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思难得腼腆地挠了挠头,“怎么到处的人都知道,凑巧罢了,不值一提,主要是我喜欢低调……低调。”
子夜:“……”,他倒是没看出来她在低调。
“你方才掌掴了皇后的婢女,就不怕她报复你?”
听他这么一说,离思多看了他几眼,“你不会从我进队的那天起就一直跟踪着我吧?”
子夜不语。
她继而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有什么可怕的?那赵凝啊,有狗皇帝护着,嚣张得很。你都没有看见赵凝那副德行,真想给她几个大嘴巴子。
还有狗皇帝,打仗就打仗,为何带上皇后?终日沉迷于儿女情/色,误国误民,你知道底下人怎么传的么?”
子夜被她前面那段话说得为之一振,尤其是“狗皇帝”三个字,此生罕见。
他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传?”
离思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事连敌军都在传,说萧祁墨夜夜跟这位皇后滚被窝,身音还大,就连门口的门卫都觉得无地自容。太淫/荡了,那年在荆山我抓了赵凝,也没见这狗皇帝有多在乎她呀,怎么一到战场上来就把持不住了?”
滚被窝、淫/荡等词又让那人一阵猛咳,他有几分怒意,但却隐藏得很好。
钟离思口无遮拦,才记起这人向来不喜欢粗糙的语言,而且那些话还是从她一个女娃口中吐出来的,所以他才会这般嫌弃吧!
“这些事……你也信?”
“我做何不信?我跟狗皇帝不熟,哦不对,面都没见过,所以别人说什么我自然信什么咯?”
“你好像很关注他!”
“那可不,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
子夜:“……”
这之后离思又东拉西扯了些事,眼看着天色不早,她率先跳下石墩准备回程。子夜也跟着跃下,静默无声地走在她身后。
离思转身倒着走:“你在哪个营?说来让我知道,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我也好为你分忧。”
半天没个笑脸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多年不曾回想,他笑起来还是那样好看,就是没答她的话。
他心想此人自尊心大于天,许是觉得混得还不如她一个抗帅旗的人,是以这才难以启齿,故而没再多问。
“钟离思!”,
又走了几步,子夜连名带姓喊着她。
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以前他便连名带姓喊自己,她就不明白了,小名儿叫离思,连她爹都这么叫,他怎么就这么皱呢?就是不走寻常路。
“怎么了?”,等他追上自己,离思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他说得很轻巧。
“哈哈哈哈,怎么?你可别说你喜欢我?”
美男笑了笑,又不说话。
离思一本正经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子夜抬眼,眉宇间溢出几分慵懒,缓缓问:“他在哪里?”
“在这里!”
钟离思边说,边锤着自己胸口,表明他在心上!
即便是素未谋面,可他就在自己心上,挥之不去。他们的感情,早就超过了朝朝暮暮,超过了简单的你侬我侬。
子夜又是一笑,真心实意地笑,“钟离思!”
听她再次这样喊,离思疑惑道:“干嘛一直这样喊我?旧友一场,将近十年不见,也没见你有多关怀我啊。”
男子恍若未闻,自顾自说道:“回去吧,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里危险!”
离思原地踏步,她不懂那句话的分量,心中自然毫无波澜。那感觉正如大人担心孩子会吃亏,不准做这样也不准做那样,但那孩子就是永远不听,都是反其道而行之,你让我不做,我偏要做。
“丙士兵!”,这时有人自她身后喊道。
离思转身,见前方走来一宦官,他说:“让你候着你怎么跑了,找你大半日了,快随咱家回去!”
狗皇帝召见她,她把这档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子夜……”
人呢?离思看了眼周遭,古木丛生,不见他人影。
唉,难怪没机会往上爬,一个太监也能将他吓得桃之夭夭,以前他有勇有谋,文能提笔安天下,舞能上马定乾坤,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变得这般窝囊。
钟离思一路奇思妙想,转眼又到了方才被赵凝哼哧的墙角边上,宦官让她等着自己去通报,哪知他回来说了句:“皇上乏了,让你先回去。”
狗皇帝有病吧,玩人呢?介于身份和风度,钟离思没有破口大骂。
白折腾一天,她郁闷地回到所属的部队,带队的却说因为自己立了大功,再也不用再扛旗了,直接升为军司马!她分得一间独立的营帐,还有两个随从随时听候差遣,美哉美哉。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我果真如此优秀!来人,给爷上头烤全羊,先垫垫肚子,晚些再给我来十个烧饼。”
这刚当官就开始挥霍,而且挥霍得这般招摇,众士兵像被苍蝇叮了似的,每个人都不自在地扭曲起来……
接下来几天,萧祁墨亲自上阵,公子阙终归不是对手,营地从城门外前二十里退到了八十里开外。
军司马这个职位,听着光彩,其实是个文职!钟离思空有一脑子排兵布阵的远大抱负,却是一点也没得到施展。
整天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待在大军后面,说是无所事事一点也不为过。安全到就是前面几十万大军全部牺牲也不会有她办点事儿,真是怀才不遇的愁苦心情!
难怪子夜对他家的事毫不关心,她爹当年不也给了他个军司马的职位?当时离思不懂,还以为他很威风,原来也只是个摆设而已。这厮也忒记仇了,他爹那是保护他不是?这都不懂。
等等……保护?那自己呢?
才这样想,便听门外守夜的士兵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他之所以能当军司马,全是仰仗皇上。”
“这个我听说了,听闻近来皇上喜好变了,喜欢美男子,你看军司马?脸上粉嫩得能掐出水,怕是被皇上看上了,否则这等美差连皇后都没有殊荣享受,哪里轮到他呀。”
“那日司马从小山丘出来,蓬头垢面的,你说是不是已经跟皇上……”
“已经跟皇上怎么了?”,钟离思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二人身后问道。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张口道:“已经跟皇上肌肤之亲过了,哈哈哈哈……哈……哈……司马大人。”
这会才看到那樽大佛,晚了!钟离思飞脚过去,二人顺着草地滚了两圈。
“负重爬山,对面那座,十遍!”
两士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云峰,在黑夜里高耸入云,腿都软了。
“什么狗屁谣言,我能有这天是靠实力,靠实力知道吗?狗皇帝与我不共戴天,他才不会关注我。”
离思熄灯躺在床上,耳边回归清净不多时,谈话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要正式得多。
一人道:“主上,确定了,皇上,哦不对,是萧祁墨的软肋是皇后,他连冲锋陷阵都要带着她,害怕她收到一丝伤害,错不了。”
一人沉声一回:“是吗?真的是她?”
“千真万确!”
那人:“把消息散给陈国军队,活捉赵凝,献给对方前锋将军,此人好色,定是会好好‘疼’这位皇后的。还有,萧祁军的弱点在西北方,那里明面布兵十万,实则只有三万,是个烟雾/弹。其实他的主力设在东南方,足足有二十万军在那里。三日后,骄峪关一战,我要让萧祁墨功亏一篑,让他成为中州子民的耻辱!”
“是!”
钟离思先是闭着眼睛,听到后面的话,双眸陡然睁开,这不是普通人能发出的声音。他能安排这一切,就一定知道这里是谁的营帐,可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些说给自己听呢?
离思翻身急促地下了床,掀开营帐一角看去,二人一前以后已走出很远,慢慢消失在夜色中,那个背影她不熟悉,是个修长的身型,全身都被黑色布笼罩着,阴沉得可怕。
主上?狗皇帝的劲敌?是谁?
钟离思纠结了一个晚上,没有半点睡意。狗皇帝能死,她很开心,她应该与那人击掌为盟;可是任由萧祁军的布阵人数被敌军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抓赵凝威胁萧祁墨,大敌当前,他会为这位宝贝皇后做到什么份上呢?离思也觉得好奇。
直到大军开战前一天,她脑子仍是不清醒,且先不说此人会不会是虚张声势,弄虚作假,倘若是真的呢?哪怕只有一成的概率是真,那么此战有可能就输了。
东南和西北两个关卡,两地中间隔了一座山,要一天的路程,而排兵布阵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做好了布置,别说现在,就是三天前再从新调人也来不及了。敌军或许就等着部人马兵离开原在地,却又没到达目的地这段期间动手。
除了子夜,她在军中没个认识的人,离思想把这事告知子夜,因为别人她信不过,可是那厮没说自己在哪个营队,她盲目走访了很多军营,人家都说没听过这名字。
这人委实也太没出息了,混了那么多年,连名字都没人知道。
钟离思听说萧祁墨正在前线巡视,她心一横,个人恩怨先抛一边,不管真假,不能让整个中州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