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想了想:“辞了就辞了吧。那你不打算再招一个啊?”
现在她们屋,只剩佟妈、王婆、乳娘三人,伺候他们一家六口。
乳娘、王婆光照顾兜兜、袋袋那两个小祖宗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人手显然是不够的。
宗兰便道:“我看能不能再招一个姑娘进来,要是能招到一个鸢儿那样的,我一个月付十块我也乐意啊。但招到之前,大家先委屈一下,被子什么的自己叠。”说着,看向子墨,“你不会我可以教你。端茶送水这些事,你也不要再使唤佟妈。你的衣服我给你熨,可以吧?”
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改造改造这少爷。
每天喝个水都要使唤下人给他倒,实在是过于娇气!
宗兰一个灯泡坏了都要自己换的人,真是见不得这个。
…
下午,白蕙兰带两个儿子回哈尔滨。
老爷从公司回来了一趟,大家一起送到了大门口。
老爷又给两个外孙塞了一人一个红包。
第二日,喜儿离开。
又过了两日,怡婷、宗惠、宗盛也陆陆续续开了学。
白府又步入了往日的轨迹。
子墨下月去北京考试,马上考试了,也不见他有什么紧迫感。
宗兰也没说什么。
考上了,读了四年书出来,也不过是给北洋政府或日后的国民政府做事,算不上好出路。其他的,也不必他读那四年书,他想学的也不是建筑、科学之类专业。
考不上,趁早出来做事也好。
生了孩子,温补、休养了两个月,宗兰身体日益复原。
这几日,喜儿走了,家里缺人手,皮货行掌柜又去了外地进货,店里也缺人,宗兰便也开始繁忙了起来。
每日一早吃了饭,便去店里帮忙。
店里两个伙计都不认字,只能宗兰负责记账。
宗兰自己也不大会写字,哪怕一笔一划划拉出来,那也不好看。于是用自己的方法,用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先记下来,晚上关了店回去,再慢慢誊抄到账本上。
有时也偷偷练字。
什么“壹”“贰”“叁”“肆”“伍”“陆”“柒”的。
晚上,子墨上了炕,见宗兰换了睡衣,外头披一个外套,还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便问了一句:“干么呢?”
“记账呢。”
“还没记完啊。”说着,子墨要下来。
宗兰便把自己写了简体字的纸条收起来:“要不你写?”
看子墨愿意,便把椅子让给他坐。
宗兰在一旁念,子墨便大笔一挥,在账本上记下来,字写得比掌柜还漂亮些,宗兰一笔一划的字体更是相形见绌。
十分钟不到,记完了,两人这才上炕睡觉。
每日定时到皮货行上下班,有时也要过问一下宗惠、宗盛的功课,有时也要为子墨乱丢衣服的事跟他吵一架。
但宗兰也忙得不亦乐乎。
也好在王婆、乳娘,把兜兜、袋袋照顾得妥妥帖帖,才免去了宗兰的后顾之忧。
而这一日,宗兰关了店铺回来,见屋子里竟空空如也。
子墨不在,佟妈也不在。
去了耳房,两个孩子倒是在王婆、乳娘的照顾下十分安好。
宗兰弯下身子,看他们安睡的面庞看了好一会儿,兜兜便哭着醒了过来,乳娘道:“也该醒了,该喂了。”
宗兰便把孩子抱到一边,自己奶孩子。
宗兰奶水本就不多,平日里也不常喂,奶水便更少了。
喂饱了孩子,拍睡,轻手轻脚放进摇篮,便听隔壁屋电话铃响了起来,正值夏日,窗户开着,铃声格外刺耳。
一猜就是子墨打来的。
这个杀千刀的!
宗兰连忙跑过去接。
果不其然,另一头是子墨说:“宗兰,你回来了吧?”
“没回来我怎么接的电话?”
子墨便道:“我在銮禧家呢,我们准备打麻将,三缺一,你来不来?”
这几日打牌,宗兰确实有点越打越上瘾的意思了,不是不想去,只是看天也晚了,想了想便说:“算了吧。”
子墨又道:“哎,你就来一趟吧。”
像是有什么事似的。
宗兰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儿吗?”
子墨道:“没什么事儿,反正你也没事干,就过来打打牌呗。”
宗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行吧,那你们等一会儿。”
挂了电话,宗兰换了身衣裳,又补了个妆,这才拿上小包出门。
路过耳房,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把兜兜、袋袋托付好,便出了大门——不想惊动家里人,便自己叫了黄包车,说出子墨告诉她的地址:“中央路38号,陈公馆。”
…
一小时前。
陈公馆。
晚饭桌上,銮禧问了一句:“最近嫂子、孩子们都挺好的?”
子墨:“挺好的。”
銮禧道:“我这儿有一个不错的生意,你想不想做?”
子墨问:“什么生意?”
銮禧:“天津曹四爷,知道吧,他想在春江开一个舞厅。”
子墨寻思了一会儿——
天津曹四爷,他倒是听说过,是个狠角色,在天津有三个大仓库,里面什么货物都有,在北方各地都有生意,势力很大,近两年又在天津开了个舞厅,大捞了一笔。
现在,是准备把手伸到春江来了。
跟他做生意,有了那么一点与狼共舞的意思,但他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只要他不是存了心想玩你,那便是稳赚不赔的。
舞厅?
子墨只觉着闻到一股浓浓的钱味儿。
子墨道:“这种事儿,跟我说没用,你得跟我老婆说啊。”
銮禧问:“要不打电话叫嫂子过来?”
子墨看了一眼手表:“她现在应该还在店里,一会儿吧。”
銮禧媳妇:“那咱打麻将吧!刚好四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
大家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明天见啦~
第44章
宗兰坐在黄包车上——
夏日傍晚八点, 路过春江大剧院那一带,银行、百货商店已经关门, 而西餐厅、咖啡厅等场所依旧营业。
店铺亮着彩色霓虹灯,偶有喝醉了的男女三五成群走在大街上。
虽远不及二十一世纪的繁华,但某些夜生活文化已经开始形成。
拐入居民区,灯光便一下子暗下许多。
之前来过这里一次, 宗兰依稀记得。
见那栋金色大门的三层小洋楼, 窗内一片漆黑,或许是主人已经关灯歇下,但那隐隐约约的清冷气息却告诉她, 这房子应该没人住。
路过“白小公馆”, 又左拐右拐走出去好远,车夫才停下来:“到了, 太太。”
宗兰见大门旁的门牌上写了“陈公馆”三个大字,便付了车钱下车。
按了门铃, 没一会儿便有一个系了围裙的婆子匆匆跑出来,打开大门请她进去。
平整的石板路,两侧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绿草地。
毕竟是花园洋房, 又新建不久, 比白府要漂亮许多。
进了屋子——
室内装修偏欧式,玄关两侧挂了欧洲风格的油画,而穿过玄关,步入客厅,见高高的房梁上垂挂一盏精美的水晶吊灯, 水晶吊灯下放了一张红皮沙发,而子墨、銮禧、銮禧媳妇三人,此刻便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等她。
刚刚宗兰一进门,便听子墨打了个响指道:“来了!”
宗兰走进去,同他们打过招呼,又见子墨脸上红红的,眼睛也笑眯眯的,一看便是喝过了,见到宗兰,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宗兰便走过去坐下,看着他,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又喝了?”
而子墨还挺高兴。
早想介绍宗兰同自己的表弟、朋友们认识,只是看宗兰也不怎么感兴趣,今天叫她来,没成想她真的来了。
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了件开衩旗袍,露出半截洁白的臂膀,一双黑色高跟鞋,涂了大红唇。
在外头见面,毕竟与在家中不同,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子墨喝酒上头,一直笑眯眯看着她,回了一句:“刚刚喝了那么一小杯。”说着,便把胳膊搭在了宗兰肩上。
瘦瘦长长的一条胳膊,胳膊肘耷拉下来,竟还挺沉。
宗兰斜睨了他一眼——
在外头见面,子墨又打扮过了,穿了西装、黑皮鞋,做了头发,跟在家里灰头土脸地见,感觉确实不同。
竟觉得有一丝心动。
哪有在家中,那个穿着条内裤满地找裤子的样子……
子墨笑眯眯看了她好一会儿。
宗兰感受到他的目光,觉察到他的心意,便轻轻笑笑。
空气一度寂静。
直到銮禧媳妇说了一句:“嫂子也来了,咱打麻将吧!”
大家这才往麻将桌上移。
桌上四人,除銮禧媳妇一人是真心打麻将的,其余三人,都各自心怀鬼胎。
銮禧一心只想说生意的事儿,第一把摸了牌,打出去,便问了一句:“嫂子最近忙不忙?不知道嫂子想不想做点生意。”
宗兰不语,听他说下去。