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沅还是补了句:“六郎的马球打得也甚好。”
她抚了抚手中的芍药,突然就想起了被苏六郎自他头上取下,代表获胜的牡丹,最后还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眼神就柔软了几分。
没留意到王沅的跑神,苏六郎正拎起桌上的玉壶,倾倒出乳白色的酪浆,然后推到了她的面前,继续说了下去。
“苏家毕竟是武将,读书之事不拔得头筹倒也还好,骑射之事落后了,自然是要挨罚的。”
他瞳孔一缩,突然想到了幼时追着自己打的阿耶,仿佛觉得背上在隐隐作痛。
好在这错觉转瞬即逝。
“我初到边关时,只觉得枯燥乏味,远没有洛京的繁盛热闹,对骑射之事也提不起兴趣来。”
“毕竟,最初时,连骑马也只是为了打马球和四处游玩。”
“随后就被阿耶丢到了军中,他不准人泄露我的身份,只当普通军士对待,甚至还在一次与异族人的冲突中,下令专门把我所在的那一队军士调出上阵。”
想到了那些往事,苏六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那一次虽是大获全胜,但与我同去的军士中,有落下了伤残的,曾经打斗过也一起喝过酒,如今却只能领了抚恤金归乡。”
“回营后,我曾去看望他,见他用牙扯着布条在束缚伤口,见我来了,咧嘴一笑说,这下子可以回去看几年没见的娇妻幼儿了。可在当天夜里,我明明听见他咬着被褥,哽咽出声。”
“他正值壮年,却失了卖力的本钱,还是阿耶安排了他及家人去了苏府名下的庄子,才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去处。”
听到这些,王沅看着苏六郎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关切。
不过,这苏大将军倒是通达,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更深切的体会了,只是认知的过程到底是有些残忍的。
想想她来到此书中,一直悠哉悠哉的生活,对比起来,不,她这种咸鱼哪有什么可对比性。
不过苏六郎话中的重点不在此,他回答起了王沅最初的问题:“自此,我日日勤练骑射刀剑,再加上早年间,阿耶虽是不曾严厉管教,但日日的基本功是不曾落下的。”
他笑了笑,站起了身,面向湖水,双手负后,枣红色的袖袍交叠在一起。
被一缕清风吹动了衣角,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自矜神色:“便是仅射艺一项,不说百发百中,百步穿杨总是有的。区区投壶而已,还难不倒我。”
仰视着站着的苏六郎笑得意气风发,王沅心里几许悸动,她仰望着站着的郎君,忽然觉得穿书一遭,最幸运莫过于遇见他与两位好友。
————————————————
回了宫,秦王倒是没有着急去往宜政殿,他调转了方向,就往自家小弟的宫室走去,果然在书房寻到了楚王。
“哟,四郎还没有处理完吗?”
看着堆叠如山的书信折子,秦王挑眉,看上去就很是繁忙,自己似乎,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提着笔批阅的楚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这些时日阿耶身体每况愈下,就分摊了诸多事宜到他们兄弟三人头上,难免有些试探考量之意。
偏偏他这兄长倒好,只把分到他头上的事务都往自己头上一推,就有了各种理由,一会是与寿安相约一见,一会是跟长公主偶遇然后借势去围观寿安的笄礼。
若不是发觉他这兄长对苏九娘也有几分心思,他都要怀疑自家兄长看上的是寿安了!
见楚王埋头案牍,并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秦王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桌案边一坐,就把今日之事剖析一通。
果然就看见方才不搭理他的人抬起了头,有些迟疑地问道:“阿兄想如何?当真去寻阿耶告状?”
这老实弟弟,秦王嗤笑一声,悠悠道:“阿耶病重,拿这等子没有确凿证据之事去烦扰,难免心烦,可若是不去,阿耶得知又难免疑心。”
“我便只将顾二郎与郭五娘私会之事告知阿耶便好,阿耶若是果真起疑,也会自己令人去查,可不比我去告状来得可信。”
心里过了几遍,楚王觉得兄长所言有礼,他垂眸看了看桌上的文书,有些疑惑:“阿兄如此心计,为何不自己去争那储位,我也愿意辅佐阿兄的,为何属意于我?”
“可别,”这话让一向喜欢看别人发火的秦王炸了毛,他拎起一叠文书一甩,哗啦一声,原本整齐的文书在桌面上四散了开。
“我立志要做个闲云野鹤自由身,有事四郎服其劳便可。”
见着楚王有些自愧不如的模样,秦王放缓了声调,正经了几分:“四郎仁厚,日后也会是爱民之君。我大昭立国百年,正是守成之时,所需者,便如四郎一般。”
可惜正经不过一盏茶,秦王一晒,随意地瘫到了一侧倚靠的软枕上,接着道:“四郎也心疼心疼阿兄,可好?”
才被兄长夸赞有些欢喜的楚王,马上就无奈了起来,他心下一动,也就调侃起来:“阿兄这几日的奔波也是为了苏家的小娘子?若是日后我上了位,第一道旨意便是为阿兄赐婚,可好?”
呵,他这小弟倒是放手得早,一听说他对苏九娘有意,就拱手奉上,那他这个兄长,也只能欣然接受了。
他斜挑着唇角,眼里满是势在必得:“便是没四郎的赐婚,你也可静等着,有朝一日,定能见得我上苏府迎亲。”
“不过,我也该往宜政殿走一走了。”
秦王起身,抖了抖压皱的衣袖,最后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瞥堆叠的文书。
此时不走,等四郎回过神留他一同打理,那可就不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六:这都是小事,我也是努力过的!
阿沅: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帅气啊……
楚王:哥哥真好,我要赐婚给他!
秦王:……还用得着你?
☆、折柳曲
王府中, 一处院落内, 茂密的枝藤爬满了架子,巴掌大的绿叶迎风招摇,远远望去,如碧绿的云彩浮于架上。
而在这一架蒲桃架下,王沅正在跟几块白纱较劲。
她的及笄礼刚过,圣人就准了苏六郎自请去边关救父兄的上书, 这几日他要么安顿苏府之事, 要么筹备前往边关所需,几次到王府都是来去匆匆。
王沅听着随风送来的微弱蝉鸣声, 心下不由得叹气, 如今已经是六月初,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连早蝉都出了来。
这时节, 一路奔波往西北去,可真是一趟苦差事。
日渐炙热的阳光,不说晒脱一层皮, 便是身上浸透了汗水, 也是刺痒难耐。
又是一路骑行, 路上颠簸地只怕饭食都不敢尝个八分饱。
苏六郎回来时, 说不定晒得黑,也累得瘦……
她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黑瘦版的苏六郎,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 不得不在承认,自己就是看脸了。
还是他现在肤白如玉的模样最是好看。
所以这会,才会又在跟针线做斗争。
阿颜在一旁陪伴着她,手里还拿着几件针线活,只是记挂着郡主可别扎了手,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但是越看,越是不解。
“郡主,为何要在纱上剪洞?是要套苏郎君发上吗?”
???
王沅比划了一下,自己不就剪了个长方条,明显是为了不遮眼用的啊。
还是用事实解释比较快,她撑起白纱,往阿颜面前一罩,就看见了阿颜滴溜溜的一对圆眼从剪掉的空隙里透了出来。
“阿颜可看明白了?”
“郡主是想缝到帷帽前,垂下罩到苏郎君面上,遮蔽风沙的吗?”阿颜一下就猜了出来,然后点头附和道,“婢子听说西北边关昼热夜寒,风中多沙,刮到人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只是苏郎君骑马颠簸,便是剪了空,若是晃动间被挡了视线,岂不是会更危险些?”
这点,王沅自然是想到了,她拿起桌上的一个银制的小细框,示意道:“我早先画了图,让人打了这个出来,可以把面纱缝在上面,再固定到帷帽上。”
说起来,倒有点像后世的面具?
“我让人去寻的药膏药粉,可是找了医师准备?”
这个还是比较要紧的,王沅抬头望向阿颜。
阿颜就笑着道:“郡主莫要担心,早就让人准备上了,定是能让苏郎君感受到郡主的一片心意。”
这是在打趣王沅,可惜她面如止水,只是垂首继续手中穿梭的针线,让阿颜讨了个没趣。
只能装模作样地故意叹口气,然后继续给她的郡主做针线。
送行的日子来得比她想象的快。
这日一早,王沅正睡眼朦胧地坐在妆台前,日常等着素手伶俐的婢女伺候着她梳妆。
又是晚睡早起犯困的一天,无他,昨日苏六郎才来府中,有些踌躇地说了翌日就要出发,比原计划提前了些。
所以她连夜把为他准备的特制帷帽赶了出来,这会可不就犯困。
清晨的洛京城已经是热闹了起来,路过繁华的里坊外围时,王沅还能听见坊内传来的吆喝人声,伴随着阵阵扑鼻的食物香味,混杂在清晨掺杂露珠水汽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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