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随无奈地叹口气,咬了一下后槽牙,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先缴械投降,温声道:“长宁,夜深了,该休息了。”
孟长宁冷冷哼一声,“不困。”
“长宁,山里晚上太凉,我给你暖被窝好不好?”
“我练武体热,不需要。”冷冰冰的话语直接就拒绝了谢锦随的求和。
完了,今夜怕是一场苦战。
谢锦随咬唇,心里开始打鼓,“长宁,我……”
“你吵着我看书了。”
“……”
谢锦随小声道:“灯火都很暗了,再看就对眼睛不好了。”
一室静悄悄,除了烛火摇曳,没人搭理他。
这下好了,孟长宁真的生气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孟长宁生气,谢锦随有些手足无措。
从他遇见孟长宁开始,孟长宁都很好说话,总是笑嘻嘻的,嘴贫得很又爱打闹,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先想办法去解决,不惹事可也不怕事,有时候还会借着收拾别人过过手瘾。
可是这样一个人不愿意搭理他,宁愿沉默着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谢锦随开始有些心慌,委屈地低下头,微微嘟起唇。她必然是对自己失望极了……
谢锦随看孟长宁看了许久也不见她有要和自己说话的迹象,失落地放下书,然后一步挪一步悄悄瞥了一眼又一眼地回到床上,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奶狗,只是遗弃他的主人丝毫没有反应也不心疼他。
他便只能带着委屈缓缓睡去,偏心底还藏了一丝丝气愤,睡觉时面对着帐篷背对着孟长宁以表达他的不满。
山上清冷,夜晚安宁,烛火偶尔会有闪过一两个火星子。
明明没有人说话了,连呼吸声都远了几步,可孟长宁看着书上的字符觉得和鬼画符一个模样,碍眼得很。
烛火在沉默着渐渐暗淡,孟长宁觉得眼睛酸涩,放下书本,看着床榻上拱起的一座小山,在心中无声地叹气。
都这么晚了,应该睡了吧。
孟长宁放下手里的书,熄了剩下的半截烛火,解开外衣摸黑回到床榻上。
可刚等她躺下准备闭眼睡觉,瞬间就被旁边的人翻身给抱住了,谢锦随暖和的身子温暖着孟长宁,他把头埋在孟长宁颈部的发间,一声“长宁——”叫得让人骨头都酥了,撒娇的意思藏都藏不住。
“你不要和我生气也不要生闷气,好不好……”谢锦随蹭蹭她的脸颊,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向她服软。
他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孟长宁心情好,他便贪心些,蹬鼻子上脸,孟长宁真的生气了他便认个怂,先把人哄好再说。
可是半天也没见孟长宁回应,谢锦随心里更加慌张,开始有些蛮横道,“你不能和我生气!”
孟长宁想把他放在脖子的手拿下来,可谢锦随瞬间就不干了,以为她还不原谅自己,更用力地箍紧了孟长宁的脖子,不讲理又委屈地退让一步道:“你生气也行,你必须要原谅我!”
“就当是我拿了头彩的奖励……”他可怜巴巴地补充道。
还好意思说头彩,孟长宁恨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敲打敲打。越这么想感受着他用力环在脖子上的手就越觉得碍眼。
呼吸渐渐困难,孟长宁不耐又带气道:“你要是再不松手,就没人原谅你了。”再不松手她就挂了,谁来原谅他?
没人原谅?这……是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节奏?是要分居?还是和离?不行不行,通通都不行!
谢锦随一慌,翻身就骑在了孟长宁的身上,死死地缠着这个负心人。
谁能想到他在黑夜之中的准头能这么好?孟长宁一时没有防备,腹部受到千斤锤的重击,差点儿一口气没缓上来当场见阎王。
就听他带着哭腔道:“你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就跟我和离!当初是你要嫁给我的,你不能先抛弃我!”
“……”
孟长宁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她什么时候说了要和离?
见孟长宁还不原谅自己,谢锦随更加后怕,哀求道:“袭爵一事我慢慢说给你听,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配上那撇着嘴的可怜模样,不知道的真的以为他被身下人欺负得惨极了。
“你给我下来!”孟长宁咬牙道。
“我不!你先原谅我!”好不容易等到孟长宁开口了,谢锦随自然不能放过这讨价还价的机会。
“下不下来?”孟长宁威胁道。
“不下来,你先答应我!”谢锦随跨坐在她身上蛮横骄纵得很。
“呵——”
孟长宁轻笑一声,舔舔后槽牙,突然伸手一扯,一个翻身就把谢锦随给放到在身下。
天旋地转的,谢锦随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孟长宁右手横在他颈间,左手轻轻拍着他的脸,傲气道:“别忘了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想长江后浪推前浪再练几年吧!”
谢锦随脑子还有些愣地躺在她身下,黑夜里还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笑意和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
他的思绪有一瞬间飘忽,愿意开口和自己说这么一大长串,那是不是就还能挽救一下?是不是挽救得好就不打算和离了?不和离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了?
谢锦随对这个认知很高兴,“长宁,你不生气了?”
孟长宁翻个白眼,“还不赶快交代清楚,坦白从宽,饶你不死。”翻身下来与他并排躺着,且先听听这笨蛋如何辩解再做判决不迟。
“嗯嗯。”谢锦随像小鸡啄米一样乖乖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走剧情,好久没撒娇了,让小妖撒个娇。
——
后天考试交论文,一个没做。没错,拖延症说的就是我。
第41章 互相守护
长夜漫漫, 谢锦随抱着她的手臂, 心里颇有安全感,“想来长宁与硕阳左家交好,应该知道左家的出身。”
左家?孟长宁皱了一下眉头,“左家不是暗部出身,掌管情报系统,归天子直属吗?”
谢锦随笑了一瞬, “长宁可知这暗部究竟从何而来?”
孟长宁没有答话, 既然都说了是暗部,必然是皇家的势力, 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它的底细。
黑夜里, 谢锦随能感受到孟长宁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强烈的求知欲, 他轻轻盖住孟长宁的眼睛,闭上眼, 开始在自己的记忆深处翻找那些尘封的历史。
多年前,大庆第十五代帝王宣德帝曾有一子,名谢成钰, 八岁封王, 赐其封号为“锦”, 史称锦王。
“锦”之一字, 繁华锦绣,有美好之意,寄托了宣德帝对自己的小儿子谢成钰的殷殷期盼。
而宣德帝对自己这个儿子也确实是爱得深沉,身为皇子, 宣德帝不仅不让太师授其皇子业、学辅位之术,还将其放在身边亲自教导,教的都是帝王该学的权衡驭臣之术。
谢成钰是已故皇后唯一的血脉,是嫡子却非长子。故而当时太子之位悬空,朝臣暂且无人敢站队。而宣德帝对锦王的喜爱无疑是为其获得了大批的朝臣拥护。
当时已经继任中宫之位的明妃便按捺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她早年生出长子又恰逢皇后病故,长子又变为嫡长子,自己的儿子无疑是皇位的最好继承人。
但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且谢成钰既学天子术,又有朝臣拥。若是照此下去,待锦王长大,天子之位非他莫属。继后便开始为自己的孩子谋算。
继后母家权势滔天,不仅把持朝政,便连她的后位也是逼迫宣德帝所封。宣德帝原以为封后之后,继后一族能安分几年,可未曾想继后逼迫宣德帝立太子不成,竟是胆大妄为,伙同母族在宣德帝的膳食中下毒。
宣德帝死时,锦王不过十三岁。新帝登基,天下骤变。新王令锦王回到自己的封地。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可谁知宣德帝竟是早已为锦王留下后手。
锦王十八岁时王妃诞下一子,不久家中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不仅将一切阴谋告知,手中还带着先帝遗诏。遗诏中清清楚楚写到继位者锦王谢成钰。
来人劝锦王起兵,而谢成钰得知自己父亲如此惨死,又怎能不报仇雪恨,未久果真领兵起义。
话至此,谢锦随的声音顿了许久,有些空洞道:“谢成钰……是我爷爷。”
暗卫虽已势大能与新帝一搏,但新帝皇位已稳,母家势力又丰,再加上群臣相拥,锦王最终遗憾败北被赐死。
临死之前新帝与锦王交易,以宣德帝留下的暗部换自己幼子一条活路。而锦王之子虽是保命却被降为侯爵,并赐其封号郁,多年后郁侯竟也当真是郁郁寡欢而卒。
其子早亡,其孙活成了纨绔,一事无成,至今未能继承侯爵。说起来,真是借口千千万,原因只有一个,天子忌惮。
“父亲给我取名为锦,并非我要记住仇恨,而是时刻提醒我不要触怒他,好好活着。”谢锦随的声音带着些瓮气。
孟长宁握住了他盖在自己眼前的手,心中一片冰凉。
皇家秘史向来不为人知,更何况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原来这才是谢锦随宁做纨绔不学无术的原因吗?脑袋上时时刻刻挂着一把刀,不能太聪明,不能有才华,不能被人称赞,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是否太过锋芒毕露,是否会给自己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