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埋伏之人肯定是晋王手下,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七返膏,却有其物啊……
“圆形花朵状的蒸糕,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听厨子吹嘘,这是他用极软的面团层层抹上油膏,反复折叠翻转了七次,最后做成圆花蒸出来,所以叫“七返膏”。咬上一口,滋味夹纠缠结,松软甜香,别提多好吃了。”
你们猜猜,这是啥子哈哈哈哈~~~
☆、梦中梦
王沅睁开眼, 就发现自己正倚坐在一处回廊的转角处的美人榻上, 身上还披着件披风,边上缀了保暖的狐皮,毛绒绒的。
她有心想摸摸身上的衣物,虽是过了七月流火,也还没有到寒凉的时节,怎地, 自己竟已经穿上了厚重的衣物。
而且这绣纹花样有些繁复, 倒不像是闺中女儿的打扮,竟像是出嫁了一般。
可她再想用心力控制自己的手, 那白皙细嫩的手指也不曾动上半分, 怎么回事, 她试图眨眨眼,竟是连这点都做不到。
就好像,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躯壳中一样。
她用余光看了看搁在汤婆子的手,左手尾指上分明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就是自己本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昨日在做什么?
一回想, 她才发现脑中好似一团浆糊, 竟是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索性就放弃了, 且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会有脚步声从她身后而来,是阿颜么,她再次试图回身,这回却是轻易做到了, 来不及欣喜,映入眼帘的就是身着深绿锦袍的郎君。
明明就是苏六郎,可是怎地看上去比前几日,沧桑成熟了许多?
黑曜石一般,总是熠熠生辉的眸子深得像一汪死水,连他的眉心都有了几丝褶皱,日日挂在唇边的清澈笑意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紧抿住的双唇。
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苏六郎吗?
她想开口问问他发生了何事,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可一张口,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清缓含情:“你来了?”
而且还主动伸过了手,示意郎君过来。
对面的郎君这才缓和了些面色,他稳步走到了美人榻前,一掀下摆就坐到了她的榻边,自然而然地执过了她的手,语气温和:“阿沅怎地在外面,冻着了便不好了。”
一听这话,被困在躯壳了只能体验五感的王沅舒了口气,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这还是那个苏六郎没错。
“我是在等你。”
‘她’又发出了声,语气里还有几分娇嗔之意,这让王沅有些尬,这人到底是谁,看这咸鱼做派应该是自己才是,可自己怎么会这样对苏六郎说话,带着这般撒娇的语气。
听了这话,阴郁的郎君面上才算有了些光彩,他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直接就把榻上的小娘子捞到了怀里,抚着‘她’的发,半晌才慢慢叹息道:“九娘似是不好了。”
“我接了圣人旨意,过几日便要出发去边关。”
被迫感受着温暖怀抱的王沅正在犹豫,这个苏六郎身上,好似缺了他一贯用的熏香气味。不过,这个气息还是很熟悉就是了。
‘她’猛地抬起头,王沅感觉到面颊上有湿润的感觉,就听见‘她’有些哽咽说道:“此去,六郎可还会回来?”
苏六郎抚在‘她’发上的手一顿,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用指尖轻轻拭去晶莹的泪珠,语气轻快了些:“卿卿还等着我娶你,我又怎敢不回。”
说罢,见‘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他迟疑了片刻,就用唇瓣去蹭了蹭怀中小娘子娇嫩的容颜,最后印在了‘她’的眼帘上。
王沅感受着眼帘上温热的触感,情绪仿佛也受到了影响,绝望,悲伤,无奈交织缠绕,在心上蒙上了层层阴影。
如火炙烤般灼热,如冰刺骨寒凉,笼罩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寻不得出路。
两人温存片刻,‘她’自袖间取出一叠丝帕,递给了苏六郎,语气恢复如常,淡淡道,“这是我给闲来无事给六郎绣的帕子,六郎此去,可一定要带在身上。”
可王沅分明听见了‘她’的心声,这是她这几日挑灯夜战绣花的帕子,挑出了最好的一方,希望苏六郎能一定带在身边。
随着苏六郎展开绣帕,王沅惊讶地发现,竟是与自己曾经给苏六郎绣过的那方一模一样,蓝绿渐变的绣纹,还掺了金银丝。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出不了声,动不了手,只能看见郎君小心翼翼地将绣帕收到最贴身的所在,他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抹笑意,如云破月来,而月下花影婆娑。
“阿沅所赠的帕子,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他又把小娘子揽回了怀中,这会却是把温热的唇贴在了‘她’的额发上,半晌方离,许诺道:
“若我此次还能回来,”他顿了顿,复又露出清浅笑意,“一定用十里红妆娶得阿沅入门,一定比顾家那竖子当年风光百倍。”
顾家那竖子,是说顾二郎吗?王沅彻底迷惑了,她这是在哪,她不是与顾二郎早就没了干系,怎地苏六郎这话里,好似自己嫁给过顾二郎一般。
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的情景又是一变。
她身处在顾府的枫林边缘,远远眺望着府中杂乱的景象,往昔恭顺的仆婢得知大难将至,纷纷收拾了细软乱窜呼嚎。
连苍青色的石板路上,洒满了暗红如血的落叶,都无人打扫。
束起了妇人发髻的阿颜在一旁小心搀扶着她踏过落叶,干枯的落叶踩上去窸窸窣窣作响。
“郡主……”阿颜愁眉不展,似乎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她’就开口安慰道:“我早就想离了顾家,这不是正好,左右我还是先帝亲封的郡主,顾家之事也拖累不到我。”
阿颜的发式,顾家拖累她……这些话听得王沅云里雾里,难不成这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她又穿到了其他节点么。
这时她们主仆二人面前就有了甲士拦路,阿颜皱起了眉,大声呵斥道:“这是先帝亲封的寿安郡主,尔等竟敢拦阻!”
这是自后方转出一位郎君,风姿卓绝,俊秀挺拔,只见他面色淡淡,揖手行礼道:“某姓苏名津,奉陛下之命,彻查中书令与反王谋逆一案,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不,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二人的相遇,不应该是顾府的枫林,他上来就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说什么许久不见么。
可王沅分明听见了‘她’的心声:这位郎君生得真好,就是不近人情,言语倒也是恭敬。
可画面再一转,就是寂寂初冬庭院,没了花叶的点缀,连蓄养荷花的小池塘都只剩下枯枝露在水面上,断绝了所有生机。
王沅这回没有再进到另外一个自己的躯壳中,她仿佛漂浮在半空中,在听见一阵哭泣声的时候,自顾自地飘到了一处雕花窗前,从支起的窗棂空隙窥见了一位趴在枕上痛哭的女子。
而上一个场景看见的,已经成熟了许多的阿颜则是满脸哀戚地拍着哭泣小娘子的肩。
莫非,王沅凑得近了些,突然就看见了哭泣的女子抬起了头,分明就是她的脸!
她就看见了另外一个‘她’握着阿颜的手,泣不成声:“他许诺过……他说过的,要回来娶我……”
“他居然敢失信于我。”
半盏茶后,‘她’擦了擦泪,恢复了冷淡的神情,面无表情道:“既是他失信于我,我还念着他做什么。”
王沅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她就是觉得,那里方才有什么滑落了。
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一间宽敞奢华的内室之中,正站在生命垂危的帝王榻前,俯视着艰难呼吸的中年帝王。
他这些年也不好过,发丝白了大半,每每夜不能寐,只能起身批折子,再不复年少时的轻佻。
“你来了。”他喘着气,说了句废话。
“听闻陛下将要大行,我来送陛下一程。”王沅无悲无喜地俯视着他,慢慢地说道。
她都想起来了。
这一世,她穿来时就已经嫁给了顾二郎,两人离居数年,直到顾府分崩离析,她才遇见了苏六郎,因缘际遇之下,他们又定了情许下了终身。
可这一切都毁在了床榻上躺着的这位手上,毁在了这位帝王的憎恨与报复。
王沅余光里瞥见了床头摆放的物事,唇角弯起了嘲讽的弧度:“九娘若是知晓,怕不是后悔自己临去前没有烧了个干净。”
可床榻上生杀予夺的帝王即便是落得如此境地,也知道她的弱点,口中嗬嗬有声:“朕便是去了,也是与九娘合葬于皇陵!”
“便是四郎,也陪葬在朕的陵寝中。”
“你还能寻回苏六郎吗?”他闷声笑着,浑然不管自己因为上气不接下气而笑声断续惊悚。
这话刺得王沅心里一痛,她漫不经心道:“我将所有的筹码交换给了下一任帝王,”她抬起头,不再看他,“让他悄然把九娘的棺椁移送到边关。”
“三表兄,”她的语气愉悦轻快了许多,“九娘的父兄都在边关,她又如何愿意与你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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