决绝地说走就走。
“阿九,三年前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她说过的话多了,到底是哪一句啊?
看他这样子,那句话肯定对他影响很深。他特意单独拎出来说,她反而不敢接话了。装作回想般沉思起来,“哪…哪一句啊?”
她果然都忘了。
记得她那些玩笑之语的人只有他,她或许根本就是随口一说,从来都不曾走心。她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却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来来去去。
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
“你忘记就算了。你如今住在哪里?”
说到这个墨九严肃起来,把自己机缘巧合之下与母亲相识的事情简略说一遍。当然隐去自己之前发生的事,只说自己是受伤后被柳婆婆所救,从而成为母亲的女儿。
“你说巧也不巧,我现在是成家的表姑娘。王爷是怎么想的,怎么把成家接回大京后只归还房产,为什么不恢复爵位?”
墨九其实隐约能猜到一些,当年她随口说的偷龙转凤看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什么双生子,她可不信。
比起于氏,成老夫人似乎更看重成书音。
瑞王之所以一直以爵位掣肘成家,她猜或许正是因为他猜到自己的身世。这些惯弄权术的人哪个不是心眼多成筛子,你防着我我防着你,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可真有意思。
“我看那成家大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和王爷在斗法呢。”
荣直皱眉,“他们为难你了吗?”
墨九摊手,“我是那么容易就让人为难的人吗?我正怂恿二房同大房分家。等分家出去日子就自在多了。”
说到这个,她脸一红,有些难以启齿。
当年她托付给他的那些钱财,她想要回来一些。毕竟无钱寸步难行,她虽然卖书得了一笔钱,可谁会嫌钱多。
她也不会全部要回,一半就可以,另一半算是赠予他的。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他转身取来一个小匣子推到她的面前,“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匣子里的银票比她托付给他的还要多,她连忙拒绝,“不…不…这也太多了,我拿一部分就行。”
气氛顿时又是一僵,她清晰感受到他的不悦和些许的阴沉。一只大手按住她取银票的手,她被迫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深奥难懂,有着令她为之期待的波动和让她害怕的陌生。到底是三年不见,易白这家伙真是变了许多。
“事到如今,你还同我这么客气?”他说。
“我…我这不是亲兄弟明算账嘛。”
他们是什么关系,应该算是朋友之上。卡在朋友和某种关系之间上下跳横着,不敢往上突破,也不敢直接挑明。
够煎熬人的。
“你现在还住在王爷的府上,恐怕比我还需要这些钱。”说到这,墨九不由问起自己特别想知道的事,“三年前王爷功成名就之后为什么没有封赏于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的手上,他是不是禁锢了你?”
荣直握着她的手收紧,“阿九,三年前我同你说过。等我回王府,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是,我记得。”墨九惭愧道。
他绷紧神经,下定决心,“阿九,其实我…”
“公子,王爷回来了,有急事寻你过去商议。”少谷的话在外面响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墨九似乎听到团公公轻轻的咳嗽声,她趁机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手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小心脏乱跳着,心头泛起隐蔽的情愫。
少谷又说了一遍,荣直这才冷着一张脸起身。
“别走,等我回来。”
这一次,墨九没有拒绝。
她也不急着走,夜还长得很。
百无聊赖地翻翻书架上的书,发现没有一本是自己感兴趣的。少谷应该还守在门外,想到那个小子那回被自己气得够呛,她不想出去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