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么多客人,也不好当面讲。
婶娘道:“你给我送衣服之前,白家已经派人来过一趟了,给我送了两件衣裳,还拿了五十块钱,叫我满月宴上给你们随礼,也是怕你脸上没面子。白家可真细心周到!宗兰啊,你可真是遇上一户好人家了。”
宗兰听了也觉得挺暖。
大家都在想方设法顾她的周全。
婶娘又道:“只是送来的衣裳,稍微艳丽了一点,也有点瘦,我就穿了你送来的那件。”
而宗兰,想起金镯一事,便问了一句:“对了婶娘,堂哥他……最近忙吗?”
婶娘有些欣慰地笑笑:“哎!我那个儿子啊,今天早上买了一只烧鸭、二两白酒回来,我问他哪来的钱?最近他那一个月一块的房租都快交不上了,房东天天来撵人。
“他说他这两天上米店扛活儿去了,说是掌柜的给他提前支了一个月月钱,他已经把半年房租都交上了!我说扛活儿能挣那么多钱呐?他说能!以后天天给我买烧鸭。
“烧鸭倒是不必了,你说他要一直这样可多好,可别再天天出去鬼混了,找一个地房安安分分干活,拿点工钱,好好过日子!”
宗兰听了只是想——
大概是把镯子当了,付了房租,又买了烧鸭和酒吧。
这个于二可真是个问题。
正经营生不干,每日鬼混,混得房租也交不起,现在连他外甥的镯子都偷上了,还不如趁早回于家屯儿种地。
本来也是跟她不相干的人,只是心疼婶娘摊上这么个儿子。
且那镯子,是兜兜、袋袋的姑姑送他们的礼物,就这么丢了怎么行。
宗兰说:“婶娘,你让堂哥这两天有空到我这儿来一趟。”
婶娘问:“怎么了?”
宗兰只是说:“没什么事儿,就说我这儿有好东西要给他。”
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听宗兰这样说,婶娘心里也没底,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呀?”
宗兰想起前些日子,子墨扔下许多西装、衬衫、领带,说是不要了,便随口一说:“也没什么,子墨这儿有好些不穿了的西装,都是好料子,扔了可惜,要不让堂哥拿去,要么改了穿,要么拿去卖,也能卖点钱。”
婶娘这才踏实了,说了句:“行,我让他这两天来一趟。”
宗兰又问:“对了婶娘,最近生活费还够不够啊?”
婶娘道:“够!那三十块,我几乎一分不花全留着呢。我跟于二说了,那是我的养老钱,他一分也不能动,他也就没跟我要钱,我自己也省着没花,都留着呢!”
宗兰这才放心了,说:“行,那婶娘,你就让堂哥这两天来一趟吧。”
…
到了晚上,大家才聚在一块儿吃饭,只是人人脸上都显出疲态。
老爷问了白齐一句:“这次满月酒,收礼收了多少钱了?”
白齐说:“一共一千六百三十块,主要是陈大少爷随了有五百块,另外还有些珠宝首饰。”
大家便都不说话。
看老爷要如何处置这笔钱。
白蕙兰一边夹菜一边留意。
当初她公公给她大儿子办的满月酒,收的钱,都给了她的。
到了二儿子这儿,满月酒是她自己张罗办的,钱自然也都自己留着了。
白蕙兰便提了一句:“要不都给了他们吧,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折腾去。孩子也有了,他们屋子也该独立自己的花销了。”
老爷也想了很久——
这笔钱,是直接给了他们,还是自己先保管着,等日后他们真正独立出去了,或是有了什么急需,再给他们。
听大女儿这么说,又看孩子的娘也是会过日子的,便对白齐道:“白齐,你把这些钱都换成票子,再凑个整,拿个安全点的小盒子,能上锁的,拿去给宗兰。”
白子墨脸上笑开了花儿:“谢谢爹!”
宗兰则感到有些突然。
知道这笔钱可不是零用钱,不是拿给他们花的,是让他们独立的资金。
就是到了手上,轻易也不能动。
老爷说:“可别高兴的太早。你们成婚也快一年了,孩子也有了,也该自己独立了,现在两个铺子收成怎么样?”
宗兰说:“还好,这个月比上个月要好一些,足够我们屋里的花销了。”
老爷便说:“行,那以后你们就自谋营生,万一子墨考上了,这份学费、生活费我来负责,伙食,我来负责,剩下的,什么置办衣裳、出去玩,一律你们自己解决。”
宗兰又道:“还有我们房里的佟妈、喜儿,她们的月钱,我们也自己付吧。”
佟妈十块,喜儿六块。
自己付月钱,自己也就有了处置权。
喜儿若又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儿,到时也不必再留了。
老爷道:“也好。”
所以他们算是要自立了。
宗兰微微感到有些压力。
毕竟同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时不同,如今是要养活一大家子。
子墨倒挺开心,回去的路上吹起了口哨,道:“一千七百块,我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厚的票子,这么多钱,能让你安心一点了吗?”
宗兰道:“不能。”
子墨惊掉下巴:“胃口这么大?那你说,你要有多少钱你才能安心?”
宗兰只是说:“这个钱没数。”
与钱多钱少无关,说白了,她自己一个月十块也吃穿够用,她想要的是在这个世界里站稳脚跟,在这个世界里安身立命。
日后,无论老爷在也好,不在也好,她跟子墨过也好,不过也好,这世道是天下大乱,还是盛世太平,她都有能力应对。
一千七百块,花起来,指不定能花两年还是三年,还是得拿去干点什么才行。
第42章
一场满月酒, 前前后后忙了三四日,家里从上到下都累个半死, 连一直在屋子里待着,大小姐说她不来添乱就是帮忙的三太太,光是看着外头忙也看累了,也腰酸背痛、头昏脑涨起来, 其他人, 那就更不必说了。
修整了一日,勉强修整过来。
第二日,便又由大小姐带领着收拾残局。
满月酒当晚, 胡乱收拾了一通, 也只是把盘子撤了,洗了一遍, 今天才把庭院内的桌椅擦洗干净,撤回库房, 多余的厨具也撤回库房。
外头又忙得热火朝天。
宗兰、子墨屋子里倒是清闲,弟弟妹妹又放假在家,大家睡了懒觉, 到了九点才穿戴好, 宗兰说:“佟妈,去后院把宗惠、宗盛叫来吃饭,喜儿不必叫来了,让她到外头帮忙。”
佟妈应了一声,叫了弟弟妹妹过来, 便说了句:“少爷、少奶奶,你们自己吃吧,我也上外头帮忙去了。”
饭间,宗兰便问:“对了子墨,你这几天不是说好些衣服旧了,这个不穿、那个不要的,你都放哪儿了?”
子墨理所当然道:“我哪儿知道啊。”
宗兰:“……”
是啊,他哪儿知道啊,他的东西在哪儿,第一佟妈知道,第二,她自己听佟妈念念叨叨,说“少爷,这个我给你放这儿”“那个我给你放那儿了”,也能知道些,而子墨,从来都只有“佟妈!我那个什么上哪儿去了?”
佟妈在外头忙,宗兰也没去问她,只是吃了饭,翻了翻衣柜,看到稍显陈旧,或听子墨说过不要了的外套、衬衫、领带、皮带,便问他一句:“这个你还要不要了?”
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衬衫,子墨看了一眼便道:“不要了。”
“这个也不要,这哪里不好了?我跟你说,以后做衣服都得用自己的钱,可不比从前,我这儿可不比你爹娘阔绰,你这件不要了,下一件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有呢。”
子墨这才又看了一眼,随口不耐烦道:“那先留着吧!”
宗兰挑了那么七八件。
都是上好的料子,精良的剪裁,不过旧了些,看着还挺可惜。
只是子墨那少爷脾气,他说不要了,那就是硬给他留下他也不会穿,便全部折好,拿了一块布给包起来。
东西准备好,只等于二上门了。
宗惠、宗盛吃了饭,留在屋子里跟小白玩了一会儿。
这些日子,小白成了弟弟妹妹及怡婷的宠儿,小白平日里常常找不见,有时甚至三四日都不回来,让佟妈去问——不是怡婷那儿留下过了夜,便是在后院。
宗兰拿剩饭剩菜喂它,也喂不动了,想来是在别处吃的更好。她几乎一门心思全在孩子身上,也没怎么对它上心,它却还胖了那么一圈,身上也总是干净的。
那日家里一下添了两个宝宝一只狗,小朋友们都新奇得很,只是跑去看宝宝,乳娘跟王婆总是话多,又要她们先洗手,又要她们禁声,也从来不给她们抱。
相比之下,小白就好玩多了。
虽然有时怡婷强行要抱它,大少奶奶也会出言禁止。
宗兰看了只是觉得,小白来得真是时候,也免得她们闲的没事儿,再拿宝宝当宠物玩儿。
宗兰打包好衣服,便问了弟弟妹妹一句:“暑假作业多不多啊?”
宗惠说:“不多,快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