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我怕。”不过几岁的女儿,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也是赤裸上身,等着牵羊礼。只说了这句,女儿就被蔡太后抱进怀里安抚。
夫人早就在路上不忿被辱,自尽身亡。蔡奢重新睁开眼,已经是下定决心。他努力撑起身体,可仍觉得脚下有千钧重。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踏陷了他的心房。
他走到了他曾视为瑰宝的人的面前,目光迷离地描摹他沉睡的艳丽轮廓。
宁纾与喜靠在一起取暖酣睡。既然穿成个阉人,宁纾只能很快接受了。既然接受了,那么与喜就是姐妹了,光着身子抱一块睡,瞬间也就接受了。还挺暖和的。
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一直痒,赶都赶不走。这么早的天,蚊子就这么厉害?!宁纾烦厌地睁开眼,一睁眼,吓了一跳,竟然是蔡奢那张脸放大在眼前!!!!!
死断袖!
白天她就想骂来着!
而蔡奢见她醒了,如同垂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流着泪苦涩:“庆卿,是我对不住你。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此时此景,对应着二者身份,宁纾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懵懵的。
她抹了一把脸,带着蔡奢的亲吻,令她不禁恶寒:“你干什么?!”
这一吵,把喜也吵醒了。
蔡奢见她态度强硬,哭得越发厉害:“庆卿,我答应你,来世一定报答你。你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母后真的不能去行牵羊礼啊。”
“君侯!我阿兄是宁国上大夫梁樾的俘虏,如何能自主说跟谁就跟谁?”庆的弟弟喜素来是嘴巴直来直去,“我们新主人是宁国上卿梁樾。君侯都已经这般田地了,就别总指使我们了好吧。”
此次灭蔡,是公子纠为主将,梁樾为副。此次战役奠定了梁樾军功从政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会一步一步爬上宁国相国的位置。
蔡侯脸上血色尽褪,“庆,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宁纾点点头。
她能适应个阉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再高难度尝试娈童的生活,她死了算了。更何况就算是庆本人,也不见得会肯吧?看他亲弟弟什么态度?
“你这是不念旧情了。”蔡奢的手指渐渐握紧,嗤笑了一声,自嘲道:“我现在是一亡国囚徒,不能再给你什么了。所以你也要背弃我。”
见蔡奢如此激动,宁纾无语,没见过道德绑架绑的这么牵强的:“君侯,正如喜所言。我们都是俘虏,太后去不去宗庙,是人家说了算。我是否可以去跟着宁纠,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怎么不能?!”蔡奢嘴上嫌弃:“那梁樾,什么上卿,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亡国奴。靠着姐姐诞下王子,才佞幸而进上卿。可是公子纠不一样,他是正经的宁国宗室,宁王族弟。公子纠的事,梁樾不敢过问的。”
这也能行?!
当宁国军纪不存在吗?!
“君侯说笑了。涉及军功,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宁纾不相信。此次攻蔡,宁纠为主,梁樾为辅,她记得,这次是梁樾第一次上战阵,从而走上军功为侯,逐步成为摄政相国的道路。他怎么可能会不管不问?
“我们初来乍到,了解不多。为了母后,哪怕公子纠所说只有万一可能,也要试一试。”蔡奢抓紧宁纾的胳膊:“不要紧的。你又不是女子,也不是男子,不过是伺候几日罢了。我会一直等你的。”
宁纾听了快吐了。
什么叫不是女子,是说她不会有孕。
不是男子,是说她不用自尊。
不过伺候几日,说的轻巧,你怎么不去?!那是公子纠,列国闻名的变态!
想到这里,宁纾只感到被蔡奢握住手臂,仿佛被血蛭吸住一般,黏腻恶心!
她抖开蔡奢,拉着喜远远离着他,也不睡了,睁眼等天亮,等梁樾来接。
这么久了,不知道他还喜欢孟季么?
本以为上次可以完成任务,把那个招桃花符咒给了他,若真是有用,他会不会已经娶妻了?会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唉……她怎么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她摸了摸脸,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她,这张脸很漂亮,雌雄莫辩的那种漂亮。不知道比梁樾怎样。若是差不多,那么……
宁纾瞬间眼前一亮——男扮女装!不对!不男不女扮女装,难度还降低了!
看来完成任务也不是那么虚无缥缈!
蔡奢蹲在方才被庆推开的地方,一动不动。
往日种种一一浮现眼前,这个小阉人,下贱!in荡!什么东西!竟敢自私!
早知如此,他应当在国破前就杀了他,不对!
是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让人轮了他!才不会遭今日之辱!
他堂堂蔡国的国君,如今,虎落平阳,竟被此等低贱之人所欺!
实在,太可笑!太可笑了!
他仰着脸,咸咸的滋味还是流进了嘴角,再滑落脖颈。
“君父。”女儿细嫩的嗓音在身边响起。
蔡奢低头回看她,只见她懵懂的小脸,为了逗他,笑得傻乎乎。
蔡奢也笑了,却更加止不住咸咸的味觉。
他的手抚上女儿的脸,“冷不冷?”
“冷。君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阿娘。”
他的手抚上女儿的细嫩脖子,“很快了。你阿娘也很想你。”
“好呀。”女儿脸上真挚笑意,仿若漆黑一片里的温暖,令蔡奢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君父送你去见阿娘。”蔡奢的手渐渐缩紧。
“疼!君……父”小女孩的脸渐渐涨紫,浑身挣扎起来,眼睛里全是恐惧和不明白。
“啪!”蔡奢脸上挨了一掌,才恍然松手。
是蔡太后。
她将女孩抱进怀中:“我老了,比宁王还要大上不少。这些天这幅模样,也不是忍下来了。何必在乎明日一天呢?”
“母后!”蔡奢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是我无能……”
“明日过后,又该是怎么过呢?”蔡太后声音始终没有起伏,与她的情绪一般。
蔡奢长吸一口气:“儿毕尽全力奉养母亲。”
公子纠意气风发地进了都城,见了宁王,得了厚赏之后,转身去了东宫。
说来也奇怪,太子一个人人称颂的君子,偏偏也投他的脾气,盖因为他没有那些酸儒身上的腐味,即使关系再好,也不会仗着身份对他说三道四。
“王叔再立大功,可喜可贺。”太子宁酉笑得温文尔雅,很是令人心生亲近。
宁纠“嗨”了一声:“此次攻蔡,本就是最后摘桃子。前些年他们就被打怕了。此次更是望风而逃,不费吹灰之力。”
宁酉继续夸赞:“王叔谦虚。此次你为统帅,可副手却是那个梁姬之弟。怕是很辛苦吧。”
宁纠,脸色变了变:“倒也还可以。梁国那个菜瓜地方,跟来的两个人,倒也不算是废物。”
宁酉脸色不变,转而又道:“听闻蔡国国君有三宝,其中两宝皆是世间奇珍,已经被那梁樾抢先一步呈给父王。王叔却是空手,莫非第三宝,王叔想独吞么?”说到最后,一勾唇似个狐狸。
“什么三宝。你可知第三宝,是个……”宁纠说到一半,见宁酉一副乖学生的模样,想忍住不说,但是还是说了出来:“是个人。美人。”
“哦?!”宁酉一拍巴掌:“怪不得王叔舍不得进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宁纠有些犹豫,又有些纠结:“其实,那人并不在我手中。而是在那梁樾处。”
宁酉一拍桌几:“欺人太甚!梁姬那个妖姬,送她弟弟跟着王叔后面捡些功劳便罢,竟然将蔡国三宝尽占!连父王都被欺瞒了!此事,我为王叔出头,这就去禀报父王!”
见宁酉作势真要去,宁纠赶紧拉住他:“不可不可!”
“怎么?王叔也怕那妖姬的枕边风?”宁酉脸上露出忿忿之色。
“当然不是!”宁纠终是一跺脚,附在宁酉耳边轻道:“美人无根……”
宁酉脸上神色忽变,终是费了好久才恢复原本的颜色。
“王叔的意思是那梁樾好南风?所以才会反复推拒那些奸佞的联姻招揽?”
宁纠对梁樾如何,根本没兴趣,他只对美人有意思:“现在美人是梁樾的俘虏。我委实心痒难耐。若梁樾肯相让,我一定承他的情。”
“王叔此话大谬!”宁酉一身正气:“王叔为正,梁樾为副。若非王叔正面迎敌,岂有他偏师先入都城的机会?三宝尽占,简直厚颜无耻!”
宁纠其实心里又何曾不是这么想,只是军法在侧,他无法一舒胸臆,实在是憋屈的慌。见太子宁酉不过寥寥几句,就把他的感受说了出来,大有知己之感:“此言虽在理,可大王并不认可,也是无用。”
“自梁姬入宁,便日益蛊惑父王。这么个只会谗佞的东西,在后宫便罢,竟然把手伸进军中,长此以往,如何得了?”宁酉拉了宁纠重新坐好,宽慰道:
“我有一计,可令梁姬知难而退。可令宁国军队风气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