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对一万,不费一兵一卒灭掉对方一万人马。钟离思算是出名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她,第二日便被叫去了城门上,暗夜说皇上要见她。
“为何要见我?”,离思问。
“皇上没说,一去便知。”,暗夜回。
正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期,她还没想取萧祁墨性命,在此之前,她都不想看到那个人。明明狠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杀他的感觉,远胜吃过放了三天的饭,让人膈应难受。
从中州这头去到城门,只需过几道关卡便到了,城门的那头是陈国,公子阙在二十里以外安营扎寨,扬言势必要吃下中州这块肥肉。
他若是知道灭他一万军队的人是自己,不知做何感想,离思这般神游着。
二人行至城下,暗夜让她稍等片刻,他跑去禀报。
离思百般无聊地坐在墙角下打盹,不多时便感觉头上的日光被人挡住,她睁眼看去——赵凝!
身旁跟了两个婢女,赵凝自己更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打扮,有那么一瞬间,看得离思好生羡慕,她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么奢华的服饰和妆容了。
“真好看。”
离思咧嘴一笑,出口夸奖着眼前人,她盘腿坐着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大胆,见了皇后还不下跪?”,她身旁的丫头出言怒斥。
离思笑得更灿烂,回道:“昨夜打仗伤了膝盖,娘娘海涵。”
赵凝拈花一笑,樱桃红唇委实撩人。
心想这萧祁墨可真会享受,连打仗都要带上他这位皇后,真是情比金坚。朝中无主已是大忌,他居然连皇后也不留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认得你。”,赵凝皮笑肉不笑说着。
离思没有辩解,她认得自己并不稀奇,毕竟二人曾经见过,而且……是个不美好的回忆。
那年她抓了赵凝,还差点杀了人家。如今人家做了皇后成了凤凰,怎么说也要报当年撸她上山的仇。
“乱臣贼子之后,早该挫骨扬灰,竟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处,也真够厚脸皮。来人,掌嘴十下,给本宫带走!”
果然,赵凝眉眼一变,嫉恶如仇的模样狠不得吃她肉喝她血。
两个女婢上来就要扇离思的耳光,却被钟离思反手抓住,先她们一步下手,一人掌掴了五下,对方脸登时肿得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打架她打不过男人,但对付京城的女人却是绰绰有余。她拍了拍手纵步跳起来,盯着气到颤抖的赵凝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问罪便问罪,扇我巴掌?也不怕闪着你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
“你个土匪!”,赵凝龇牙咧嘴。
“是,我就是土匪,土匪自是不容许别人动她丝毫的。”
“本宫,迟早会把你挫骨扬灰!”
赵凝怒气冲冲离去,钟离思一笑而过,并不表态。周围站着很多侍卫,个个目瞪口呆。
暗夜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来,钟离思也不恼怒,反而觉得高兴,她正好可以逃离那个地方。
于是转眼来到一处瀑布深处,八月的金盏菊开得正好,一眼忘不见边,金黄一片,花香扑鼻,叫人如痴如醉。
她顺势倒在花丛中央,想起去年那人送自己的花,那时以为他是要离别,后来却又见了面,所以那花的意思,应该就是纯属喜欢,所以特地采摘来送给自己的吧。
如此一想,方才被赵凝骂乱臣贼子之女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她思想正集中,却听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钟离思一个猛扭头,隔着茫茫花海并看不见人。
天啦,这该不会是有人在这里面……咦,污浊。离思晃了晃头,扒开花枝看去,正巧那头也拨开花丛看了过来。
她原本还是半翘着身子,却在看清那张脸时一下站了起来。
那是张冷峻的脸,笑容收放之间,荡起一阵涟漪。
那人也缓缓起身,二人中间只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他下半身被金盏菊遮住,但个头出奇的高,一头黑发高高束起,皮肤白得发光,长得霎是好看。
只是此人……离思搜索了脑中所有的记忆,因为隔了将近十年的光阴,她不确定,试问道:“或许,你是……子夜?”
第51章 【他世】
男人也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着离思, 她一身铠甲穿得有模有样,脸上粘了些许灰尘,但并不影响她那接近大自然般的美丽, 一颦一笑是那样的真实与遥不可及。
就差将她看到全身穿孔, 子夜嘴角微微带笑,:“你还记得我?”
听他这口气,离思判定他应该也记得自己。
十一二岁那两年, 几乎每天都在跟此人斗智斗勇。那年最后一别, 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答“会回来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一次也没回去过。
一个儿时的故人, 一个自己初来葵水时都弄到他床上、背上的人,二人曾经在歹徒的狂刀下劫后余生过, 她怎么可能忘记?
只是他这么些年一去了无音讯, 她以为他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大喜过望,钟离思鼻子有些酸,她笑得有些夸张, 差点忍不住冲上去与他勾肩搭背,再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走了两步想起不妥之处,为掩饰尴尬, 她随意摘了几朵花把玩着, 咧嘴道:“记得, 记得,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记得我。那时我太欠揍了,让你想忘记都难吧?”
“诚然,想忘……也忘不了。”,他低语。
她那时确实欠揍, 现在想来她自己都想给自己几巴掌。
子夜也是一袭铠甲,明明是普通到看不出等级的铠甲,在他身上一穿,那衣裳直接提高了一百个档次,散发出万丈光芒。
钟离思笑得越发灿烂,他还是老样子,话少!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离思向来自来熟,拉他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堆上,热情得像个东道主。她能找到的活着的熟人已经没几个了,所以倍感珍惜。
这厢一只手靠在膝盖上扯着花瓣往下扔,一只脚在半空中开会晃悠,“你……混了这么多年,不会连个军衔都没混到吧?”
子夜见她把金盏菊的花瓣一朵一朵拔掉,眉间久久舒展不开,他不答反问:“你很讨厌这种花?”
“你为何会这么认为呢?扯花瓣不等于讨厌它吧?”
“你很喜欢这种花?”,他换了个问法。
离思点头:“嗯,挺喜欢啊,金灿灿的,颜色就跟狗屎花一样……你这是什么表情?虽然叫狗屎花,但很好看的,也是黄色。”
她还是她!确认完毕,子夜盯着远方出神。
“问你呢?当初说要来南方闯一片天地,可我看你这阵势,怎么还混得不如在漠北那会儿?”
钟离思只字未提关于她全家的事,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如你所见,离开漠北我确实混得不好。”,那厢居然承认了。
他好歹也壮志凌云过,男儿自尊心强,这下戳到人家的痛处,离思觉得未免有些失礼。
她赶忙换了话题,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问出去她真想打死自己,脑袋被驴踢了,这跟刚才那有啥区别?
子夜直勾勾盯着前方,他那张侧脸看得钟离思发了好一会儿呆,胸中忽然爬上一股难以言表的郁闷,久久不能消除。
“不好!”
果然,他毫无波澜地这样答着。
钟离思开始懊恼,不该问的,哪个男人不好面子,混成这样,应该是他一辈子的痛。
子夜就很聪明,没问她同样的问题,他说:“两国交战,危险重重,你来做什么?”
这头毫不避讳,直言不快,“我来杀萧祁墨。”
子夜捏花的手一紧,扭头云淡风轻随口一问,“为何还没动手呢?”
这话难到钟离思了,她想了想,如实道:“你也说了两国交战,现在中州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我若此时把他杀了,萧祁军必将大乱,中州也会被陈国攻陷。个人恩怨分明,与他的仇,我自然不会牵连到无辜百姓身上,我还不想遗臭万年。”
子夜闻言,眉眼向上一挑,感觉他既兴奋又失望,说不出为什么。他也没问自己为何要找狗皇帝报仇,不过镖旗将军全家被满门抄斩的事迹,在中州早就妇孺皆知了,子夜肯定也是知道的。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慰问又是一回事。她父亲也算得上是他军事上的启蒙老师,此人当真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问都不问一声。人情世故处理成这样,难怪得不到重用。
如此诋毁他一番后,她一扭头,子夜正定定看着自己,那表情,像千年没出过恭似的,憋得难受。
“有那么恨他吗?”,子夜问。
“这话就不做延伸了,自然是恨的。”,她斩钉截铁回道。
那头又是一阵无言,半响才说:“杀了他后呢,有何打算?”
“打算?我没想过。或许从只剩我一个人苟延残喘地活着时,我就已经没了打算。”
钟离思低头自嘲,说着说着觉得自己矫情了,说这些有何意义,徒增烦恼。
“前夜里山脚那一战,不费一兵一卒就灭掉对方一万兵力,是你的指导的?”,子夜说罢侧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