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歪在她对面的少年唇角微勾,挂着一缕笑意,张开了手臂,漫不经心地道:“我可没有耍赖,不信你来搜。”
江泌嘴巴高高地撅了起来,果真隔着桌子扑到了少年身边,一双小手在他衣袖、手臂上来回地摸索。
那少年纵容地微微笑着,一面道:“明明是你捣鼓出来的博戏,输了反要说我耍赖,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泌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不服气地嘀咕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藏到衣服里去了……”手一路按捏到了少年的衣襟前。
门口的丫鬟忽然抬高了声量,道:“公子来了。”
少年清了清嗓子,推着江泌坐直了身子,年轻男子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目光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身上,神色也只是淡淡的,垂首行礼道:“太子殿下也在泌儿这里。”
太子闻人御以拳掩口,挡去了面上尴尬的神情,干咳了一声,道:“大表兄免礼。”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2点左右会有个二更,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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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汜是惠安长公主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一贯受到皇帝的偏爱,即使是贵为太子的闻人御,在他面前也有些隐隐的忌惮。
闻人御很快就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道:“孤去看一看姑母,也就该回宫去了。”
江泌轻轻“啊”了一声,有显而易见的不舍,但扫到江汜冷淡如冰的面色,不由得把后头的话都咽了下去,也跟着起身,站到了江汜身边,乖巧地道:“表哥慢走。”
闻人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江泌偏过头来看着江汜,试探着道:“大哥要不要吃茶?我昨天叫灶上人做了碗奶茶,大哥也尝尝?”
江汜面色一动不动,低头注视着江泌,他目光冷淡,虽然没有情绪,却让江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你私自调了我手下的人出京?”
不带温度的问话响在耳边,江泌心下微微一紧,硬着头皮道:“我听说……”她低着头,磕磕绊绊地道:“听说永州的红绡比京中的宫样还好,就想使人去买些回来看,我身边的人都是从小没有出过京的,因此借了大哥的人手。”
小姑娘说着话,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受了惊的红彤彤的眼睛。
江汜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对上她眼底的水雾,又不带情绪地挪开了,江泌看不出他会不会有一点心软,被他冷冰冰地扫视着,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到了喉咙口里。
片刻,她听到年轻男子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道:“以后不要擅自动我的人,有什么事当面来说。”
江泌心下蓦然一松。
江汜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说这一件事,旋就拂袖离开了房间,江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整个人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里。
小说里对女主这个哥哥的着墨不多,只写到他性格冷漠,很少过问后宅的事务,即使是女主被从乡下接回京,一直到后来做了皇后,都和这个哥哥不太亲近。
她穿过来之后,一直和长公主相处比较多,这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这个哥哥,才体会到“冷淡”这个人设背后的可怕之处。
江泌是半年前看到这本名叫《千金为后》的小说的,这是一本套路很常见的真假千金梗古言甜宠文,完全是因为文中有一个和她同名的女配,才吸引住了她,最后熬夜追完了全文。
文中女主江楚烟是长公主的女儿,从小被人抱错,流落乡野间长大,长大后被人察觉,才被接回京城。
一个粗鄙、怯懦又没有修养的女主,连妆花和提花都分不清楚,太子送给她解闷的小兔子,她却把兔子养成了臭烘烘的一窝……这样的一个女主,只因为是亲生,就受尽公主母亲、皇帝舅父的宠爱,又嫁给贵为当朝太子、俊美又痴情的男主,从太子妃到皇后,一路椒房独宠,荣光无限。
而和她同名同姓的女配,在女主回京之后,虽然没有被送回乡下,但就像是留在女主光环之下灰蒙蒙的衬托,明明是从小接受贵族教育长大,那样优雅端庄,却慢慢地没有了姓名。
江泌在看文的时候,就屡屡被气得咬牙切齿,一夜都没有睡意,只想看到最后,看看女主和女配的结局。
最后女主做了皇后,女配却一直没有成亲,就无名无分地住在长公主府里,最新章节上作者标了“正文完”,表示后续还会有番外,江泌气愤地连砸了几颗深水鱼雷,留言要作者赶快给女配写一个甜甜甜的结局,才丢下手机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古雅富贵的房间里,床边围着穿红着绿的丫鬟,叫她“郡主”:“您睡了一整日,殿下十分的担忧您。”
她成了书里被抱错的假千金,妙真郡主江泌!
在惴惴不安了两、三天,发现书里的母亲、惠安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以后,江泌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也许这才是她的宿命,她就是真正的郡主本人!
而如果这本该是她的人生,却又让她提前得知了命运,那她又凭什么要让江楚烟来破坏她如今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当时看文看得并不那么仔细,她也不至于用了这么久,才确定江楚烟进京之前生活的地方……
江泌瘫在椅子里,死死地捏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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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荷叶镇里,楚家的一顿午饭等到了未初,饺子排在竹帘上都失去了原本的圆润挺拔形状,说好散学回家的楚烁也迟迟没有回来。
束氏从最初的耐心,到最后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起来。
楚烟站起了身,提醒道:“舅母还没有用饭,先给舅母准备些吃食吧?”
束太太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暗暗地称赞这个外甥闺女有眼色,束氏却变了脸色,道:“你阿弟至今都没有回来,你心里还只记挂着吃,不知道出去找人?”
束太太看着束氏,又看了看面色不变的楚烟,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
束氏从小就进了贵人府,虽然后来也给家里兄弟帮了些忙,但毕竟内外有隔,加上放籍之后又跟着夫婿到了荷叶镇来,她们姑嫂也有些年头没有正儿八经地相见过了。她听着束氏谈吐行事落落大方的,说起一双儿女都是满意的神态,也只当这一家母慈子孝,和睦得很。
可是一家至亲的骨肉,何况如今还指望着女儿做事的,怎么好这样说话!
束太太决定袖手旁观。
楚烟却神色平和,福了福身子,道:“是我想短了,我这就往学堂去问问先生。”
束氏点了点头,道:“平日里西巷有几个鬼小子,就爱兜搭你阿弟出去鬼混,你灵醒着些。”
说着犹不放心,站起身来,道:“我也出去找找。”
束太太注意到楚烟又看了她一眼,原以为外甥闺女会提醒小姑还有她这个客人在,没想到小姑娘抿了抿嘴,就这样先出门去了。
束太太心中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妥。
楚烟却没有多在意束太太的心思。
她出了门,就沿着街一路往东走,楚烁求学的学堂在镇子的东北角上,因为赶上散馆的日子,学堂里没了学生,坐馆的老先生拖了个马扎,在门口的大槐树底下小憩。
先生是个积年的老秀才,屡试不第回乡教书的,因为常常碰见楚烟来给阿弟送吃食杂物,已经识得了她,隔了老远就同她打招呼:“楚家丫头来接你弟弟?已经散了学了,想必是你们姐弟俩走岔了路,错过去了。”
楚烟前头远远地看过来的时候,分明看见他对面还坐着个黑黢黢的人,两个人对着说话的,但她往这边走,一错眼的工夫,树荫底下就只剩下老先生一个人,笑眯眯地摇着蒲扇。
她一时间疑心自己眼花,一面仍旧慢慢地走过来,笑着同老先生问好:“我也猜是这样,不过是想来同您说说话。”
老先生捋着山羊胡,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你这个丫头,这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槐荫尚未足密,日头筛下斑驳的光点,但也正有恰到好处的清凉。楚烟在露出地表的虬曲树根上拂了拂,随意地坐了下来。
她落了座,手垂落在一边,目光就微微一凝。
树根上有一点微微的暖意,与旁边都不同,不是日晒,是有人刚刚坐过的温度。
看来刚才不是她看错了。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不会对老先生不利?
楚烟看着老先生轻快含笑的脸,看起来不像是不悦的样子,就暂时搁在了心里,重新想起自己的事来。
她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道:“您何以就说是我又遇到了什么?”
老先生摇着手中的蒲扇,虚指着她笑了几声,道:“阿烟,阿烟,你是个看上去最安静,心里最有主意的丫头,你来找我说话,偏偏要说没有事,可见这事已经是极大了。”
楚烟低着头笑了笑,默认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