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太会用毛笔画,思来想去画了Q版小人。
就是山神庙里的场景,打伞的李庙主,抱着小白的她,趴在地上玩夫诸毛的魑,总是跟在李追玦身后的黑面神夫诸。
猫狗环绕,画面活泼,十分温馨,她画得特别高兴,没注意到坐在榻上一直垂着眼看她的李追玦。
凝固的视线,似乎出神。
“庙主,册子都点好了,我现在拿出去晒。”夫诸推着两个装满了书册的箱子出来,准备推出去殿外。
佟因随意瞥了一眼,惊讶:“这么多书!”
很多,两个巨大箱子,能有上百本。
她还真没想到山神庙里居然有书,她好奇古代的书是什么内容,要是古时候的话本,那她消遣时间的东西便有了。
于是走到箱子前拿起一本,似乎很久,页面发黄:“我能看吗?”
“庙主从不让……”夫诸想阻止。
李追玦:“可以。”
夫诸默默闭嘴。
“我还以为你们看书都用玉简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书。”佟因兴致勃勃抽出一本,忽然发现上面还有编号,一到两百零三。
她惊讶,居然还是连续的,是长篇小说?!
“玉简没有感觉。”李追玦道。
佟因表示理解,现代的人们看适合慢读的书都喜欢纸质书,不喜欢电子书,也是因为没感觉。
随手挑了本编号是六的书册,她看书喜欢躺着,便躺在李追玦旁边,翻开第一页才知道里面是画,一页一幅画。
第一个画面,似乎是阴暗的墓地,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成年女子,面对着许多身穿蓝色衣衫的人。
奇怪的是,这些人物一个个都没有五官,被笔触糊成一团黑,画面诡异阴森。
佟因兴致来了:“这是恐怖故事?”
“或许。”李追玦模棱两可道,他的气息淹没在空气中,气质变得虚无缥缈。
佟因没在意,继续翻下一页,的确是故事,一页一个场面,像看漫画书。
故事的主人似乎是小男孩,佟因看出他的人设,一个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余留腐败的孩子。
他母亲带着他,被一群蓝衣服的人追杀,天涯海角,路过任何一处都被人唾骂,人们憎恶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再挫骨扬灰。
但是人们惧怕小男孩,他有特殊能力,与众不同。
那群蓝衣人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蓝衣人似乎是神仙,各式法宝频出,手段诡谲,小男孩被母亲带着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落入他们之手。
捕捉当日万人空巷,张灯结彩,如盛大的庆典,人群呐喊欢呼,群情激涌。
蓝衣人拉着母子二人游街示众,愤怒的人们扑上去,被禁了能力的母子二人毫无反抗,女人被人撕打,更有恨者直接撕咬。
人们疯了,摇着愤怒的大旗,如没有道德束缚的野兽,在开展一场狂欢。
小男孩天生特殊,蓝衣人留他有用,下了禁制无人能伤害他的身体,人们转移宣泄口,把愤砸在女人身上。
他们越来越过分,被气氛烘得失去理智的、癫狂的人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心理扭曲了,道德再无作用,他们不能动小男孩,却能以他母亲的性命强迫他做任何事,他们选择把女人的肉塞到男孩嘴里。
于他们而言,那是一场过节般事后了无痕的庆典,他们看见男孩的崩溃,和极端过后的麻木,一场满足了他们报复心理的视觉盛宴。
女人死了,游街本该走二十里,她死在第一里的路上。
无人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大家都这样做,这也是蓝衣人允许的。
佟因合上书,叹息一声:“小男孩是美强惨设定啊……”
“继续往下看?”李追玦忽然开口,情绪不清不楚。
她把书按在心头,瞥他,发觉他神情很冷淡,整个五官似乎要淡下去,似乎被重重阴影笼罩,烛光再盛也无法照亮。
“不了,这故事太长,男孩太惨,我看得心疼,年纪大了吃不得虐。”
佟因又是长吁短叹一番:
“男孩有什么错呢?他想跟母亲安稳生活,躲在深山老林也不会妨碍别人,若不是蓝衣人赶尽杀绝,他们何必满世界地跑,招惹众怒?这些蓝衣人到底什么人?神仙?”
李追玦忽而低头,很突然的一个动作,在看她。
她看回去:“怎么了?”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佟因:???
“我怎么知道?这话本不是你的吗?”
他眼睛微眯起,眼底无光:“他们也能……”
忽而急转,“罢了。”
他倏尔起身离开主殿,一头扎入外面的冰凉月光之中。
第13章 宫斗
李追玦晾了沈家主整整十数日,沈家人日日前来,日日吃闭门羹。
来了只会得到夫诸一句:“庙主闭关修炼谁也不见。”
这十数日李追玦在内殿悄无声息,只有在佟因去找他时,才会漏出些许活气。
这把沈家主肥胖的身躯生生急出一身油,在坚持不懈的第十五日,李庙主终于接见了他。
李追玦坐在外殿的主位,面无表情地觑着底下跪伏的数人,沈家、何家、王家、陈家,富贵村的四大家族。
山下的世界,远没有表面的风平浪静。
“有话快说。”
李追玦手肘支着扶手,手背抵着太阳穴,不耐烦的意味极重。
四家家主跪伏着,鼻尖贴着地板,以沈家主沈从为首,他吃力抬起肥胖过度的脑袋,挤成一条线的眼睛飘忽不定地看着高位上的李追玦:
“沈某听说……”
“听说?”李追玦冷笑一声。
沈从一惊,脑门上渗出些许虚汗,连忙陪笑:“是是,听山下的破落户说的,沈某也知当不得真,所以特意前来问问李庙主,可是留周家佟因在庙中了?”
佟因的名字一出,殿内温度骤降,气氛急转下滑。
沈家主感觉到毒蛇般阴冷的目光刺在他身上,将要扎根深入,搅得他五脏六腑翻天覆地,他跪得更深,身上的肉缓缓颤抖。
“怎么?你有意见?”
其余三位家主不吭声,深知他们从一开始就跟一个恶魔做了交易,他要他们死,只需要挥挥手,他们就能立马化成灰,散得没有半点痕迹。
沈从顶着厚重的压力抬起脖子,笑道:“哪敢,就是庙主未免厚此薄彼,周家独得了好处,庙主可是有意扶持周巫?”
“你在试探我吗?”
李追玦一步步下了高位,来到沈从跟前,垂眼单膝半蹲在他跟前,食指拇指捏着沈从的下巴,隔着肉精准掐住下巴骨。
咔一声,沈从听见自己下巴碎裂的声音,疼痛钻入心尖让他尖声惨叫:“啊——庙主!庙、庙主,我、我来是商议祭祀之事!”
“既是商议祭祀之事便说你的祭祀之事,再提别的,把你剁了喂猫。”
李追玦抽回手,拂然起身睨他:“说完快滚。”
沈从痛得说不出话来,蜷缩着呻/吟,旁边的何家家主替他把话说出来了:
“就、就是往年祭祀,总是缺点彩头,显得不够隆重,今年我们四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以添个彩头,热闹一年,为庙主祭祀祈运,永庇富贵村!”
李追玦不置可否。
何家主打量他神色,却发觉这人面容如隔云端,总见不真切,摸不清喜怒,便试探着继续往下说:
“不如把牲畜祭,改为活人祭如何?”
“看来四位家主很有想法,不妨直说。”李追玦冷笑。
何家主踹了身边的陈家主一脚,陈家主忙道:“就,就用宋、袁、张、林几家祭天祈运……如何?”
原本还有周巫,可方才李追玦那个态度,陈家主连周字都不敢说出。
李追玦笑,眼底寒芒不减:“四位家住借刀杀人这招,用得颇为生涩,怎么,他们碍了你们的道?”
“怎会,怎会,抽签挑选的。”陈家主心里开始暗骂沈从出的狗屁主意,竟敢让李追玦当他们的枪,但话已出口,硬着头皮也要继续说下去。
“想庙主也不在意这几个人。”
“呵,”李追玦目光斜到沈从身上,手一探,拽下他压着衣摆的玉,巴掌大的上好羊脂玉,通体透亮,自然发热,“玉不错。”
沈从疼痛中惊住,“庙……”
“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会伤到?”李追玦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白玉,“暖玉,道族的东西,我倒是想知道,沈家主如何得来。”
沈从惊出冷汗,顾不得痛,道:“意、意外得来的……”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李追玦居然认识这东西!
“那只伪装成狗的东西,也是意外?”李追玦眼底更深。
气氛一沉再沉,沈从心中惊涛骇浪,就快要在李追玦的目光中不打自招的时候,又陡然一松。
“既然沈家主颇有渠道,便多寻些道族女子衣裙、外界话本送来。”
四位家住目瞪口呆:“这……”
什么意思?
“那活人祭之事……”沈从小心翼翼。
李追玦冷淡垂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口吻森森:“既然各位家主提议,自然无可不可,祭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